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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惑-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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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有十人高,足可以容纳千人,四壁光滑平整,洞顶有一块巨大的水晶壁,光线便是从那里透出。仔细看时,光线有着流动的感觉,她猜那水晶上面应该是水,也就是说,这个山洞位处水底。
  这种高度与温度还不冻结的水?难道是神迹?又或者这整个山洞本身就是神迹?
  她抿起唇,在水晶下面两人高的冰柱入目时,彻底的呆掉。
  冰柱里面,她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不,一样的容貌,却更美丽,更出尘,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如果她是妖,那冰柱里面的她便是真正的仙。
  萧妍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另外一个人,她却隐约的感觉到她们之间有一种玄妙的联系?为什么她就这样站在地上看着,恍惚间却觉得自己是冰中的一个?
  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几千年了,你终于可以回到这里了。”
  她一惊,抬头看时,一个人首蛇身的幻影出现在了水晶与冰柱之间,若她猜得不错,应该是伏羲的形象。
  “回到这里?什么意思?”她不解的问出声。
  他轻轻一叹,“一点都没有想起来吗?”
  她看他的眼神更加疑惑。
  “既然什么都没记起,你为何而来?”他的声音威严、慈爱,陌生却又熟悉,仿佛她从天地初开的时候,便已日日聆听。
  她晃了晃头,将不停涌进脑中的奇怪感觉驱走,才望着幻影肃然道,“我来这里求那件传说中能改天换日的宝贝。”
  “求来做什么呢?”他温和的问道。
  她感到一道暖暖的光芒从幻影中射到她的身上,好像他在认真的看她。
  想了一下,她简单答道,“我想保一人免受天罚,寿终正寝。”说完后,自嘲的一笑,这愿望还真是够渺小,然而却几乎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她心中一痛,急急的垂下眼。
  暖暖的感觉逐渐消失,沉寂许久,上方又是一声叹息,“又是他。冤孽,真是冤孽。你因他堕轮,二人生生世世不得善终,他因你亡国,你因他薄命……今生你本该劫满回归,没想到他竟还不放手,而你这痴儿竟也不悟!”
  听完这话,她心下了然,他和她怕并非良缘,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然而,道路在很久之前就已选择,她的心意不会因此轻易改变。“前生前世如何,我记不起,也不想记起。我只知道,今生今世,既然已经同生同命,我便想努力求个善终。”
  又是一声叹息。“痴儿,只要你肯放弃这副凡胎,便可回到自己的真体中,恢复永恒的生命。反之,若你执意一世善终,便再无法回头,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你当真不悟?”
  她闻言走向前,认真的看着冰柱中的完美如神祉的女子……这便是她的真体?总觉得似她又不是她呢。也许她已经在轮回中太过于污浊,再也配不起这样的身体,所以在这身体上,找不到强烈的归属感。
  “我若回归真体,和他的血契可能解?”她抬头仰望空中的幻影,不知为何,心中满是孺慕之情。
  回答她的又是一声叹息。
  意思就是不能了?她垂下眼,心中有一丝遗憾。
  其实想起来,这血契的订立,充满了牺牲,也充满了两人的自私自利。她想求生,而他需要她生,于是两人的命运从此紧紧相连。谁知,从同生的一刻开始,他们终于对彼此敞开胸怀……而现在,他们算是真正的爱了?
  有多爱呢?爱到要放弃永恒的生命吗?好像没几分实在的感觉,又似乎可以是那么一回事。
  她此刻也有些迷糊了,只知道,她不能抛下他不管。因为比起这个真体,他更像是她的半身。
  轻叹出声,她苦恼道,“师尊,我放不下他。”话刚出口,她便愣住。“师尊”?她竟叫他师尊?
  “你记起了吗?”苍老的声音中满是慈爱。
  她茫然的摇头。
  “哎……你既执意遗忘放弃,为师亦不强求。”这时,金色的光芒,从幻影中射出,直指嵌在洞顶的巨型水晶,“这混沌之镜本就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也无不可。”他说着这话,一串金色的上古文字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你是肉体凡胎,并无法发挥它的作用,现在给你的只是召唤化形的方法,日后你想护谁,便施法将这镜子嵌入他心口。”
  她点点头,待要道谢,又听伏羲道,“只是你要想清楚了。这镜子几千年来在此,全为镇住你的真体,一旦你将它收回,这真体会立即灰飞烟灭。另外,几千年中,这洞上深潭,已修出一只护镜圣兽,你如今驾驭不了神镜,那圣兽不会服你。想要带走混沌,难免九死一生。可惜为师留在这里的,只是一抹精神,实在爱莫能助。”
  说到这,他顿了一顿,想到了什么似的接道,“不过,既然聿曜天君也到了你身边,求他来帮忙,必可逢凶化吉。”
  “聿曜天君?”她不解的问出声,那是谁?
  “你们三人从神话时代开始,便纠缠不清。他在上界等了几千年,没想到此次竟也不甘寂寞了……”
  他语气中满是遗憾,一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幻影也越来越暗淡。最后一句,“你好自为之”后,空中的光芒消散开来,一切归于沉寂,仿若刚刚只是一场梦幻。
  她出神许久,才收拾心情,又看向了冰柱中的“自己”
  前世已成空,来世不可望。
  她现在只是个顽固不化的庸俗女子,所以她所求所想,无非任性的过好此生罢了。其它的,她早已无力顾及,毕竟只是凡人,实在渺小得很。
  抬头直视那块巨大的水晶,剔透清澈,不带一丝瑕疵,好像楚曦的眼睛……
  她的心神不觉恍惚起来,似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自己,脑中倏的浮现出一段文字,她无意识的用从未说过的语言读了出来,最后一个字音刚落,洞顶的水晶刹那化成一道银光注入了她的眉心,她瞬间恢复了神志,却立刻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竟然被急切回到她身边的混沌之镜反过来控制了精神,念动了召唤咒文……这下死定了。
  什么是天崩地裂?眼前的情景应该就是了吧?
  她脸色煞白的看着大水从水晶消失的地方瀑布般哗然降下,身旁的冰柱眨眼间崩裂,连同着里面的人一起化为烟尘。
  心中闪过一丝怅惘,向缥缈的过往彻底的说再见后,来不及伤感的急急向入口飞奔。山洞进水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快,瞬间便到了腰间。她的灵力仍受到压制,让她使不出水上飘的功夫,只得在刺骨寒冷且激流震荡的水中艰难前进。
  眼看着甬道口在不远处,水已经淹到了颈项,她绝望的想,一旦甬道灌满了水,怕不是冻死,便要淹死……天杀的混沌,这次真的要被它害死了,她好不甘心,一定做鬼也不放过它。
  不过很显然,这还不是全部,一声震天的长吼,打断了她的哀怨,回头一望,她几乎想立刻晕死……守护圣兽竟然是一条青龙……
  原来她最后的结局是葬身龙腹……
  看着那条龙气势汹汹的向她扑来,再看看身后甬道还有一段距离,她即时判定逃跑是绝无可能。
  一咬牙,甩掉了累赘的貂皮大肇,抽出破军迎了上去……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你不要命了吗?”清越却满含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上了她的纤腰,另一手夺过了她的破军,拉着她在水面上迅速飞退。
  “楚曦,你怎么在这里?”她回头看到了他莹澈俊美的面容,心中竟没有惊喜,只有苦涩……她果然是祸害,而且这次会害死他了。
  他冷冷的扫她一眼,便转而专心观察青龙的举动,看样子不打算和她搭话。
  她苦笑着在他怀中转身,搂住他的腰,尽力配合他的动作。
  那条龙见近在眼前的目标突然跑远,又是一声长吼,一个摆尾扫向他们,楚曦急忙在空中旋身,背冲青龙,护住徐思妍,同时瞬间向前移动了数丈,将将躲过了龙尾,却仍然脸色一白,吐出一口鲜血,估计是被龙尾携带的强大罡气震伤。
  她见状眼神一黯,松开手摆脱他的怀抱,“你走吧。它要追的,只是我而已。”
  他仍只是冷冷的看她一眼,依她所愿的放手,却未向甬道方向走,而是一手握着她的匕首,一手握着自己的宝剑,迎向了卷水重来的青龙。
  一瞬间,罡气布满了他的整个身体,他的身形在她视线中模糊起来,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他在青龙头周围如影般绕了几圈,然后迅速弹开,青龙则痛吼着冲上了空中,发狂的像没头的苍蝇一般乱撞得整个山洞都摇晃了起来。
  仔细看时,那青龙如盆般的巨目竟一边露了一截剑柄,龙血顺着剑柄汹涌流出……她一愣间,他已两手空空的回到她身边,搂起她迅速向甬道中游去。
  他真的还是人吗?她呆呆的看着他,竟不知道该惊还是该喜。
  然而还是迟了吧?甬道已经完全被水淹没,这样下去,就算摆脱了青龙,他们还是只有被淹死的命运。
  在水中努力的憋着气,不由自主地向他散发出热度的身体紧贴过去。
  就要死在一起了吗?没想到陪她一起死的,竟是他。不过感觉还好,并没有什么排斥。可能若不考虑所有外界的因素,她是很喜欢他的。
  闭上眼,头脑和四肢的感觉都开始模糊起来,她无力的几乎抱不住他。
  他看了一眼她因为缺氧而苍白如纸的小脸,深深的皱眉,犹豫了一下后将她拉近,吻上了她的唇。
  感到他有些冰冷的唇贴了上来,她没有睁眼。这算是最后的吻别吗?他是否也有几分喜欢她?
  顺从的启唇准备接受他的道别,却在下一刻发现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她的口中。
  贪婪的大吸几口气,她睁开眼气愤地瞪他……内呼吸?这变态果然不是人!
  还未来得及欢喜,水流中突然出现了强烈的波动,这回就连他亦心跳快了几拍。
  那条龙好像追上来了。

  未来

  他们游得再快,在水中又怎么是龙的对手?
  波动离他们越来越近,她有些绝望的向前望去,余光扫到了不远处石壁上的“封龙”二字。
  若有所思的在二字前拉着楚曦停下来,脑中又是一段古文显现出来,她离开他的唇,他不解的看她,却未作阻拦。
  她伸手抚上了那两个字,口中吐出一段咒文,额头骤然射出一道白光照在上面,之前升上去的巨石门表面浮现出了新的上古文字,之后开始缓缓的降下。
  追来的青龙,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张牙舞爪的狰狞而来,好在千钧一发之际,石门将一切隔在了另一面。
  得救了……重重吐出一口气,她觉得刚刚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意识到自己还在水中,厚着脸皮又贴上了楚曦。他只波澜不惊的看了她一眼,对发生的非常之事未置一词。
  又游了一会儿,地势开始向上,两人终于离了水,皆扑倒在地,大口的喘气。
  真真正正的劫后余生,即使楚曦也不能沉静如常。
  喘了一会儿,楚曦开始运功蒸干身上的衣服,她看得眼热的又粘了上去。
  她可没那个本事把自己变成暖炉。
  他皱眉欲将她推开,神情却在她可怜兮兮的一声“我冷”之后,化为无奈。
  不知是不是看燕玄衣平凡的脸看久了,此时近距离的看他原本极为俊美的脸,竟有了些惊艳的感觉,仿佛受到蛊惑一般,凑上去轻轻舔了下他细致的唇。
  还没等他有反应,她自己先呆住了。
  她在干什么?怎么这般失常,心中却并不后悔,反而浮上丝丝甜蜜?
  她愣住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又皱起眉将她推开。谁知她一离开他身体,马上便扑回来紧紧巴住他,浑身颤抖道,“我冷。”
  她真的很冷,冷得就快疯掉,他推开她的瞬间,在水中冰冷惊恐的感觉又席卷而来,她顾不得矜持的将冰凉的小手探进了他的前襟,直接接触他温热的肌肤。
  好舒服。她眯起眼,满足的吐出一口气,却没有意识到,她的表情有多么的妩媚。
  楚曦一直压抑的怒气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他这辈子都没有这般气过。
  他气自己明知道她是个祸害,早死早干净,却还在那个狐狸精求援之后,忍不住过来救她,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命;他气她明明已经有了可以生死相许的情人,还不知羞的来撩拨自己,而他竟心猿意马;他更气自己明知道她从不属于他,还是不能痛快的将她推开,在这里犹疑不决。
  他的怒火无处发泄,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因为寒冷而泛白的樱唇,她愣了一下后,竟没有抗拒,反而不知死活的回应起来。
  此时,在这冰冷的地道深处,理智已从刚刚脱离死亡阴影的两人脑中消失。
  她颤抖着抱紧他,激烈的和他亲吻,渴望着他,渴望被他狠狠粗暴的占有,以此驱走死亡的气息,以此证明自己确实的活着。他化身为一团火焰,烧灼着她也烧灼着自己,发出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炙烈。
  吻到了天荒地老时,他才离开她红肿的唇,顺着她细致的颈项并不温柔的移了下去,她有些神魂颠倒的嘤咛一声,一手仍环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扯开他的前襟,从他性感的锁骨处滑了下去,滑过平整的腹肌,滑到他蓬勃的玉茎上,紧紧地握住。
  他不自禁的一颤,在她已裸露的肩膀上狠狠一咬,她似痛苦似满足的轻吟出声,收回双手捧住他的脸,看到他终于染上欲望的氤氲双眼后,得意地一笑,主动地吻上他的唇。
  他顺势抱她跨坐在他的怀里,一手撑着她的腰,一手覆上了她的丰满的高耸,肆意的揉捏抚弄。她用力搂住他,仰起头动情地喘息,纤腰摆动,缓慢的摩擦他的秀挺。
  他眼神一深,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探入她的私密,感到她已滑腻潮泞,正想向上挺入,就听她轻叫了一声,倏的趴倒在他的肩上再无声息。
  他一惊,欲火顿时消了大半,急急抓住她的手腕把脉,半晌才松了一口气。她本就疲劳过度,刚刚一时激动,竟然昏了过去。
  这时两人仍暧昧相缠,他却已意兴阑珊……
  她果然是妖精,天生来克他的。他本意只是想吓吓她,谁知竟会变成这样,而她还在那种时候昏了过去……
  苦笑不已的运功帮她烘干衣服穿好,再整理好自己的衣装,才抱着她向外走去。
  也许该庆幸没有突破最后的界限吧?黑暗中,他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时候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可能相遇的一刻起,他的世界便已失控?
  他只知道,她绝不是他以往所欣赏的女性类型,但事到如今,他无法否认他受她吸引。难道真的是因为道胎魔体的天性使然?
  感到她已醒转过来,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他尴尬的扮作不觉。不过很显然,她毫无这份羞涩,似有些失望的问道,“为什么不要我?”
  他嘴角一抽,毒舌道,“我对奸尸没兴趣。”
  她闻言也不恼,还轻笑起来,将头埋进他怀里,“师兄是个太温柔的人呢……怎么办?我喜欢上你了。”
  听到她半真半假的告白,他并无惊讶。应该说,他早就感到了她对他特别的情愫,如果他们间的互相吸引是来自于天性,那么她的自制力,远不如他。
  可是,此时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也不敢开口。因为他怕一开口,便会忍不住问她,她喜欢他,东宫的那位,她又摆在哪里?
  长久以来,两人都理智的守着一条界线,不越雷池,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冲破这条界线,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幸福快乐。
  听着她在他怀中再度沉沉睡去,他心中暗暗的想,不管怎样,在他理清楚一切之前,还是维持现状吧。也许没等想明白,他便已因她身败名裂。
  到时候,大概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吧?
  * * * * *
  落英缤纷之中,粉雕玉啄的女孩手中执着一剪白梅,向远处月色衣衫的少年跑去。
  “哥哥觉得这梅可似你?”女孩到少年身边停下,笑问得甜美可人。
  少年转过身,不知为何竟看不清面容,只觉他年纪虽轻,却周身散发出一种超脱尘俗的清逸,静静的站在那里,便仿佛和四周的天地融为一体,说不出的自然好看。
  他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对她浅浅一笑,饶是清冷,其中却浸着淡淡的温柔。
  ……
  心生生一痛,徐思妍倏的惊醒,睁开眼,那种心痛的感觉仍萦绕于心……为什么?这样美丽的梦,竟会让她心痛?
  那女孩依稀便是自己小时候,而那少年是谁?有些神似楚曦,可是楚曦从来不着浅色衣衫……况且,他们原来若见过,她不可能毫无印象。
  有机会定要问问他。
  转头看看四周,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昆仑剑派偏僻的小厢房中,守在床边的是满脸疲惫的千寻。
  莫名的失望萦上心头,她微蹙起眉,“我睡了多久?”
  声音出口才发现已沙哑的不成样子。
  千寻也皱了下眉,先起身斟了水给她,才答道,“三天了。”
  那么久吗?她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他呢?带我回来那人,可还好?”
  千寻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他很好啊,不过他家中有急事,已经走了。倒是宫里来了人找你,已经等了几天了。”
  他走了?是为了躲宫里来的人,还是躲她?
  强忍着心中突然涌上的委屈,她起身简单梳洗后,召见了宫中来人。凌筠竟然派了四大贴身暗卫之一的朱雀。
  “……公主无恙,微臣便放心了。……殿下十分挂念公主,所以派臣护送公主回宫……”
  她一行全军覆没的事情,想必已经传到了凌筠耳朵里,所以顾不上和她冷战,派出心腹来接她。
  漫不经心的虚应着朱雀,想着就要回京面对一大堆事情,心中并无几分欢喜。
  “……若公主不反对,今日便动身如何?”朱雀绕了一大圈,终于说出重点。
  她无所谓的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准备了。
  “噢,微臣该死,殿下还有信给公主,请公主过目。”朱雀走了一半,才想起来他临走的时候,凌筠塞给他的东西。
  她没什么精神的接过拆开来看,就见偌大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字,“盼归”。这两个字写得温柔细腻,便似他动情时看她的眼神。
  一股暖意流入心间,她不无得意的一笑。他总算不气她了,这次冷战,以她的胜利告终。
  这项认知,意外打开了紧闭的思念的大门,她这才发现,她其实也很想念他了。快两月未通音讯,这几乎是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
  “喂!”千寻中性的声音打断她的遥想,她抬头满眼温柔的看向他。
  似乎从没见过她这般柔和的表情,他忍不住一愣,脸突然红了起来,转开眼看着地面道,“我不跟你回京了。”
  她正暗笑他的别扭表情,闻言一惊,诧异道,“为什么?”
  他仍不看她,低声道,“繁华富贵,最是消磨修道人的意志。”
  她目中闪过了然,虽然不舍,却没有劝阻,因为太明白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她是昙花一现,再多的纤绊,只会是痛苦的温床。
  有些遗憾的问道,“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他垂下头,摇首道,“我会努力忘了你。”这是明智之举,她心中却满是挥不去怅惘,不知该庆幸他们曾有的交集,还是心痛日后刻意的遗忘。
  也许,在他们相遇时,分手便已是必然。也许她早已知道,所以不肯对他过于用心。想来,他亦是如此吧?
  临行时,扫视一圈栖身半月的小院,青松依旧,墨瓦白墙依旧,心却和来时再不相同。似乎有什么东西遗漏了,她又怎样都带不走。
  幽幽的轻叹一声,转身再不回头的走开。
  前生来世,都已被她抛弃。今生苦短,她没有时间向后看,也没有时间怨尤。她能做的,只是尽量的让自己过得好。
  所以,比起其他任何东西,幸福快乐才是她所热切追求的,而这追求的脚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挡得住。
  所以,不管已经错过了什么,她的未来一定要幸福。

  番外 雪

  修长挺拔如白玉雕成的赤裸男体,从极尽华丽的浴池中踏着玉阶步出,如墨如瀑的长发飞流直下垂到了腰间,水珠从饱满的额头顺着秀直的鼻滑到了总是微微上翘的唇边。那唇柔软又棱角分明,说不上是薄还是厚,完美到了极点反而越发的虚无,正如它所勾出的那抹黯淡红尘的微笑。
  男子离了水面,未及站定,早就侯在一边的内侍就低首迎了上去,恭敬的服侍他干身。即使不着寸缕,他依然优雅从容,只是此刻那黑曜石般的美丽的眼,难得的透出些飘忽,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距那日和她不欢而散,已经一个月,也一个月对她的消息不闻不问,刻意冷落,怎知她黯然神伤的苍白总在不经意间浮上心头,入骨流连,缠绕不去。
  他……是怎么了?以往从来不曾这般……
  难道……是因为这次他们没有好好道别?
  想起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他不禁眼色暗沉。
  “为何不同我商量,便擅自向皇上请命?”她的昆仑之行,他竟是最后一个知道,气怒交加到了极点,面对她时,反而变得语气平静。
  她赤足散发,身上仅披了轻纱睡袍,在这初冬的厚重中,显得格外单薄柔弱,让他即使在盛怒之中,亦几乎忍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疼爱怜惜。
  只是这冲动,止于她垂下眼的一刻……她的答案他已不必听。
  相伴多年,他早太过于了解她,她的一个小动作,便清楚地告诉他……她不想说。
  解释也只是为了掩饰那背后的真相。
  他心中郁痛得就快失控,不停的问着自己,她和他什么时候生分到了这种程度?纵容她,宠她,所以万事顺她,为什么最后竟连她的坦然相待亦丢失不见?他真的不明白,已经同生同命,还有什么不能分享?
  忍不住一掌下去,她面前名贵的黑檀案几四分五裂,他无视她的惊惶无措,拂袖而去,以为自己能无心无情的淡漠她眼中的受伤。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他不该放任她那样的离开,因为到头来心乱难平的,竟是自己。
  “殿下,皇上召您去凤仪宫。”六福略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北方虽是初冬季节,已经寒冷彻骨,万物凋落。行去凤仪宫的一路上,入目所见尽是枯枝残木,暗淡萧索……没想到她的离开,竟带走了宫中最后一抹艳色。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如此讨厌冬天……
  此时,凤仪宫中灯火通明,走进去却空无一人。他有些疑惑的穿过正殿走进内殿,才见到皇帝一身便服,背对着他站在了雕凤妆台前,手抚着凤纹镂刻,似是缅怀,似是思忆。
  这里自从他母后离开,再无人入住,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加上有专门的太监宫女打扫照料,每次来都仿佛觉得母后还在。
  这般刻意维护,自然是皇上的授意,然而这许多年来,皇上从未曾踏入凤仪宫一步……
  “筠儿可是奇怪朕为何会在这里?”皇帝未回头,大概是从镜子中看到了他脸上的诧异。
  他略一沉吟,透过镜子看着皇帝年过半百、两鬓微霜,仍不见半分老态的英俊面容,“皇叔是否觉得自己终于看淡了?”
  回应他的是怅然一叹。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静默许久,皇帝倏然转身,向外殿走去,他趋步跟上。
  经过凤座时,皇帝停了一下,他以为他会坐上去,没想到他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便捡了凤座左首的胡椅坐下,然后示意凌筠坐在他身边。
  “你母后摄政时,并不时常上朝听政,只在这里召见议政大臣。这个位置,便是朕的。”皇帝淡淡的叙述。他不明其中意味,所以选择耐心聆听。
  谁知皇帝好像又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当凌筠以为这一晚就会这样过去时,他才再开口,似是说给凌筠听,似是自言自语,“世人皆道帝王无情,只是帝王亦是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说了这几句,皇帝转头看向他,苦笑道,“而我们凌家的男人,身上流着的,更是痴情的血脉……偏偏历代帝王的爱情,仿若受到诅咒一般,从来不得善终。”
  凌筠忍不住一愣,一股难言的感觉在心中弥漫开来。
  爱情?爱情……
  他黑眸尽处如深海般的静幽,终于起了波澜。
  饶是百般回避这禁忌如毒药的感情,终究……还是……沾上了……
  两小无猜的岁月,短暂甜蜜。他和她分享了彼此生命最初的纯真,然后这纯真结束于他步上朝堂君临天下的一刻。那年他五岁,却已经开始了解,身为一个帝王,他没有资格纯真……
  母后离开时,他九岁。背负着先皇的殷切期待,怀抱着对如画江山的执著,他选择了一条注定艰辛的道路。然而,这道路,可以走得孤独,却不可以走得孤立无援,少了苏家、谢家的支持,他一定走不远,所以他无情的粉碎了她逍遥世外的美梦,将她拉入了万丈红尘。
  那时对她,是否有些愧疚呢?
  可能吧?
  所以后来她替他承劫,长睡不醒,他心中竟有了少许痛的感觉。不过这痛,并不足以让他许下同死之约。
  红莲血契,同生同命。
  世人必以为契约之人是情到深处,生死相许,谁又知道这背后实则充满了冷酷地权衡得失。
  不过,这血契意外的让他从此有了一个可以全心全意信赖的人。而他对自己的纵容,就是从这里开始。
  纵容自己宠她,纵容自己疼她,纵容自己占有她,结果,终于在不知不觉间,让她成为了一朵从他血肉之中开出的妖艳毒花。
  爱吗?他还没有怯懦到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若说不爱,那是欺骗自己。
  然而,有多爱?他……不知道。
  “皇叔突然说这些,是在警告筠吗?”他从容微笑,掩去了心中的动摇。
  他清楚,她也是爱他的,可同样的……有多爱?
  不经意间培养雕琢出的毒花,难道终究会结出苦果,由自己吞下?
  “警告?”皇帝望着凤座出了会儿神,“朕年轻时,总觉得有了江山,又何愁没有美人?朕却不知道,这世上有不为权势所迷的女人,也有爱到深处,不忍用权势去逼迫的女人。”
  他转过头,深邃的面容上现出了些沧桑之色,“此次你暂停选妃之事,朕想过之后,决定由你。你是朕最疼爱的孩子,不管怎样,朕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早就猜到皇帝今天召见他,必是和不久前他拒绝选妃一事有关,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离京的时间里,好不容易定下选妃的决心再度动摇……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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