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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凌云霄-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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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年龄最小的莫紫也知道“印魂手”的厉害。施法之人,只要在对方魂魄上留下印记,除非被施法之人死了,不然,哪怕是彻底毁容,也会凭借当初留下的印记认出对方来。
“看来鞠隐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解开那四句已经渐渐被人遗忘的颂子所隐含的谜题了。”
“姚前辈所言极是,鞠隐应该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留意欧阳小姐了。”
“那他为何要把当时发生在欧阳小姐身上的奇异之事讲出来呢?”
“以鞠隐的心机,怎能不知道即便想隐瞒也是隐瞒不住的。讲出来反而更容易迷惑我们。”
“那他为何在十五年中迟迟没有什么动作呢,师祖?”
“颂子中说得清楚啊,‘且书金箔分上下’,鞠隐一定是在等待另外一半刻有经文的金箔出现。”
“可是,他又怎能肯定当另外一半出现时,一定能得到消息呢?”
莫紫的问题,一时把烟波钓叟给难住了。
是啊,鞠隐是如何如此肯定的呢?
由他初见欧阳琴心时口中发出的惊咦之声判断,这些年来,他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跟踪欧阳琴心,不然也就不会在认出其魂魄中留下的印记时而感到惊讶了。
“嗯,这其中定然还有我们这些人所不了解的细节。”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防范四十多天后,即将发生的不测之事。难道偌大的武林之中,除了鞠隐就再无其他能人异士了吗?”
樊老太君虽然已是耄耋之年的高龄,不过性子依然刚烈火爆。
“老太君,不是没有其他人,而是其他人比鞠隐更难请。”
“何人?”
“太白山玉皇池畔,太白四皓。”
“那四个老东西还没死吗?”
被樊老太君一句话提醒,萧鹏举突然站起来,对着老太君就是深深一礼。
“晚辈实在是不该,竟然忘记了前辈当年……。”
“好了,好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感觉莫紫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樊老太君转头瞪了莫紫一眼,接着说道:
“若是那四个老家伙果真能解吴公子眼下之难,老身就走一趟又有何妨。”
“太奶奶,我也要去。”
“紫儿离开了,吴公子谁来照顾?”
是啊,顿时为难起来的莫紫不由撅起了小嘴。
“母亲,吴公子这里有我们呢。”
毕竟母亲年龄大了,莫须有怎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千里迢迢到太白山去。虽说莫紫年龄小,却是一个机智百出的孩子,所以莫须有才有心让莫紫陪着老太君去一趟。
樊老太君没有说话,只是怒瞪了儿子莫须有一眼。
“晚辈也陪老太君前往太白山一行。”
萧英心里的感激自然不言而喻,也急忙表态。
“那好吧,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启程。”
三百二十七 皇姑抱抱
自初五出事,八皇子顾野的葬礼,直拖到正月十六才举行。
虽未纳正妃,八皇子已是娶了一位侧妃,正是礼部尚书秦凯瑞的次女秦韵。并已育有一子,年方周岁,取名顾令瑾。所以,八皇子的葬礼,还是按照王爷的相应礼仪举行的。
早在三天之前,宁家就得到了葬礼将于十六举行的消息。一时间,府中自是愁云惨淡。
毕竟宁小坤已经于去年中秋就被皇上赐婚于八皇子为郑王妃,尽管尚未纳聘迎娶,可是身份已定,按照礼仪与习俗,宁小坤必须以王妃的身份参加顾野的葬礼。
换言之,宁小坤年纪轻轻不得不终身守寡。也就是所谓的望门寡,注定要孤独一生。
宁老太太,以及宁小坤的母亲,伯母,无不整日以泪洗面。宁泽中虽忙于兵部事宜,按照皇上的嘱托,暗中调兵遣将,可是私下里也难免唉声叹气。宁云举更是有苦难言,只能暗暗为女儿的苦命而痛惜。
宁小坤自然也是一脸的愁容,时不时也会暗自抽泣,可是其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只有姐姐宁小倩一人能明白。
对于心中早已有了表弟吴峥的姐妹俩,并非不悲痛于顾野一条鲜活年轻生命的突然消失。只是,作为女孩子,一旦芳心为某人打开之后,将再难以装下其他人。迫于皇家的威势,不得不委屈听命,可心里却一直在抵触这门婚事。
所以,顾野的意外身亡,对于宁小坤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暗地里偶尔流下的泪水中,更多的则是来自于对至今未醒的吴峥的牵挂和担忧。
到了十五这天,原本每年都会热热闹闹的元宵节,因为八皇子郑王顾野的意外身故,由于宁小坤命运的多舛,整座宁府变得极为压抑,毫无一丝节日的气氛可言。
同样,虽然朝廷并没有因为八皇子之故,明令禁止民间欢度每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可是朝中大臣却都不敢如往年那样公然张灯结彩,最多不过是在府中,与亲人故旧等围桌宴饮,悄悄赏月而已。
王公大臣尚且∷∷∷小∷说,。∷。@o如此,平民百姓哪里敢出头惹事?
皇家就更不用说了,整个皇宫内院,并未增加一盏彩灯,甚至还把原有的灯笼都换成了白色的灯罩,白色的蜡烛。
出乎宁府意料的是,傍晚时分回府的右丞相宁泽中却带来了皇上顾舒的口谕。口谕自然是给宁小坤的。
“明日郑王的葬礼,宁小坤不必参加了。”
听到皇上的口谕,众人先是一愣,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宁云举。
“父亲,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说小坤不必为郑王守节?”
“是这个意思。”
“那为何不下道明旨?”
老太太话一出口就想明白了,随即自嘲一笑说道:
“是我老糊涂了,皇家自然是一言九鼎。”
“妹妹。”
“姐姐。”
宁小倩脸上流露出的是替宁小坤庆幸的喜色,可是眼神里却满是失落。
谁都明白皇上那句口谕的意思了。作为皇家是不可能出尔反尔的,尤其是曾经下过明旨的命令。所以,皇上不可能再下一道解除宁小坤与郑王顾野婚约的圣旨。能够传来这样一道口谕,已经是给了宁家偌大的脸面。
虽说口谕的含义是宁小坤不必为八皇子守寡,可是宁家也都是明白人,即便宁小坤将来再嫁,也只能悄悄的,而且要避人耳目,不能传到御史耳朵里,不能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所以,入夜之后,宁府的晚宴还是置办的极为丰盛。席间也是一扫多日来的重重阴翳,除了心中还牵挂着欧阳琴心篱笆小院中疗伤的吴峥外,气氛总归有了节日的些许味道。
尽管宁小坤不用去参加八皇子郑王的葬礼,不过身为右丞相的宁泽中,以及身为中郎将的宁云举都是要到场的。
因皇上为八皇子的葬礼废朝一日,所以一大早在京的王公大臣几乎都到了郑王府。
寅时三刻,正在众人等待主丧人左丞相贾奕的到来时,却首先等来了一道圣旨。
“郑王侧妃秦氏韵,一向谦恭婉淑,自聘入王府以来,相夫教子恪尽妇道之礼,特赐为郑王正妃。钦此。”
听到这道圣旨,虽然众人并不知道昨日傍晚皇上已经有口谕传到宁府,却是顿时都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显然是废止了,先前赐婚宁府小姐为郑王正妃的那道旨意。
一时间,一众官员无不向宁泽中父子投来一丝安慰和示好的目光。同时,也在心中暗惊,何以皇上要如此看顾宁府?
自废旨意,这对于当今算得上是英明睿智,果敢刚毅的皇上来说,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出人意料的事情,并非只有这一件,接下来出现在郑王府中的大皇子秦王顾凡,同样没有任何人预料到。
年前亲自率领百十名侍卫前往莫府抢人不成,反而惹皇上震怒被禁足,包括新年进宫贺岁都未曾被皇放出,何以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呢?
与大皇子顾凡同时到来的,还有同样许久未曾露面的太师柳史青。
不管心中有多少疑惑,众人还是一一上前参拜了二人。
直到这个时候,身为主丧人的左丞相贾奕才姗姗而来。与之同来的是六皇子顾通。紧随二人身后的,则是三皇子顾是,十皇子顾筠等其余众位皇子。
待众位皇子在大皇子顾凡的带领下,一一进入灵棚,在八皇子灵柩前祭奠之后,主丧人贾奕一声令下,所有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全部离开灵棚,在王府下人的引领下,进入不同房间,并关上了门窗。
随即,众位公主,以及众位王妃、侧妃等由一条早就用白布搭起的通道进入灵棚。当然,彩凤公主顾鸾也在其列。
整个过程,刚刚被册封为郑王正妃的秦韵,一直怀抱着小皇子顾令瑾跪坐于灵柩一旁,不停向各位皇子、王妃,以及公主还礼。
当轮到顾鸾上前祭奠时,一身缟素的小皇子顾令瑾突然伸出一双小手,仰脸看着顾鸾,嘴里清脆地叫道:
“皇姑,抱抱。”
三百二十八 护国寺魂魄示警
本就对八皇兄的死心怀愧疚的彩凤公主顾鸾,看到秦妃怀抱中粉雕玉琢般的小侄子顾令瑾如此惹人爱怜的举动,一双婆娑泪眼中的泪水更是肆意滂沱而下。
急忙拈香祭奠了八皇兄,走过去一把拉起正低头向她回礼的秦妃,并伸手把其怀抱中,依然伸着一双小手的顾令瑾抱了过来。
“皇姑姑,不哭。”
一边用稚嫩的童音说着,一边抬起小手试图为顾鸾擦拭脸颊上肆意流淌的泪水。这反而更加激起了顾鸾内心无尽的悲痛,口中泣不成声地说着:
“好,好,姑姑不哭。”
由于八皇子顾野还十分年轻,其亡故又过于突然,并没有事先准备坟茔,所以按照礼仪,今天所谓的葬礼只不过是把八皇子装殓之后,运灵柩于北城门外四十里之处的“敕建护国寺”中。也就是俗称的停灵。直到修建好坟茔之后,才择吉日下葬。
不同于入土下葬时,女人不得进入陵地的规矩,像今日这般暂时于敕建护国寺内停灵,是允许女眷相送的。只是,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未婚女子前往。
囿于礼数,原本顾鸾是没打算陪八皇子灵柩前往护国寺的。却想不到小侄子说什么也不愿离开顾鸾的怀抱。即便秦妃生气,把小顾令瑾弄哭了,还是死活不肯离开下。
“皇嫂,就让我抱着令锦一起前去吧。”
“这如何使得?”
秦妃还是侧妃时,其子顾令瑾不过是八皇子的庶子,是没有资格引灵的。所谓引灵,就是身穿孝衣,头戴孝帽,肩扛引魂幡走在送葬队伍最前面。引灵之人,一般都是由长子长孙充当。
所以,当早晨那道圣旨颁布之后,顾令瑾则是责无旁贷了。虽然人小不能扛幡,按照礼仪,须有直系亲属抱在怀里,依旧走在最前面。至于该长子长孙做的事情,也一律指派专人代替。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
主丧人左丞相贾奕也急忙上前试图阻止,可是彩凤公主坚持要抱着顾令瑾走在丧葬队伍前【③【③【③小【③说,。↖。o≥面,最后,众人也只能依她。此时的彩凤公主顾鸾,早已把那日由欧阳琴心的篱笆小院中回来后,父皇关于不得随意外出的叮嘱抛在了脑后。
并不是所有参加葬礼的人都要陪同灵柩一起前往护国寺,只是由几位年长的皇子,以及秦妃母子等直系亲人,以及四位礼部官员等,其余则多是家人奴仆之流。
左右丞相等王公大臣并无需随行,不过是等真正的下葬之日前去吊唁一番而已。
于是,顾鸾怀抱小令瑾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几位皇子,包括大皇子顾凡,三皇子顾是,五皇子顾铿,六皇子顾通,十皇子顾筠等尾随于后,于未时初刻离开京城。四十里路程,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到达护国寺时早已是酉时初刻,太阳已经落山,夜色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涌出。
按理,秦妃母子,以及几位皇子是要留下来守灵,只是顾令瑾还是说什么也不愿离开顾鸾的怀抱。没办法,本不该留下来的彩凤公主顾鸾,也只好破例留了下来。
因护国寺早就接到通知,所以并不会因为突然多出一位公主而显得慌张失措,一切都按步照班,把众人安顿的井井有条。
晚饭后,顾鸾抱着始终赖在其怀中的顾令瑾先是到八皇子灵柩前上了炷香,教顾令瑾跪在灵前像模像样磕了头,这才抱着他进入早已准备好的房间里休息。
毕竟四十里路的颠簸,虽说出城后就坐到了马车里,小令瑾还是很快就因为疲劳而睡着了,而顾鸾却怎么都难以入睡。看着桌案上一寸寸缩短的蜡烛,顾鸾脑海中思绪纷飞。
一会是年迈的父皇,一会是各位明争暗斗的皇兄,一会是因自己而死的八皇兄顾野,一会是篱笆院中至今伤重未醒的吴峥。
一想到吴峥,顾鸾眼前顿时出现自金陵城要求吴峥沿路护送起,所发生的滴滴。
临山府迎宾馆一战力竭。
四洄县冒险越城而出,连夜渡河时却意外船破坠河。水中嘴对嘴度气;荒野外被几乎赤身抱入怀中;荒芜小院破败的房间里,那双灼热的大手,总共摸过自己身上几处穴位?
城西卧云寺力战十五人,先是身中两支弩箭,又差丧命于对手手中长剑之下,至今心跳呼吸皆无,死活难知。
“为什么?究竟是你上辈子欠我的?还是上天故意如此安排,让我欠你三条命,以便用余生的愧疚和不安还你?”
想着想着,顾鸾的眼睛里不由再次流下成串的泪水。不知是因为泪水模糊了双眼,还是蜡烛的芯捻子过短的缘故,顾鸾感觉房间的光线突然出现了一阵恍惚,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而且,心跳也没来由加快,在初春寂静的寒夜中,自己都能隐约听到莫名其妙砰砰声。
“鸾儿,抱着令锦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八哥?!”
分明是八皇兄的声音,顾鸾激灵一下坐了起来。眼前的烛光还是如刚才般明亮。
“是幻觉,还是梦境?”
熟读各种书籍,其中不乏野史笔记之类的顾鸾,不由心头一惊。
“难道是八皇兄的魂魄前来托梦吗?”
一念及此,想想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遭遇,以及父皇那日的嘱咐,顾鸾立刻起身穿衣,用一床薄被包裹住熟睡中的顾令瑾,扯下床帐来结成绳子绑在后背,一口吹熄桌案上蜡烛,蹑手蹑脚拉开房门,一闪身转过墙角,并没有惊动不远处宫里派来的侍卫,躲进了房后一片阴森,而又茂密的古柏林子里。
因为是十六,空中虽有一轮满月,却被薄薄的云层遮住了。借着朦胧的月光,顾鸾不敢沿着寺内的道路行走,而是专门在古柏青松的缝隙中钻来钻去,希望尽快离开护国寺。
并不敢走得太快,一是怕弄出动静,二是担心惊醒了背上的小令瑾。
好在,小令瑾睡得很死,呼吸绵长而又平稳。
不是没想过去提醒一下其他几位皇兄和十弟顾筠,一是顾鸾不知该怎么解释,毕竟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那究竟是梦,还是幻觉。二是心里清楚,一直都是自己麻烦不断,并没有发生对众位皇兄不利的事情。所以,顾鸾还是决定先带着小令瑾躲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三百二十九 横祸
冥冥之中如有神助,顾鸾背着小令瑾在护国寺内沿着朦胧月色中,稍显阴森的,古柏青松暗影下的小道七折八拐,竟然意外来到了寺院墙根下一排水口处。
虽然有一道粗大的木栅栏遮挡着,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顾鸾弯腰伸手轻轻一拉,木栅栏应手而倒,于是俯下身子贴着地面,从狭小的排水口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被常年排水冲刷出来的浅沟,沟内及两侧满是茂密的枯草荆棘。正当顾鸾感觉四周静悄悄的,并无意外发生的迹象,刚要怀疑适才在房间里听到的八皇兄的声音是幻觉时,突然,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随即无数黑影从旁边的树林灌木中冒了出来。
“神灵护佑,令瑾侄儿千万不要出声啊。”
心里默默祈祷着,顾鸾一头钻进了排水沟中茂密的枯草和荆棘之中。顾不上理会被荆棘在手腕脚腕,甚至脸上脖子上划破的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身体紧紧贴着地面,一点点往前挪动着。
很快,顾鸾就听到了来自寺庙中的惨呼声,喊杀声。随即,冲天的火光传来,遮盖了朦胧的月光,把眼前的蒿草荆棘映照的纤毫毕现。
顾鸾一边手脚并用奋力往前爬着,眼睛里早已又是泪水滂沱,心也痛的一直在滴血。
虽然明知道护国寺中陪灵的大皇兄、三皇兄、五皇兄、六皇兄、十弟顾筠,以及八皇嫂秦妃等人,十有八九难以幸免于难,可顾鸾还是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神灵护佑他们。
若不是背上有小令瑾,若不是适才得到了已故八皇兄魂灵的示警,而且示警中大有托孤之意,顾鸾真的不想独自逃走。在她的意识中,总以为来人还是奔她而来,是她连累了众位皇兄,皇弟,皇嫂。
只是,这一次顾鸾却猜错了。
前来袭击护国寺的黑衣人,虽然也有生擒顾鸾的目的在,却已经不是全部目的。就如初五那天在卧云寺毫不迟疑下手杀死了八皇子一样,现在这些人已经不再顾忌什么皇亲国戚,什么皇子皇孙,什么皇家的威势了。
让顾鸾说什么都想不到的是,此时的京城同样也是风雨飘摇,也是杀声四起,火光映天。
平民百姓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半夜而起的战事转眼间就蔓延全京城,所有人家无不紧闭门窗而战战兢兢。
尤其是紧邻皇宫内院的人家,即便闭门不出,还是惨遭飞来横祸,被突如其来的大火,从熟睡中惊醒的人们,惊慌失措跑出门外来到大街上,不是死于乱箭之下,就是被纵横驰骋的战马连撞带踏而死于非命。
刚刚升为御林军中郎将的宁云举,虽然只有四十多岁,可已经是有二十多年的从军经历,尤其是在顺天节度府的十几年,由最初的偏将直做到三品节度使,期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却从未见过如今晚这般事先毫无征兆的突发战事。
“大人,已经联系不到相爷了。”
平日里喜欢文官打扮,此时顶盔掼甲的钟立群,早已被鲜血染红了战袍。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身上的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不要管我,必须保证相爷与皇宫的安全。”
“宁小将军将军正在与攻打皇宫午门的敌人激战。目前其他几道宫门尚在御林军手中。只是,军机处已被敌人攻破,相爷不知去向。”
“找,马上前去寻找。”
“是。”
钟立群转身离开后,宁云举身边已经只剩下不足三百名亲兵。心里很清楚,这点亲兵根本无济于事,即便派出去,面对今晚其中掺杂着少说有一成武林高手在内的敌人,也只能是任其宰割的命运。
虽然事先由父亲,右丞相宁泽中那里得到消息说,大哥宁云冲的并州节度府官兵距离京城已经不足二十里地,可是,都已过去两个时辰了,失守的西城门外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传来。
宁云举一直期盼着大哥的并州兵马到来,自己好率领身边仅存的三百来名亲兵冲出去,汇合一处后,再前往午门以解侄子,御林军副都统宁天珏之围。
“爹爹。”
看着突然冲进御林军督府衙门,衣衫凌乱,满身血渍,身形摇摇晃晃的宁小倩和宁小坤姐妹俩,宁云举马上厉声质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府中怎样了,老太太怎样了?”
“爹爹,……。”
宁小倩本就发红的眼圈,顿时流下成串的泪水,哽哽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爹爹,奶奶与母亲、伯母均已故去,府中下人逃的逃散的散,整座府邸早已被夷为平地了。”
听到宁小坤的话,宁云举只觉胸口一痛,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花,身子一软,便瘫坐到椅子里。
“爹爹——。”
在宁小倩和宁小坤的喊叫声中幽幽醒来的宁云举,无限凄凉地问道:
“老太太与你们母亲伯母的尸骨何在?”
“因敌人众多,我和妹妹无力搬动,只能暂时藏入后花园的地窖中。”
“爹爹,爷爷何在?”
“刚刚钟立群来报,军机处已被敌人攻破,爷爷不知去向。”
宁小坤听完,转身就要朝门外走。
“小坤站住。”
“爹爹?!”
“如今京城大势已去,外面全是敌人的兵马,若是你们大伯的并州兵马,以及其他三州兵马不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皇宫也将不保。如果为父所料不差,本来安排好的四路兵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然早该到了。”
“这,爹爹,我们必须找到爷爷。”
“小坤听我说,”
宁云举仔细看了看眼前两位体力早已透支的女儿,听着外面街道上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
“你们两个马上换上普通人家的服饰趁乱出城,一路之上不论遇到什么都不要管,直奔城西那处小篱笆院中。如今这个局面,也只有请在那里的武林盟主萧鹏举率领整个武林参与进来,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而且,吴峥那里也需要人手守护。”
“爹爹,我们绝不会离开你。”
“小坤,小倩,现在必须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必须拼死找到强援,才能救爷爷,救父亲,救朝廷,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可是,……。”
“爹爹,还是让妹妹一个人混出城去,我留下来陪着爹爹吧。”
“以你们两人现在的状况,联手都未必能冲出去,只让小坤一人前去,无意于飞蛾扑火。”
三百三十章 浩劫已至
最终,宁小倩宁小坤姐妹俩,还是在父亲宁云举的再三催促下,不得不狠心离开督府衙门,趁着街面上混战未艾,虽体力早已透支,还是凭借自小习武练就的敏捷身手,混迹在逃难的大批百姓中,成功由南城门混出城外。
不是不想由西城门出城,实在是敌方的士兵似乎有意只留下南门一条通道,其余三门根本就不通。
姐妹俩随同逃难的百姓来到城外,马上脱离难民队伍,折而向西,借着朦胧的月色于荒野中急速而行。
一夜人喊马嘶,一夜烧杀激战,等到天亮时,京城内的战事大部分均已结束,只有被围的密不透风的皇宫还未曾被攻破,四处宫门前的战斗仍在继续。
直到这个时候,已身受多处箭伤的御林军都统中郎将宁云举才发现,与之战斗一夜的敌人,竟然多半都是眉骨高耸,眼窝深陷,鼻梁挺直的西域人。虽然都穿着****普通居民的服装,可是从他们弓马娴熟而彪悍的战风上,还是能够判断出这些人的来历,十有八九是来自西边,****世代仇敌——黑辽国的轻骑兵。
至于其中一小半****军队,宁云举一时还不能分辨出是来自何处的叛军。而掺杂其中足有一成的武林人士,宁云举就更不得而知其来历了。
“天珏。”
“叔父。”
“若是再没有援兵,我们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时辰。至今你爷爷暗中调来的并州、顺天、冀州、华州四处兵马未曾见一兵一卒露面,显然已是凶多吉少。所以,”
显然是想到了父亲宁泽中,以及身为并州节度使的大哥宁云冲生死不明的处境,宁云举的话音突然停顿了片刻。
“你现在挑选所有尚能上马参战的将士,护送皇上冲出城去。以目前的局势,西北两个方向均不可去,或许东南两处尚有一线生机。就由你随机而断吧。”
“叔父?!”
“去吧,宁家世代忠良,若是老天有眼,定不会绝宁家之后,去吧。”
宁天珏虽然不舍,但是也知道,只有保住皇上才有希望保住****,只要****在,宁家才有翻身的机会。毕竟是武将,没有过多的犹豫不决,当即跪倒在地,向宁云举磕了几个响头,站起身来带领尚能战斗的御林军冲进皇宫,直奔勤政殿而去。
“站住!来者何人?”
“御林军副都统宁天珏求见万岁。”
“宣他进来。”
宁天珏丢下手中兵器,低头快步进入勤政殿,匍匐于地山呼万岁之后,微微抬起头说道:
“末将宁天珏奉御林军中郎将宁云举之命,前来护送万岁移驾出城。”
“外面还有多少将士?”
“不足千人。还能上马驰骋者,不足三百。”
“护国寺那边可有消息?”
“自半夜起,再无任何消息传来。”
……
沉默,还是沉默。
宁天珏实在不敢催促,只能抬头偷偷观察龙椅上皇上顾舒的表情。
须发全白,面颊消瘦而苍白,微闭的双眼深陷,一夜之间竟然变得如此苍老,实在是宁天珏没有想到的。
“宁云举何在?”
“正在午门死战。”
“右丞相还是没有找到吗?”
轮到宁天珏沉默了,微微摇了摇头,豆大的泪滴滴滴答答掉落到勤政殿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上。
“罢了,朕意已决,绝不生离皇宫,生离列祖列宗留下的****基业。”
“万岁——?!”
“传朕旨意,着中郎将宁云举,御林军副都统宁天珏率领残余御林军冲出京城赶往护国寺,不论哪位皇子健在,即奉为新主,继我****大统,延我****国脉。去吧。”
说完,似乎用尽了所有气力的皇上顾舒,倚着龙椅靠背,缓缓闭上了双眼。
“万岁——?!”
见皇上再也不开口,甚至连眼睛都不再睁开,宁天珏只好起身退出勤政殿。当地带领人马返回午门时,刚好看到午门被攻破,看到叔父宁云举在敌方队伍中冲出的两名武林人士刀剑之下身首异处的一幕。
“贼子尔敢——!”
宁天珏睚眦具裂,怒吼一声率领身后疲惫已极,不足千人的御林军将士不管不顾冲了上去。
一切都无济于事了,宁天珏此时率领身后不足千人的御林军将士冲入敌方队伍中,真可谓以杯水去救一车薪燃起的大火,完全就是飞蛾扑火,螳臂当车。
不到一刻钟,宁天珏他们便一个个倒在了敌人的刀剑下,倒在了敌人的马蹄下。
至死,宁天珏都不知道这场祸事是因何而起,又是有谁在幕后操纵。
虽然闭上眼睛之后不久,左丞相贾奕,在大太监胡静的陪伴下从他的尸体上跨了过去,在众多士兵及武林高手的簇拥下,走进了皇宫,走进了勤政殿,可是宁天珏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皇上。”
听到殿门外由远及近杂沓的脚步声,皇上顾舒并没有睁眼,直到传来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时,才缓缓睁开龙目,毫无惊讶地盯着站在丹墀之下的胡静和贾奕。
“顾舒,俗话说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顾家已经霸占这张龙椅达千年之久,也该让让了吧?”
贾奕的话语中毫无一丝往日的敬畏,甚至连个“皇上”都没再称呼。
“朕虽然知道是你们两个贼子所为,可惜知道的太晚了。可恨我顾家千年的江山基业,竟然毁在你们两位贼子手上。”
“顾舒,你错了。不是毁在我们手上,是毁在你顾家人的手上,毁在了你顾舒的手上。”
“是啊,是朕糊涂啊。老祖宗一再谆谆告诫不可贪图安逸,要居安思危,是顾舒不孝啊。”
“呔,那个大皇上不要再自发感慨了,快快滚下来吧。”
皇上顾舒根本没有理会那个高眉大鼻的西域家伙,而是盯着贾奕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华夏一脉,你们这些贼子竟然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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