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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古风耽美)-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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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盈盈,在烛火下泛着剔透的晶莹光泽,那一圈温热在眼圈里滚了几滚之后,终于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纳兰涟柯轻抬素手,缓缓抹去了脸颊上的水痕,静静笑了一下,说道:“师兄要杀了我么。。。”她看了一眼叶孤城,微微笑了起来:“这悖情蛊一旦中了,就不会再有情爱。。。师兄,明日天亮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此刻的西门吹雪了,而是从前那个在万梅山庄里面的,无情无心的西门吹雪。。。你眼下对叶孤城所有的情义,都会烟消云散,和他有关的所有一切,都不会再有丝毫关系,丝毫牵挂,你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你还会记得,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些事情不过是像听别人说书那样,听书的人确实清楚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可他难道会把自己当作故事里的人么?他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罢了!看着自己和曾经心爱之人经历过的所有一切,却好象只是看着别人的事情一样,那些快乐,痛苦,都只是别人的,和你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面对着他,就仿佛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西门吹雪的目光微微一凝,既而便立时看向不远处的叶孤城,叶孤城此刻面上看不出表情,但那袖中露出的一点指尖,却分明是在几不可觉地微微颤抖。。。西门吹雪握剑的手猛然一紧,想要对男人说些什么,但还不曾等到他说出口,就听叶孤城缓缓开口道:“。。。纳兰涟柯,孤再说一次,将解药,拿来。”纳兰涟柯轻轻用指尖拭去眼角上的一滴湿润,柔声笑道:“太子殿下可是恼了么,我若是不拿出来,又能怎样?”叶孤城眼中平静,没有丝毫寒意,但那声音,却冷得几乎能够化作刀锋:“。。。在孤面前,你自认,可以离开?”纳兰涟柯笑如春花:“当然不行。。。涟柯虽是自负,却也自知,根本赢不过太子爷,何况如今,还有师兄也在此处。”她轻轻拨弄了一下耳上彩蝶飞花的环饰,朱唇微扬,款款道:“太子殿下是要用涟柯的性命做威胁么?的确,人只有一条命,一旦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过只可惜,涟柯今夜既然敢独自前来,在师兄和太子殿下面前说出这一番话,就根本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叶孤城琥珀色的狭长凤目中静如止水,根本不曾现出半点涟漪,只冷然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吐出话来,道:“。。。孤不会杀你。因为这世上,有些事,比死要可怖许多。”叶孤城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只冷然看着纳兰涟柯:“。。。孤会亲手一剑一剑划开你的脸,你身上的每一处地方,然后用蜜糖涂遍全身伤口,封去功力,将你放于蚁穴前。。。或是割开肌肤,以水银徐徐灌入。。。你既是女子;孤亦可召集一百名侍卫来此,七日之内,不会让你断气。。。”
灯光下,男人容颜清绝轩寒,可那口中缓缓吐出的话语,却比最锋利的刀子还要糁人。。。纳兰涟柯的脸色微微变了,半晌,才冷笑道:“我倒是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是这样铁石心肠,狠辣无情之人。。。”叶孤城的唇角徐徐勾勒出一线森寒的意味,狭长的凤目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凉:“。。。孤此生最重西门一人,但凡有人欲毁我二人之义,孤一向,不择手段。”
纳兰涟柯听闻,陡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太子殿下的手段,我确实不敢领教,只不过无论如何,我也是交不出解药的……这悖情蛊一旦中了,就根本没有解开之法!”她放声而笑,眼泪却簌簌直落了下来:“没有解开之法!根本就没有!叶孤城,我就是要你痛苦一生,明明情人还记得你,可是他却根本不再对你有丝毫情义,并且这一生也不会再爱上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我斩断了他的那条姻缘线,让他真正从此无情无爱,我得不到的,别人也永远都得不到!这样是不是很痛苦?他不会为此动容,而你却要独自书尝这滋味,他明明不是死了,忘了,可虽然他还记得,却偏偏比忘了你还要令你痛苦,令你受尽煎熬与折磨!”
纳兰涟柯笑得直擦眼泪:“想一想罢,等明天天亮的时候,他看着你,眼里却不再有分毫情义,你们在一起的所有时光对他而言,就像是看着一个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你在戏台上演了几年的戏一样,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虽然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心里却已经不会再有任何触动。。。叶孤城,这才是我对你最大的报复,你有多爱他;就会有多痛苦;我要让你永远也再得不到他,永永远远都要独自承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比我还要痛苦得多,痛苦得直到死的那天,才算结束!”
纳兰涟柯缓缓落下泪来,清泪成双,流也流不尽,大约是因为情绪太激动的缘故,也或许是眼泪冲去了面上精心修饰的脂粉,她的脸色不再是先前那种妩媚的颜色,而是有些颓然的苍白,在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癫狂一次,她不能回头,也不想再回头。。。西门吹雪徐徐拔剑出鞘,然后右手慢慢抬起,掌中的长剑直指纳兰涟柯,道:“。。。拔你的剑。”
纳兰涟柯笑着以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来,晶莹而湿润,良久,只听她陡然喝道:“好!”与此同时,那雪白的纤手蓦地一扬,便有一道银芒自腰间划出,却是一柄缠在腰上的软剑,下一刻,殿中便瞬时间,剑气纵横。
两道身影交杂着剑光,快得不可思议,突然间,只听‘当’地一声,一柄清若秋水的长剑铿然落地,同时,殿中重新恢复了平静,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右手平平探出,锋利的剑尖直抵在纳兰涟柯雪白的咽喉上,纹丝不动。
西门吹雪忽然缓缓放下了手,将剑尖从纳兰涟柯的咽喉处离开,眼中深沉,黑如子夜:“。。。我曾应过师父,日后不会伤你性命。”他收剑回鞘,再不看对方一眼,只冷冷道:“。。。最后一次,饶你不死。”
纳兰涟柯痴痴看着面前的男人,有窒息的感觉仿佛如同海浪一般,铺天盖地地压在胸口上,她只觉得身子发软,几乎再也支撑不住。。。有冰冷的眼泪不断从眼眶当中滑落,在泪眼朦胧中,她依稀觉得仿佛还是许多年前的那一个下午,她与他初见的那一日,那时她不过是刚刚记事的年纪,天边有大片的云,阳光很暖。师父身旁站着一个比她大些的男孩,至多**岁的模样,不会再大了,一身雪白的衣裳,乌黑得几乎泛着墨蓝的长长头发,怀中抱着一把剑,样式很古的乌鞘长剑,甚至和他的身高差不多,却仍被男孩紧紧抱在怀中。他站在师父身旁,眼神冷漠得不像一个孩子,透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味道。
她好奇地看着他,而他却根本不看她,目光只停在怀里的那把剑上。然后她听见师父说,柯儿,以后,他就是你师兄。
也就是那一天,她记住了这个名字,西门吹雪。。。
不是没有后悔过的,可是她忘不了,忘不掉,就像树木的根深深扎进了心里,一想要拔掉,就扯得一颗心,疼痛不已。。。
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能够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么好。。。
纳兰涟柯笑了,两行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从美丽的眼睛里滑落下来,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其他的什么人,而只是那一年在他面前才刚刚懂事的小师妹,那时的她,笑容清澈而倔强,是一个骄傲,任性,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小女孩儿,而如今,她亲手毁去了他的幸福,他与那个人的一生,终究是被她亲手毁去了,而同时,她也毁去了她自己。。。
“呐,师兄,你不杀我么。。。”纳兰涟柯婉约轻笑,眼泪将脸上的脂粉冲淡下来,露出了底下苍白而幽暗的面容。她轻理着鬓角,柔声道:“其实师兄动不动手,都已经无所谓,因为我,反正也就快要死了。。。”
她恬淡的笑容徐徐绽开在唇角:“悖情蛊。。。母蛊需要在我的体内培育,以精血滋养,每一日,都在抽取着我的性命,我每时每刻;都在衰弱下去;一百日之后,在子蛊发作的那一刻,就是我的死期。。。”
纳兰涟柯优雅地轻拢双袖,“以性命做赌,毁你一生的姻缘。。。师兄,到最后,还是我胜了。”
她就是纳兰涟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纳兰涟柯,她就是这个样子,生来就是如此,心狠手辣,美丽而致命,爱上一个人,就可以为此毁灭自己,不顾一切,她做不了他心头的那颗朱砂痣,那么,就去做斩断他生命中,最大的幸福的那柄剑罢。。。
纳兰涟柯轻轻一笑,最后看了一眼西门吹雪,“悖情蛊一旦发作,我死的时候,就会很难看的。。。所以涟柯就不再继续留在这里了,我会找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师兄,我不会让你看见我丑陋时的模样。”她说着,温柔一笑,然后就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轻盈地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当中。。。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正文 一百五十五。 不负相思
殿内的灯光似乎是渐渐有些昏黄了,夜静无声,连月色也近似于暗淡,叶孤城静静站在当地,看向西门吹雪,温暖的烛光当中,他的轮廓仿佛有些模糊,只余一个白衣玉立的身影,长长的影子被投在墙壁间,安静而幽然,淡淡的灯光蒙在他萧峻平静的面容上,于是那眉目,唇鼻,便都不再太过清晰,只余下一双眼睛里静水一般的纯粹颜色,就那么看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的手里还握着剑,握得那样紧,连指关节处都已经微微泛白,漆黑如墨的双目掩映在眉睫之下,看不清里面蕴涵着的神情,然而那一贯冷峻的面容之间,却已经有什么东西停留在眉梢和眼角当中,或者深藏在那一抹紧抿的唇线中,被微微压抑着,极力隐忍着。。。西门吹雪静默地站在那里,右手还依旧握着自己的那柄乌鞘长剑,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心里似乎是有些凉,因此他没有出声,也同样这么看着叶孤城……离天亮,不过只有几个时辰了。
那一丝情义,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候,在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某一个日子,某一个时刻,悄无声息,毫无征兆地钻进了他的心里,然后生根发芽,在经历了日久天长的雨露浇灌之后,已经深深地扎根在心底最深处,最终逐渐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并且结出了能够让他的生命也变得鲜活起来的果子,而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一棵树,就要从他的心中,被连根拔除。。。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仿佛有什么凌厉的东西,突然将胸口刺出了一个窟窿。
“。。。是我的错。”男人低暗的声音打破了沉静,叶孤城的脸上仍然不曾有任何表情,可西门吹雪还是看见了他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轻颤,“。。。那晚我不应该,留下你一个人。”
这其实并不是他的过错,谁能够想到,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疏忽,就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呢,只是暂时离开片刻的他没有错,因为信任伴侣而熟睡的西门吹雪也没有错,甚至是准确把握住了这个时机的那个女子,也没有错。。。叶孤城慢慢地朝着西门吹雪走了过来,然后将对方笔挺的身躯拥进双臂当中,灯光下,看不清楚他眼中的颜色:“。。。西门,我们成亲罢。”
腰间双佩绮罗带,梦为同心结好合,一寸龙凤千万缕,百年长命一世花。。。
即使已是深夜,可是只要叶孤城吩咐下去,所有的东西也依旧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准备妥当。大红的喜服取代了白衣,鸦黑的发髻被解下,泻成瀑布一样的青丝,然后又被仔细梳理整齐,由红玛瑙雕制成的发冠牢牢固定在头顶,腰间长长的佩绦上绣着精美的龙凤图案,红罗绛缎,朱靴赤服,然后所有服侍的人都无声退了下去,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殿中燃着‘燕双飞’的味道,弥漫出淡淡的香气,四周都是扑面而来的红色,照明用的那些灯烛并没有熄去,只是多了两座蟠龙雕顶的烛台,上面两支龙凤大花烛并列着,朱红的烛身上扑着金粉,烛焰明亮而温暖,正静静地燃烧,墙上贴着金箔剪成的‘囍’字,香炉里升腾起来的轻烟拂动了一旁垂着的大红散花绫幕,那样轻薄得近似于透明的红罗,一重又一重地安静垂着,如同一个令人不愿醒来的梦境,一切柔和而宁谧,依稀连时光,都在此刻静止。。。
西门吹雪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叶孤城。烛火朦胧地笼罩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就仿佛水波一般在他周身荡漾,大红的喜服穿在他身上,便如同一朵徐徐开放着的红莲,喜服上勾勒着暗色合欢花的图样,点缀着象征同心好合的鸳鸯交颈,说不清地喜气吉祥。。。这一片满目皆红的尽处,深红的衣袖下露出指尖,叶孤城站在那里,依旧身型笔直而挺拔,依旧容颜宛如坚玉,就仿佛那年初见之时一般,从未磨灭过的身影,也绘出了他一生一世都不可忘怀的模样。。。西门吹雪几乎没有力量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在此之前,西门吹雪从不知道男子也可以用美丽来形容,那样超越了时光和彼此的轩萧与湛然,是他一生当中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画卷。。。
然后那个人就朝他缓缓走了过来,身上穿着如火如荼的红衣,广袖长琚,缓步向西门吹雪走来,火红的衣摆稍稍垂在地上,红得绚目,西门吹雪定定看着他,只知道自己一向握剑,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在袖中不可自控地微微颤抖。。。叶孤城来到了他面前,琥珀色的凤目当中,清晰地倒映出男人此时身着红衣的身影。彼此穿的是一模一样的喜服,腰间佩着的,是一模一样的龙凤结,长长的璎珞垂下,身周,有暗香浮动。。。叶孤城轻轻牵住了西门吹雪的手,眼中,是对方总是带着些许苍白的面容,那样漆黑的发,在烛光下,泛着丝丝温暖的金色,身上是明耀的红,如同一树在夜中盛放的红梅,开得骄傲而自赏。。。叶孤城的唇边绽出一缕温然,柔声道:“。。。西门,以前我从来不曾见过。你穿白色以外的衣裳。”西门吹雪压抑住心头的那一丝轻颤,道:“。。。好看?”叶孤城唇角微扬,连眉峦也都尽数展平,西门吹雪见了,只觉得这一刹那,千万朵花都开遍了。叶孤城道:“。。。好看得紧。”说着,垂目打量了一下自己,既而缓缓开口道“。。。这是我此生第二次穿喜服,西门介意么。”西门吹雪握紧了他微冷的手:“。。。你明知不会。”叶孤城莞然弯了弯眼角,然后携着西门吹雪的手,徐徐走到床前,等西门吹雪坐下之后,便缓缓矮下了身体,并不在意那华美的喜服和长长的发丝尽皆委地,以一个完全谦冲而亲昵的姿势展现在西门吹雪面前,将下颌压在对方的膝上,然后轻轻握住男人的左手,轻柔地用唇在那无名指间的戒指上啄了一下,既而就将脸埋在西门吹雪的掌心里,道:“。。。西门,你今夜,实是好看得紧,这身衣裳,很适合你。”
西门吹雪只觉有什么东西仿佛寒潭中的水一般,沁凉入骨,一丝一丝缠绵地绕进身体里,那种感觉,几乎让这一副血肉之躯,承受不住。。。可他却还是用微凉的掌心在叶孤城的面容上慢慢抚摩着,手指一点一点地抚在那肌肤上,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一分一寸,都没有错过,这样熟悉的轮廓,即使闭上双眼,也不会有丝毫模糊。西门吹雪捧起叶孤城的脸,让他和自己相对,然后凝目看着对方,明明此刻满心有话要说,可当真开口之后,却只是道:“。。。叶,你我今夜,还不曾喝过酒。”叶孤城微抬双眉,仿佛是想要露出一个笑的模样:“。。。不错,我这就去拿过来。”说罢,便站起身,去桌上取了已经盛好美酒的两只酒杯。
杯子是用整块的羊脂白玉雕成的,叶孤城将其中的一只玉樽递给西门吹雪,淡然温醇的声音中依稀有着夜色一样的静谧,缱绻在龙凤花烛柔和的灯光当中,缓缓说道:“。。。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今生相知难得,如此,愿求举案齐眉,白首终老。”他说着,将手中的玉樽轻轻一抬,说道:“。。。以此物,为合卺之酒。”西门吹雪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心头不禁骤痛,未待他话音尽落,便伸出执杯的那只手,与他手臂缠绕,叶孤城心下会意,亦与西门吹雪双臂交绕,道:“。。。今夜,却是我第一次喝交杯酒。”说罢,彼此便将玉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喝过了合卺酒之后,叶孤城便收拾了酒杯,然后就取来了自己平日里闲暇时所用的琴,和从前亲手为西门吹雪所做的那支白竹短箫,对西门吹雪道:“。。。西门,不如合奏一曲,如何。”西门吹雪接过叶孤城递来的短箫,手指触在箫身上刻着的小字上,恍惚间,时光就仿佛忽然溯回到了从前,那人淡淡微笑,依稀就是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他竭力稳住心神,问道:“。。。什么曲子。”叶孤城坐在男人身旁,将琴横在膝上,微微敛起狭长的褐目,道:“。。。此时此夜,自然要奏‘凤求凰’才好。”西门吹雪深深看他良久,然后道:“。。。好。”
叶孤城稍微将喜服的长袖略挽了挽,露出双手,既而用手指熟练地拨转琴弦,试了试音,然后才开始弹奏,西门吹雪亦将竹箫触在唇上,与对方相和而吹,但他此刻面上虽还如同平时一样,但心中却又怎会与表面一般平静,一曲既罢,已是错了几个音。叶孤城停下手,侧头看向身旁的人,道:“。。。那年冬天在万梅山庄,你吹奏之时,亦是有一处走音。”西门吹雪放下竹箫,微微垂目,道:“。。。你这般,也是‘曲有误,周郎顾’了。”叶孤城看了他一眼,想要微笑一下,然而却是没有办法笑出来的,因此只道:“。。。西门,我为你弹上一曲,可好。”西门吹雪在他清凉的唇上轻轻一触,低声说道:“自然很好。。。是什么曲子。”叶孤城略做思忖,眼中的一泓琥珀色泽被灯光微微掩去,道:“。。。或许,是叫《相思引》罢。”
修长的十指轻轻拨转着琴弦,流泻出一曲低回幽怅的音色,叶孤城微微垂眼,随着手下潺潺流淌出来的清宛曲调,开口道:“梦随风万里,几度红尘来去,人面桃花长相忆。。。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莫叹明月笑多情。。。回首是潇潇暮雨。。。天涯尽头看流光飞去,不问何处是归期。。。今世情缘不负相思引。。。只愿共你一生不忘记。。。莫回首,笑对万千风景。。。”
等到叶孤城缓缓唱到最后一句时,那声音中,已经隐隐有些不济,几乎是仿若一点漫漫的叹息。。。一旁坐着的西门吹雪再也撑持不住,猛然间伸出手去,按住了叶孤城拨着琴弦的雪白手掌。如此一来,曲音顿消,叶孤城停下了动作,看着西门吹雪,道:“。。。西门,怎么了。”西门吹雪缓缓松开了男人的手,半晌,才低声道:“。。。无事。只不过,此时夜已深了。”
叶孤城听他这样说,便微微弯起双眉,道:“。。。也是。是我疏忽了。”说罢,起身将琴拿走,然后回来放下了喜帐,温声道:“。。。**一刻值千金。今日是你我二人新婚洞房之夜,总不应只抚琴听曲才是。”说着,已经在西门吹雪身边坐下了,然后俯身给两人都脱了靴子。
榻上是崭新的大红色锦衾罗褥,上面绣着牡丹花开的喜庆图案,一对鸳鸯枕并排放着,朱纱的帐子垂下,帐色鲜红,是轻软的锦罗绣幔,牡丹绘边,鸳鸯戏水,凑得一个百年好合,偕老终身。叶孤城搂住西门吹雪挺拔的身躯,静静凝视对方的容颜,道:“。。。西门,你今日,好看得很。”说着,就将怀中的男子轻轻按倒在榻上,将手探到爱侣腰间,去解那腰带。
西门吹雪的手却忽然抬起,按在了叶孤城的右手上,没有让他去解开那带子。叶孤城看着身下的男人,缓缓道:“。。。你来?”西门吹雪微一摇头,道:“。。。不是。只是今夜,我想与你说话。”叶孤城听了,便不再动作,安静地看着西门吹雪半晌,然后便低声道:“。。。好。”
两人静静相拥在一起。帐外龙凤喜烛高烧,满眼都是喜庆的红色,西门吹雪的双臂环在身上的叶孤城腰间,良久,才道:“。。。叶,可是累了。”叶孤城将面容埋在西门吹雪的颈窝里,闻言,便低低道:“。。。没有。”西门吹雪将他一点一点地环紧,许久之后,才稍微松了松手,握住了叶孤城的左掌,轻轻用手指抚摩着那上面戴着的白玉戒指,道:“我直至今日,才知此物之用。。。‘海外之国,以此为盟,示以两相婚好之意’,叶,这是你说过的。”叶孤城声音中隐隐有一丝低颤:“。。。不错。”他尽力压抑着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良久,才问道:“。。。西门,还记不记得,你我自相识至今,有多久了。”西门吹雪道:“。。。已有六载。”
叶孤城陡然攥紧了西门吹雪的手,低声道:“六年。。。西门,即便是六十年,也是不够的。”
“无论多少年,也都不够。。。”
正文 一百五十六。 忍把平生话断肠
叶孤城陡然攥紧了西门吹雪的手,低声道:“六年。。。西门,即便是六十年,也是不够的。”
“无论多少年,也都不够。。。”
叶孤城微微从男人的颈窝间抬起头,凝视着身下的西门吹雪,满帐的暖红之中,叶孤城的面容和双眼还是和平时一样,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有那唇角交织出的一线隐约纹路,才能够让人察觉到,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像表面所展现出来的那样平静。。。叶孤城定定看着西门吹雪,忽然道:“。。。西门,你可还记得,那年我曾说过,待日后玄儿长成,你我或是游历中原各地,或是驾船一览海外习俗风光,走遍名山大川,一睹奇景胜地,北国冰封,暑酷塞外,天下之大,皆可去得。。。”西门吹雪静静听他说着,然后便握住了对方的手,将那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挲:“。。。自然记得。天下间无数秀丽河山,壮美景胜,中原亦或海外,我皆与你,一起。”叶孤城听了,微抿的唇就这么一点一滴地完全柔和了下来,既而稍稍反转手掌,与西门吹雪十指相扣,既而低首看着对方安然的面容,缓缓道:“。。。西门,你记得当时,我还说过什么话么。”西门吹雪凝视着身体上方那张峻峄的面容,片刻之后,终于收紧了两人交握着的十指,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你还说过,‘西门,叶孤城有缘与你相识为友,相知相惜,眼下又能偕伴为侣,朝暮不离。。。人生至此,再无遗憾’。”
叶孤城认真地听他说着,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两人此刻交握在一起的手,低声说道:“。。。西门,当年你我在南海定情之时,我曾说过,我少年之际,便知情爱一事,最是不可捉摸,这世上没有永久不变的美景,四时更替,万事万物皆不过绚烂一个花期罢了,纵使曾经两相悦逢,孰不知一朝变化,立时云消风散,世事,人心,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
他渐渐收紧了与西门吹雪交扣在一处的手:“。。。西门,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畏之人,我也会像很多人一样,会懦弱,畏惧,惶恐,害怕有些东西就如同那花海一样,总有凋谢的时候,我曾经说过,这世上最恸人心的往往不是求不得,而是后来得到了,却又要让人在沉醉于美梦中时,骤然破灭,可我却还是想试一试,尝尝这‘情’之一字,究竟是什么滋味。。。”
西门吹雪的声音似乎是有些低哑,道:“。。。叶,不必说了。”叶孤城静静望着他,眼底倒映出帐中喜红的温柔,片刻之后,才淡淡道:“。。。西门,飞蛾扑火之时,其实明明知道前方一旦飞近,就很可能是自此万劫不复,但终究却还是义无返顾,就像是那一夜我曾对你说过的那样,‘世事多舛,或许有一天你我皆已非如今,但此时此夜,再不能相忘,纵使他朝世事变幻,纵使日后你我此志已改,叶孤城亦不悔此时所言,不悔此刻所为’。。。”他紧紧握住西门吹雪那微冷的手掌,看着那漆黑如墨的眼睛,然后缓缓说道:“。。。西门,我不后悔。”
西门吹雪猛然握紧了叶孤城的手。大红罗帐中的喜榻间,到处都是温暖的红,连叶孤城那张从来都是透白冷寒的面容上,也仿佛是被染上了几分血色,莹然生光,这一张雍雅清绝的脸庞,本是西门吹雪没有一日可以忘怀的,可是此时此刻再一次映入眼底时,却又仿佛是全然模糊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是不是集了天地造化的灵气,才能够成为如今这样的一个男人,这个让自己所痴恋着的,心甘情愿踏进这个躲不开的劫数当中的男人,他的光芒无可遮挡,有着完全能够令任何人都为他所倾倒的力量,同时也令自己义无反顾,身不由己地陷了进去,然而如今,却有人要将他生生从自己心底拔除,让自己从此不再惜视他们之间的情义。。。西门吹雪知道自己将叶孤城的手逐渐握得那样紧,那样用力,他甚至能够听见自己把对方的手攥得已经发出了轻微的声音,连骨骼都被攥得几乎碎裂,就仿佛惟恐失去,惟恐一旦放手,就再也抓不住彼此的过往。。。西门吹雪紧紧握着叶孤城的手掌,在天亮的时候,他就会不再这样惜视与这个男人有关的一切了,那些欢乐的,痛苦的,曾经的,现在的,他不再会留恋,不会再有让他动容的力量,过去以往的种种,这个人令他尝到过的,那些情的酸,情的甜,情的苦,都完全只是成为了仿佛一卷书上的内容一般,他翻过了,看过了,等到合上最后一页,也就不再能够牵动他的心神,尽皆统统远去,化为一丝冷眼旁观的漠然。。。
……你要我怎么舍得,怎么能够舍得!
喜房中寂静得一丝声响也没有,许久,叶孤城低下头去,将面容又重新埋在了西门吹雪的颈窝里,西门吹雪拥住对方笔挺的矫健身躯,拥得那样紧,可却一句话也不曾说出口,只任凭男人清凉的吐息,轻轻地吹拂在自己的颈间。。。半晌,叶孤城忽然低声开口问道:“。。。西门,眼下,是什么时辰了。”西门吹雪胸口一滞,但却还是回答道:“。。。似是快到寅时。”叶孤城听了,仿佛是低低应了一声,然后下一刻,西门吹雪整个人,却突然没有了任何声息。
叶孤城缓缓坐起身来,修长的手指却还依旧停留在西门吹雪颈间的穴道上,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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