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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泼公主-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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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撒泼公主
【作者】丹菁
【链接】//。xs8/love/3197/index。html
【书籍简介】
他真是歹命!在宫中舞完一曲后就被当成物品赐给王爷、住进王府,害他忐忑不安生怕王爷一时兴起来临幸他;现在又被这个任性公主当成「情敌」,老是扬言要拿鞭子教训他,不但将他踹下床、霸佔他的「香闺」,还命令他伺候她?罢了。这公主撒泼功夫一流,招惹她没啥好处,不过,她要是胆敢阻挠他办正事,他绝不轻饶……
缘起
乐舞原是皇室大典或大礼,乃至于儒生吟风作雅之作,然而到了最后却成了统治阶级骄奢淫逸,追求声色享乐的方法之一。
其风由古乃至各个朝代,益发迷醉。
春秋有夫差为西施所造的馆娃宫、响屐廊,乃至汉武帝所建立的宫廷乐舞机构——乐府,和唐玄宗时的左右教坊……
而到唐朝时,除了传统的乐舞之外,更多了民间的杂技、幻术和武术,统称为百戏,在大唐宫廷里盛行万分;除了教坊中的乐舞人员,更是广招民间顶尖好手齐聚鼓架部。
然在大唐鼎盛时期却经历安禄山叛变,直到代宗、肃宗至德宗,迁都回长安,乐舞之风才再次吹起,甚至可媲美开元时期。
为了重振宫廷乐舞笙歌,大内广招民间舞伶、歌伎、乐师,哪怕是身在酒肆、花楼,皆能踏进大内教坊的鼓架部。
谕旨一下,城内外的多家酒肆更是不论如何皆得奉上两名美伶。
然而位在城北大街尾的无忧阁掌柜衣大娘却是苦煞了心思,不知该怎么安排这两位入宫的人眩
不给,是杀头大罪。给了,又怕耽误了两位佳人的下半辈子。
宫门深似海,谁知道一旦踏进里头,是否还有机会再走出宫外?受宠是好事。却可能得在宫中到老,甚至在教坊中被批斗到死;而不得宠也不算是好事,毕竟又不一定能够再踏出宫外。
但圣旨在前,她该如何是好?只得好生琢磨了。
楔子
“我?”
一句划破天际的闷吼声恍若是受创的猛狮般仰天嘶叫,让城北大街尾上的销魂地“无忧阁”亦隐隐颤动。
慵懒的坐在大厅正座上头的大掌柜衣大娘,媚眼流转轻探着厅里极尽奢靡的摆设,压根不睬吼叫之人到底藏有多少不满。
“怀疑?”朱唇轻掀,眸底唇畔皆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可是,师父……”
呜,总不能欺他到这个地步的,是不?
他当然知道有师父才有今日的他,倘若不是师父好心收留他,供他吃穿住,又教他武功和习乐,他今儿个岂能身穿绫罗首戴玉冠?
但饶是如再生父母般的师父,也不能要他假扮成美娇娥大摇大摆地进宫去吧?
“皇上下令,集召民间优伶、乐师,现下能进得了宫门,你就该偷笑了。”衣大娘冷着一张风华绝代的美颜。
“既然无常和画眉都要进宫去了,那就用不着我了不是?”应该吧!反正他这个师父的性子飘忽得让人捉摸不定,倘若真要他进宫,他再不想去还是得去。
但是进宫就进宫嘛,做什么要他扮女装呢?
无忧阁里最多的便是艳冠群伦的歌伶舞伶,放眼整个长安城,没有一家酒肆可以比得上。
真要从中挑选几个进宫的话,矇上眼睛都可以捉到一大把,何必要他那么可怜地扮女装?
他思不透啊,永远都思不透师父的脑袋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师父亲手自各地挑来的孩子,没有上百个也有数十个,有功夫底子的妹妹们更是不下十个,根本不需要他出马的。
可师父却是凭地坚持……
“可教坊使遣来的人说,至少要有两个姑娘,最好是一歌一舞。”衣大娘依旧慵懒,勾魂的媚眼缓缓地移至眼前急得快跳脚的男人脸上。“画眉的嗓音是一绝,整个长安城无人能比,拳脚功夫也绝对可以自保,推派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男人亦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画眉的嗓音出神人化,含凄带怯、噙喜还忧,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即使是宫中教坊里的歌伶也不见得能出其右,推派画眉自然有师父的道理,他明白,真的明白,但是他咧?
“无常的乐诣之高是阁里有目共睹的,羯鼓、竹笙、琴、筝、箫、笛无一不晓,是你们这群孩子的大哥,让他一道出门,倘若发生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这是为师的我所刻意安排的。”衣大娘不疾不徐地道,睇着他几乎快要沉不住气的俊脸,她不禁轻扬起迷人的唇角,勾勒出绝美的弧线。
男人仍是相当认同地点点头。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无常的乐诣一绝,抚琴似雨、扬筝若雷、击鼓似电、吹笛如风,悠悠乐音可噙火带焰,亦可攫水挟泠,令听者犹若人万里浓雾之中,心绪全由着他指尖的乐音浮动,浸淫在他的乐声中……这些他心底可是明白得很。
但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吧!
他的嗓音粗嘎低沉,不会搭词唱曲,手指笨拙无能,不会舞箫弄琴,遂犯不着要他丢脸丢到宫中去是不?
既然如此,要他进宫做啥?
“至于你……无痕……”衣大娘微眯起媚眼,睇着他那张即使是在后宫中也不多见的俊美脸庞。
水无痕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后一步,有点没面子地退到画眉的身边。
千万别说他孬,师父的可怕他可是见识过千万次的,别以为师父是个上了年纪的普通大婶,她可是他和无常两人联手也动不了她衣袖的狠角色,谁会傻傻的站在她身边讨打来着?
不过说来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下若不比划比划,倒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底是精进了多少。
但是,呜!他不敢啦!要是没成功一掌把师父劈死的话,他就等着被吊上阁楼,等着被冻死、饿死、吓死……
呜,他不想死得那么惨!
“你这个不成材的家伙,要你唱曲你像杀鸡,要你对词你像白痴,要你抚琴你抽断弦,要你吹笛你折断箫……”衣大娘的纤掌往正座旁的花案击下,霎时灰飞四溅,吓得水无痕有点狼狈地拉着画眉当挡箭牌。
师父较疼女孩子,躲在画眉身后准没错。
“还躲?”衣大娘眯紧水眸,狰狞得像是要把他拆卸人腹。
“无痕不敢。”他哪有躲?只不过是画眉在他闪身之后,碰巧出现在他的面前,适时为他挡了下罢了!纯粹是巧合。
“你这个臭小子,除了那一张脸能看,你还能干什么?”衣大娘疾步前行,霎时来到他的身后,毫无慈悲心地狠拧着他的耳。“你以为无忧阁里养的都是什么人?都像你这般不学无术的话,我岂不是要早早关门大吉了?”
“可是……”呜,好痛!想反击,但随即想起她是师父,而且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他就不敢出手……“我不会唱曲抚琴,但至少我有一身好身手,可以飞檐走壁又会跳文武舞,不敢说无忧阁的场面是我撑起的,但我所付出的至少可以抵过我的住宿和膳食费用吧?”
别说得他好似一点功劳都没有嘛,至少他也有苦劳的,是不?唉,像他这种有娘生没人疼的孩子最是可怜,尤其是寄人篙下不得不低头。
“嗒—”衣大娘尖细地拉长尾音,松掉了擒在他耳上的为道。“你也知道就是那身好本事才让你住在无忧阁至今来着?”
倒也不是她卖瓜自夸,但纵看横看无忧阁里头的娃儿,确实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无痕的文武舞。
即使是女孩子家的舞码,他一样可以像是无骨柳枝似地左旋右转,犹若雪絮一般飘零;况且他亦有功夫底子,自保有虞,倘若不选他人宫,她还真不知道该派谁去较妥当。
“这是师父教得好。”呜,再逢迎的话,他是和着血也要说出口。“我岂敢居功?”
“不,无痕不敢或忘师父的恩惠,倘若师父要无痕往东,无痕就不敢往西,要无痕去死,无痕就不敢贪活。”呜,多廉价!当初不过是贪了她几个包子,就这么被她从广陵拐到长安来。
练功练得要死,腿拐了、腰散了也没人疼,长大了还要卖笑求财,卖命探密,一辈子为她作牛作马不得有怨言,呜……
“是吗?你有这么听话吗?”
“我一直都是这么听话的。”他的双腿一跪,说得信誓旦旦、忠心不二,倒还挺像一回事的。
眼前先混过去,其他的往后再谈。
古云: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要他等个三十年也没问题,他就不信三十年后他还打不倒她。“真的??”
“真的。”跪在地上,他点的头都快要掉到地面了却仍是不敢大意,就怕师父今天玩上兴头硬是不肯放过他。
好,就让我瞧瞧你到底有多听话。”衣大娘笑得绝艳,纤指轻弹。“画眉,把他带进去,将阁里最好的行头都搬出来,御赐的大红凤帐给我挂上,风风光光地给我扮一个美娇娘出来。”
“嗄?”
水无痕呆在原地,迷人的唇弯成一个圈,不敢相信师父竟然如此狠心地顺水推舟,非把他送进地狱里不可……这、这不是自个儿亲生的也不能这么狠吧,他宁可干别的也不扮女装啊!
“走了。”画眉幸灾乐祸地拉起他。
“我……”还能说什么?
说不?他没那个胆子。说好?呜,他不要啦!
第一章
哇,好俊的美人啊!
水无痕双眼发直地直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直有一股冲动想要窜进铜镜里,把镜里头那抹倩影给揪到外头来。
想不到这就是他……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呜,好令人心碎,镜中人竟是自己。
师父长得绝艳,虽年过三十,却依旧艳丽得教人不敢直视,而他当年就是被师父唇角那抹伪善的笑给骗了,以为她是个脸美心也美的好大婶。孰知……根本是蛇蝎美人一个,狠到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如今要他涂脂抹胭的扮女娇娥进宫,岂不是要他一踏进宫便被宰了?
宫里多险恶啊,每一家酒肆的红牌莫不争夺着第一顺位,瞧他这张美颜,怕是还没进宫就让人给抓花了,那他多划不来。
他就是这么俊美如神,怪谁呢?
喷喷喷,果真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一个,倘若不上点胭脂,他还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美到如此蚀骨销魂的地步。
瞧瞧,这眉弯似柳,这眸魅如星,这鼻挺若梁,这唇俏像桃。连他自个儿都傻眼了。
天啊!真是美得不可方物,简直是天仙,他不禁要怀疑自个儿根本是神仙下凡,被师父那恶婆娘欺了。
“你瞧够了没?我都快吐了。”
低柔的嗓音轻泄而出,带着戏谑和挑衅。
水无痕往后一探,眯起魅眸盯着才替他梳装完毕的画眉,没好气地喊道:“你以为我愿意吗?咱们阁里若有人才,还轮得到我下海吗?”
啐,他不张声抱怨,她倒以为他认栽了。
“是、是。”画眉将月牙梳往妆台上一丢,疲 惫地倒在贵妃榻上。“又不是头一次扮装了,瞧得这么入神,连我都快要以为你是生错性别了,无怪乎师父老说,你若是不听话的话,便要把你卖进娈童馆不可。”
“娈童馆?”水无痕微哑的嗓音陡升。“师父真打这个主意?”
太狠了,就说师父根本就是心性不正,才会干什么大内密探,硬是压榨他这可怜的孤儿。
“她是说过。”
不过,谁知道师父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呜,我为她作牛作马一辈子,她居然还打算要我卖进娈童馆……”知道师父向来疼他少一点,凶他多一点,可他却不知道自个儿在师父跟前竟是如此不堪,呜,不是她亲生的,她自然是疼不下的,是不?
“谁要去娈童馆?”一道沉稳的嗓音突地插入。
“我呸,谁要去?你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言压根儿不差。
就见水无痕恶狠狠地站起身,有点狼狈地拉着曳地的大红裾裙,摇晃着满头金灿的簪穗,怒目瞪着眼前不过是比他高了半个头,比他多了一点男人味,年纪又比他大了一点点的男人。
“怎么着,火气这么大?”世无常有点啼笑皆非地睐着他。
“我火气大还不是因为你!”哼,师父就是偏心,竟要他扮女装,却要他扮乐师。哪有差那么多的!
明明是在同一个市集、同一条街上、同一个地点让师父给挑回来的,为何师父却待他特别好?
好事全归他,他就只能挑些硬的来做,就算是夜袭取密,他也只能选择在城内行事,哪像他那么好,还可以四处游山玩水,逍遥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偏心偏心,想不到师父真是那般偏心,他不服。
“我做了什么事让你火大来着?”
世无常轻挑起笑,慵懒地坐在一旁,一副好整以暇,洗耳恭听的模样。
“说,为什么扮女装的人是我不是你?”他怀疑很久了,只不过是不敢问出口罢了,事实上他一直在猜测无常和师父之间有不清不白的暧昧,要不师父怎会特别宠他?
自小总把好吃的留给无常,大鱼大肉尽往他的房里摆,而他就只能吃无常剩下的,连穿也只能穿他穿不下的。
就是因为师父这般偏心,才会害他长得不够高,害他无法在无常的眼前抬头挺胸,甚至还要扮女装……呜,太偏心了,倘若他真那么碍师父的眼,又何必捡他回长安?
“我扮女装能看吗?”世无常想也没想地道。
“那我就能看吗?”啐,大家一样都是男人,无常有的,他可是一样也没缺,他说这话岂不是太伤人了。
“不仅能看,还挺上眼的,包准你一进宫,马上被召进后宫,怕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也比不上你的一颦一笑。”世无常打趣道,连一旁的画眉也极有义气地点了点头附和。
“啐,那当然,瞧我这美颜……”美得如此无双无俦的,谁能与他争锋?“我现下不是在同你说这个,我是在说,宫中既然说要两位优伶进宫,既有你和画眉主事就行了,还来招惹我做啥?要扮女装,我瞧你的五官也挺不错的,扮相肯定不差,你为什么不扮?”
世无常挑眉睐着他,突地站起身。“你瞧过这么壮硕的姑娘吗?”
水无痕微抬眼,恼得牙痒痒的。“可我也没见过像我这般身段的姑娘家。”
“西域有。”
“我又不是西域人。”他不禁发噱。
但五官有些像。”世无常很好心地为他解说。“师父说,你的五官有点像是西域人,身段也像,倘若假扮成西域姑娘,应该不会让人识破才是,不过你要记得,一旦进了宫,你就是个哑巴,不准开口。”
“为什么?”这简直是泯灭人性了!
要他扮女装已是人生至悲之事,想不到还要他当哑巴……他是招谁惹谁了?
“要不你以为有哪个姑娘家的嗓音是你这种音调的?”
水无痕一愣,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说的倒是,只要他一开口,八成会先吓死人,还是别开口的好,师父确实有远见。
可不能这样啊!无常把事情都说明白了,那他憋在肚子里的怨气要怎么发泄?总要给他一个理由无理取闹一番,调整一下心情再进宫吧?要不让他在半路上憋出病来,坏了师父的事岂不更糟?
不管了,随便找个借口磨他。
“说,你方才到哪里去了?明知道咱们就要起程进宫了,却老是等不到你回来,你是存心整我的,是不?”好牵强的借口……连自个儿都嫌烂,但他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任性,让他撒泼一下又如何!
一旦进宫之后,倘若事迹败露,说不准兄弟俩往后都见不到面了。
“我同一念辞别。”世无常简洁地回答。
“一念?”喷,又是那个家伙0他是你姥姥啊,不管你要上哪儿总是不忘上他那儿,你也真够……”算了,他念得都烦了。
“无愁甫嫁过府,我总得过去探探,要他好生待她。”
“你何不干脆把她绑在身边算了,等她出阁了再探不嫌多此一举?”画眉媚眼斜瞟着,清冷的美颜有些不耐。
“你在胡说什么来着?”世无常轻道。
“咱们心知肚明。”啐,他做得出这种事,她还看不下去咧。
“我不懂你的意思。”
“甭在我眼前装傻,他人不懂你世无常,我可是把你摸得一清二楚。”不知怎地,见他那么孬的把心仪之人往外送,她就是有一肚子气。
画眉怒敛眼,世无常则是笑而不语,站在中间的水无痕只能很可怜地当个和事佬。
“我说啊,待会儿咱们就要进宫了,这进宫当然不只是为了进殿表演而已,还有许多正事要办,因此我想,咱们是不是得先想好计策,别为眼前这鸡毛蒜皮大的事争吵不休?”
是他嘴贱,是他不好,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知道无常心仪小师父无愁,明知道无愁甫出阁进一念的新房,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当头提起此事,但他却……唉,他也是很无奈的。
瞧,他昂藏的男人躯体上头居然挂上了女人的襦衫裾裙,他也很可怜的,让他发泄一下应该也不为过吧?
可讵料……唉,他错了,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所以别吵了。
“谁在同他争吵?”画眉冷哼了一声,偃旗息鼓。
“是是是。”不然他又能如何?“无常,咱们先分配一下谁要探哪个府。”
“你想办法进郡陵王府,我和画眉则会想办法接近八皇子,遂你必须……”
水无痕点了点头,美颜再正经不过,却多了些无奈;他倒不是怕丢了小命,横竖命是师父给的,早晚都得还。但若真出事了,他倒希望自个儿是着男装而不是扮女相,他可不想让人知道无忧阁第一文武舞郎居然扮女装……
女装耶!居然真要他扮女装……呜,他才不管儿女情长间的事,他只想管自个儿的装扮。倘若让人给认出来了,他还要不要当人啊?
来了、来了,就来了……
“笑啊!无痕,你不笑的话,脸上的妆岂不是白费了?”
废话,他当然知道要笑,可问题是他的嘴就是不听话,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坐在软轿上进宫,进了宫之后为免被当作奸细就得掀起轿帘,好让他这张脸让往来的王侯将相、皇亲国戚瞧瞧;他得扮慵懒又得学勾魂,还得先认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哪个侯、哪个爷,眼波流转之间就够他忙得了,现下却还要他笑?干脆把他砍了倒还快活些。
“唇角再勾弯点……”坐在他身旁的画眉不忘再次耳提面命。
水无痕抬眼瞪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她,嘴角险些抽搐。
啐,这婆娘未免也变得太快了吧,方才在无忧阁时还臭着一张脸,他还以为自个儿是见到母夜叉来着,孰知才踏进宫门,她居然可以笑得凭地勾魂摄魄、艳绝群芳。一绝啊,真的是一绝啊,怕是他三辈子也学不来的。
不过,笑不出来,还是得笑!
水无痕回神轻勾着僵硬的嘴角,看着众人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很可怜地让冷汗流满了一身。
他从来不怯场的,更不是头一次站在台上任人评头论足,只是以往他都是以原本面目现身,俊美得仿若天仙;但他现在可是扮女装,还是个哑巴姑娘,他多怕有哪个曾到阁里的达官贵人一个不小心便认出他来。
唉,倘若师父真要他的命,他也不敢说不啊!
“你摆那是什么衰脸,瞧你这模样谁愿意靠近你,活像带霉似的。”瞧他的脸一沉,画眉轻抹着笑却语重心长地交代着:“你可别忘了,待会儿一进教坊,咱们就得分开了,你装哑巴可要装得像一点,别让人给识破了,把我和无常都拖下水。”
“你放心,倘若真是出事了,我也不会拉你们做垫背,你当我是那么无情无义之辈吗?”他才不会笨得露馅,只不过是尚未适应罢了。
“你记得便好。”她依旧是笑,笑得教人心醉。
“可这教坊怎会凭地麻烦,居然还分了左右教坊,搞得咱们三个人得要分散开来……”他偎在画眉的身旁,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把重量都压在她的肩上,小声地道。“不对,无常可是守在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最可怜。”
呜,让他撒撒娇吧,怕是再无机会了。
“呸,你的武功便可以自保,又是个男人,有什么好可怜的。师父派无常守在我的身旁是因为我的武功不够精进,又是个女人。”画眉微蹙眉硬是把他那头缀满玉穗的头推到一旁去。
“可我现下是女人……”
瞧这眼、这头、这衣裳……哪里像个男人来着?
“呸,是谁在进宫的路上鬼吼鬼叫的?”翻了翻白眼,她依旧笑得尽职。
“因为我不想进宫啊!”
有哪个男人会愿意?
瞧他长得可比宋玉潘安,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凌迟他吧?
“是你不想扮女人吧。”
“呜呜,还是画眉妹妹了解我……”水无痕无耻地趴在她的身上,明目张胆地把她拥人怀里。
扮女人总该有那么一点点好处的,是不?
呵呵,即使他现在紧抱着画眉也不会有人反对,横竖两人抱在一块,顶多也只能说是一对感情好的姐妹,不会有人说他是登徒子的。
“放手,我叫你放手!”画眉使劲却挣不脱他的蛮力,气得咬牙切齿。
“不放!”他这下子笑得可贼了,然看在轿旁的人群眼中却觉过分勾魂,个个皆把他当成天仙美人看待。
“你是把我当成阁里的寻常曲倌不成?我要你放手你还不放手,是想找死吗?”不要以为她不会还手,把她逼急了,天皇老子来都一样杀无赦!
“唉,一旦进宫就是凶多吉少了,死嘛!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等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倘若可以死在画眉妹妹的怀里,我这一辈子可知足了。”至少不要让他冷冷清清地死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而且身上还穿着女装。
这是他头一遭对自个儿这般没自信,八成是顶上的玉冠把他给压晕了,他才会满脑子胡思乱想。
“呸,别想死在我的怀里,我还想要荣华富贵,别挡我的路。”笑话,她在阁里辛苦了那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以为她进宫是好玩的吗?当然是赶紧办好正事,好找个高官显贵窝身,要不真要一辈子在师父手下当密探不成?
“你……”呜,果真是师父一手调教且最为疼爱的徒弟,狠劲同师父不分上下。
看来,再不愿意他也只能认了,横竖都已经踏进宫门了,眼看着就快要到教坊了,他这当头要后悔也不成了。
还是赶紧把事情查清楚,然后逃出宫去吧。
可是,这玉冠未免太沉了些,好重啊!
第二章
了不起,真的是了得。
水无痕勾魂的魅眸盯着在鼓架部里头来回走动的女优,简直不敢相信有人能顶着擎天冠还这般行走自如,甚至是健步如飞的,连他这个习武多年的练家子都深感错愕,甚至开始怀疑自个儿的功夫到底算不算上乘。
虽说他是不爱扮女装,但现下却又突地发现可以扮女装是恁地幸运。瞧,多少的莺莺燕燕在他眼前来去游窜,而这里又不是无忧阁,倘若他真要做什么,师父也管不着!嘿嘿,这能不能算是师父给他的津贴?
只是这里头的人怎会恁地冷淡?根本没有人肯多看他一眼。
不过,说来也真巧,怎么才一人宫便有事可做。
这下子可忙坏了里里外外奔波忙碌的教坊使了,就见一群人在石板场上跑来跑去,而他这个哑巴只能很无趣地冷眼旁观。
反正也没人甩他。唉,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感到受创,居然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呜,他还以为他扮相太美,说不准一进教坊就会被人欺负,谁知道甫进宫的优伶们顶多只是瞧他一眼,便忙着和教坊使们套交情,说难听一点,根本就是无视他的存在。
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比较好办事,但总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就是快活不起来。至少他也是无忧阁里第一舞郎,到这儿来却……总觉得心底有那么一点点的受伤。
“喂,你,待会儿同我上殿去。”
一声暴喝突地杀进他的耳里,水无痕连忙拉回四散的心神,抬眼盯着看似在唤他的教坊使。
是在叫他吗?
“还不赶紧跟上?”又是一声不懂怜香惜玉的暴喝。
很好,他确定对方真的是在叫他了,但是叫他干嘛?
他是挺想问的,可问题是他现下扮的是哑巴,想开口却又开不得口,不想跟着他走却好像又不行……
水无痕站起身,有点犹豫不决地看着快步离开的教坊使,突地感觉到背后数道如剑的炽热视线,不禁无辜地回头望向那一个个娇美如花的优伶,只见她们皆成了吓人的母夜叉,莫不露出一副欲将他生吞活啃的噬样。
不会吧……那么惹人怜爱的女孩子怎会露出这般神情?
厌恶他也犯不着搞得这般露骨吧!他有这么惹人讨厌吗?
呜,不要因为他扮女装就讨厌他嘛,以往在无忧阁时,他向来是阁里的姐妹们争风吃醋的主因,尚不曾遭受过这般恶毒的视线。呜,好伤他的心,他还以为可以在这儿觅得美娇娥的,想不到……他的扮相竟是恁地惹人厌。
罢了、罢了,兔子不吃窝边草亦不代表他永远讨不到妻子。
“还在磨蹭什么?你以为你耽误得了时候吗?”走在前头的教坊使久等不到他,不禁回头怒喝。
水无痕扁了扁嘴,很无奈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又听着他不断地叨念着。
“你要知道,你甫入宫就可以得到这么好的机会,是皇上的恩惠,你要知恩,待会儿上殿去,可得要尽力表现,知否?”
上殿?表现?
他才进宫耶,要他表现什么?
“今儿个皇上要为左卫将军洗尘,特地在武德殿中摆宴,你可知道左卫将军是何人?”教坊使走起路来摇头晃脑的,还不忘侧眼睇了他一眼,见他摇了摇头,又接着道:“是郡陵王。”
水无痕轻挑起眉,不着痕迹地在心底盘算着:他的运气可真不是普通的好,才进宫便让他听见了这个好消息。
呵呵,这下子他就不用再费心力去查他的底细了。
“待会儿上殿,尽管把你最拿手的都使出来,倘若可以让皇上或是郡陵王看上的话,往后的日子可就不愁吃穿了。”他说得很暖昧。
水无痕勾出一抹笑,却不知在心底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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