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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时光掩埋的秘密-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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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指着陆励成,“我小舅的后花园。”
不一会儿,熊熊大火就生起来。我看看左边的篝火,看看右边的清泉,再看看脚下的起伏山岭、白云青霭,只觉得一切太不真实。
“如果火上再有只山鸡在烤着,我简直觉得我们穿越时空了。”
陆励成笑着从箩筐里拿出一只鸡,“山鸡没有,家鸡有一只。”
我吃惊地瞪着他,他又变戏法一样从箩筐里拿出几个红薯、土豆放到火堆边,最后是一坛高粱酒。
“陆励成,我太崇拜你了。”
涛子叹气,“我舅的能耐还多着呢!就这点儿,你就要崇拜了,再露几招,你该怎么办?”
陆励成负责烤鸡,涛子负责烤红薯和土豆,我负责……等着吃!
三个人一人一个破竹桶,对火举杯,酒下肚,整个身子都是暖的,我忍不住笑了,举着杯子说:“我觉得我们像古代的三个侠客,我们应该指天为盟,对火结拜,就叫‘山顶三侠’。”
涛子额头满是黑线,问陆励成:“她已经喝醉了?”
陆励成摇头,“还需要几杯。”
涛子立即又给我加了一杯酒,我正想和他说他也要喝,林忆莲的歌声突然响起,“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痛苦,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我有些惊奇,这里竟然有信号,不过一想,这里是山顶,有信号也正常。
陆励成皱了皱眉头,我以为他是不想听到这首歌,忙说:“我回头就换铃声。”
“喂?”
“是我,你在干什么,忙吗?”
我看看陆励成和涛子,“不忙,等着吃饭就行了。”
麻辣烫踌躇着,半晌都不说话。我安静地等着,好一会儿之后她迟疑地问:“你和陆励成吵架吗?”
我瞟了一眼陆励成,“怎么了?你和宋翊吵架了?”
“没有!没有!可就是因为没有吵架,所以我觉得好奇怪。”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我不明白宋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麻辣烫,你怎么了?”
“我和陆励成约会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对我也很好,可是我知道他的底线。比如,他如果要见重要的客户,就不会因为我想见他,而突然和客户改期。可宋翊不是,他对我没有底线,我说晚上要和他吃饭,他不管安排了什么活动,都会取消。你觉得是陆励成的好正常,还是宋翊的好正常?”
我的手机漏音,山顶又静,麻辣烫的话几乎听得一清二楚。陆励成的脸色有些尴尬,涛子一副想听又不好意思听的样子。
我问麻辣烫:“你喝酒了吗?”
“喝了,但是我很清醒。你告诉我,究竟哪个正常?”
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清醒,不过不醉酒,麻辣烫应该根本不敢说出这些话。“先不管谁正常,你先告诉我,难道你希望宋翊对你坏?”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宋翊对我太好了,好得……你明白吗?好得我已经要崩溃了!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个‘不’字,不管我多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我觉得自己这几天就像一个疯子,我不停地试探他的底线,让他穿着衣服跳进海里;让他当街对我说‘我爱你’;凌晨三点,我让他出去给我买小馄饨,等他找遍街头给我买回来,我却一口都不吃,说自己根本不饿;我今天甚至在大街上像个泼妇一样地和他吵架,他却一句话不说,也一点儿都没生气。”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茫然不解,他对你好,你喜欢他,难道你们两个不该是快乐的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蔓蔓,你懂吗?他对我如同臣子对女王,我觉得我就是拿把刀要捅死他,他也不会反对。我只是希望他能生气,能对我说一个‘不’字。他是和我谈恋爱,不是做我的奴隶。他有权利表示生气和不开心,有权利对我说‘不’字。爱不是赎罪,他上辈子没有欠我的,我们是平等的……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麻辣烫忽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不,你不明白!他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一直向老天祈求让我再次遇见他,老天终于实现了我的梦想,还让他对我那么好。可我做了什么?你知道吗?我听到他说‘我爱你’的时候,虽然有一点儿开心,可更觉得难过,我觉得我是个疯子!我恨我自己!”
我严厉地说:“麻辣烫,你不是疯子!”
麻辣烫的哭声小了一些,呜咽着问:“我真的不是疯子?”
“你当然不是。”
“一开始,我就是好玩,只是尝试着做一些怪异的事情,想故意逗他生气。慢慢地,我就越来越恐慌,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可他不生气,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如果我告诉别人,人家肯定要骂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对你这么好,还想怎么样?每次事情过后,我都会很痛苦,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宋翊,也告诉自己绝不可以这样做,可是等看到他对我无限制的好时,我又会忍不住地爆发,我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蔓蔓,我该怎么办?”
“你听好,你没有疯,你也不是神经病。不过你必须停止试图‘激怒’宋翊的行为,等自己冷静一点儿时,再平心静气地和他谈一下。如果你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就先不要和他住一个酒店,自己一个人去海边走走,去海底潜水,去海外钓鱼,大海会让你的心情平静下来。”
麻辣烫擤了下鼻子,“嗯,好!”
“乖!没事的,去好好吃顿饭,洗个热水澡,找个人给做次按摩,放松一下,睡个好觉,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嗯。”麻辣烫迟疑了一会儿,问,“蔓蔓,你和宋翊是同事,你觉得他是那种没脾气的烂好人吗?”
他把篮球狠狠地砸出去,他乌青的眼睛、肿着的脸……
我尽量声音平稳地说:“他在办公室里从来没生过气,陆励成还经常训斥下属,宋翊却从来没有。”
“哦。”麻辣烫似乎好过了一点儿,“那我这几天就不见他了,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然后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下。”
麻辣烫挂断了电话,我却心烦意乱。宋翊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爱不管再浓烈,也会充满阳刚味。他爱的女人,是他的女人,他会保护她、宠爱她,但她永不会是他的女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苏阿姨,苏阿姨!”涛子在我眼前晃手。
“啊,怎么了?”
涛子好脾气地说:“不要因为你朋友的事情放弃了属于自己的晚上。”
我愣了愣,说:“你说得对。”
道理很多人都明白,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涛子说了好几个笑话,想恢复先前的气氛,可都没有成功,他忽然一拍脑袋,从竹筐里拿出一支旧竹笛,笑着说:“这东西竟然好像还能吹。”凑到唇边,试了试音,滴溜溜地吹起来。这我是没听过的曲调,估计就是当地小儿放牛的时候吹奏的曲子,简单活泼。
他吹完了,我刻意地大声叫好,表示自己很投入。
涛子笑着对陆励成说:“小舅,帮我奏个曲子。”陆励成接过竹笛吹了起来,夜色中一连串的花音,连火光都好像在随着音符跳舞,涛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唱起来,“山歌不唱冷秋秋,芝麻不打不出油,芝麻打油换菜籽,菜籽打油姐梳头,郎不风流姐风流。山歌调子吼一声,顺风传到北京城,皇上听到离了位,娘娘听到动了心,唱歌的不是凡间人……”
涛子唱山歌,声色俱全,我被他逗得差点儿笑趴到地上去,难怪古代男女要用山歌传情,涛子这么个老实人,一唱山歌也完全变了样。
笛音转缓,涛子望着我,歌声也变得慢下来,“唱歌要有两个人,犁头要有两根绳,绳子断了棕丝缠,枷档断了进老林,歌声断了难交情。”
我连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我不会唱山歌,从来就没唱过,也就听过刘三姐的。”
涛子说:“随便唱,没人规定要唱山歌,唱歌的本义只是娱己娱人。”
我皱眉苦想,陆励成的笛音又开始响起来,曲调竟然无比熟悉,涛子立即鼓掌叫道:“就唱这首了!”
我暗合了几个曲调,随着陆励成的伴奏开始歌唱:
椰风挑动银浪
夕阳躲云偷看
看见金色的沙滩上
独坐一位美丽的姑娘
眼睛星样灿烂
眉似星月弯弯
穿着一件红色的纱笼
红得像她嘴上的槟榔
她在轻叹叹那无情郎
想到泪汪汪
湿了红色纱笼白衣裳
啊……
南海姑娘
何必太过悲伤
年纪轻轻只十六半
旧梦逝去有新旅做伴。
唱到这儿,我才明白了陆励成的用意,抬头看向他,他垂眸凝视着篝火,专注地吹着笛子,似感觉到我看着他,他也抬眸看向我。火光跳跃,隔火相望,我们都看不清彼此眼底的情绪,只看到黑眸中映照出的篝火。
啊……
南海姑娘
何必太过悲伤
年纪轻轻只十六半
旧梦逝去有新旅做伴。
歌声渐低,笛音也缓缓消逝。涛子想鼓掌,可看我们两个都一言不发,也不敢说话。我对陆励成说:“谢谢!”
他淡淡一笑,把鸡取下来,用一片湿粽叶包着,将一个鸡翅膀撕下来,“谁想尝第一块?”
我对他的厨艺信心很足,立即伸手去拿,没想到涛子也去拿,恰好两人各抓住了一边。
涛子解释:“我喜欢吃鸡翅膀。”
“废话!谁不爱吃?”
“我是晚辈,你要让着我点儿。”
“我还是长辈呢,你要孝敬我一点儿。”
涛子看向陆励成,我也看向陆励成。陆励成无奈,“两位的幼稚行为让我很荣幸。两只鸡翅膀,你们一人一只,女士优先。”
涛子松手,我大获全胜,得意扬扬地拿走了鸡翅。这是一只家养的鸡,又是用松柏枯枝烤出来的,味道果然没有让人失望,皮焦脆,里面的肉却鲜嫩,口齿间盈满了松香。很快,我就把一只鸡翅吃完了,又抢了一个鸡腿,一边喝酒一边吃。
高粱酒的后劲儿上来,我觉得身上有些燥热,走出了山洞,外面的风竟然很大,吹得人摇摇欲坠。一天繁星,触手可及,难怪李白会生出“手可摘星辰”的想法。我向着天空伸出双手,可惜仍然摘不到。
陆励成在我身后说:“不要再往悬崖边走了,有的石头看着牢固,实际上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松动了。”
我回头看向他,指着自己心脏说:“就像人的心,这里看着好好的,实际上已经碎裂了。”
他不说话,只一双眼睛比苍穹上的寒星还亮。
我跑回篝火旁和涛子喝酒,涛子一首歌、一筒酒,要我也一首歌、一筒酒,否则什么都别想吃,什么都别想喝。其实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用他的方式让我快乐。
他唱山歌,我唱流行歌,两人土洋混杂,把酒当水一样灌下去。
外面的山风呼呼地吹着,就像是要把人心都掏空,那些事、那些人无处不在……
一坛酒还没喝完,我已经醉趴在地上,把陆励成当枕头靠。涛子和陆励成仍喝着酒、聊着天。陆励成说话的时候,时不时低头看一眼,随着我的姿势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我的手总是不老实地想去动篝火里的红薯,我一动,火星就乱溅,他阻止了几次没成功,索性直接握住了我的手。
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他们说话,刚开始还能跟上他们的思路,听到涛子给陆励成讲他的毕业计划,征询意见。他打算抓住国家现在对大学毕业生自主创业的优惠政策,注册一个品牌,专门做盆花,初期资金他打算自己拿一部分,在村里公开融资一部分。后来他们的话语逐渐细碎模糊,我只看到两个投在山壁上的身影在篝火中跳跃。
迷迷糊糊中,听到林忆莲的歌声。
“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痛苦,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我刚开始还傻傻地跟着音乐声哼唱,“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情潮翻涌,隔世与你相逢,谁能够无动于衷,如那世世不变的苍穹……”忽然反应过来这是我的手机在响。我紧紧地捂住耳朵,我不要接听!我不要听宋翊的事情!
“苏阿姨,你的电话。”
我更用力地堵住耳朵,我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陆励成从我的羽绒服衣袋里拿出电话,替我接听,“是,是她。苏蔓喝醉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
陆励成向山洞外走去,一会儿之后,他挂断电话,回头对涛子说:“把篝火灭了,我们下山。”
我看到涛子在灭火,松开捂着耳朵的手,不解地嚷嚷:“酒还没喝完,你们怎么不喝了?”
陆励成弯着腰把我背起来,柔声说:“我们都困了,先回去睡觉,明天再来玩。”
我也是真醉了,趴在他背上,闭着眼睛说:“嗯,明天再来玩。”
似睡似醒间,我并不确切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陆励成似乎一直在打电话。后来他终于不打电话了,就坐在我床边,一直看着我。天还全黑着时,他叫醒了我,我闭着眼睛,不耐烦地说:“你难得早起一天,起来就发神经,这才几点?”
“凌晨四点多,快点儿起来吃早饭,下午的飞机回北京。”
“什么?!”我瞪着他,“为什么?”
“我有急事要回北京处理,你若不想走,那我就自己回去。”说完他转身就出去了。
我赶紧穿衣服,咚咚咚跑下楼,陆励成的嫂子已经准备好早饭。我洗漱完毕,和陆励成、涛子三个人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早餐。
我边吃饭边抱怨:“你有没有搞错呀?春节,股市都不开!”
他淡淡地说:“纽约和伦敦都在正常工作,我们的很多客户也都在正常工作。”
一句话堵死了我所有的抱怨,只能埋头吃饭。
等吃完早餐,陆励成看着我说:“大件的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你把随身的物品收拾一下。”
我问:“你妈妈起来了吗?要和你妈妈去说声再见吗?”
“以后还有机会,这次就算了。”
装好东西,下楼来,涛子已经把车开到院子中,陆励成的妈妈和哥哥竟然都起来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只能对他妈妈一遍遍地说:“再见!谢谢!”
他妈妈拽着我的手和我说话,还特意把陆励成叫过来,她说一句,陆励成翻译一句。
“这次没招待好你,下一次一定还要来玩。”
“我们家励成脾气不好,但心是很好的,有时候你稍微让他一下,他心里其实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若让你受了委屈,你来和我说,我帮你骂他。”
我本来听得很不好意思,但看到陆励成翻译时的脸色,差点儿笑倒,趾高气扬地看着他,对他妈妈说:“我会的。”
都上车了,他妈妈还走到窗户边叮嘱我“一定要再来”,我只能一遍遍地点头,“会的,会的。”
车开出去后,我留恋地望着逐渐缩小的农家院落,没好气地问:“究竟又是你哪个超级客户的什么破事?”
陆励成说:“我的超级客户难道就不是你的超级客户?争取在旅途中再好好休息一下,到了北京,你会没时间睡觉。”
宿醉仍未解,我也的确觉得头仍有些晕,遂闭上眼睛,开始打盹儿,嘴里却小声嘟囔:“我过完年就辞职,你的超级客户就不是我的超级客户了。”
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北京,已经是晚上了。我拖着行李要出飞机场,陆励成却说:“现在Helen在你家的保安处,你给保安打电话,让他带她去你家,把你的护照取出来。”
“为什么?难道我们要飞纽约、伦敦?”
“你先打电话,打完了我和你慢慢说。”
我打完电话后说:“现在你说吧!我们究竟要飞哪里?”
他凝视着我说:“我们去越南河内。”
我呆呆地盯了他三秒钟,立即发疯般地打开手袋找手机,手却一直在抖,手袋掉到地上,东西散落了一地,我跪在地上捡手机,手机却滑得拿都拿不住。
陆励成蹲下来,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发生了车祸,你父母现在在医院,仍在昏迷中。你不能乱,你若乱了,他们还能依靠谁?”
我的身子抖着,只知道点头,“我不能乱,不能乱!”眼泪无声无息地涌了出来,我仰头看着他,“他们绝对不会有事,对吗?”
他抱住了我,“不会有事!”
他的胳膊充满了力量,我的心稍稍安稳下来。
机场的大厅内,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向跪在地上的脸色苍白的我和陆励成,他却丝毫未关心,只是用肩膀挡住了他们探究我的视线。

'18'Chapter 18 噩耗

  飞机上,我不停地喝水,一瓶又一瓶,陆励成一直沉默地坐在我身边。
我们刚出河内机场,立即有人迎上来和陆励成握手,向我作自我介绍:“叫我Ken好了。”
我还以为是旅行社的人,不想竟然是MG在河内分公司的一个经理。
Ken已经知道我们到此的原因,汽车直接开向医院。他对我说,安排的是越南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我忙谢谢他。他又和陆励成说,出事后旅行社推卸责任,说我的父母未听从导游的统一安排,在街上乱逛时出的事,和旅行社无关。
陆励成阻止了他继续深谈,“这件事情不用和他们纠缠,让律师找他们谈话。”
快到医院时,Ken打了个电话,我们一下车,就有个医生走上来和他打招呼。Ken和我们介绍说,他叫Rio,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在这家医院工作,我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到帮忙。我立即问他我父母的病情。Rio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带我们去见主治医生,由他告诉我们比较好。
主治医生带我们先去看我父亲。父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医生介绍说只是因为镇静剂的作用,所以他仍在昏睡,没有什么大伤。看样子母亲应该也不会有事,我的心终于安稳了一半,“我妈妈呢?”
主治医生示意我们跟他走出病房,“根据警察的说法,醉酒的司机开车撞向你父母时,本来你父亲的侧面朝着车,但是你母亲应该是先发现了车,在最后关头推开了你父亲,挡在他身前,所以你父亲只是轻微脑震荡,而你母亲重伤。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尽了全力抢救,但是抢救无效,已经逝世。”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前天还和妈妈打过电话,他说的不是真的!
“我要见我妈妈,我要见我妈妈!”
主治医生为难地看向陆励成,“我建议等她情绪平稳些再见遗体。”
“不!我要见我妈妈!”
陆励成伸手扶我,我一把推开他的手。
主治医生对陆励成说:“等她好一些时,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还有些话想和你们说,非常抱歉!”医生说完就走了。
我往一间间的病房里查看,寻找着妈妈,陆励成一直跟在我身后。我打开一间病房的门,一看不是妈妈,又立即走开,他就跟在我身后,对病房里恼怒的人说着“对不起”。
后来,当我猛地推开一间病房,把一个小孩儿吓哭时,他一把拽住了我,“苏蔓!”
我努力要挣脱他的手,“我要见我妈妈!”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同情。我去掐他的手,“放开我!放开我!”
他对一直陪着我们的Rio说:“带我们去停尸房吧!”
陆励成拽着我进电梯。
“不,我不去,我要去找我妈妈。”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把我牢牢地固定在他的臂弯中,无论我如何拳打脚踢地想逃出电梯,他一点都没松手。
一进入停尸房,冰冷安静得如同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工作人员把尸体上的白布掀开,安静地退到一边。
看到妈妈的一瞬间,我安静了下来。
母亲的脸安详宁静,如同正在做着一个好梦。我轻轻的走到她身边,如同小时候星期天的早晨,我早起了,蹑手蹑脚地走到父母床前,查看他们有没有醒来。有时候,母亲会等我脸都凑到她的脸前时,突然睁开眼睛,我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转身就跑向父亲,父亲就大笑着把我从床下捞起来,放在他们中间。
我弯下身子去看她,妈妈,你吓我一下,吓我一下!
母亲安详地睡着,我伸手轻轻摇她的肩,“妈妈,妈妈!”她仍是沉沉而睡。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冰冷的感觉从指尖渗透到血管,又迅速弥漫到全身。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爸爸要上夜班,我白天回家时他仍在睡觉,我就跑去叫他,妈妈总会把我轻轻拉出屋子,告诉我:“你爸爸很累,他想睡觉,你不可以吵他。”
有时候,我会很听话,一个人去看电视;有时候,我会很不听话,立即扯着嗓门大叫:“爸爸,你的宝贝小公主驾到!”
妈妈气得瞪我,爸爸的笑声从屋子里传来:“我的宝贝小公主在哪里?”
“在这里!”我朝妈妈做个鬼脸,立即冲进屋子,跳到爸爸身边。
妈妈,你累了吗?你要睡觉了吗?那好吧!现在我已经懂事了,不会吵你的,我会照顾好爸爸,你安心睡觉吧!
我最后看了妈妈一眼,转过身子,对工作人员鞠躬,“谢谢您。”
他轻声说了一句话,Rio翻译给我听:“节哀顺变。”
“谢谢!”
我走出停尸房,陆励成不放心地盯着我,“你如果想哭就哭,不要强忍着。”
我摇头,“我没事,我还有爸爸要照顾,我没事的。”
签署了妈妈的遗体火化单,我又去找主治医生办出院手续,我想尽快带爸爸妈妈返回北京,他们会想在自己家里休息。
主治医生听到我要出院,没有立即签字,而是带着我进入一间暗房。他打开墙壁上的灯,几幅X光片显示出来,他指着X光片上的几个黑点说:“这是你父亲住院后,我们给他做检查时的片子。”
那些噩梦般的记忆涌现在脑海里,他下面要说的话,我四年多前已经听过一遍。不!我一步步向后退着,直到撞到站在我身后的陆励成,他两手扶着我的肩膀,“苏蔓!”他的声音有太多的哀悯和怜惜。
医生问:“你父亲以前做过癌症手术?”
我木然地点头。
医生的眼中也有同情,“非常抱歉,我们发现他的癌细胞扩散了。”
“我们每半年都会体检,一直很好,会不会是误诊?”
医生对我对他能力的藐视丝毫没有在意,解释道:“癌细胞仍是医学上的难题,它可以二十年不扩散,也可以短短三个月就长满人的大脑。我的建议是,尽快联系之前的医生,制定治疗计划。”他把一个厚厚的档案袋交给我,“这是所有相关的资料,以及我的想法意见。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随时联系我。”我接过档案袋时,医生竟然在我的肩头拍了一下,“坚强!”
我捏着档案袋,平静地走出医生的办公室,走入了电梯,陆励成叫我:“苏蔓!”
我侧过头看他,“什么?”
他动了动嘴唇,却没出声,一会儿后,他说:“我已经订好明天下午的机票,你觉得时间需要更改吗?”
我说:“不用了,早上我去领骨灰盒,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爸爸,中午回来办出院手续,下午就可以走了。”
他说:“好的。”
走出电梯,快要进病房时,我突然停住脚步,眼睛盯着父亲的病房门说:“如果明天早上,我爸爸醒了问起妈妈,你就说她……说她受了很大的惊吓,北京的医疗条件比较好,所以我找人先送她回北京了。”
“好的。”
去购买骨灰盒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东西也能做得如此精致美丽。他们叫它“宝宫”,我喜欢这个名字,也感谢这世上有人肯花费心血做出这些美丽的宝宫。我把信用卡透支到极限,给妈妈买了一个手工做的红木雕花大银丝报布宝宫,我想这样,妈妈会休息的更舒适一些。
中午回到医院时,爸爸已经醒了,我悄悄问陆励成:“我爸爸问起妈妈了吗?”
“没有,他醒来后一句话都没说。”
陆励成推着轮椅上的爸爸,我怀里抱着妈妈,走上了飞机。
爸爸没有问我为什么妈妈没和我们一起坐飞机,他的神思很恍惚,总是看着一个地方出神,可是目光却全无焦点,我蹲在他身边叫他:“爸爸,爸爸!”
他茫然地看向我,要过一会儿才能认出我是他的蔓蔓。他微笑,用手揉我的头发,手上的力气却很微弱。我也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这双手曾经充满力量,曾把我高高的举过头顶,带我飞翔。
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出行时的交通工具都是火车、汽车。别的同学去旅游时已坐过飞机,我却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我觉得很丢人,所以总是回家后很不高兴地嚷:“要坐飞机,我要坐飞机。”爸爸就把我高高地举起来,一边跑一边说:“飞机起飞了!”然后猛地一个拐弯,他就叫“飞机转弯了”,还会剧烈晃荡,他就急促地叫“遇到风暴,遇到风暴,请求紧急支援,请求紧急支援”,我一边尖叫,一边哈哈大笑。
我握着爸爸的手,对他笑着说:“等‘五一’,我们去九寨沟玩吧。我请客,买头等舱的票。”
爸爸微笑着点头。
回到北京,我立即联系爸爸以前的主治医生张医生。他本来在休假,听到爸爸的情况后,答应第一时间给他做检查。
他见到我时问:“你妈妈呢?”
我低下了头,陆励成低声告诉了他情况,张医生十分吃惊,一再对我说:“你放心吧,我会找最好的医生和我一起会诊,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又拉过陆励成,低声对他嘱咐,“注意稳定病人的情绪,医生固然重要,但最终战胜病魔还是要靠病人自己。”
我给爸爸办了住院手续,又给他单位的人打电话,询问医保的事情。打完电话,陆励成拖着我去吃饭,虽然没有胃口,但现在不是放纵自己的时候,我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饭,硬是把一份饭全吃了下去。陆励成一直看着我,我对他说:“这几天谢谢你了,你不用一直陪着我,以后的事情我都很熟悉,这里又是北京,是我的地头。”
他说:“现在还在过春节,整个公司都在休假,难道你让我去上班吗?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我有车,大家就是不算朋友,还是同事,帮点儿忙也是应该的。”
“抱歉,你本来应该在家里过节休息的。”
“你太啰嗦了!”他说着话站了起来,“我们去你家里给你爸爸收拾些衣服和生活必需品。”
春节期间,路上的车很少,“牧马人”一路狂飙,两个多小时就到了房山。打开门的刹那,我习惯性地叫:“爸,妈,我回来了。”话出口的瞬间,我有一种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的感觉,靠着墙壁,紧紧抱着妈妈休憩的宝宫,默默地站着。陆励成也沉默地站在门口。
好一会儿之后,我才能举步,将宝宫放到卧室的柜子上,轻声说:“妈妈,我们到家了。”
拉开大衣柜,我开始收拾父亲的衣物,陆励成站在门口说:“收拾好东西后,你就冲个澡,睡一觉,我们明天一大早回市里。”
“我想待会儿就走。”
“苏蔓,你自己想一想有多久没睡过觉了?现在是深夜,叔叔在熟睡,又有看护照顾,你折腾自己算什么事?是你自己说你还要照顾父亲,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能照顾他多久?”
我捏着父亲的一件厚夹克,轻声说:“这件衣服是妈妈上个月刚给爸爸买的。”
陆励成的语气立即软下来:“你休息一下,明天我们一早就走,我向你保证,等叔叔醒来时你肯定在他身边。”
我说:“我知道了,你说得对!我收拾好东西就休息。”
收拾完东西,我去洗澡,出来时,陆励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是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一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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