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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桶的自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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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无法再用人类的语言来描绘她的脸。因为,任何一种漂亮优美的词汇,都会被邪恶的人们用于邪恶的场所。

所以,对她不加任何形容,我想就是最好的形容。

今夜,她是我的女神。

对不起,我还是要再形容一下,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眼神——她不是普通人,我认定她不是普通人,她的眼神里有股特别的气质,高贵,纯洁,傲然独立,不惹尘埃!在这个肮脏的俗世之中,尤其是在终日吞噬肮脏的马桶眼中,她完全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即便她也将坐在我的身上,即将她也将排泄出一些东西,但我宁愿称之为“身体的产物”,而不愿以人类鄙俗的词汇冠之。

似乎,冥冥之中的注定,当她第一次走进卫生间,第一眼就落到我的身上。

她与我有缘。

长久地注视着我,眼神微微颤抖,就像见到久别的故人?对不起,我们肯定是初次相逢。她伸手轻轻抚摸着我,感受我洁白光滑的身体。其实,我也在感受她的指间,微热的温度,细腻的皮肤,就像干涸的土地上,重新得到甘露的浇灌,重新赋予了我生命。

随后,她优雅地撩起裙子,坐在我的身上。

哦,原来是有内急。

但我丝毫都不介意,这不就是我的工作吗?我是一只具有敬业精神的马桶,不管什么人坐在我身上,我都必须微笑着迎接“身体的产物”,何况是完美的她呢?

她很快从我身上站起来,重新整理好衣裙,轻巧地对我揿下按钮。我心满意足地放出水来,将她的“身体的产物”送入下水管道,并以自己清洁的身体,迎接她的下次光临。

通过对面的镜子,我看清了她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微笑,似乎全身都得到了释放,包括原本可能沉重的内心。她笑起来的眼神太美了,却又很是节制而含蓄,隐藏在这私密空间,只向自己一个人敞开——还有,作为马桶的我。

我听到水龙头的声音,她认真地用洗手液洗手,面对镜子看看自己仪容——完美无暇。她理了理肩头的长发,像黑色的丝绸飘过身体,带来一股淡淡幽香,弥漫在马桶与浴桶之间,让正在充水的我心旷神怡。

她仔细观察了卫生间一遍,今天起这里就是她的家,怎能不好好端详?只是,我右边那尊辟邪的神像,让她的眼底掠过一丝恐惧,大概是年轻女子共有的心理吧。不过,她一定知道凶宅的传说(不,是事实),还敢住进来说明胆子不小,她应该可以克服这些恐惧。而且,我也可以保证——我的第一位主人,那个肥胖的倒霉的商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即便他的幽灵想要回来,我也发誓要把他再赶出去!

@奇@因为,现在我只有一位主人,我要好好地保护她。

@书@不过,我又产生了一种恐惧,会不会同时再有第二位主人?

她是单身女子吗?她看起来至少有25岁,但绝不会超过30岁,这个年龄的女人很可能已有老公,当然也不排除剩女的可能性。

但愿,她是个剩女——对不起,我怎么那么自私呢?只为了自己一点微小的满足感,就要牺牲她的幸福吗?

也许,人类心里所有的毛病,马桶的心里也全都有吧,或者我早就被人类同化了,变成一只拥有人心的马桶——这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走出卫生间前,她又温柔地抚摸了我一下,在这个隐私的空间里,她最喜欢的还是我,这无疑让我受宠若惊。

随着卫生间门的紧闭,我再度陷入深深的黑暗,却再也无法入眠,而是兴奋地瞪大眼睛,等待新主人的再度光临。

数小时后,她再度推门进来,这回换了一身粉色睡衣,匆忙地坐到我身上。她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封面是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在释放“身体的产物”同时,她慢慢地翻着书页,几乎逐字逐句地咀嚼。她的皮肤摩擦着我的皮肤,她的体温与体香传递到我体内,我还能感受到她血管里的脉搏,感受到她心跳的节奏。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她心里的话,不喜欢范柳原!

接着,她在心里读着《倾城之恋》的文字,读着那个遥远的爱情,也在读着她已经破碎的梦。

我确信这不是我的幻觉,因为我听得是那么清晰,而且我也能确定——她的嘴巴并未动过,喉咙里也没发过声音,是她的心在说话!

难道,我也有了《人间》里的读心术?

只是,我不需要看对方的眼睛,只要感受她下半身的皮肤,以及血管里微微的跳动。

等到《倾城之恋》翻了数十页,她也轻叹一声站了起来,揿下我的按钮冲去“身体的产物”。

但她并未就此离去,而是打开洗澡木桶的水龙头——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假如我有心的话),她要洗澡了吗?对不起,我本非偷窥女人洗澡的登徒子,不过你也别强迫我看呢。

她先用了几十分钟清洗浴桶,随后才放满了一池热水,倒进去许多带花瓣的浴液,这才脱下那身睡衣,将整个身体暴露在我的眼前。

该戳瞎自己的眼睛吗?可是我找不到眼睛,因为我的全身都可以看到她。

她是我的洛神。

或者说,是我的维纳斯。

虽然,过去也看到过女人的身体——我的前主人的小情人,尽管也是年轻漂亮皮肤很好,但并未激起我的任何欲望,我只是像看表演一样看着她,看着她和肥胖的主人的表演。

可是,我的新主人却完全不同,她不是普通的女子,更不是美丽的花瓶,她就是我的主人——无论从法律上还是肉体上抑或精神上,她都已经深深地征服了我,让我彻底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现在,则是她光溜溜的玉脚上。

她走上木桶旁边的小台阶,抬起腿要跨入浴桶——我提前闭上了眼睛。

我要做一个有道德的马桶。

等我重新睁开眼睛,维纳斯已完全没入水中,只露出酥胸以上的部分。水面上漂浮着各色花瓣,就像众花神簇拥着花中之魁。她将长长的乌发放下来,在水中就像黑色的海藻,每根发丝都装饰着她的身体,如同传说中的美人鱼。

氤氲弥漫的热气中,



别迷恋哥,哥只是个马桶。

哥正在迷恋。

我的主人。

我的洛神。

我的维纳斯。

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请原谅我盗版了纳博科夫,但接下来几个月,确实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似乎不太出门,当然也不可能上班,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无论上午、下午、傍晚、子夜,都能看到她匆匆走进来,坐在我身上或短或久,有时还带一本张爱玲或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最近,她正在看的是《无人生还》,我在她看书同时偷看了几页,真是一个疯狂而绝望的故事。我不知道有哪位推理小说家写过更绝妙的谋杀——凶手不是人,也不是爱伦坡的猩猩,而是一只马桶,一只会思考会感觉的马桶,一只具有嫉妒心的邪恶的马桶——或许,只有斯蒂芬•;金大师才会想出这么BT的创意吧。

无法判断她究竟是做什么的?应该是个自由职业者?果真在家SOHO办公?但以她的气质与眼神,我相信她不可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更不可能闲在家里。

晚上,我常常听到书房里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接连不断往往持续到天明,不太像QQ聊天吧?偶尔看到她戴着黑框眼镜,疲惫不堪的样子,恐怕已付出大量精神与心力。

她在写作?

对,她那么爱看书,又如此气质不凡,整天待在家里打字,不是作家又会是什么?

我更爱慕甚至崇拜我的主人了。

她写的一定是感人至深的爱情小说,就像她的容颜那样美丽,又像她的眼神那样忧郁,更像她的身份那样神秘。总之,她写的故事肯定非常精彩,拥有千千万万忠实粉丝,每本书都可以畅销几十万册,才买得起这间豪华公寓。当然,单靠写书的收入还不够,想必还向银行贷款了几百万——当她成为我的主人,也同时成为这套公寓的房奴,在未来与我日夜相伴的许多年里,就得靠辛勤写字还债了。

那样她还有时间谈恋爱吗?

所以,她就这样成了伟大的“剩女”。

真为主人惋惜!那么好的姑娘,那么出色的女作家,就怎么孤零零一个人呢?即便终日沉浸在文字的世界,即便拥有无数个热情的读者,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定也很寂寞吧!她会想什么?许多年前美好的初恋?几年前那个患得患失的男人?抑或最近遇见的那个让她心动,却又在她的面前自惭形秽,而怯懦退缩的傻瓜?这时候,她就会想起我,想起这个日夜陪伴她的忠实仆人,想起这个皮肤光滑白皙贴着意大利牌子的广东制造的小怪物。每当接触她温柔的皮肤,我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我是一个男人,一个活生生的长着四肢五官的男人,永远这样体贴入微地陪伴着她,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我是一个男人吗?对不起,我只是一只马桶,即便会思考会感觉,仍然是一只马桶。

所以,我不能满足主人的心愿。

当她坐在我的身上,当我感觉她的心里话,感觉她对我的幻想,当我又意识到自己仅仅只是个马桶,便让我心如刀割......

如果,如果我还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投胎为男儿,勇敢大胆地吻你抱你,永远地关爱你守护你,并且对你承诺:“你,永远是我的主人。”

至于我的这一辈子,作为马桶的这一辈子,我也永远只能作为马桶来陪伴她,而不能给她真正需要的幸福,不能给她像男人给女人那样的幸福。

如果,我还能联络到其他马桶,联络到其他与我一样能够思考的同胞,我会要求他们向我推荐一个男人,一个真正优秀的配得上我的主人的年轻的男人。

希望这个男人给我的主人以幸福,就与我期望自己下辈子给她的幸福一样。

她把越来越多的时间留在卫生间,不只停留在我身上,还有充满热水的木头浴桶。每次沐浴完后,她都会赤裸着面对镜子,痴痴地看着镜面水雾淡去,美丽脸庞逐渐清晰。虽是朴实无华的素颜,但在暧昧的卫生间里,在我这个忠诚的奴仆面前,依然让人心襟摇荡——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体温,触摸着她发丝间散出的水滴,还有她后退时细腻的皮肤。

她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如此留恋这个卫生间?似乎这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所在,甚至远远超过了卧室的重要性。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不敢看她的身体;更不敢......不敢看她的眼睛。

但是,我可以听。

她在唱歌。

焚身以火/让火烧熔我/燃烧我心/喷出爱的颂歌/奋不顾身/投进爱的红火/我不愿意/让黄土地埋了我......

那真是她的声音吗?午夜的卫生间,充满蒸气的氤氲世界,宛如天国寂静的花园,只有我的天使孤独吟唱——是,这是天使的声音,也是她的声音,她就是天使。

这是哪部电影的主题曲吧?最近,尤其凌晨时分,常听到卧室电脑里响起这段旋律。这回换到真正的人声,从她的声带和喉咙里婉转而出,穿过诱人的红唇白齿之间,悠扬地飘散在我的耳边,竟绝不逊色于原唱的感觉。

就像那部电影里的故事,深埋两千多年来到这个时代,却发现一切都已改变,变得那么平庸那么复杂那么肮脏,再也没有那个仗剑而立的男子,再也没有那个不顾一切的夜晚,再也没有那黄沙飞扬里的烈火,只有喧嚣尘世里的这个隐秘空间,还有一只会思考的马桶。

此刻,她的夜半歌声,她的低吟浅唱,她的彻骨深情,都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迫使我不得不睁开眼睛——我看到了她的眼睛,映在对面镜子里的眼睛,柔和灯光下乌黑的眼睛。

三分神秘,七分忧伤。

这双美丽眼睛的焦点,却似乎在异常遥远的地方,或是异常遥远的年代?我,一只默默无闻的马桶,早已经被她彻底遗忘了。她,完全沉浸在她的情绪里,沉浸在她的回忆里,沉浸在她的恐惧里。

她的嘴唇在发抖。

这是一面值得珍藏的镜子,伴随焚心以火的旋律,我的主人的胸前不断起伏,这回终于看清楚了——最完美的女人,我只能如此来形容,虽然她的每寸肌肤都一览无余,却丝毫容不得人起半点邪念,这不是色情更绝不是情色,而是人类最美丽的时刻,所有的人类加在一起的美丽,汇聚在我的主人的身上。只有一只马桶作为观众,沉默着激动着痛苦着,陶醉在主人的歌声和眼神中。

让我写下诗/让千生都知道有个我/让万世都知道有个你/共享福祸/焚心以火/烫上爱的深烙/燃烧的心/黄土地埋不了我......

歌,唱完了。

主人的眼泪,也缓缓地滑落下来。

从红红的眼眶到苍白的脸颊,再到优美弧度的下巴与脖子,直到她孤独而滚烫的身体。

而我的体内则几度翻滚,竟然自动抽水了一次——我抽的不是水,而是我的泪啊!

马桶抽水声惊得她回过头来,双手还下意识地捂着胸口,怕是死在这里的鬼魂作祟?

她赶紧裹上浴巾逃了出去,但愿今夜的她和我,都能做一个美梦。

然而,我没有想到,美梦很快就碎了。



梦,碎了。

那是个阴冷的雨天,我听到卫生间的气窗外,不停地淋漓淫雨。空气充满潮湿,似乎随时能拧出水来,就连我体内那池清水,也有要涨出来的欲望。

忽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我的主人,不是那个美丽忧伤的女子,而是一个男人。

其实,我并不讨厌男人来这里,如果是个年轻优秀一表人才的男子,同时又具有淳厚善良的品德,那么在我黯然神伤的同时,也会为主人而感到高兴——她终于有男朋友了,可以告别以往的孤独岁月,大胆享受女人应该享受的幸福。

可惜,我看的是个中年男人。

如果,是个风度翩翩谈吐优雅的极品大叔,倒也并非完全不可接受,毕竟如今适龄优秀男生都是稀有动物,许多罗丽或御姐竞相化作大叔控,投入阅尽沧桑的魅力男子怀中。

可惜,这个中年男人既非极品大叔,更非艺术家气质的怪蜀黍,而是一个面目可憎令人厌恶的家伙!

倒——怎么会是这种人?

对不起,本马桶绝非以貌取人之辈,但这位不速之客实在太蹉了——他有着高大魁梧的身材,却穿着一件巴黎小开风格的DIOR西装,还看似休闲得打着白色小领带,实在与他脸上的横肉很不相称。再看他的眼神却极其傲慢,似乎坟墓里爬出来的皇帝,全世界都是他的奴仆,何况我这个蹲在地上的马桶呢?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邪恶。

甚至,还听到某种尖利的啸声,仿佛来自深深的地下,又伴随他打开门吹入的寒气,散布到卫生间里每个角落,让我也感到彻入骨髓的恐惧。

天哪,若非我只是一个不能移动的马桶,我就得立刻从气窗跳下去,躲避这个令人作呕的混蛋,哪怕我自高空坠落粉身碎骨!

不,她不可能选择这种人!

于是,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难道她已经搬走了?不再是我的主人了?因为该死的出版商拖欠版税,令她无法按时缴纳按揭贷款,此屋已被催债的银行收走?但也不可能那么快吧?几个小时前,她还进来享用过我的身体,怎么一眨眼就人去楼空还换了主人?不对,卫生间里摆满了她的东西,不可能抛下不管就走了的。

正在恐惧地思量之间,她却悄悄走了进来,穿着一件厚厚的睡衣,脸色甚是难看的转过头——似乎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在这个中年男人面前穿着睡衣?正在我为主人而抓狂之际,那个男人已粗野地伸出一只大手,重重地搭在主人柔弱的肩膀上,同时轻薄地说,看来你还蛮喜欢这套房子。

实在太无礼了!我要是一个男子汉的话,会立马跳起来对这家伙饱以老拳!

但更让我吃惊的是,主人并没有剧烈的反抗,或者干脆来个女子防身术,而是低下头蜷缩到卫生间的角落,就像一只落入猎人手中的小母鹿,乖乖地等待宰割。

该死的男人却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就像搂着个小情人似的说,一个月不见,就变得不好意思了吗?

我今天不太舒服。她皱着眉头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好像投入那个男人怀中本就是她的义务?

不太舒服又是什么意思?但我可以证明,今天她并没有“不太舒服”,这只是女人拒绝男人的借口。

扫兴!男人粗暴地推开了她,接开胸口的领带,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扯开裤子拉链......

虽然,是本就是我的天职,但面对这个男人的眼睛和身体,却让我感到无比羞耻。

他没有便后冲水的习惯,也不懂得要洗手的规矩,甚至连拉链都没拉上,便不屑地走出了卫生间,还冷冷地瞪了我的主人一样,仿佛他才是这套公寓真正的主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绝望地看着我的主人,看着这个美丽的弱女子,代替男人放水冲了马桶,又将我的盖子放下来,痴痴地坐在我身上,抓着纷乱的长发,微微起伏,低声抽泣。

不!你不要哭啊!你的眼泪也会引来我的眼泪。

可是,我又怕这样会把她吓走,只能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绪,不让水箱里的水再度冲出。

就在她坐在我身上哭泣的瞬间,我已用读心术触摸到了她的心底——

我恨这个男人!可是,我没有勇气,没有勇气离开他。因为,我将从此一无所有,是他给了我现在的一切,让我可以远离那些肮脏的人,安静地躲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不,我不想再回到那些地方,回到过去的生活,那是恶梦,我永远不会再回到恶梦里!

他给了她现在的一切?

竟是这个可憎的中年男人?他才是这套高级公寓的主人?那么她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要给她这一切?

其实,地球人都已经明白答案了,只有我还在顽固地坚持己见,顽固地不愿意相信,顽固地奢求还能有什么其他可能性!

终于,她从我身上站起来,擦干眼泪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一个二奶。

梦,碎了。



梦。

只要是梦,迟早都要碎的。

我的主人是个高级二奶。

这套房子却属于那个可恶的男人,所以我的主人混得也不算太好,天知道她跟到最后还能得到什么?

至于,那个让我感到恐惧和羞耻的男人,却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面前。而他每次扯开拉链之后,都不会自己放水冲马桶,而且还得意洋洋地站在镜子前,摆弄着他那数千元剪出来的发型,用来匹配他那张充满横肉的脸。

他差不多每周要来三次,每次都是在晚上十点以后,经常浑身的酒气与烟味,让原本干净整洁的卫生间,就此变得污浊不堪。我也得被迫忍耐他的种种恶习,尤其是他看着我的邪恶眼神。

但是,最最让我无法忍耐的,是半夜里从卧室传来的声音——我听到我的主人痛苦的呼唤,同时还有那个男人嘴里的咒骂声,那是天底下最肮脏的词汇。

我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就像前任主人和他的小情人那样,但也不至于那么可怕?从卧室发出的各种声音里,我丝毫听不到任何欢乐与愉悦,只感觉令人作呕的恶心与恐惧。这凄惨的叫声贯穿黑夜,难道邻居们都没听到吗?抑或那些人类也都有相同的嗜好?

作为一颗马桶的脆弱的心,就在这彻夜的可怕声音中粉碎,同时翻滚起阵阵泪水,一遍遍地抽着马桶水,却并未让卧室里的人们察觉。

后半夜,那声音终于停止了。中年男人走进卫生间,这回不用扯开拉链了,用肮脏的屁股坐在我身上。通过对面的镜子可以看到,他露出极度满足的表情,惬意地点起一根香烟。我能看穿他眼睛里的一切,那是男人实现征服欲望后的快乐,就像成吉思汗的野蛮大军,蹂躏被征服的女人们,人类独有的傲慢而残酷的快乐,建筑在鲜血与死亡之上的快乐。

烟雾缭绕的片刻,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脸了,只觉得在那团蓝色烟雾中,隐藏着一双绿色的眼睛。将肮脏留给我以后,他缓缓地站起来,将未燃尽的烟头扔到我体内。火星与污水接触的刹那,发出人类难以察觉的渍渍声,接着升起最后一缕烟,就像死者最后离去的灵魂,只剩尸体漂浮在马桶里。

男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两声,便拍着肚子走了出去,同时还吹着欢快的口哨。

几分钟后,我的主人来到了洗手间。她裹着一件宽大的睡袍,脸色苍白如同幽灵,眼角红红的,腮边还挂着泪水。她一进来就把门锁紧了,恐惧地贴着门后,似乎还在听外面的动静,但很快想起了如雷的鼾声。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毫无顾及地脱下了睡袍,将身体展现在我的眼前,露出那一道道血红的印子。

天哪!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发出那些惨叫了,那个变态的家伙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白色的灯光之下,受伤部位的肌肉微微颤抖,似乎还有血丝在往外渗透。她从洗脸台上拿了些乳膏,小心地涂抹到吓人的伤处。当乳膏接触伤口的刹那,她又如触电似的颤栗,那一定是钻心的疼痛。她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忍着不哭出声音来,以免吵醒睡着的那个畜牲。她还有些受伤的部位,是自己的手很难够着的,只能拼命地扭曲身体,尽量把乳膏抹上去。我真恨自己不能长出一只手来,帮助她完成这些举手之劳。

差不多擦完以后,才发现那个男人又没把马桶冲掉,她极度厌恶地揿下冲水按钮。我才感到一阵畅快淋漓,那些污浊之物冲泻到下水道去,就像把那个男人一起冲下去似的!可是,她还嫌马桶没冲干净,强迫症似的再冲了几遍,又用卷筒纸拼命地擦着马桶圈,似乎要擦去那个人身上的一切味道。

终于,我的主人赤着身子坐下来,火热的皮肤紧紧贴着我,几乎要把我烫得熔化。可她依然在瑟瑟发抖,仍未从伤痛中解脱出来,双手交叉抱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小鸟。

我想要听到她的心里话,但我什么都无法听到和看到,她的心底已一片空白。

主人在我身上坐了许久,直到刚才那些软膏渐渐干涸,骇人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她才打开水龙头浸湿了毛巾,轻轻地擦到自己的身上——她不敢下木桶去洗澡,生怕让伤口感染,只能用这种小心翼翼的方式,擦去那个男人留下的任何痕迹。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我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都不敢为她流泪,强忍着一颗悲痛的心,看着她渐渐擦干身体,怔怔地站在镜子跟前,面对这张苍白美丽却悲惨的脸。

我在她的目光里看到了仇恨。

她想要杀了他。

但是,我知道她没有这个勇气。

十一

为什么不是阿拉伯的石油?而是山西的煤炭?

我的主人的主人,这套高级公寓的真正主人,那个邪恶卑鄙变态的中年男人,是一个山西煤矿的老板。

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这个男人总是带着一股煤炭的味道,尤其是外出几天刚回来的时候,那声味道足以让我立即燃烧起来。而他的外形与气质,穿着打扮与品位,无不透出那种味道来。再加上他说话的浓重口音,一听就能判断他的乡音何处。还有他也我的前主人一样,喜欢坐在马桶上打电话,用他的方言叫嚷着煤炭价格,随着天气变冷而一路上涨。他总是这样遥控煤矿的生产管理,通知他的爪牙们如何对待矿工,如何处理和县政府领导的关系,还要亲自选定为县长进贡的美女。

他处理这些事总是得心应手,打电话就像聊天似的轻松。惟独有一次让他慌了神,电话那头的声音实在太响,我清楚地听到三个字——爆炸了!

坐在马桶上的他全身颤抖,却还故作镇定道,死了......几个?

接下来,我听到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数字——我不能说,这个数字实在太惊人了,是你们平常在新闻联播里听不到的数字。

然而,他咬咬牙一跺脚,狠狠地说,9个!只能报9个!其余的,统统埋了!家属用钱搞定,如果有人敢惹事,就干掉!有人敢报道,就用钱收买,不吃这套的,也干掉!听清楚了没有?

我想起了以前那位可怜的清洁工阿姨的老公。

挂断电话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站起来,连臀部都来不及擦干净,便提着裤子冲了出去。随即,卧室里传来他的叫嚷声——我要回山西办点急事!

一分钟后,这个男人走出了这套房子。

谢天谢地,这个混蛋一走就是许多天。

我的主人终于暂时获得了自由。

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半夜不再痛苦呻吟,后背的伤痕也渐渐褪去。当她坐在我的身边洗澡时,看得出她那复杂的表情。就像刚经历一个可怕恶梦,醒来却发现自己仍然活着。

然而,主人依旧没有摆脱恐惧。

谁都说不准,那个男人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他仍然是这套房子的主人,仍然是她唯一的生活来源,仍然随时都会出现在这里,重新掌控她的生活她的自由乃至她的身体。

就像楼上只扔下一只鞋子,不知道第二只鞋子何时放下?

最初几天的如释重负之后,她又陷入了深深的心理负担。似乎那个男人就是一团影子,无论她躲藏在哪个角落,都逃不脱身后那团黑色的东西,转眼便能化作野兽的形状,将她恶狠狠地一口吞没。

她一天天生活在这样的恐惧中,一天天躲在马桶上轻声哭泣,一天天衣带渐宽形容憔悴——当她坐在我的身上时,我能感到她臀部的肌肉在减少,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大腿骨,那不是正常女子的骨感,而是严重的精神衰弱导致异常消瘦。

我真的为她而感到难过。

她那么漂亮,那么有气质,一定又那么聪明,可是,为什么要因为这么一个男人,忍受那么多痛苦与恐惧呢?她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啊,逃出这座美丽的监狱,逃出那个混蛋的魔爪,找寻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我就不信那个男人有天大本领,能把逃出去的她再抓回来?

我的主人啊,我最爱的人啊,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可是......可是......我又不敢真的这么去想,因为我实在舍不得她,舍不得看不到她的日子,如果她真的离开了这里,自然也就永远离开了我——哪个搬家会把马桶也一起搬走呢?不敢想象我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再也见到她的微笑她的目光她的容颜,再也听不到她的神秘的歌声她的兰花般的气息,再也接触不到她的光滑细腻性感的身体......

没有她的日子,不就是我的地狱?

啊,就算换了另一个主人,就算新主人能够善待于我,就算他(她)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但也绝对不可能再替换她在我心底的位置,更不可能替我弥补失去她的痛苦。

因为,我爱她。

可是,只要我和她在一起,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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