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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爪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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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千里侯万封把一身绝技施展出来,嗖嗖的矫捷如飞,奋力追赶前进那条黑影。
论起侯万封的轻功提纵术,在绿林道中虽称不起无敌,但是在大江南北、川陕道上,竟没遇上过敌手。
不意今夜竟遇见劲敌,在初见敌踪,离开有十余丈远,拼命追出一里多地,依然离着敌踪十余丈。
侯万封忽然的见那条黑影飞入北面林木之中,不尽恨声骂道:“猴崽子,你想入林逃走?侯四太爷偏不守禁忌,遇林莫追,你就是跳了山涧,我也要陪你下去!”
一边骂着,脚下越发加紧。
忽见那条黑影又从北面树后儿出来,蹿进南面树丛。
这么追了一程,渐渐追近,随听得前面吱的响了一声胡哨,侯万封骂道:“就是集合羽党,侯四太爷也跟你拼了。”
又暗想:“追的未必准是敌人,如果是我意中料定的匹夫,我看你有什么脸面在侯四太爷面前充人物?”
侯万封腹内正在猜疑,忽见那条黑影一边往前逃着,行南就北,不时隐现。
侯万封见那人又蹿进南面树后,此时距离较近约六七丈远,侯万封微叱一声,气纳凡田,凝神一气,施展轻功绝技“蜻蜒三抄水”,嗖嗖嗖,轻灵巧快的身躯,三起三落,竟到了那条黑影隐没的树旁。
脚下踩着地,只有着残枝落叶的微声。
就在这时,那条黑影又从丈余远的树后蹿出来,侯万封知道时机一瞥即逝,那还容得他再走开,一摆翘尖刀,往下一缩身,猛往起一耸身,用“一鹤冲天”的绝技,腾身跃到那条黑影的背后,手中刀往外一展,照定那人的背脊骨戳去。
侯万封这刀用了十成力,想把这人一刀戳死,哪知敌人武功更自不凡,喝得个:“好”字!
左脚往外一滑,一个怪蟒翻身,青光闪闪的金背砍山刀,硬往侯万封的轧把翘尖刀上劈下来。
夜行千里侯万封,急忙抽招换式,往回一撤刀,“抽梁换柱”、“反臂探扎”,身势回旋,刀尖反奔敌人的左肩便点。
敌人一刀劈空,翘尖刀又到,往左一斜身,把落下去的刀锋带起,“拱云托月”往上斜撩,刀刃找刀刃,硬封硬架。
侯万封一照面,就知敌人是刀沉刀大,自己不敢跟他的刀碰硬,一带刀钻,往回一撤招,上身随着抽招之势,往右一扑,趁势用了招“连环阴挡腿”,左脚奔敌人的胫骨踹来。
这一招非常巧快,哪知敌人的武功更自不弱,虚实莫测,左脚往后一滑,金背刀“梅花落地”,又往侯万封的腿上戳来。
侯万封仗着擅小巧的功夫,双臂用力往后一晃,身形塌着地,借晃臂之力往右一拧,倏的旋转过来。
这手轻功,名为“蜉蝣戏水”,掌中的轧把翘尖刀,反奔敌人的下盘扫来,敌人往外一纵身,蹿出六七尺去。
侯万封跟踪追击,竟自二次递招,向这敌人背后袭击。
两下里是一语不发,各自施展开刀法,在松阴夹道的窄道上拼命的袭击。
动手到七八招,石老么石统带已然赶到,远远招呼师兄:“你绊住了匹夫,别叫他走脱了,小弟帮着你捉了他!”
石统带话一出口,那动手的敌人忽的往外一纵身:“咦”了声道:“怎么,说话的是灵壁么?”
石统带惊叫道:“侯师兄,怎么竟跟屠老师动起手来?”
夜行千里侯万封尚未答话,松林中又有人哈哈一笑,蹿了出来,道:“未制强敌,先残骨肉,这真是江湖道好朋友所为么?”
石统带见桑舵主也到了,知道这种误会,是两下里总有居心酿成的。
夜行千里侯万封把轧把翘尖刀交在左手,只往后退了两步,绝不惊慌道歉,只淡淡的向禹门舵主屠振海道:“我们被人作弄得已经栽到家了!破死命追赶到这里,堪堪追上,万不料屠老师不先不后,竟在此时出现。我侯万封若惨死在刀下,定做个屈死冤鬼哩!”
屠振海一听侯万封竟敢说出无情无理的话来,勃然大怒,方要发作,桑青一旁冷笑道:“屠师兄,你怎么认出是侯师傅来,还动手还招,难道跟侯师傅有什么过节不成?侯师傅,你多原谅我这师兄,他是粗人。可是我请示侯师傅,你们二位怎么就没一个出声的。究竟怎么动的手,索性讲明白了!也叫我屠师兄多长点经验。”
这一来竟把侯万封问了个张口结舌。
本来是他先动手暗袭,只是此时哪还肯认账,遂强词夺理的答道:“黑暗中难辨面貌,倒不算什么。我只不明白竟会这么巧,屠老师窜出来太是节骨眼了!”
石统带见两下里越说越僵,忙向前说道:“黑暗中谁也不易辨认,全出于误会,请屠舵主、桑舵主看在弟子的面上,多担待吧!”
一面说着,深深施礼,随又向夜行千里侯万封施礼道:“师兄,今夜不论多大风火,全是为小弟帮忙。莫说我们全是一家人,就是论江湖道的义气二字,也不能教别人看咱们的笑话。”
侯万封此时认定屠、桑两人暗中抻量自己的本事,心怀愤恨,不过自己势孤,不便发作,遂只得隐忍着说道:“师弟,你这话说远了,我们全是自己人,哪会闹出笑话来?”
侯万封口中虽是这么说着,可是对于屠、桑二人意见越深。
侯万封这一说敷衍话,石统带忙过来,向屠、桑两舵主面前维随着,问起了怎么不见那卢元凯卢师叔?
禹门舵主桑青看了看侯万封,冷笑一声道:“我们追迹敌踪,奔驰了半夜,才要伸手跟鹰爪王一决雌雄,不料侯师傅这一阻隔,又看他逃出掌握。卢老师本是与我们一路同行,从乱石坡上来后,是发现了两个敌踪,卢老师竟追赶那西岳老尼慈云庵主,奔伏狮岗下去的。我们弟兄追赶鹰爪王老儿,始终没离万松坪,你从伏狮岗过来,难道没碰见卢老师么?”
石统带道:“这一说我卢师叔只身一人,深入腹地,别再遭了敌人暗算!”
桑青道:“也不见得,或者也许回转大营也未可知。哎呀!咱们只顾追赶敌人,大营中无人留守,不要中了敌人调虎离山计,灵壁,你看还是先回大营,把差事看住了才好。”
石统带道:“弟子已请聂师兄看守犯人,要不二位舵主请回,好帮着聂师兄看管犯人,免得再有失闪。我跟侯师兄往鹰愁岭趟一下,以便寻找卢师叔。舵主回转大营,若是见卢师叔已竟回去,赶紧派本营的技兵到山下连发三支响箭,我们也可放心回营了。二位老师以为如何?”
禹门舵主桑青、屠振海正因为劲敌当前,不易对付,况且侯万封行藏阴险,更是防不胜防,只有赶紧抽身回营作打算,遂向石统带道:“这么办,深合我意,你若会着卢老师也赶紧回去。”
说到这更不向侯万封作何言语,只向屠振海说了声:“我们走吧I”两位舵主头也不回,顺着万松坪往回走去。
侯万封看着禹门舵主的行踪,冷笑一声道:“不用这么张狂,咱们走着瞧吧!”
石统带忙劝道:“师兄要这么心存芥蒂,叫小弟太对不住师门了!一切看在小弟面上,群力对付强敌,要是咱们自己先生嫌隙,就不是小弟约请师兄的初意了。”
侯万封道:“师弟放心,为你的事,肝脑涂地,绝不能含糊,别的事你是少管。走!咱们赶奔鹰愁岭,摘星崖一查究竟。”
石统带知道这位师兄量狭多疑,一言不合,立刻拂袖而去,只可不便再劝,恐他疑心自己偏袒凤尾帮蔑视同门,只得跟随往鹰愁岭走。
两人施展开夜行术的功夫,沿着万松坪的苍松夹道急驰。
石统带一边走着,不由得提心吊胆,时时怕受敌人暗算。
哪知走出只有里许,那夜行千里侯万封蓦的一缩身,喝声:“师弟留神!”
石统带看见从斜刺来一点寒星,从侯万封头顶上飞过去,铮的钉在了道左的树干上。
侯万封避过这一暗器,却跟着一个早地拔葱,蹿向石松树林隙。
石统带却乘间把钉在树干上的暗器取下来一看,仍是侯万封先前打出去的梭子透风镖,石统带随手放在袋内,侯万封已连穿几株合围的古树,并没有看见敌人一点踪迹。
石统带忙招呼道:“师兄,敌暗我明,我们吃着大亏,还是赶紧出了这万松坪,就是遇上敌人也展得开手脚。这种功夫,不出头明跟我们比,只会暗中算计咱们,不要上他的老当了!”
这句话才落声,突听得右首松林中喝了一声:“打!”
两人一惊,纵身闪避,已来不及,吧吧的连着两块石子打在两人的背上,虽没受重伤,但也觉得十分疼痛。
两人愤怒着扑向林右,方待穿林追敌,又是一声:“打!”
声音却又发自林左。
这次两人惊觉的快,往左右一分,立刻闪开,吧吧的又是两块石子打在林隙地上。
侯万封越急越骂,越骂石块打的越疾,往左追,右边石子击来;往右追,左边石子打来。
任凭侯万封身手多么轻灵,只是躲不开暗中的袭击。
石统带一看情形不好,追到侯万封身旁悄悄招呼侯万封:赶紧冲出万松坪,免被敌人利用地利来窘辱我们。
侯万封此时也觉出,暗中敌人只存戏弄之心,并没有取两人性命之意,在这里纠缠久了,绝讨不了好去。
遂依着石统带的话,施展开飞行纵跃的功夫,嗖嗖的如蜻蜓点水、燕子掠波,往万松坪东头趟下来。
果然这次猝然变计,真就避开了敌人的暗中袭击。
工夫不大,眼前已出了万松坪的东口。
侯万封回头一看石统带,已落后一箭地,略等了等,石统带赶到,一看这带全是峻岭高峰。
石统带略微喘息了喘息,立刻指着这一带峻岭问道:“师兄,这里可就是鹰愁岭么?”
侯万封微笑道:“这里要是鹰愁岭,那也太名实不符了。师弟,你随我来。”
侯万封精神陡振,一下腰,顺着山道往上走来,石统带紧缀着后踪,一前一后到了岗上。
走了不多远,道路渐渐倾下。
过了这段孤岭,眼前又是一道高岭,石统带才看出这里果然是处险境。
侯万封在头里招呼了声:“师弟,可千万留神,这里道路不大好走。”
石统带答应着,跟随往上走来。
这道大岭总有里许长,脚下尽是嵯峨怪石,石笋参差,并且经年累月没有人走过,苍苔极滑,荆棘丛生,果然步步危险。
仗着两人全有一身夜行术的轻功,轻登巧纵,点苍苔,履巉岩,也很觉费力。
这一来才知道这鹰愁岭果然险峻异常!
石统带一边随着走,颇有些悔心,只是不肯出口罢了。
这道岭走了有两三箭地,更形危险。
以前不过路险苔滑,想不到这一带更是荆棘丛生,蓬蒿乱草,几乎把窄岭的一条危径掩没。
一失足掉下去,就得被乱石砸死。
石统到遂招呼道:“师兄,这鹰愁岭还有多少路?象这种危险的道路,万一再有敌人暗算,连闪避全不易了。师兄,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
侯万封脚下略停,回头看了看,向石统带道:“师弟,你是作官作的,养尊处优惯了,耐不得劳、受不得苦了。我们江湖道中人,讲究蹈危履险,这算得了什么!你看,前面一箭地外,高起云表的就是摘星崖了。那能快到了地头,反要回去之理。师弟,不要气馁,全有我呢!不过,不远就是一道斜坡,往下走时,可千万收住了势,坡下就是通摘星崖的一道山洞。”
石统带被侯万封说得颇觉难堪,只得仍随着往前走,可是一声也不言语。
果然走不多远,又是一道陡峭山坡。
石统带经过侯万封的警告,脚下步步留神,丝毫不敢大意。
一辨对面的形势,果然是一座高山云表的危崖,只是在夜色沉沉中,看不清楚有多高?
只见对面高崖,蔓藤荆棘,小树生在悬崖峭壁上,乌压压的高耸到天际,看不见崖顶在什么地方。
往下走着,直提心吊胆的,怕登滑了掉在山涧里。
顺着斜坡,往下走了有十几丈,侯万封忽的招呼道:“师弟,你往我落身处着脚,别慌了。”
石统带随着侯万封身后把脚止住,仔细一看面前的地势,不禁暗怪师兄太荒唐,大敌当前,又在深夜往这种地方来,真是自寻烦恼!
敢情着脚的地方只有三尺多宽的一段巉岩,下面就是深不可测的山岭,就在脚下有一株六七丈长的大树干,横在涧上,那一头就是摘星崖了。
只是这株大树之象是原生在岭下,倒在涧上,做成了天然的独木桥。
树根被蔓草埋得看不见是移来的,还是就地生长的?
只是虽有这根独木桥可渡,对面的着脚处更不如这边,只有探出来一段危石托住了树梢,渡过去就得往上猱升。
摘星崖更是险恶,不擅轻功绝技的休想上去。
石统带站在这一怔神,侯万封说道:“师弟,你看,这就是摘星崖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师弟你估量着不成,替我在这里看守着独木桥,好在我是上去过的,凭我轻身功夫,还费不了多大事。”
石统带此时不再客气,遂说道:“师兄,你说的极是,这里是唯一的归路,小弟就在这里巡风吧!”
侯万封微微笑道:“师弟,你看我的吧!”
侯万封双臂一晃,塌腰作势,一腾身跃上树干,方走上三四步,突然听得对面崖上,咕噜咕噜声若闷雷,夹杂着咔嚓咔嚓折枝断叶之声。
石统带忙喊声:“师兄留神!”
跟着轰隆一声暴响,咔嚓的一块磨盘大的巨石砸在了树干上。
声音极大,震耳欲聋。
侯万封幸是见机得早,先听得头上好似隆隆的雷声,已知不妙,一眼瞥见从对面陡壁悬崖上滚下来黑呼呼一大片,赶忙往后一纵身时,“轰隆”一声,已自震得心胆欲裂。
第七回 诱敌踪莽猿坠涧
断眉石老么跟侯万封往后退时,幸亏落的地方正是突出来的那片斜坡上,才算没被震到山涧里去。
当时危机一发,两人虽全是江洋大盗,也吓得胆落魂飞!
再看独木桥时,这边只把树根埋结的砂石震翻,对面已被巨石把树梢的一头砸得垂了下去。
只为树干过长,算是没全落下去,这一来已无法飞渡。
断眉石老么忙低声说道:“师兄,险啊!你要再进一步,恐怕这时早葬身涧底了,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再定对付之策吧?”
夜行千里侯万封虽是历来不肯输口,但此时余悸犹存,也有些知道对方太以扎手。
方要答话,突听得对面崖头一声阴笑。
空山寂寂,又望不见敌人,置身在这两峰夹峙的半截山沟里,鬼气森森,竟不敢再出口还骂。
两人方要回身,又听得身旁四五步的涧内,似发了一声微呻,两人还疑是闹什么鬼。
脚下地势太窄,施展不开,忙不迭的想先离开摘星崖。
只是崖下呻吟又起,侯万封立刻咦了一声道:“师弟,你听见了,这声音发自涧内,我听着很是耳熟。我想绝不是敌人,咱们索性查看查看。”
石老么石统带立刻也听着声音有些不对。
两人蹑足轻步,试着往左边查看,走出四五步来,渐渐听出果然这声音出自涧下。
赶紧顺着声音细细一听,竟是一个声音暗哑的人,在涧下不很深的地方,发出低浊的哎哟的声息。
石统带又往前迈了一步,觉得脚底绊了一下,用脚往荒草里拨了拨,竟是一根粗藤,一端却在靠峭壁下的一块探出的石笋上。
夜行于里侯万封已把千里火取出来,迎风晃着,石统带道:“师兄,你拿亮子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侯万封俯身查看,见那枝枯藤,四五股拧成核桃粗细,顺着山涧垂下去,用千里火晃着往下看时,只见那根藤萝探到丈余深,恍惚是系着一人,悬在山涧里。
试着冒叫了一声:“下面可是卢师父么?”
下面竟发出力竭声嘶的回声,只是听不出答的是什么?
侯万封把千里火递给了石统带,伸手试了试这枝枯藤,知道往上拉这被悬在涧下的人,虽是得费些事,尚不致折断,遂向石统带道:“师弟,我要是有个力气不接,师弟你可搁下亮子赶紧接一把。这根粗藤有绵力,可禁不得硬扯。”
石统带道:“那么还是两人一齐动手,比较快些。不管下面的人吃亏不吃亏,保住命就好办。”
侯万封明是不肯输口,情知自己力气,往上提这个不能挣扎的人未必准行,这时听石师弟一说,正合心意。
遂答道:“好吧!快点拉上来,倒是看看是卢师叔不是?以免尽自耽误咱的事。”
说到这探身向下招呼道,“下面被难的朋友,你可挺着点,我们就救你上来。”
侯万封打过招呼,不再迟延,立刻招呼着师弟石统带,连人很费了一番手脚。
提心吊胆,唯恐劳而无功,半路把荆条藤萝弄断,救人不成,反倒从自己手中把人送了命!
两人好容易把下面人救上来,已累得力尽筋疲。
石统带忙把千里火重晃着,赶到一照这人,不由惊呼道:“师兄,真是卢师叔啦!这可糟了,一定遭了敌人毒手!”
侯万封低头看了看摇头道:“师弟,你先别闹,这半边可没有什么重伤。真要是敌人下了毒手,方才绝不会再出声了,就让是好人,也禁不得这么悬吊半夜。”
边说边看,见师叔通臂猿卢元凯周身并没有什么重伤,只有不少处磕碰微伤,又摸了摸胸头口鼻,向石统带道:“大概不要紧,没有什么致命伤,只不过闭过气了。”
两人把卢元凯腰间荆条藤萝全捋净了,石统带把四肢平放好了,又给他抚摸了一阵胸头,工夫不大,卢元凯哎哟出声,渐渐缓醒过来。
石统带把千里火照着,连连招着。
卢元凯清醒了才说出话来道:“我已自思必死,想不到你们哥俩救了我这条命,我真两世为人了!”
侯万封道:“师叔身上受伤没有?咱们还得离开这里才好。”
卢元凯这时被侯万封扶着坐在那,借着千里火闪烁的青光,看了看左右,咳了一声道:“我倒没什么重伤,你们扶着我,活动活动咱走。”
侯万封向石统带道:“师弟,这里地势太窄,你把那条藤萝砍他一丈长,咱先把师叔背上坡去,免得在这里二次吃亏。”
石统带见师兄不似先前那么倔强,略略放心,随手把藤萝砍了一段。
侯万封更不迟延,俯身把卢元凯背起来,向石统带一挥手道:“上去,把藤萝垂下来,借你的力用。”
石统带会意,立刻飞身蹿上岭半腰较平坦之地。
侯万封握住藤萝,一提气,向上喝声:“起!”
借着上面往上拽的力量,自己轻登巧纵,展眼间上了岭头平坦之地。
略歇了歇,通臂猿卢元凯已竟把四肢活动开,可以支持着走了。
石统带跟着把卢元凯搀起来,侯万封持轧把翘尖刀开路,离开鹰愁岭。
离着万松坪还有半里地的山道,四面望了望。
这一带道路虽还崎岖,倒是树木不多,敌人纵然不舍,也无法隐身。
在这里缓足了力,好闯万松坪,两人这才问通臂猿卢元凯受辱经过。
卢元凯长叹一声道:“完了,我半生江湖道,也没栽过这种跟头!”
遂把经过说了一番。
原来卢元凯奔上山走来,路径稍熟,绕着边山一带上了山头。
越过两道崎岖的山坡,已到了万松坪的东口,可是得穿过松林才到的了入口。
就在方进松林不远,突听得前面丈余似有人轻笑之声。
通臂猿卢元凯本不是什么精细人,脚下尤其笨重,只为松林里夜风摇撼着,发出唰唰的巨声,所以通臂猿脚下虽有声息,也不易被敌人察觉。
卢元凯一听前面有人声,不知是敌是友?
赶紧把脚步放轻,侧耳仔细听了听,人声确在不远,悄悄借物障身,往前探察。
绕过两三排大树,陡听得一人说道:“王师兄,我庵中还有点小事,暂且告辞,咱们来朝再会吧!”
又听一声音沉着的答道:“庵主请回,这两个猴崽子冤魂缠腿似的,不重重惩治他一番,绝不罢手。我倒要拿猴崽子们消磨这夜了。”
通臂猿卢元凯想到,分明这是那慈云老尼,跟那鹰爪王背地骂人。
我也暗中先给你一下子,叫你尝尝爷们的厉害!
脚下一垫步,往旁一纵,蹿到一株大树后。
斜着往前一看,果然在寻丈外树隙间有两个黑影,刚刚分开,往林外走。
卢元凯更不迟疑,双筒袖箭早已扣好,一抬手,吧吧的卡簧连响,两只袖箭齐带风声,向两黑影打去。
耳中听得个“好”字,再看两条黑影已渺。
方一错愕,突听得身旁喝声:“打!”
卢元凯一晃身闪避,笃笃一片细沙小石块全打在背上。
虽然全是细沙石,打人的手劲绝大,虽隔着衣服,整个脊背,火烧似的疼痛异常。
卢元凯愤怒下破口大骂,哪知方一张嘴,唰的一片沙石打入嘴内,一阵呕吐。
又听得似那老姑子的声口道:“师兄,这个孽障出言不逊,交给我吧!”
卢元凯挺折铁刀向发声处扑去,哪知才到敌人说话的地方,看见林外从树顶上漏下来的星月微光下,一个秃头僧人冷笑一声道:“孽障,不赶紧逃命,要寻死路随我来。”
卢元凯粗暴成性,连吃了两次亏,更是怒不可遏!
袖箭这种暗器,打完了得重往里轧箭才能再打,手中又没有暗器,只可持刀追出松林。
再看那慈云庵主,已出万松坪的东口,站在那向自己招手。
卢元凯骂道:“老姑子,不用卖狂,卢五太爷跟你拼了。”
卢元凯真个追了下来。
前面那慈云庵主,忽隐忽现,若即若离,竞走上鹰愁岭。
道路越难走卢元凯越骂,那慈云庵主更是恶谑,左一沙石,右一土块,虽设重伤,已逗得卢元凯两眼冒火。
卢元凯在潼关卢家堡坐地分赃,窝藏江湖巨盗,手下一般爪牙,颐指气使惯了的,几曾吃过这种亏?
绝不想对手是怎么个来头,执迷不悟的仍然骂着追赶。
堪堪已到摘星崖那条深涧前,卢元凯突见老尼在数丈现身站住,手指着自己喝道:“孽障!身临绝地,还不回头?难道你真个找死吗?”
卢元凯脚下并未停步,相离已经丈余远,说声:“五太爷没想活着,跟你并骨吧!”
猛往起一纵身‘猛虎出洞’式,人到刀到,折铁刀带着风劈头盖顶剁下来,眼看着折铁刀剁到头上,那慈云庵主身势微晃,右手伸拇食中三指把刀背捏住,左手轻转在卢元凯的右上臂“三里穴”一拂,如鸟画沙。
卢元凯只觉得彻骨酸疼,折铁刀也随着撒了手。
就在卢元凯身体踉跄向后撞去的工夫,那慈云庵主叱声:“破铜烂铁也拿来伤人。”
崩的一声,折铁刀一折两断,被慈云庵主抛向涧底。
这不过刹那的工夫,慈云庵主折刀抛刀之后,一纵步,“噗”的把卢元凯臂胸捞着,喝声:“孽障,你还想走么?”
卢元凯那么雄壮的身躯,竟被慈云庵主如抓小鸡子似的抓回来,往后一抛,猛听得有人喝声:“师太,别撒手,我还要耍猴哩!”
卢元凯只觉得当头套下一物,连两只手往腰身一束,跟着一晃,竟被人拦腰提起,耳中还听说:“叫他下边凉快凉快。”
跟着身躯往外一悠,觉着气一闭,身子悬空,眼前黑洞洞的。
只听头前叫道:“姓卢的,今夜先饶你这条狗命,等你一班狗党救你。你要一挣扎,掉在山涧里,那可准死无疑,死活全在你自己了。”
说到这,声息已无。
卢元凯连气带急,晕死了过去。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被巨声惊醒过,这才被救。
卢元凯说时,余悸犹存。
当时夜行千里侯万封,跟断眉石老么石统带听着也自心惊,忙安慰道:“师叔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们的事就在跟前,咱们走着瞧,还不定谁行谁不行?咱先回营再计议吧广卢元凯此时壮气全消,象夹尾巴狗似的,被石统带扶着回转大营。趁着他们归途中,再把鹰爪王突然来到潼关的情形补叙一番。鹰爪王自从十年前被仇家凤尾帮鲍香主毒药梭所伤,险些丧命,幸遇杨文焕旅邸赠银相救,又谆谆劝勉力敛锋芒,免得树敌过多,难得善果。鹰爪王经杨文焕劝诫之后,回到淮上,倒是深自韬晦,五六年的工夫,江湖上轻易见不着他的游踪。哪知他明着是遵从良友的规戒,销声匿迹,暗中却精研技击,锻炼一种独步武林的绝技,报当年一梭之仇。这些年虽有些事,讧湖上认定是鹰爪王所为,不过他不承认,旁人也奈何他不得。赶到发捻乱起,东南半壁动摇,这时再不容他隐遁田园,闭门授徒了。他住的淮上清风堡绿竹塘,附近有十一处村镇。鹰爪王桑梓情殷,不忍坐视。遂把淮阳派的同门徒弟,聚集起来,自己筹集资材,举办乡勇团练。原本这十一村镇就有不少门下,教授乡里子弟的武功,这一办团练,轻而易举,事半功倍。鹰爪王既孚众望,又是淮阳派掌门户的人,有他做团练领袖,把这十一村镇布置的如同铁桶相似。居然把发捻镇慑得望影却步,不但发捻不敢窥视清风堡,鹰爪王反倒不时潜入匪营,暗察发捻中的动静,以备万一。不料竟被鹰爪王探出发捻有取陕西之议,自己蓦地想起恩人杨文焕,祖居陕西华阴县,适当其冲,虽则军情匪性变幻莫测,自己既知道了,旧友安危,哪能漠视?只是自己负着十一村镇的重托,统率着二千多团练,哪能擅自离开?只好写了一封恳切的信,叫掌门大弟子华云峰,到华阴县接杨文焕全家到淮上避乱。把华云峰打发走了之后,当晚又得着探报,发捻果然真有进兵之意,各路捻匪已有调动,鹰爪王更不放心,夜闯贼营。果然暗探得捻匪已经聚议攻陕西进兵的计划,并且知道陕西有重兵屯驻,捉督吴剥皮坐镇潼关一带,决定分三路进兵,已传檄各路捻匪会兵秦中。这一来把鹰爪王可急坏了,虽打发掌门大弟子华云峰到华阴县送信,接杨文焕全家避祸,要是发捻还没进兵,华云峰只要沿途上加些小心,按着自己指示的道路,避着发捻盘聚之地,更有沿途淮阳派的一班门户照应,谅还不至有什么危险。发捻这一大举窥秦,兵戈扰攘,便是没被发捻占据的地方,各关津要隘,定要官兵驻守,恐怕也未必能走得开。倘有疏虞,以华云峰的本领,自保一身,尚足应付,叫他保护杨文焕的全家,于兵荒马乱之中,他哪有那么大的本领?这件事还是身到自了,遂立刻回到清风堡,把团练的事全交给了自己一位同门的师弟,叫他替自己掌管着团练的事。这才稍事停当,遄上征途,赶奔陕西华阴县。鹰爪王兼程追赶,虽比掌门大弟子华云峰上路晚着一天,脚程可快的多。赶到潼关,正是华云峰潼关遇难。偏遇到杨文焕的仇家阮松乘机陷害,吴剥皮更因杨文焕在他筹饷敛财时,未满足他的欲望,好容易遇到了机会,立时构成大狱。鹰爪王竟从关上下值的兵勇口中听得大概。这两名兵勇一路走着,一路谈说关前密告的游民,绝不是好人。可惜武老爷那么精明的人,竟会听信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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