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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幻境-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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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了一个梦。

梦见棺材店的工人抬了一副质料粗陋,价钱便宜的棺材进入殡以馆:棺材是杉木的,手工很粗,棺材面也没磨光,凹凸不平,油漆刚干,乌沉沉的,一点光泽也没有。棺材倒是标准样式尺寸,长长的横在厅中央,头尾翘起。我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替死去的安婷净身换衣裳,于是我要到后面烧了一锅热水,复倒至益中,加些冷水,调到温热适中。接下来的工夫,是准备把安婷的尸体揩抹个干干净净,她的尸体已经冷凉了,噢不,形容贴切一点是早已僵硬了,且已泛了一层黑蓝之色。我脱下她身上外面罩着的白袍,可是白袍太窄,加上她腹部又隆起,所以不容易剥掉,因为安婷的手臂都已僵冻,要勉强扳起来才行。最后我去找了一把剪刀,将白袍前后齐中间剪开,才将两半白袍慢慢从她手上褪了下来。我卷起了袖子,便开始替安婷揩抹起来,先由她的脸孔抹起。很奇怪,毛巾覆在她眼部轻轻抹下,她那原本半睁的双目便完全合上了。接着毛巾揩到她嘴角处,瞬眼间,她那原本斜斜吐出唇边的半寸乌色舌尖,也缩回口里去,然后我又抹到她的手,那只仍紧握着我屋子的一串钥匙的手,但任凭我怎么揩怎么扳,她那五只手指依然纹风不动的握拳状,我不觉泄气,猛抬眼,触及先前搁在一旁的利剪,也下假思索,用剪刀尖端去扳开她的手指,无效,把心一狠,利剪便朝她手腕处剪去,出乎意料的顺利,于是我把安婷那只仍紧握着一串钥匙的手掌,连掌带钥匙往窗外出力一抛,尚能听见钥匙在窗外半空响动的声音。至此,我一颗心头大石开始放下,正想轻松地转身大踏步而去,才迈开两步,身后有一熟悉的声音响起,噢!是安婷的声音,她在说:“你还没替我梳头折梳,叫我怎去见阎王呵?”转头处,但见安婷依旧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只不过,她已经合上的双眼却恢复原来那半睁着的样子,以及已经缩回口里的乌色半寸舌尖亦再吐出唇边,还有……她脸上有两行水渍,恐怕是眼泪吧。

我忘记我是怎样从梦里醒转的,但我想,一定是我在尖叫中从梦里醒过来的。与此同时,铃声大响,在幕色渐浓渐浸的光景,乍听,只觉有一股不祥的阴气围拢过来。

我抓起听筒,“喂!喂!”听筒的另一端,是一片死寂。

可是铃声仍在剧响着。

“我这才醒觉是门铃响动。

开门,门外站着姐姐。

“噢!是你,阿姐。”

“我找了你整天,都不见你人影,打去会计公司又说你没上班,来了几趟又不见你回来,”姐姐瞧了我一下,“你是忙沈安婷的身后事去了吧?”

“嗯。”

“尸体领了?运回乡去了?”

“领了,不过停放在殡仪馆,明天中午火葬。”

“为什么不是直接运回乡去落葬?”

“她老爸老妈的意思,是希望我用女婿的身分,给安婷开丧,别让她做个无主孤魂……”

我话还没讲完,姐姐已厉声打岔:“你答应了?”

“嗯。”

“你疯了你!”姐姐大吼。

“有什么不妥?”其实我心里一直七上八落地在乱着。

“当然是大大的不妥!”姐姐焦灼多过指责,“阿弟,沈安婷是你的旧女友,她现在上吊死了,你瞧在以前的情分上,帮她老爸老妈料理她的身后事,这也是应该的,但帮人也要有个限度,有分寸才可以呀!”

“怎么没分寸?”我仍嘴硬,心底却抖痛。

“像沈安婷这么一个脾性,加上她又是这么个样子死去的,不消说鬼魂一定很猛的了,你又何苦去招惹她呢?搞不好,弄到家里鸡犬不宁,人仰马翻就不衰拿来衰罗!”

“我想……安婷不至于这么猛鬼吧……我帮了她,她理应……得以安息……”

“沈安婷的厉害你又不是没领教过?她生前已是势焰嚣张,死后更不得了!”姐姐一边讲一边急跺脚,“我以前有个旧同事,就是那个娶了个暹妹的彼得,你也见过的呀,彼得的弟弟,有个女朋友,两人不知怎的闹翻了,那个女的后来服了杀草剂死掉,彼得的弟弟好生内疚,便答应娶那女的亡魂,把她的尸体领回家,用做丈夫的身分发丧,结果他一片好心,换来是一世的祸端。那个女的醋性好大,只要彼得的弟弟跟哪个妇女要好,鬼魂便上来大闹一场,搞得现在彼得的弟弟都绝了结婚的念头,也不敢和任何女子亲近,怕害了对方,那女的鬼魂曾经把彼得的弟弟所结交的几个女朋友,折磨得死去活来,如果不是担心家人受累,彼得的弟早把那女的神主牌砸个稀烂了!”

我冷汗淋漓:“果有此事?”

“你是我弟弟,我骗你于嘛!”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安婷的老爸老妈……”

“你又没有白纸黑字签了同意书,怕什么反悔!”

“他们两位老人家一定会很伤心很失望的……”

“他们伤心失望,好过你惹祸上身送了命儿!”

“阿姐!”但觉一股寒意直上心头、脑门;我哆嗦道,“安婷临死还紧握着这屋子的一串钥匙,任凭我竭尽所能,都没办法扳开她的手指取回那钥匙,我怕她会摸上门……”

姐姐的脸色倏忽苍白如纸,欲言又止,终于颓然喟叹:“有件事,我原来不想让你知道,怕你听了会骇伯……”

“什么事?”

“沈安婷上吊那晚,她曾打电话到我家去,她说她也打了给你,可是你不肯接听……”

我打断姐姐的话,“她打来的时候,我一定是在睡梦中。

没听见电话响。”

一定如是,一定。

姐姐继道:“沈安婷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她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说你做人太绝太狠,以前疼她如珠如宝,现在却见死不救,不但见死不救,还叫她去死,最好是去上吊,qǐζǔü建议她用原子绳索一次过断气……”

我垂下头。

姐姐仍在说,只是声音渐沉渐硬:“……沈安婷最后在电话里发下毒誓,她说要死给你看,化了鬼也不放过你,噢不,我说错了,她是说化了鬼回来要杀掉你的女朋友。你交一个,她杀一个,让你一辈子痛苦,以泄心头之恨,她要我把这些话转告你……”

我顿时感觉从发指至足尖都浸在冰海里般,僵痛痛,凉绷绷。

“阿弟!”

“阿姐……”

“我想只要事前我们做了些准备功夫,而你又没有和她扯上什么关系,沈安婷再猛鬼,也惹不起的!”

“怎样个事前准备?”

“屋子里供奉几个大神,大门贴道神符,不就一劳永逸罗!只要你和沈安婷无正式名分,她进不了你屋子里的!”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动。

我开门,但门外无人。

可是铃声仍在剧响着。

“瞧你失魂落魄的,是电话响呀!”姐姐道。

“喂!”我拿起电话,是安婷的老爸打来的,电话的那一端,传来他那喉头嘎嘎的声音:“哎呀,你快来殡仪馆呵,安婷眼睛一直不停流出泪水,我听人说过,尸体流眼泪是死者撇不下世间最亲的人,我和老太婆对着她尸体说上半天的后,她眼睛仍然不合上,她泪水依旧流,我想她一定是等着你早点过来替地梳发折梳……”

我五脏如焚,十万火地赶去殡仪馆。

姐姐也一路跟着。

一切果如安婷的老爸听言,安婷眼睛一直不停流出泪水,湿透了脸,湿透了颈项,连衣领也湿了一大片。

安婷的老妈伸出一只颤抖抖的手来,那干枯的手里,原来握着一把梳子,只听她哽塞地朝我道:“你就现在一边给我阿女梳头,一边跟她说些好话,她一定不会流泪的了,她一定能安心去的了……”

我接过梳子,手也抖,心更抖。

正思量要怎么开口,姐姐却从我手中夺过梳子,递还给安婷的老妈。

姐姐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伯母,我阿弟是万万不可以替沈安婷梳头折梳的!”

两老的脸色同时大变,同时脱口而出:“为什么?”

姐姐板着脸如是回答:“也不为什么,总之我阿弟就是不能够娶沈安婷的亡魂!”

安婷的老爸激动得气喘喘地道:“可是你弟弟已答应了的……”眼光朝我看来,那眼里,有痛、有气、有伤、有哀,以及更多的绝望。

第三十五篇 孽缘(中)

 安婷的老妈苍哑地道:“答应了临时又反悔,安婷会死不瞑目的……”

“你们不用如此吓唬我阿弟!”姐姐恼怒地道,“沈安婷在生的时候,原是她自己做错了事对不起我阿弟,她如今死了,我阿弟还肯帮忙料理后事已是仁至义尽了,你们居然得寸进尺,三分颜色上大红,要我阿弟吃死猫娶你们死去的女儿,太过分了呀!”

“我们没用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呀!”安婷的老爸那苍斑满布的脸上充满了困顿,疲惫的神情,喃喃说道,“是他自己答应的呀,那头答应了,这厢又找出做姐姐的向我们两个老的推搪……”

我垂头,不敢出声。

“阿伯!”姐姐的声音,像开动的机关枪横扫过去,“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虽然你们两个老人家没用刀子架在我阿弟的脖子上逼他,可是你们跪在地上猛磕头硬是不肯起身,我阿弟心有不忍呀,他因为好人,所以答应了,他年纪轻,不懂避忌,不分轻重。我是他的亲阿姐,我没理由看着自己的弟弟做这门子的傻事,是我不肯让他娶沈安婷的亡魂为妻的,你们要责怪,就责怪我好了。即使沈安婷死不瞑目要报仇泄恨什么的,也请找我好了,不关我阿弟的事。只不过我在这里也把话说得清清楚楚,要是往后沈安婷的鬼魂斗胆上门邪祟,我们也会老实不客气的!”

安婷的老爸剧烈地呛咳起来,一张脸涨成紫红,很久都没有止咳的迹象,且弓着身子呛咳,我不禁有点担忧,恐怕他咳岔了气,却又没勇气抬头正视他那张痛苦不堪,灰败苍老的面容。

安婷的老妈捶着心肝哭道:“罢罢!就当作我们沈家前世造了孽,今生得报应罗!安哼她歹命我们两个老家伙苦命呵,临老那几年都没好日子过……”

姐姐的态度也放软下来:“阿伯、伯母,我不肯让我阿弟做你们死鬼女儿的老公,也有我自己的苦衷呀!换作阿弟是你的宝贝儿子,死去的沈安婷是人家的女儿,相信你们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这么做的。更何况,我阿弟和沈安婷早三个月前就分了手,已是各走各路两不相欠了的。沈安婷生前,再怎么对不起我阿弟,她人都死了,一切也都算了啦,但是要我阿弟再吃亏,你们两老问良心一句,怎过意得去呀!我阿弟虽则没娶你女儿的亡魂,往后也一样会关照你们两老的,有空会去你们乡下拜访,有事会帮你们的忙……”

“你们走吧!”安婷的老爸喉头嘎嘎地,“我们姓沈的也不用你们关照!更不用你们帮什么忙!”

“走哇!”安婷的老妈泪水纵横的,“我女儿的身后事,再也不劳你们操心了!”

姐姐不由分说,直扯着我,便要大踏步离开殡仪馆。

就在转身踏步间,殡仪馆里倏忽旋起阵阴风,恋恋不舍地绕咱姐弟直回旋。跟着是外面响起雷电交加的声音,刮起大风雨来了,那一声轰雷的音响,乍听,像极了一个女人带着悲号的呼啸,渐渐地变成了一种辗转的呻吟。

我的脑子里立刻印上了无可抑止的恐怖。

当我跟姐姐的眼光接触,迅速想到是怎么回事。

??安婷光火了!

我像触电一样霎时打了一个猛烈的冷战。

我的肉眼虽是瞧不见,双手也摸不到,但殡仪馆内的气氛可真是阴森诡异,可以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压力,也可以确定安婷此刻绝对就在大发雷霆!

我本能地一声一声地发出尖嚎,跌跌撞撞地冲出殡仪馆,逃到外面,在哗哗的雨声中,脚下犹自不停的奔跑着,姐姐在后面追了上来,撑起伞遮我一把,我这才停下来喘着气,回头望去,那间殡仪馆灰秃秃地矗立在一片灰茫中,显得更阴森寂哀。

车上,姐姐嘀咕着:“阿弟!你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我心乱如麻:“不怕是假的!”

“怕!多多少少一定会的,”姐姐没好气地,“可是只要你回心一想,你又没亏欠她!有什么好怕的!相反的,是她亏欠了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我六神无主,“可是她之所以跑去上吊,都是我害的呀!”

“什么你害的!是她自己害死自己的!”

“阿姐,刚才在殡仪馆里,我感觉到安婷她在发火了……”

“她发火又怎样?难道只有她会生气?我们也可以发火的呀!她搞大了肚子要你吃死猫,你不肯,这是人之常情。她怨得谁来?到她上吊死了,又想捡个便宜做我们家的鬼,你不肯,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又怨得谁呢?要怪的,是她自己不争气!”

“阿姐,你说……安婷会不会……回来……闹……”

“她要是回来闹!我也有治她的方法!俗语都有说:‘乎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阿弟,你即使没开口叫她去上吊,她最后在走投无路之下,一样也会去寻死的!你要怕,也怕不来的,索性就豁出去,她斗胆回来闹,我就有本事叫她永不超生!”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敢想下去,愈想,愈是惊魂,且一颗心抽痛着,仿佛有把锐利的刀子搠入我的心脏里似的。

到了家,我先去冲个凉,待洗澡出来,已见有锁匠在换门匙了。“不必这么紧张漏夜换锁吧!”我跟姐姐如是道。

“你懂什么!”姐姐白我一眼,“事不宜迟。”

家里大门小门都换过了锁,锁匠一走。姐姐吁了口气说:“好啦,你可安心睡觉了,待明天,我先去庙里讨几张符贴贴,再多一个礼拜的,便可供奉关帝、观音等菩萨的神位了,你愈发安枕无忧啦!”

“阿姐,”我小声抗议,“换过了锁,贴几张符也就够了,我不想屋子里弄成像神坛般!”

“怎么?你现在不怕了!”

“怕是有点怕的,不过,家里弄成神坛般,我心里好不舒服!”

“那么,就算啦,照你意思好了。”

姐姐走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极难入眠,迷迷糊糊入睡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接着是一个接一个短暂、杂乱而完全不连贯的恶梦,每一次都是很快地惊醒又很快地入梦……

翌日起身,心里始终不得安宁,也没去会计公司上班,直接到殡仪馆打个转。

然而安婷的老爸老妈已不在。

连安婷的尸体也被运走了。

我找到一个老杂工,塞给他一块钱,问道:“那姓沈的老夫妇一大清早就把他们女儿的尸体运走了?”

老杂工清一清喉咙,叨一下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朝我打量了下,才道:“哦,你说那姓沈的老夫妇?不是一大清早走的,是昨晚漏夜走的!”

“昨晚漏夜走?”

“是呀!”老杂工一边摇头一边道,“他们漏夜找来车子把他们死鬼女儿的尸体运回乡间呀,先生昨晚你如果在场的话,包管你也喊怕怕……”

我的心像被搠了一刀,情知不妥。

果然。

老杂工滔滔不绝地叙述:“我在这殡仪馆做了三十多年,都没见过那么骇人的事情!那姓沈的女死者,分明死不瞑目呀!劳动七八个人都抬不起她的尸体放入棺木内。那些抬的人都说,她的尸体重得像座铁山,这还罢了,她的尸体被移动时,她手里握着的那串钥匙叮叮当当作响,听起来好恐怖,像招魂似的,还有她眼睛微张着,一直流眼泪,舌尖又斜斜吐出唇边,她的肚子也好像更涨了……”

我打断他的话:“那后来尸体到底抬不抬得动?”

老杂主口沫横飞地续道:“本来是抬不动的呀,后来有个老经验的便建议由姓沈的那个老头子,靠拢着自己女儿的尸体旁也乎躺下来,连老头子也一并抬进棺木里,这样子才能顺利的将那尸体摆进棺材内,后来那老头子从棺木爬起身时,我瞧得再清楚不过,尸体的眼泪也没再流了,只是双眼却张凸着好怕人呀。后来大家又建议避免路途上又生风波,不如趁快封棺。哎呀先生如果你在场的话,即使闭着眼睛不瞧,光听那声音,也会吓得脚软呀!你不知道呵!那铁锤敲击的声音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听着就像在自己的天灵盖上敲打似的,而随着咚、咚、咚的敲响,棺材里头传来一声高一声低的呜咽,分明是那尸体在哭呀!后来……”

我但感寒意凛凛:“后来又怎样了?”

老杂工犹有余悸地道:“那姓沈的女子是大着肚子上吊的呀!怎不猛鬼呀?车子载着她的尸体,明明是在平坦的路上行驶,就直如在行山路,一路颠沛,车子还未开至路口就引擎死了火,后来只好叫姓沈的老头子,趴在棺材上面,车子才能顺利地开动。可怜那老头子,要如此趴在棺木上面四、五个钟头才能回到家呀!都一把年纪了,万一不支一昏厥一摔跤,恐怕就这么完的了!可是不这样又不行呀,他死鬼女儿的尸体抬不动载不动,他如果不照古老的关目去做,时间一耽误,恐怕他女儿错过落葬或火化的时辰,沈家就一世行噩运了,不只他们两个老的没安宁日子,也祸及无辜……”

心剧跳,如擂鼓地回到会计楼上班去。

细碎的骚乱和纷扰,到处人影幢幢,晃动着赶赴的脚和挥舞的手,声音在头顶上营营地飞,周遭的颜色是一阵黑一阵蓝一阵灰的……

我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躺在自己的床上。是公司的同事送我回来的,见我醒转,才告离去。

不知何故,同事一走,整间屋子仿佛也变大了似的,显得我更无助、寂寞、孤独。

我告诉自己千遍万声,不要再去想安婷的事,然而安婷的影子,像一只咻咻地叹认着路的狗儿,又找到我这儿来了。

我站也不是。

我坐也不是。

我躺也不是。

最后,我在抽屉里搜出好几粒以前安婷留下来的安眠药。

眼下,我告诉自己说,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一切幸幸牵牵的阴影将完全消失。

药力发作,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造了一个梦。

梦见我姐姐,还有安婷的老爸老妈,我们四个人一齐扛着安婷的灵枢上山坟。那座山坟,好高好高,要步行一大段弯弯曲曲的山径才能到达,那条山径像一条大蟒蛇般一直蜿蜒伸到山巅,放眼望去,墓地里一座山,旧茔新冢成千上万重重叠叠,沿着山坡一排又一排,挤得满满的,整个弧形的山谷里,高高低低,矗立着墓碑,好像一片片的石林一般,静沉沉的,罩在一片无边无迹的荒凉中。我们四个人扶灵上山,分开左右两排,左边由安婷的老爸带领,姐姐殿后。右边是安婷的老妈领先,我在最后扶持。从半山到山顶这段山径,相当陡斜,石级崎岖不平,忽高忽低,我们四个人的步伐,必得一致才不会左右颠簸,所以落脚都很谨慎,一步一步,然而愈往上,坡愈陡,棺木的倾斜度愈大。我利姐姐居后,肩上的重量愈来愈沉,渐渐往下压,我的面颊紧紧抵住那用粗糙的棺木,户呷骨已经给压得隐隐作痛起来,汗水开始从头上背上冒了出来。一行四人,蹭蹬了半天,才爬到一半,大家都开始有点不支了,唯仍默默地爬着,听到彼此的喘息声。突然间,我的右脚一滑,脚底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一个踉跄,我右腿便弯跪了下去,于是整副棺本压在我的左肩,向我倾滑下来。我肩上感到一阵彻骨之痛,棺木的底板好像嵌进了我的肉内一般,我眼前一黑,痛得泪水直流,几乎支持不住,整个人将往后倒去,心一急,也顾不得痛楚,用肩在上拼命将倾滑的棺木抵住。可是姐姐力道不够,托不住棺尾,撑不起,挣扎着,于是棺木“砰”地一声巨响,给摔了下来。

就在我肩膀上感到一扯一扯一阵阵痉挛似地剧痛的同时,我赫然惊见,翻飞的棺盖里的棺木内,并没有安婷的尸体!

并没有安婶的尸体!

我忘记我是怎样从梦里醒转的,但我想,一定是我在尖叫中从梦里醒过来的。

与此同时,铃声大响,我愈发魂飞魄散。

我跌跌撞撞地去开门,门外,不见人影。

可是铃场仍在剧响着。

我这才醒觉是电话响。

我抓起听筒,电话的那一端,传来安婷的老爸那喉头嘎嘎的声音:“哎呀死火了!安婷的灵柩抬到山坟,半路棺木给摔了下来,棺盖都掉了,棺木里并不见安婷的尸体!安婷的尸体不见了呀??”

我直如万箭攒心,五雷轰顶。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钥匙在匙孔里扭动的声响,可又开来开去开不开。那串钥匙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在恐怖的意识中,感到一阵阵的目眩膝软惊心动魄,再度昏厥过去。

在迷迷糊糊之中,我感到好像有千只手万只手在拉扯着我,同时有千把刀万把刀在分割着我,有一种被绞筋、撕裂的痛楚,从胸口一直抽痛到指尖,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到床前有一个影子。

一个白色的影子!

啊!安婷。

沈安婷!

是沈安婷!

她来了!

强烈的灯光使我头痛裂,我挣扎着要起身。

并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尖嚎,自己听着都毛骨悚然。

却在这时候,感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按倒我,一个细致的、轻柔的,而又焦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快别起来!好好地躺着,你在发着高烧呢!”

我努力集中目力,才看清楚那白色的影子并非沈安婷的鬼魂。

原来是洁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我虚弱地问。

“我在街上碰见你姐姐,她都一一告诉我了,于是约了一起来你这儿,临时她又说漏了东西要买,把你这儿的门钥匙交给我叫我进来先坐一会,我一进来,便见你晕倒在地上。”

洁儿一边回答,一边用冷毛巾压在我的额上,不断帮我拭去脸上的汗。

我还待问,姐姐刚好捧了脸盆进来,见我醒转,便上前道:“阿弟,你把老姐吓坏了,你一直发高烧,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啦!”

呶呶嘴,继道:“洁儿已经一天一夜没阖上眼,我叫她回去睡一阵或在厅里歇回儿她也不肯,还特地请假帮我照顾你呢,你没看到她手上的伤痕,昨天我赶来你这儿时,见她好心要挽扶你上床,你却把人家推倒在地板擦伤了皮肤,你发烧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沈安婷的名字,喊打喊杀的,叫得那么响,屋顶都要给掀掉了!”

我颤声:“阿姐!”

姐姐摇头:“你别自己吓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我哆嗦:“阿姐!沈安婷的尸体不见了!”

姐姐的脸色霍地全白了:“你怎么知道?”

“是沈安婷的爸爸打电话来说的。”

“会不会他编造出来吓唬你?”

“不会的,我也梦见她的尸体真的不见了。”

“造梦的事,岂可当真?”

“可是殡仪馆的老伯也告诉我,沈伯父准备把安婷的尸体运走时,她的尸体重得像坐铁山,劳动七、八个大汉都抬不动,还说她手里握着那串钥匙不断叮叮当当作响,还说她眼睛更张凸着,一直流眼泪,肚子也好像更胀了……”

“那后来……后来尸体可抬得动?可有运走?”

“本来是抬不动的,后来沈伯父就照着古老的关目,权充死的是他,靠拢着安婷的尸体旁平躺下来。连他也一并抬进棺木。后来……后来车子运载着棺木上路时,我听殡仪馆那老伯说,明明车子是在平坦的路上行驶,就直如在行山路,一路颠沛,还频频死火,后来又只好叫沈伯父趴在馆材上面,车子才能顺利开动……”

“哗!如此猛呀!”

“是呀!”我说话的时候,也禁不住周身一麻,打出了一串冷噤,“我刚才梦见沈安婷的尸体不见了便惊醒过来,才一睁眼,沈伯父的电话便到了,我甫搁上听筒,便听见门外有一阵钥匙在匙孔里扭动的声响,却又开来开去开不开,那串钥匙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定是沈安婷不见了的尸体摸上门来了,我这里的门匙换了,所以她开来开去总是开不开……”

“那是我!不是沈安婷!”洁儿这时急道。

“洁儿,你不明白沈安婷的为人,她不会放过我的,你不用好心安慰我。”

“不!”洁儿道,“我不是安慰你,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姐姐塞了一大串钥匙给我,我都弄不清哪一把才是你这儿的门钥匙,只好一把一把的试,当我把门给开了的时候,便见你晕倒在地上了,幸好不久你姐姐也赶来了,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办……”

“阿弟!”姐姐沉声道,“沈安婷再猛鬼,我们也不用怕她!”

“你不怕我怕。”

“怕什么来!沈安婷要是真的闹上门来,她做初一,我做十五!”

“她是鬼,我是人,人怎与鬼斗?”

“你不要整天神经兮兮的自己吓自己!俗语都是有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沈安婷除非想永不超生,不然哼哼……”

“阿姐!”

“嗯?”

“那些辟邪驱凶的神符,你都拿了吗?”

“都拿了,也全给你贴上了,门窗各一张,你枕头底下也有,那些撒在你屋子里的米粒和茶叶你暂时别扫掉,还有,我又找人给你写了厚厚一叠的金刚经,我也想找人来你这儿念大悲咒,没事的了!没事的了!”

“真的没事,我便安心了,即使减寿也情愿,阿姐,你不知道这几天我都要崩溃了!”

“啐啐啐!”姐姐一连迭声的呸道,“大吉利市!阿弟你胡说什么!”

连洁儿也给逗笑了。

说真的,给沈安婷的事这么一折腾,我再见到纯纯的洁儿时,马上萌发一股仿如隔世的撼心动容,感觉与她亲近了三分。一定是我的感情在自然辞色间流露了出来,不然姐姐不会识趣的说要走了。

姐姐一走,剩下我和洁儿两相对。

“洁儿!”

“嗯。”

“你不怕?”

“怕什么?”

“不怕我连累了你?”

“你怎会连累我?”

“沈安婷临死前发誓我交一个女朋友她就杀一个。”

“嘻。”

“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么一个大男人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言!”

“那你的意思是说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我没这么说过。”洁儿娇羞的嗔道。

“我不管,我当你有这么说!”

“你好霸道!”

“那我就霸道给你瞧!”

我把洁儿迅速的拥入怀里,在她的唇上印上深深一吻。

她先是挣扎,继而软化,半晌,才喘息道:“你呀!发着高烧的呀!睡了一天一夜没刷过牙,口臭死了!”

我开心地哈哈大笑。

也不晓得到底是爱情的魔力大,抑或是姐姐从庙里讨回来的神符奏效,或是那本金刚经威力无比,总而言之,随着高烧退了之后,仿佛一切的阴霾也一扫而光,我的人,又恢复昔日的清爽开朗,龙精虎猛了。

我和洁儿的感情直线上升,自不在话下。

转眼,半月又过。

这天,是洁儿的生日。

要买什么生日礼物送她好呢?玫瑰花?蛋糕?巧克力?或是一枚戒指?简直费煞心思,洁儿不像沈安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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