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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剑侠录-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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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禁不住失声惨嚎,却见那十二口长剑再齐齐自行一旋,寒光如轮,鲜血如瀑,碎尸坠地,死得惨不忍睹。

俞和右手撤剑,左掌一翻,印在对面那人的胸口上。他顺势捞了一把,将那件明晃晃的金铁之物的握入掌心,细细查看。

这一枚仅有龙眼大小的银质铃铛,铃铛外面镂雕着南帝长生白莲的图形,铃铛内壁满是针眼大小的蝌蚪文,写得是《高上九霄玉清真王大金书》的开篇总纲。轻轻一摇,铃铛发出神似妙真天音的轻响,俞和自觉长生白莲与曜华剑仙尽都轻轻震动。

脑袋里面嗡的一声大响,识海中立时显出雷霆万钧之状。这枚铃铛,可不正是南方南极长生大帝的遗宝之一,那枚由俞和亲手送给陆小溪的银铃法器?在这铃铛上的三环套月孔中,犹裹缠着一条早已褪色的紫纱,那可是当年俞和亲眼看着陆小溪巧手系上去的。

唰的一下,俞和满脸煞白,头皮发炸。他抢上一步,伸手就摘下了对面那人的皮革面罩。可在生硬面罩之下,却是一张七窍流血的男子面容。

“你是何人?此物从何而来?”俞和一手攥着这人的前襟,一手将青剑横架在他的脖颈上,声色俱厉的喝道,“不想死就快说!”

“不想死?难道我还能活么?”那人吐出了一口血沫子,撇了撇嘴,冷笑道,“俞大侠贵人多忘事,已认不出范某了么?”

俞和眉毛一皱,瞪眼细细端详之下,这才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早年他在京都定阳城与陆小溪意外重逢,当时跟陆小溪同去定阳的,还有三位摩明云宫的真传弟子,分别名叫钱旭、范鸣和聂飞虹。其中陆小溪的同辈大师兄钱旭,算是俞和印象最深的一位,后来在东海也曾照过面。师姐聂飞虹据说留在京都供奉阁历练,而那个范鸣师兄后来不知去向,俞和到东海时,也没见过他露面。

眼前这个身怀南帝遗宝的男子,正是当年那个范鸣师兄。但如今他削瘦了许多,眼窝乌青,两颊深陷,颧骨高耸,人显得十分憔悴,故而俞和才会见面不相识。

认出此人原是陆小溪的同门师兄,而且他还被胡夷异人化作傀儡,俞和心中更是涌起不祥的预感。从陆小溪留下的书信中得知,她随一群师兄弟离开东海,远走西北大漠。莫非这范鸣师兄就是其中之一?那既然他下场如此,陆小溪一介女子又会有怎样际遇?而这枚妙用不凡的南帝法宝,它不随在陆小溪的身边,却藏在此人怀里,中间又是发生了如何变故?

虽然俞和总是坚称自己已然勘破情劫,彻底淡忘了陆小溪,但其实他骗不了自己。之所以离开扬州之后,他会选择独自隐居在西北边塞,冥冥中还是期盼着能在大漠上遇见陆小溪。就连小宁师妹都隐隐猜到了此中关联,只是她不忍心一语点破俞和的心思而已。

不关则已,关心则乱,尤其是再次看到了这枚银铃法器,俞和心乱如麻。他急急追问道:“这铃铛这么会在你的手里?小溪她身在何方?是不是落在赤胡蛮子的手里?”

那范鸣一翻眼,反问道:“俞大侠身边多的是如花美眷,原来还对陆师妹如此在意?你怎么不去那一地烂肉里面翻翻,看看可否有你的小溪妹子?是了,你虽然辣手无情,但还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奇男子,这剑下杀的人是男是女,心里还是有数的。”

听到对方还在冷嘲热讽,俞和真是心急如焚。他手腕使力一晃,咬牙切齿的厉声喝问道:“少在这里废话连篇!我问你小溪现在何处,可有危难?”

这猛一晃动,范鸣的喉咙中立时发出咕咕声响,又是一大口逆血翻起,喷了俞和满身满脸。这人兀自嘿嘿冷笑,把喉头直往青剑剑锋上凑,口中嘲道:“陆师妹的生死安危,关你姓俞的何事?莫非俞大侠午夜梦回之时,还会忆起你与她的旖旎缠绵?可惜啊,今生今世你们是再也见不着面了,我劝你还是早早断了念想吧。”

俞和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心中戾念大作,忽然撤剑翻腕,探手扣住范鸣的头顶,就要施展搜魂炼魄的魔道手段,去查明陆小溪的下落。可恰在此时,范鸣突将双手抬起,他十根手指好似铁箍一般,死死的扣住了俞和的手腕。

俞和一惊,赶忙发力想要甩脱范鸣的十指,可他连挣了数次都挣不开,对方十指指甲破皮入肉,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这五脏易位的垂死之人,哪来的此等怪力?俞和低头见范鸣睚眦尽裂,满脸血筋暴凸,眼中金焰四射,这人的居然是刚刚自碎了内丹,要跟自己拼个玉石俱焚。

“你以为这长生宝铃为什么会在范某的手里?我老实告诉你,陆师妹的法宝,就是我范鸣的法宝,陆师妹生是我范鸣的人,死是我范鸣的鬼!你不是想要找她么?我俩这就一齐去见她,到时候正要让你眼睁睁看着我与陆师妹三生三世双宿双飞。姓俞的,纳命来!”

范鸣呕血嘶吼,他肉身鼓胀如球,亿万毛孔中丹火四射,就听见“轰隆”的一声大响,整个人霎时间爆碎成了一团金焰。

听了范鸣临死前的一番话,俞和才知道昔年那场痛彻心扉的情劫,竟全是由眼前此人引起,他一时心如刀绞,神魂迷乱,恍惚中忘记了躲避抵挡。还丹五转上下的修士,近在咫尺之内自碎内丹以命搏命,这几乎等同于玄珠境雷法宗师的全力一击。熊熊丹火金焰只在一瞬之间,就把俞和彻底吞噬,衣衫头发尽成飞灰。

右手握着青剑,左手中兀自紧紧攥着那个铃铛法器,俞和只觉得如同身坠地肺洪炉,皮膜崩裂,血肉沸滚,魂魄欲灭。他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省。

第三百四十七章琴摧魂,寐因果

宁青凌揉了揉酸麻的脖颈,不再抬头张望,她紧抱着先天至宝伏羲琴,又朝俞和身边挪近了些。自家师兄的气息时而悠长,时而急促,脸上的神情忽惊惶、忽喜悦、忽又变作愤怒,可就是不见睁眼醒来。

头顶上的一线天光,好似日月星辰般有无穷遥远。掐指一算,自己与朝阳峰上的道魔群修落到这山腹深渊中,已过了差不多一个来时辰。

当俞和的身影飞坠消失时,小宁姑娘真觉得一切都灰暗了。直到她也跌进一团稠密的灰雾中,发觉诸般遁术重新应验,于是赶忙作法缓住下坠之势,等脚尖触着实地,才望见自家师兄就在不远处盘膝而坐。

于是宁青凌赶紧冲了过去,可无论她怎么呼唤摇晃,俞和就是毫无反应,好似是个喝到烂醉之后酣睡难醒的酒鬼。

杜半山也走了过来,他头顶上的九黎炼妖壶,在浓雾中像灯台一般放出惹人注目的火光。可尽得终南真传的半山师兄用尽手段,也是唤不醒俞和。于是宁青凌只好紧紧守护在俞和身边,而杜半山一个人去寻找其他坠落下来的修士。

小杜绕着周围百丈细细探寻了一圈,回来对宁青凌说了一件极为古怪的事情。在他俩周围,的确还有许多从朝阳峰上跌下来的道魔两宗修士,在这些人里面,大部分如同俞和一样,保持闭目盘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可就是怎么也唤不醒。

也有少数一些人是笔直的站立在地上,只是他们肉身尚存余温,但气息已然断绝,魂魄已经飞散。这些人尽都是周身紧绷,双手握拳,下腹处一按即陷,好似是真炁走火入魔,使得内鼎破碎,散功而亡。可在他们的脸上,却凝固着一种十分诡异的神情,那并不是痛苦,而是如获至宝的狂喜,喜得五官扭曲,面目狰狞。

宁青凌听完杜半山的描述,心中甚是惧怕,唯恐自家师兄也会出什么岔子。她一直紧握着俞和的手,感觉俞和的手掌有时紧绷出汗,有时滚烫如炭,有时还会微微颤抖。落在俞和身边的那口青剑,时不时就会自行震动,发出嗡嗡的轻鸣。

有炼妖壶与伏羲琴两大先天至宝护身,杜半山倒不并惊惶,他干脆也盘膝坐下,静等俞和醒来。这一坐就坐了有差不多一盏茶时分,前面隐隐传来脚步声,杜半山睁眼一看,居然是蜀山掌教大尊与青城掌教大尊两位高人,借着昊天镜的光芒穿云破雾,并肩而至。

杜半山方才其实看见了邢天与丹清真人,他也试着拍过两人的肩头,但这两位掌教真人都是无动于衷。不过此时见到他们联袂现身,杜半山便知道这两位道门宗师肯定已经洞悉了此地的玄虚,而且找到了破妄醒神的法门。

起身作揖拜过,杜半山与宁青凌央求两位掌教真人解救俞和。可邢天与丹清真人各自探了探俞和气脉,却都没有出手。丹清真人高深莫测的说道:“无妨,我俩去去就来。”

说罢,这二位转身就走,直到过了相近半个时辰,才又再次现身,而且在邢天掌教的身后,还多了一个脸带傲气的蜀山弟子随行。

见二位掌门高人果然言而有信,杜半山与宁青凌尽都大喜过望。于是他俩赶紧祭起炼妖壶与伏羲琴,为邢天与丹清真人护法。两大掌教与那个蜀山弟子往俞和身边盘膝一坐,三人似都入定而去。

难道毋需行功施法,就这么坐坐便成?杜半山与宁青凌有些疑惑,但他们也不敢冒然叨扰,就只好撑起一幢宝光,将六人牢牢罩住。

又过不多时,周围的云雾中隐隐见有人影来回走过,也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和惊叹声。西北魔宗的卫行戈带着十殿阎罗魔祖靠近过来,卫老魔看了看坐在炼妖壶与伏羲琴之下的六个人,他摇头笑笑,带着十位老魔一言不发的走了。不久之后,祁昭也寻了过来,她身边有西南魔宗的三位耆宿长老相随。小姑娘盯着俞和看了很久很久,宁青凌开口邀她进来坐,可祁昭偷瞄了身边的魔宗高手一眼,终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转身走了。

再之后,有青城仙宗的一群修士走来,围着六人坐成一个大圈,像是在为自家掌教真人护法。接二连三的,还有不少人在附近探头张望,却都只是匆匆一瞥,就转身无言而去。

渐渐的,从浓雾中传来的喧哗声越来越响,吵吵嚷嚷的似乎有许多人在议论纷纷,可俞和还是没有睁眼醒来。宁青凌一直关注着两大掌教真人与那个蜀山弟子的神色,只见丹清真人始终笑眯眯的,而蜀山刑天却是皱着眉头,那个蜀山弟子则露出一脸苦相。

又等了一柱香时分,俞和依旧闭目默坐,可从地底下却传来隆隆的闷响。宁青凌忽觉得天上一暗,抬头望见一根百丈长的巨大铜柱,从那一线天光之处坠落下来。看这铜柱的模样,可不正是原先矗立在八景上天宫真武大殿石坪中央的那座万象铜台?

转眼间铜柱砸在地上,虽没有发出预想中的轰鸣声,却激得云雾翻翻滚滚,不少人影朝四面八方疾掠逃散。

等一切重归平静,那片使人目光难及丈外的浓雾,开始如退潮一般的迅速消散。不到三十息功夫,山腹深渊底部变得清清朗朗,借着那一线微弱的明光,可以看清周围百丈之内的人物事。

六人盘坐的地方,离万象铜柱的落地之处并不遥远。宁青凌运足目力望去,这铜柱就像是一根从天而降的楔子,将地上的一孔气眼牢牢堵住。原先是铜柱最上面的一节突出石坪,被当做法事铜台,如今此柱整根落地,才可让人尽窥其全貌。在铜柱最下面的三十丈,浮雕着成千上万张人脸图形,一笔一划方方正正,少有圆转,古朴粗旷但又十分传神。每张人脸都是一模一样的神情,张口眯眼,好似在吞云吐雾,意态极为陶醉。有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在这些人脸的口鼻孔洞中吞吞吐吐。

再看附近的地面上,依旧有不少人闭目盘坐,也有不少人正在试图唤醒同伴。宁青凌发现,那些盘膝默坐的人并不会因为外力而惊醒,但凡有人睁眼醒来,都像是突然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从地上怪叫着一跃而起,面露骇色,脸颊煞白,周身冷汗淋漓,手脚连连发抖。这副情形,就好像是这人做了个长长的噩梦,被自己梦见的鬼物给突然吓醒了一般。

之后没过多久,两大掌教真人与那个蜀山弟子同时睁开了眼睛。蜀山邢天与丹清真人相视一笑,两人拂袖而起,丹清真人对宁青凌道:“最多一刻,便会醒转。”

宁青凌和杜半山松了口气,忙连声拜谢。他们虽有满心疑惑想要发问,可两位高人已经匆匆走远了,估摸着是还得赶去解救其余道门弟子。

邢天与丹清真人走了没多久,俞和身上突然腾起一股杀机,周围顿时冷了几分。那口青剑“呛”的一声,自行弹出了剑鞘。宁青凌握紧了自家师兄的手,感觉那手掌上的筋骨跳动不休,脉搏大起大落,好似俞和正在与人全力斗剑一般。

这时围在俞和、宁青凌与杜半山身外的青城弟子,大多随着丹清真人起身走了,只有楚玄英、董大齐等几个跟俞和交情莫逆的,犹在为他横剑护法。不少道魔两宗的修士纷纷睁眼跃起,收殓站毙的同门,重新各按宗门派别列队而立。虽然两边暂无争执,但却又隐隐对峙了起来。

那始作俑者华山仙宗金霞上人与召南子,都不知去向。

忽然,有一十二道人影乘空而来,落到宁青凌与杜半山面前,他们个个手持长剑,身上杀机腾腾。小宁师妹抬头一看,来的正是那一十二个化身“华山长老”的赤胡傀儡修士。

楚玄英、董大齐等人上前阻挡,可这些赤胡傀儡修士根本不理不睬。十二柄明晃晃的长剑,直指向拦路的青城修士。杜半山也站了起来,手中掐定法决,随时准备祭起炼妖壶。望见情形有变,卫行戈与祁昭都带着几十个魔宗高手,朝这边慢慢靠拢了过来。

眼看站在最前面的青城七剑董大齐,就要跟这一十二个傀儡修士拔剑动手,忽然宁青凌站了起来。她伸手一招,悬在半空中伏羲琴落入怀中,小宁师妹面罩寒霜,沉声喝道:“小女子多谢诸位师兄护法之恩。只是此番因果,本就是从青凌而起,如今我师兄默坐未醒,自当由青凌来应下果报。烦请诸位师兄切莫插手,免得徒生牵扯!”

说罢小宁师妹分开人群,只她一人一琴,俏生生的站在了傀儡修士面前。

这十二个带着皮革面罩的“华山长老”,一看宁青凌出来,登时二话不说,仗剑而起。一十二口长剑寒光湛湛,破空点向宁青凌的周身要害。

杜半山等人正想出手相助,可小宁师妹一拂袖,盘膝坐下,将伏羲琴横在了膝前。但见她伸出纤纤玉手,十指如兰,在伏羲琴的单弦上轻轻扫了一轮指,登时周围的修士尽数跄退了三步,就连有炼妖壶护体的杜半山,都觉得胸中发闷,气血翻腾。

莫看先天至宝伏羲琴就只有一根单弦,但此琴所发之音,却是反其天真,号称是“太古遗音”。那一声声弦响,无不源自于乾坤之中的万象本音,好似春之细雨、夏之震雷、秋之凛风、冬之暴雪。琴弦甫一动,天地皆惊,可再侧耳细细去听,却又恍如无声,正是契合了道家大音希声、清微通玄之意。

小宁师妹心有灵犀,她的手指一触到伏羲琴的琴弦上,自然而然的,在识海中便浮现出了这具“万音之祖”的弹奏之法。一阕《亘古谣》破寂而出,其中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是穿过了亿万年光阴,自天地初开混濛始辟之时传来,有股大道三劫天地齐喑的悲怆之意笼罩寰宇,闻者无不动容,心中戚戚。

再看那一十二个赤胡傀儡修士,齐齐僵在了半空中。小宁师妹轻轻一挥手,伏羲琴发出一声悠长的震音,周围百步魔宗两宗修士忍不住齐齐伸手掩耳,抽身飞遁。眼看一十二口长剑定在宁青凌身前三尺,从剑尖开始,一寸一寸化为铁屑,纷纷扬扬撒得满地都是。

就连强如青城、蜀山的掌门真人、西北魔宗十殿阎罗王这等绝世高手,都赶紧屏住一口气息,凝念自守,不敢让伏羲琴之音撩动了心神。杜半山脸上忽青忽白,他怪叫一声,抱着炼妖壶逃出百步开外,口中念念叨叨的说道:“两位师尊大人在上,就算您二老料事如神,也该尽数告知徒儿才好。宁师妹天生与这上古神琴通灵,可谁知道能通灵到这般地步?别人弹个曲儿要钱,宁师妹弹曲儿真是要人的命啊,这可听不得,万万听不得!”

呼啦一下,宁青凌身边百步之内,就只剩下了无知无觉的俞和。其余人等全都面露惊骇,远远避开,他们一边死死的捂住耳朵,一边瞪视着场中的情形。各派师长全把看家重宝祭了出来,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家弟子就要那琴声震得魂飞魄散。

只见那一十二个“华山长老”,忽然合着《亘古谣》的音律开始挥手踢足,他们的动作十分笨拙丑陋,就像是未开化的洪荒先民,在跳着祭祀天地神鬼的舞蹈。这些人一边扭动身体,一边用双手在自己身上捶打抓挠,随着《亘古谣》奏到激昂澎湃之处,他们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增强。耳听见嗤嗤的裂帛声响,这一十二人把自己身上的衣衫和脸上的皮革面罩一齐扯碎,浑身精赤,犹自乱舞不休。

观战的道魔两宗修士,见到这些“华山长老”的后背上,赫然都描绘着一幅暗红色的古怪图形,从那奇特的纹路样式上看,必定是出于远西胡夷之地的诡异手法。由此这一十二人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是不言而喻。在场的华山仙宗修士们,尽遭周围的同道指指点点,可他们本身也是被蒙在鼓里,实不知该如何分辩了。

这十二个傀儡修士手脚不停,接着竟用指甲在自己身上刮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好像他们周身无处不痒,恨不能把肌肤抓烂,将筋骨血肉生生撕下来一般。

甚幸小宁师妹始终还是心善,就算这些傀儡修士不得不杀,她也还是不忍心看到那般鲜血淋漓白骨森森的惨状。只见她双手食指连挑,伏羲琴的单弦发出隆隆雷音,好似一连串的春雷滚过天际。再看这些傀儡修士忽然伸手掐住了自己的咽喉脖颈,腕子发力一扭,顿时十二个人颈骨粉碎,翻身栽倒,气绝而死。

双手一按单弦,琴声戛然而止。可过了良久,也没人敢再靠近半步。

宁青凌环视四周,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她正想起身说点儿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急转头去看,就见俞和已然翻身栽倒,眉心中央有一团黑气若隐若现,口鼻间已然断绝了气息。

小宁师妹还以为是自己操持伏羲琴未熟,不小心误伤了师兄。她抛开宝琴,回身一把抱住了俞和的双肩,嘴角一抽,眼泪扑簌簌的连串坠落。

杜半山、卫行戈、祁昭、还有蜀山青城的两位掌教大尊同时飞身而来,各伸出一掌,按住了俞和的窍穴。过了好半晌,邢天与丹青真人同时皱眉叹气,摇头不迭。

“求两位真人救我师兄,青凌愿做牛做马,答报二位!”宁青凌的眼眶红肿,几乎泣不成声了。

“青凌,这非是你的过错,而是他自己出了些岔子。”丹清真人伸指一点,将一道安神清心符印在宁青凌的额头。老道士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或许也能猜到几分,那些默坐难醒的人,其实是中了先天托梦神咒,正沉寂在梦境中不能自拔。而此地另有玄虚,竟能让无数人的梦境连成一串,痴狂也好,疯癫也罢,每个人在梦寐中体悟本我因果执念。如要醒来,要么在梦中身死,要么在梦中成全因果,斩尽戾念。我与邢天师兄方才已然助了俞和一臂之力,替他拔除了魔祟祸患,本以为他再将因果了断,立时就可醒转。但这会儿只怕又横生了什么变故,他如今已然坠入了‘梦中之梦’,我与邢天师兄也是爱莫能助,再要想醒来,就全看他自己能否大彻大悟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历前尘,终明心

微寒,湿冷。耳边隐约听见小雨淅沥声与微风拂动窗棂门板的声音,一股淡淡的霉味是那样的熟悉,这正是江南初春时节特有的感觉。

俞和睁开双眼,外面半昏半明。床前的木板墙上,钉着一本斑驳的黄纸历簿子,最面上一页写着“甲子年丙寅月甲戌日;辰戌相冲,冲龙;宜:诸事不宜,忌:诸事不宜;吉神趋移:阳德、三合、天喜、天医、司命;凶神趋移:月厌、地火、四击、大煞、复日、大会。”

靠门边的木桌上,放着一把泛白的油纸伞,还有一支蒙着油布的竹篮子。

甲子年丙寅月甲戌日?俞和一惊,这不是他最后一次供奉古兽赑屃的日子么?低头细看,自己穿着一套粗布染蓝的长衫,身子下面是一张薄板木床,床头堆放着几十本手抄道经。转头再四下一望,这间稍嫌破陋的小木屋,正是自己当年在怀玉山左真观里居住的那一间,看那木门背后,还挂着他亲手削成的一柄三尺桃木剑。

双手一撑,俞和直起身子,他摸了摸头顶,发现发髻尚在,根本没有被丹火焚烧过的迹象。左手手指忽然碰到一件硬物,拿起来一看,却是宁青凌铸成的那口青剑,在剑柄上绕有一小截褪色的紫纱,末梢缀着一颗银铃,叮当作响。

我是已经死了,还是正在做梦?俞和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发觉不仅能感到疼痛,而且鼻尖也是暖的。

不是身在西岳华山么?若非发梦,怎么会回转到了此时此地?

冥冥中似乎有某种暗示,让俞和翻身下床,拿起油纸伞和竹篮子,推开木门朝外面走去。

门外的风景入眼,一下子便与记忆中画面重合起来。连绵起伏的山岱,徜徉在烟雨迷蒙的云雾之间,远远的山谷之中,有溪流、村落和稻田隐约而现,恍如人间仙境。

俞和就如他几十年前一样,一手挽着竹篮,一手撑着油纸伞,朝那古兽赑屃蛰伏之地走去。

眼前只有他曾经走过的这一条山路是清晰的,往其他方向看去,全都朦朦胧胧,中间仿佛隔着一层挥不去的雾纱。俞和像是在自己的记忆中行走,不多时转入山涧,退下鞋袜,趟着冰冷的山泉,一直深入群山幽谷。

上古真龙九裔的第八子赑屃,其百丈身躯形如巨龟,趴伏在深谷之中,就像是一座黑褐色的岩石山丘。它背甲上立着一块巨大的无字石碑,碑面光滑如镜,每当天上阴云中有雷电闪烁,这石碑上亦掠过一抹淡淡的青光。

俞和弯下腰,把竹篮子放在赑屃面前,他忽觉身外骤然一亮,抬头去看,只见那古兽赑屃竟然睁开了大如车轮的双目,瞳中奇光四射,正紧紧的盯着俞和。

“一入仙门深似海,从此红尘作云烟。欢乐趣,离别苦,心中痴,恨成伤,上穷碧落下黄泉,谁人真自在?”这古兽赑屃的说话声,好似洪钟大吕之音,一声声震荡俞和的心扉,“一晃数十年光阴过去,你的剑可修成了么?”

俞和伸手轻轻一摩腰间的青剑,叹气道:“成了,也未成。”

古兽赑屃的目光中,无有半点人间烟火气,它追道:“何为成,何为不成?”

俞和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头道:“我不懂。”

“剑乃兵中君子,但本身却依旧是杀戮攻伐之利器。你这口剑上,又是女人青丝缠绕,又是寄情之物难舍,剑已不成剑了。”

赑屃话音一落,俞和剑上的银铃无风自动。此宝发出叮叮轻响,忽地化作一点流莹,挣开紫纱的束缚,投向了赑屃背上的无字石碑。俞和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可却只捞了个空。

就见那无字石碑上明光大作,耀得俞和赶紧举袖遮眼。待光芒稍暗,他上眼一看,整个人立时就呆住了。

那尊高达百丈,宽十五丈的石碑,忽然变得好似一面明镜,镜中光影变幻流转,显出了一幅亦真亦幻的图形。

人世间颠沛流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个邋遢的少年紧紧搂着一个满脸污秽的少女,蜷缩在街角处瑟瑟发抖。两人都是骨瘦如柴,但却把一小碗馊饭视为至宝,谁也舍不得多吃。本该是花儿一般美好的年华,但在这对少男少女的身上,却望不见一丁点儿光彩。他们浑浑噩噩的漠视着这个无情尘世,心中渴求的,仅仅是一堆篝火、一片屋檐、一瓮清水或着一小堆残羹冷炙。只有当少年用破烂的毡布将少女紧紧裹住,看女孩沉沉睡去时,他的眼中才会流露出几许温暖而鲜活的色彩。

叮叮的铃声不知从何处来,石碑上的画面一转,这对少年少女都已经换上了简单而干净的衣衫。少女坐在木床边,就着一点灯光,细细的收拾行囊,在她的脸上,正充满了明艳的希望。而那少年躲在门外的阴影中,默默的注视着即将远行的少女,或许这一次分别,他俩就是仙凡永隔,再也见不着面,但少年并没有哀伤,而是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从他胸腔里,仿佛传出了一声声的呐喊,那全是对渺渺长生仙缘的渴望。

俞和不由自主的也握紧了拳头,只见画面又是一变。少年背负长剑,英姿勃发,他与锦衣霓裳的少女并肩坐在河边柳下,正兴冲冲的夸耀着自己的行侠仗义。而少女的脸上却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神色,她努力的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但双眉之间的愁绪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听见少女幽幽一叹,对少年轻声说:我已经变了。可少年语气笃定的回答:不管如何变,我对你始终未变。

少男少女相依相偎的旖旎画面,忽然被一纸信笺撞得支离破碎。那信中的每一个字,至今犹深深烙刻在俞和的记忆中。这信笺忽化作一片轻云,载着一男一女悠然远去,云上的少女似喜似悲,但少女身边志得意满的男子,却不是从前那个邋遢少年。南方的天空中星光闪耀,隐约间显出一尊端坐在白色莲花上的威严帝王。他正冷眼盯着俞和,在那视线中,有斥责,有嘲讽,有怜悯,也有无奈。

俞和仿佛耐不住那南天大帝的无声拷问,他蹬蹬蹬连退三步,却被溪石绊住,脚底一滑,跌坐在冰冷刺骨的山泉水中。

古兽赑屃的声音,也带着三分嘲讽:“痴儿,你可曾记得你有多么渴望长生仙缘,你又可曾记得你是为何想要问道修真?遍历此间种种过往,我且问你,你可后悔?”

俞和嘴唇一颤,“我后悔”这三字险些就要冲口而出。但忽然一道山风穿过幽谷,吹得他透骨生寒,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好似冰壳一般硬冷,可唯独从腰间的那口长剑上,传来丝丝暖意。

俞和伸手握住青剑,剑鞘上密密缠绕的青丝温润而柔软。他用长剑拄地,站了起来,不言不语的望着无字石碑。

只见那石碑上光影流转,又开始连连变化。

俞和笨手笨脚的挥动木剑,步法剑招错误百出。云峰真人忽然眉毛一皱,一巴掌挥出,将俞和打了个趔趄。俞和满脸羞愧的看着自家师尊抄起木剑,一遍又一遍的亲自演练招数,一边挥剑,一边犹在不厌其烦的讲解着其中要领。

终有俞和放下了木剑,拿起了寒光四射的三尺青锋。他掌中的长剑是如此的耀眼,那横空出世的万丈剑光,劈开了天涯海眼上的乌云飓风,照亮了京都定阳的巍峨皇城,震碎了罗霄解剑十八盘中的万柄奇兵,压得蜀山紫青双剑亦俯首称臣。少年人仗剑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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