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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臂方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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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夏。
随着几声低沉的闷雷,中岳嵩山一场罕见的大暴雨倒也似的从天而降。
岩崖诸壑顿时千流竞发、万鼓齐鸣。
天色放晴后,一位常年在玉皇顶修行的老道攀上山崖采药。他无意间朝右下侧一瞅,发觉脚下有一处山岩坍塌了数丈。碎石沙砾中,混杂着一些整齐的石块和老式大青砖。
老道不免诧异:如此深壑断岩之中,哪里来的这些砖? 他循迹瞅去,目光在一处山崖前落定:在大蓬的野藤和灌木丛中,紧贴一座山岩的地方,隐 隐约约竟现出一座坍塌了近半的佛塔! 这场泥石流之前,那里原本是一片乱岩林丛,四处深壑陡峰,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通到那里 的路径。
塔怎么会在山岩后面? 有关部门闻讯后即刻前往勘察。
专家依据现场情形判断:该塔建成之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被人以大量山石沙砾封堵…… 据考,此塔当立于一千四百年前的南北朝时期。
经各方紧急协商决定:立即进行抢救性发掘。
当扒开碎石浮土并撬开一扇厚重的石门后,伴着扑鼻的潮气,顺着一条狭窄的石阶下到地宫 深处,一座一米多高的汉白玉雕花石龛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人们十分小心地打开了石龛—— 在场的人呆住了:一座莲花形汉白玉座上,赫然端坐着一位身披袈裟、跏趺而坐的僧人! 僧人身上的大红织锦袈裟于灯火的辉映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众人屏息凝神,肃穆良久……
僧是独臂,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地宫中,除了经卷法物、禅杖、如意等文物之外,还有一把宝剑、一套盔甲和一副兵符。
无疑,这是一位神秘的高僧!在高僧身上,人们还意外发现了一对璀璨夺目的翠镯…… 僧系何人? 塔因何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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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一章(1)
第一章
武帝离开太师新建府第回到寝宫时,正好是上灯时分。
爱妃李娥姿微笑着迎上来,一面为他脱去龙袍更上常服,一面低声奏禀:族兄宇 文孝伯和下大夫王轨二人已在小书房等候他多时了。
当武帝踏进小书房落座未稳,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向他透露:太师、大冢宰宇文护诸 子和心腹一党,因争权夺利发生了内讧。眼下两边刀剑相向,已呈崩裂之势…… “陛下,时机终于到了!”王轨急切地说。
“陛下,动手吧?”孝伯望着武帝的眼睛说。
武帝忽地从御座上站起身来,却慢慢探出身子,伸手从旁边的楠木御案上的大笔 筒里取出一卷东西来。
“二位来得正好,我有一样好东西,正要请你们来看看。”武帝一面说着,一面将 那卷东西徐徐展开在桌上。
两人急忙探头去看,原来竟是一份图文并茂的《象经》。
“陛下?”孝伯、王轨两人疑惑不解地望着武帝的脸。
武帝兴致勃勃地指着《象经》说:“这可是我琢磨了好几个月才制出来的。你们看 ,比波斯国传过来的那套盘戏的玩法是不是更有意思?”一面说着,他一面打开一个紫檀木的棋盒,从里 面拈出几枚棋子摆在棋盘上。
棋子有茶瓯大小,颗颗浑圆,墨玉制成。于烛光下闪着沉冷的光泽。这是今年上元节前夕西域于阗国遣使不远万里贡奉而来的。
孝伯、王轨见陛下竟还有心玩盘戏,一时真有些哭笑不得。
武帝一面摆着棋子,一面指着自己制作的《象经》笑道:“除了日月星辰、车马士 象,你们看,这个过河的卒子,只要一过了这楚河汉界,就可以横冲直撞,厉害无比。稍不 留神,车毁马亡事小,就连御座上的这个窝囊废也无处可躲了!” 孝伯和王轨四目相视…… 十七年前,武帝的父亲、北周太祖宇文泰临终时托付侄子宇文护辅佐幼主,宇文护因 大权独揽而野心渐生。太祖驾崩未足三个月,宇文护便废弑了不甘听命的十四岁的闵帝。
闵帝是武帝同父异母的三哥。
为了遮人耳目,宇文护又拥武帝的大哥、二十二岁的宇文毓嗣位,号明帝。值明帝 嗣位的第二年,宇文护勉强归还部分朝政于明帝。然而,军国大权仍旧把持在宇文护手 中。此时,宇文护发觉表面看上去性情懦弱的明帝,在处理一些朝国之事上竟是出人意料的果 断明敏,理政不久便显出了过人的天聪。
而且,这位被自己一手扶上帝位的明帝并非处处都肯俯首听命。
宇文护开始寝食不宁。他懊悔当初自己怎么没想到扶持太祖的几位幼子为嗣。
明帝嗣位的三年中,宇文护数次令手下对明帝暗下毒手,每次都被机敏的明帝不动 声色地躲过了。
明帝与武帝的兄弟情分比别的兄弟更亲密些。私下无人时,明帝常对武帝忧 叹家国:“四弟,奸相包藏祸心,杀气时露。只怕我迟早会和老三一样遭到奸相的暗 算。我一人身死实不足惜,最担心的是眼下大周强敌四邻。奸相一旦夺重,江山社稷必生动 乱啊!” 明帝嗣位的第三年春,大周将士平定边乱大捷而归,明帝在重阳阁宴赏立功将 士。因多饮了几杯,不觉放松了戒备。当他尝了两块一向喜爱的糖饼之后,即刻便觉腹内灼 痛异常起来。
到底没有躲过奸相的暗算! 那天,武帝正好坐在紧挨大哥旁边的位置。他虽感到了大哥的反常,却以为大哥是 因为大周的凯旋而激动,万没有料到大哥当时已中了毒! 大哥握杯的手抖得很是厉害。武帝有些诧异地望着大哥:一向沉敛持重的大哥,今 天怎么了? 过了会儿,武帝看见大哥转过脸来,用慈爱如父的目光定定地望了自己一会儿,尔后 旋过脸去,巡视了满朝文武一番。突然,他抬起手指着武帝,当着群臣的面大声颁诏:“众位爱卿……朕自享大位以来,九州未一,敌国相峙,为此常存憾恨……朕近日颇感身心疲惫, 自知天命不久。大周至今储君未定,朕一旦归去,社稷必因虚旷无主而生动变。朕的儿子尚 在幼年,不堪朝廷大任。今日,朕当着众位爱卿正式传诏:朕之三弟早亡,朕之四弟鲁王宇文邕 ,为人宽仁大度,定能不负众望弘我大周。朕死之后,按诸弟长幼之序,当传位于朕之四弟 鲁王邕……朕望大周太师、晋国公护兄,大宫伯于翼大将军,还有在座的诸位公卿大臣, 协和同心匡扶新帝,坚守人臣之大节,勿忘太祖之遗训……” 大哥话音未落,一口鲜血喷在龙袍之上…… 武帝不知满朝文武当时是如何惊慌变色的。当他惊痛万分地扑到大哥身边时,大哥 一面大声喘着气,一面死死地抓着他的手用力摇了摇,弥留的目光中流露出无以言说的希冀和悲怆…… 大哥因担心朝廷动变可能引发杀伐争重、天下大乱的局面,也为了他这个兄弟能 够顺利继承帝位,至死未在群臣面前流露出自己遇毒的真相…… 很多年过去了。然而大哥临终口传遗诏时那强抑灼痛却不动声色、刚毅镇定的神情 ,弥留之际那沉甸甸的目光,常常会在半夜时分突然闯入武帝的梦中,令他骤然惊醒,不敢 松怠…… 两位皇兄相继死于奸相毒手后,武帝成了大周国的第三位傀儡国主。
他这个嗣帝,一做竟是十三年。
十三年里,宇文护始终不再提还政之说。而武帝无论是在家事还是国事 上,似乎只肯听凭和依赖太师的主见。朝臣面前,总是赞叹宇文护乃当今的管仲和周公。私 下与宇文护见遇,虽有君臣之别,却从来只以家礼相待,以皇兄称之。宇文护也就以管仲、周 公自居。
一年又一年,眼见大周国的第三位嗣君做到三十多岁仍旧显得懦弱无能时,朝中大臣或因心灰而退隐,或虚与周旋,也有干脆投奔到宇文护麾下以捞得荣华 富贵的。
宇文护从最初的疑虑重重到渐渐释然,更加专横跋扈了。太祖生前扶持的忠臣良将 如独孤信、李远、孙恒、宇文贵等,也相继被开缺或是害死。从京师朝廷到各州郡县的军国 大权,几乎全被宇文护的儿子和党羽们把持了。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整整十三年里,武帝这个“无能”的傀儡嗣君,竟是咬着一 个字挺过来的:等! 他十分清楚:眼下的大周国,东邻大齐,西接吐谷浑,南有强陈,北有突厥,危机 重重。任何一点的内乱动荡,都可能引发异邦外族乘虚而入。为江山社稷考虑,当下最关键的 不是谁来主政,而是内安外交、积蓄国力。
只要国家安定、百姓得乐,无论奸相如何专权擅政,他都能视而不见…… 今天是宇文护的生母阎氏八十五岁大寿。武帝亲临贺寿,第一次驾临刚刚落成的太 师府第。即便是居住在皇宫大内的武帝,若非亲眼所见,他也绝料不到新建太师府竟会如此 奢华富丽:从太师府门外数里长街到太师府内,高大的殿堂台阶和甬道两旁,层层阵列着全副 盔甲、荷戟扶钺的卫兵。整个太师府内,黄顶碧瓦、飞檐画栋不知有几重几进。亭台园林, 曲涧回廊,无一处不阔于皇家御苑。正殿外几十级台阶栏杆皆是镂空花鸟,台阶中的斜坡上 是石头雕成的游龙戏珠。偌大的镶石青砖大平台上,一对赤铜镏金的雄狮两人多高,正堂地面 的镏金大砖能照出人影。正殿内,一条锦毯沿阶一直铺向太师座。太师座正中偌大的雕龙楠木 扶椅上,赫然铺着绣有云水盘龙图的明黄锦垫。一围多粗的四架顶梁上,五彩盘龙腾腾欲飞 。其殿堂台阶的巍峨高大、摆设铺陈的奢华张扬,已远远超过了帝宫建制! 寿宴之上,九九八十一名身着青绫粉绡的乐伎,铜钹鼓磬、丝竹管弦齐发;在清平仙 乐袅袅萦回之中,七七四十九名红罗绿绮的绝色美女轻歌曼舞,疑如仙子。而一向节俭修身的武帝,即使是皇宫大典,也从未动用过如此阵势庞大的鼓乐 歌舞…… 以往十三年中,无论奸相如何僭越,武帝都能做到不动声色。然而,在四方未平、 强敌逼伺、家国危困之际,边陲前线御国杀敌的大周将士们每天每时不仅要面临流血送命的 危险,还要忍受严寒酷暑下缺衣少粮和兵马不足之苦。奸相如此大肆侵吞挥霍资 财,这才是武帝忍无可忍的! 夜深时分,激愤难抑的武帝独自在屋内踱来踱去,仿如一只被关进栅笼的狮子。他 目光阴厉、神情威烈——除了爱妃李娥姿,满朝文武甚至所有的宫廷卫士中,恐怕没 有一个人会料到,一向温和憨厚的武帝还有这样的神情! 此时的武帝两手攥得快要出血:奸相一党丧心病狂,恶贯满盈,又逢内部崩裂之际 ,此时乘势诛逆,必得人神共助! 娥姿发觉:这两天,武帝每到夜半时分又开始出现虚热冷汗之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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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一章(2)
自长兄明皇帝被毒弑后,武帝嗣位的这十多年里,每当他遇有什么重大心事时,夜 间总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娥姿用汗巾轻拭着武帝身上的虚汗,一面轻轻地为他抚捏着额头的印堂、太阳,脊 背的心俞、关俞,颈部的风池等穴位,使他绷紧的心神渐渐得以舒缓…… 武帝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
十几年来,多少云谲波诡、刀光剑影的夜晚,他都是在李妃这般深情的抚摩中 放松绷紧的神经和身心并一天一天撑过来的。
待听到武帝的呼吸渐渐缓弛下来时,李妃一面用柔软如绸的手在他身上轻轻游走,一面幽幽低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音…… 武帝焦躁紧张的心绪在爱妃李娥姿的似水柔情中渐渐平息下来。他呼了几口气, 仿如在半昏半睡中,轻轻握着娥姿的手,沉吟再三后,终于把一桩天大的心事吐露给了娥姿 …… 娥姿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可她表面却未显露出紧张。
自小便开始历经世事和命运沉浮的娥姿,加上多年来和武帝一起过着刀光剑影、韬 光养晦的日子,早就练成了机敏的心智和沉练的外相。
此时,她把脸儿偎在武帝的膀子上,停下了歌吟,而绢绸般柔软的手依旧在武帝 胸腹上游走着…… 李娥姿原是南朝王公之女。当年,娥姿的父亲安国公在江陵之战中城陷被俘,公府 上下男女老少数十口统被当时还是北魏太师、大冢宰、大司马的武帝的父亲宇文泰的部下俘虏。
那是一个酷寒的隆冬季节。南朝被俘的王公贵族们连同他们的父母妻妾及儿女,和 数以万计普通的南朝俘兵一样,被人用同一条绳索捆缚着,千里迢迢、顶风冒寒地被一路 押解到北魏都城后,分配到各王公将相的府上为奴为婢。
娥姿的父亲在押往北朝的途中便因病身亡,全家人被四分五裂分发到北魏各王公府上 为奴为婢。生得颇有几分姿韵又知书达理的十二岁的李娥姿被太师宇文泰留下,赏给了当时 还是鲁国公的武帝做了侍女。
娥姿自幼攻书习文,就算沦为奴婢,她身上的高逸气韵也仍旧难以遮掩。武帝很快 发现了娥姿过人的才智,于是将她收为侍妾。娥姿文采横溢,闲暇时仍旧博览古今籍册,偶 尔也能为武帝释译今古,武帝越发引她为知己。武帝奉明皇 帝遗诏嗣位后,娥姿又从夫人被册为姬嫔帝妃。奸相擅政的十几年里,夫妻二人患难与共、相知相依。
后宫六七位嫔妃当中,武帝所有心事只有李妃一人尽皆知悉。
武帝在李妃的抚摩下渐渐入睡了。
娥姿却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心内蓦地一动! 天色微亮时分,娥姿终于忍不住摇醒了武帝…… 武帝虽觉此计颇为稳妥,转而又有些犹豫:“娥姿,如此为之……是否会遭天下物 议?” “陛下,为了大周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非常之时,只能以非常之法而了断啊!”娥姿 道。
武帝又沉思了一番:“此事……是否与孝伯和王轨再商量商量更为稳妥?” 李妃忙道:“陛下!家国存亡的生死关头,少一人知悉便可多一分安全。当年三 皇兄闵帝与大臣谋除奸相,便是知情者告密导致了杀身之祸。臣妾以为,陛下若担心势单力薄 ,倒是六弟卫王,与陛下原本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又因新近被奸相罢黜而对奸相仇怨 ,陛下不妨与六弟合力为之!” 武帝和李妃二人又再三地斟酌了各处细节,觉得万无一失时方才决定依计而行 …… 天和七年三月,太师、大冢宰、晋国公宇文护率部出巡同州返京。
宇文护依例进宫,到文安殿面见武帝并禀说西巡诸事。叙谈中,宇文护看出武帝面 露忧烦之色,疑惑地问:“陛下面露忧色,可有什么烦恼之事?” 武帝犹豫了一会儿,叹气道:“唉!皇兄不知,太后虽春秋至尊,这两年竟越发醺饮 无度,酒后常有失态之事。弟虽数次劝谏,太后不仅不肯听从半点,反倒呵斥弟多事。弟闻 听百官常有私议,此虽后宫家事,但毕竟有伤朝廷脸面,故此烦恼。” 宇文护点头道:“哦,此事臣也有所耳闻。” 武帝沉吟了一会儿说:“皇兄,太后一向都听皇兄的。此事,若皇兄亲自劝谏太后 一番,弟想,太后当会稍加戒减的。” 宇文护面露犹豫:“这个……” 武帝面带愧色:“咳!皇兄常年南征北战、日理万机,为军国大事操劳忧患,正值 壮年却已是须发多白。弟每日在京城宫中坐享安逸,本不当再以此烦琐家务加累皇兄,可是 酗酒之事弟也曾劝诫太后多次,太后不仅不听,还呵斥弟多嘴碎舌。弟遥想当年儿时,太祖 征战南北,曾把太师府家中内外诸事尽付皇兄一人掌理。皇兄那时虽说年长,却也只不过是 一介少年,而阖府老少主仆百余人,皇兄一人竟能处处料理得不严而肃,不怒而威。上下人 等、兄弟姐妹,有谁不钦服敬佩的?如今,皇兄在外征杀御敌,回朝替弟分担万机之劳,我 大周国方得有今日之大周,朝野也算得一片清平。弟生性喜静不喜动,平时既不能助皇兄处理军国繁事,如今竟连内宫也难料理得齐全了,说来实在惭愧……” 闻听此言,宇文护一时记起当年太祖率兵南北征杀时,兄弟姐妹甘苦与共的诸多往事 ,不禁触动了几分亲情来:“哪里!哪里!我不过是仗着诸位长辈的扶持和兄弟的抬举罢 了。陛下,太后酗酒之事,不是为兄有意犹豫推脱,只不知从何开口,才不致伤了太后至尊 ,又可使她从此稍知戒减?” 武帝见说,忙捧出一份誊写得工工整整的《酒诰》,双手递给宇文护:“皇兄,这段 日子为太后酗酒之事所扰,弟参照周文王的《酒诰》,加上一些感悟,得了这份《酒诰》。皇兄 请看,若以此劝诫太后,还算稳妥吧?” 宇文护接过《酒诰》浏览了一番,不禁动容道:“嗯!此《酒诰》言辞恳切,至纯至孝、至 情至理,极是感人!太后闻听定会有所醒悟。” 武帝面露喜色:“弟几番想以此《酒诰》劝诫太后,却又怕太后不待弟读完便大发雷霆 。因太后一向敬服皇兄,此《酒诰》若由皇兄宣读并劝谏一番,弟再跪请太后为国为家今后饮酒稍加戒减,不知可行得通?” 宇文护想了想:“嗯,这主意不错!臣愿替陛下排解忧烦,臣这就和陛下一同到掖 宫劝诫太后。” 二人当下便离开文安殿,过掖门、穿御花园,一路径往太后所居的含仁殿而去。
正值阳春三月天,御花园里绿柳依依,红桃灼灼。因劝诫太后戒酒本属家事,两人 也未带左右,一路踱廊过桥地来到含仁殿外。
宇文护来到殿外时,神情略犹豫了一下,一只手不自觉地扶在腰间的剑柄上,双眼在 四周迅速睃巡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常时,方才缓缓移步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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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二章(1)
第二章
秋日少林,宁谧若梦,夕阳如血。
葛屦麻衣的大禅师面南趺坐,神情藏着无以言说的悲悯和戚伤……从昨天傍晚到今天黄昏,大禅师在这方悄寂无人的山巅林丛 已整整禅坐了十二个时辰了。
他瘦削的身影如嶙峋的山岩般沉凝。
伴着晚岚的流逸和清风的轻吟,从天外飘来了一阵阵令人肃穆的天音: “南谟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都婆阿弥哆悉耽婆……” “……天下和顺,日月清明,风雨以时,灾厉不逞。国丰民安,兵戈无用,崇德仁 兴……” 大禅师用风一般的清音反复低诵《无量寿经》和《往生咒》。
他要用法音慈航超度那满山遍野游魂野鬼的亡灵—— 那是他四十年前的罪孽…… 也是这样一个秋日黄昏。
前朝北魏最年轻的一位柱国大将军,率领两万魏军与南朝梁军在虎牢、北山一带接 连几个月的血战,双方伤亡都很惨重。
魏国新增一万八千援军即将赶到北山时,大将军决定以诱敌深入之计,在北山坳 形成合围,一举全歼梁军。
大将军命属下五千士兵散旌乱步,金鼓不振,佯作委靡颓败之状,将南梁兵马诱往 北山坳魏军的包围圈中。不料,梁军发兵神速,先于魏国大军与援军合拢之前,将作为诱 饵的五千大魏士兵一下子堵在了山坳旮旯里。
五千魏军与数倍于自己的梁军浴血厮杀,虽说为大军合围赢得了战机,但五千魏兵 却因寡不敌众而全部战死在了岙子里。
大将军率部与援军终于在前后左右堵死了各个出口,将三万多南梁士兵死死锁在了 谷底,然后命大魏士兵从山顶上往山谷里射发燃有火油的箭镞,滚下大小的山石乱木。
大将军挺立山头,见敌军阵中的士兵仿如热汤下的蚁群般,在火烟、乱箭和滚石乱 木中蠕动,在自踏自践中惨叫挣扎。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浓烟伴着令人作呕的皮毛和草木熏燎气息,伴着尘土和人马汗 水的气息从山谷一阵阵腾上山顶。山谷中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双方士兵和马匹的尸体残骸。
大将军挥剑命士兵冲下山底血刃梁军…… 大军压顶之下,剩余一万多没有战死的南梁士兵不想再作无谓的挣扎和反抗了。他 们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全部跪在地上投降魏军。自动扔在一起的刀剑,堆积成了一座又一座小山。
年轻的大将军策马缓缓走到降军阵前。
敌国士兵早就闻听过这位战无不胜、令人胆寒的魏国大将军的威名了,他们跪在地 上,露出乞生的目光。
大将军挺立马头,夕阳把他的身影扯成了一座陡峭的山峰。他犀甲上的鳞片于夕阳下闪着耀眼的辉光。
十几年的沙场拼杀使他练就了一身过人的领兵打仗本领,人称常胜大将军。魏帝见 爱,将公主许他为正妻。他发誓用自己的三尺长剑扫平南北,为大魏皇帝的一统王业立下汗 马功劳,留名青史。
此番凯旋后,魏帝自然还会再次隆重晋封他,而他十月怀胎的爱妻、大魏公主正好 也该临产了…… 大将军伫立在那里,望着跪了一地的俘兵不作一语。这些全是敌国兵士,如果把他们 带回都城,朝廷会依例把他们分拨给大魏国各王公将相的府上做奴做婢,从此生生世世为主 子们耕植、纺织、打猎、放牧…… 连年征杀,成千上万的战俘被成批成批地分发到大魏国王公将相的府上,他们的家 奴已经够多了。可是朝廷赏给他们邑地、山林、牲畜和草场却是有限的。这些男性奴隶,已经 远不如牛马猪羊和女人更让他们欢喜。
若把这一万多俘兵带回京城,这归程的一路之上,至少还得多出数十万斤的口粮才 能勉强支撑到京城。可是,这一带因连着两年的大旱,原本就是赤野千里、饿殍横叠了,哪 里再去找那么多的口粮来?可是,如果放走他们,他们虽一时各自归家,倘被敌国国主重新 征召,将会再次成为大魏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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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第二章(2)
大将军所率的这支兵马在外转战已经数月了。此番大捷,属僚们都急着要归京报捷,与父母妻儿团聚。若带着这一万多俘兵归国,大魏士兵就得把口粮分出来供给这些敌国 俘虏,而他们自己就得忍饥挨饿。
大将军沉吟不决。
左右辅将眼中出血,一齐叫嚷:“请大将军下令斩杀!” “大将军!你看看我们惨死在这里的五千兄弟吧!大将军岂可再存妇人之仁?”大 将军的副将高喊。
“将军莫非忘了我大魏两万降兵被梁军坑杀的事了吗?”另一位佐将又喊道。
去年春天,大魏与大梁在雍城一战兵败,两万大魏降兵被敌国下令尽皆坑杀。
那其中,就有大将军刚满十六岁的胞弟。
大将军砉的一声抽出佩剑。
这是一把样式古旧拙朴的青铜宝剑,在夕阳下反射着不太刺眼的辉光。剑柄镶 嵌着北斗七星状的蓝宝石。眼下,虽说人们大多开始使用剑光厉烈逼人的钢剑了,他却一直 只用这把青铜宝剑。它曾陪着大将军的祖父和父亲南征北战,为家族赢来了万户封邑和广袤 连绵的良田山林,赢来了世袭九命一品开府大将军的武职和贵族封号。迄今为止,不知有多 少敌国官兵在它神利的剑刃下身首两异。
大将军手中宝剑掠过的同时,低头跪在他坐骑跟前一个降兵的脑袋眨眼便落到了地 上。
左右属僚皆知:这是大将军斩杀的命令! 于是,那些跪在地上、手无兵刃的万余敌国降兵,被大魏的几万兵卒横刀血刃,眨 眼便斩杀殆尽…… 血气扑天扬起。
大将军送剑入鞘的刹那,无意间扫了一眼脚边那个被自己削掉的脑袋——那脑袋正好 面对着他,上面竟然布满泪痕! 更可怖的是,那张稚气的脸上竟然生着和自己十六岁的胞弟一模一样碧澈的大眼睛 ! 大将军惊呆了:那一双眼睛,此时竟大睁着和他对望,接着又跌下了一串泪珠 儿后,才渐渐地没了光泽…… 这可是戎马杀戮多年从未遇到过的罕事! 大将军突然觉得胸口被人击了一锤似的,顿然作痛…… 他慌乱地跨上马背,欲尽快离开这里。
当他纵马走出山坳时,看见随着一阵卷着黄沙的狂风,从远处拥过来一群衣着褴 褛的百姓。他们一路悲哭着,有的手里拿着衣衫、有的抱着干粮,朝着大将军身后的山坳奔 去。
大将军似乎明白了:这是那些家在附近的敌兵的家小们赶来送他们的亲人上路的。
他们还以为这些俘兵被敌国打败后,会像往常一样,只是被押到异国去做奴为役的,却不知 此时这些俘虏统已成了刀下之鬼。
就在这时,大将军突然看见人群中走过来一老一少。老者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年轻的是一位媳妇装扮。两人满脸泪水地相携相搀着,一路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朝着战 火未熄的那个山坳奔去—— 大将军心下不觉一惊:这一老一少怎么像自己年迈的母亲和年轻的媳妇? 她们……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自己莫非是在梦中? 大将军定了定神,才发觉是自己看花了眼。原来这一老一少的打扮酷似自己母亲 和媳妇平素的穿着。
虽说是国家重臣、贵族后裔,因府中世代以俭朴传家,因而除了喜庆节日,母亲与 媳妇平素的打扮和一般民间女子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望着这婆媳二人,大将军心想:转战南北 ,离家数月,兴许自己太思念家中的老母和快要临产的媳妇,所以才生出了错觉。
然而待那婆媳走得更近一些时,大将军似乎又有些迷茫了:她们的面目看上去 怎么也如此熟悉?自己果然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们的啊!看那老婆婆,她拐杖上系着一条白绢 做成的招魂幡,招魂幡于向晚渐凉的风中呼呼啦啦地摇曳着。
大将军又望了那少妇一眼——天哪!怎么那年轻女子也挺着一个足月的大肚子? 大将军如坠雾里:也许,也许她们正是自己的老母和媳妇吗? 他费力地思索:如果不是自己的老母和媳妇,那么她们婆媳又是在为谁招魂 呢?儿子?丈夫?父亲? 他转过脸去,目光一路追随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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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二章(3)
蓦地,一声苍老而悠长的呼唤,把他从似梦非梦的状态中骤然惊醒: “回家吧——娘的儿!” “回来喽——” 大将军骤然之间像是被雷电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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