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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风华之代黎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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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替她顺了顺额前几缕发,含着笑开口:“你在想什么?我不过想抱着你睡觉。”
她眯起眸,抄起手边一只软垫就往他身上砸,软垫是缎面的,很滑,一把就叫他夺了过去,他哈哈大笑,俯下身子想吻她,她偏头,吻便落在了脸颊。
她微抿了唇,双颊生出浅浅的粉红色,像是初霞,好看极了,他于是据实说,“宝贝,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她咬了唇,还是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唇边勾起小小的弧度,像是两个小括号。
他忍不住,低头去吻小括号,舌尖轻轻的舔,又痒又麻,她全身都酥软,使不上一点气力,任由他吻着,从唇角,到唇瓣,再到她的舌,缠绵至她口中的每一处。
他还是要走的,她送他,门一开,花香更浓,外面很黑,墨一样的黑色,她一时不能适应,他轻吻她的额头,让她先关门回屋,她不肯,看着他离开,墨色渐渐淡开,她看见他的背影,在柔软的夜色里,渐行渐远,她忽然唤了一声,“佑城。”声音很低,近乎呢喃,她以为他没听见,他却回头,几步走到她面前,抱她在怀里,抱了许久,他说:“明天再见,我们就是夫妻了。”
她心头漾起甜,在他怀里笑。
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了,也许是因为换了床,她想。她睡的是客房,他们的卧室因为要做新房,今晚不能住。她辗转了许久,看一眼钟,已经过了十二点,心里急着想睡,更加睡不着,她起身,来到常霏门外,试探性轻轻敲了两下,很快听见母亲的声音,“进来吧。”
常霏早在几日前就来了北平,代黎推开门,发现母亲还没睡,斜靠在床头看书,代黎站在门口,小声道:“妈妈,我睡不着。”
常霏放下书,摘下眼镜,对她说,“过来吧。”
代黎钻进薄被,常霏关了壁灯,也躺下了,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她,“当年,妈妈在结婚前一晚,也睡不着。”
过了许久,常霏以为代黎睡了,却听见她道:“妈妈,对不起。”
常霏失笑,“傻孩子,结婚是高兴的事,说什么胡话呢!”
“留您一个人在上海,对不起。”
常霏笑道:“真是个傻孩子,还有你爸爸陪着妈妈呢。”声音已有些哽。
又过了许久,代黎道:“妈妈,给我讲个故事吧,你和爸爸的故事。”
“那些事,你早听过了。”
“我想再听一遍。。。。。。我想爸爸了。”声音也有些哽。
常霏眼角已有湿意,仍轻轻拍她的背,缓缓开口:“那一年,我还在园子里唱戏,那天染了风寒,找不到替场的,班主非让我登台,到了台上,叫明晃晃的电灯一照,眼一黑栽了下去,栽到了他怀里。。。。。。”
思绪回到了当年,那些有泪有笑的日子,待到回过神时,代黎已经睡着了,安安静静伏在那里,常霏看着女儿,轻轻抚她的发,她睡觉时的神态竟是没有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纯净乖巧。小时候她偶尔睡不着,也会央着自己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这大约,是母女俩最亲昵的时刻,是她极少流露出来的依赖。。。。。。常霏知道,女儿从小就坚强,很少表现出对妈妈的依赖。她六岁那年,遭人绑架,救出来的时候,眼里含着泪,却没哭,小手去拭母亲满脸的泪痕,说:“妈妈,我不怕。”
想到这里,常霏心里又是一酸,轻抚代黎的脸,做母亲的,宁愿女儿柔弱一点,受伤时,至少,让自己哭出来。。。。。。更希望,女儿永远都没有需要哭出来的那一天。
常霏闭上眼,心中默默祈祷,祈祷丈夫能醒过来,祈祷女儿一生平安幸福。
然后,看着女儿安静的睡颜,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常霏就叫醒了代黎,代黎也没像往常那样赖床,很快起来梳洗,在常霏的监督下认真吃早餐,早餐刚吃完,化妆师傅就到了。
穿的是西式婚纱,应邀来化妆的是一位法国夫人,将代黎一番“折腾”过后,瞪大了眼,连连惊叹:“太美了!太美了!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
代黎没有说话,只看向镜中的自己。。。。。。是她,又不是她。。。。。。发,眉眼,身形,都是自己的样子,可又不是,不是那个穿梭于弄堂,与男孩子们玩耍的假小子;不是那个游学于异乡,洋人口中的东方女孩;也不是那个咤叱于上海滩,清冷酷帅的帮派老大。。。。。。镜中的女子,一袭婚纱,是最纯洁的白,脸上洋溢着的,是独属于新娘的美丽,独属于新娘的娇羞与幸福。。。。。。
常霏端了一盘水果进屋,看见女儿,瞬间,湿了脸庞。
仪式在城北一座大教堂举行,装扮完毕,剩下的时间并不多,车队已经在门外等,代黎与母亲拥抱了一会儿,撩起裙摆抱在怀里,正准备下楼,迎面看见了阿二,欢快叫了声“二叔”,阿二却没答应,面目严肃,“大小姐,我有紧要的事,想跟你谈谈。”
常霏道:“二叔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今天实在不适宜。”
阿二只盯看着代黎,眼神复杂又坚定,代黎心下一沉,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对阿二道:“二叔,我们去房里谈。”
刚一关门,阿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小姐,我们兄弟对不起你!”
代黎惊诧万分,连忙要扶阿二起来,急道:“二叔,您别这样!”
阿二跪得坚持,代黎没办法,只得在他面前也跪了下来,只听阿二痛声道:“大小姐,这件事,只有大哥与我们两兄弟知道,你留洋回来,接手帮里,秘密在查这个事,我们也知道,只是对头太厉害,一直没敢告诉你,却没想到,没想到。。。。。。”
代黎一颗心越揪越紧,身子渐渐软下去,神情也有些怔。阿二看着她,大哥的女儿,自己亲眼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小姑娘,现在,穿着美丽的嫁衣,即将嫁给她的心上人。。。。。。有那么一瞬间,阿二几乎又要动摇,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再犹豫,就真的晚了!狠劲咬了牙,低头,再不敢看她,“大小姐,一开始知道你跟他儿子的事,我们想过要说,可心里总存着侥幸,觉得你们未必能成。。。。。。你订婚那次,我主动要求跟夫人来北平,本来是要告诉你的,可。。。。。。大小姐。。。。。。”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艳阳高照,清空万里,竟是一丝云都瞧不见,说是百年难遇,大约也有些道理,窗外一只布谷鸟,“布谷布谷”的欢唱,扇动着双翼,划过长空,很快,消失于天际,再也寻不着。
光圣大教堂,里外皆是热闹熙攘,纵然教堂四周密布哨岗,看热闹的人仍是挤破了头,老百姓大概也知道,少帅大喜的日子,这些哨岗绝不会轻易开枪,因此胆子比平日里大了些。
相较而言,教堂里面就安静了许多,西装礼服的先生太太们,大半是来自各国的使馆,用半生不熟的中文打招呼,或者干脆讲起了母语。
休息室里,萧佑城频频看表,坐立不安,萧夫人在一旁,不冷不热道:“她想做什么?在这种时候耍小性子吗?”
当然不会!所以萧佑城更急,终于坐不住,不顾萧夫人的唤,冲出门,夺过一辆军车就开出去!
回到家,车队还候在门外,司机们瞧见了他,纷纷行礼,萧佑城进了屋,客厅里先是看见常霏,正皱了眉坐在沙发上,摇着头对他道:“不知道为什么,在屋里不肯出来。”
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萧佑城两三步上了楼,一把推开卧室的门,然后,定在了原地。
屋里,许多西式仿古纹铜雕花架,花架上,无一例外的,全都是玫瑰花,色彩却缤纷,有朱砂红,有水晶黄,有烟霞紫,有湘妃粉,有珍珠白,有樱桃红。。。。。。一朵朵,将将绽开,娇嫩又矜持。花团锦簇中,她背对着门口,立于窗前,洁白的婚纱,裙摆在地毯上铺陈开,如烟似水,风拂过,薄纱便轻轻的漾,轻轻的漾。。。。。。
他竟是不敢往前走一步,只觉得一个不小心,她便要乘着风,飞走,再也寻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口,“我。。。。。。”顿住,开口才发现,喉咙里有一把刀,生生刺在那里,每说一个字,刀尖就往里刺一分,那样痛,几乎无法承受,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血,汩汩而下,流进了心里。。。。。。
“我不能同你结婚。”她闭了眼,一口气说完。从天堂到地狱,不过一瞬间。
他仍站在原地,看着她,他想他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太美,他想他是在做梦;门边有幅画,他突然狠狠一拳捶了上去,镜框碎了,玻璃片扎了他满手,都是血,他感觉不到疼,他想,他一定是在做梦。
梦中的她又开口,声音很低很沉,也很遥远,“我爸爸的车祸,是你父亲派人做的。”
他耳中嗡嗡的响,听不见她说什么,说什么都没有关系,都是梦,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静静站在那里,再没有开口,低下头,露出修长优美的后颈,白腻纤细,仿佛稍稍使上一点力气,就能够折断。
而他,自始至终,没说过一个字。
只有风,仍然爱抚她的纱裙,那样的迷恋。。。。。。不能弃,不能罢,不能休。
“噔噔噔噔”,脚步声急促慌乱,伴随着孙辅的大声呼喊,“少帅!少帅!大帅遇刺!性命垂危!”
屋里的两人都怔住,一时不能反应,孙辅已经奔至门外,脸都涨红了,气喘吁吁,憋着一口气,仍是急道:“少帅!快!”
猝然清醒!代黎迅速回头,与萧佑城瞬间的对视,视线交汇的时间太短,以至于看不清对方眼睛里,过于复杂的情绪。
他走了,她一下子瘫倒在地,身子碰到了一旁的花架,花架上的水晶瓶摇晃了几下,还是稳不住,跌到她肩上,摔碎了,淡粉色的玫瑰花,洒满了白色纱裙,装点出不适时的浪漫温馨。
门外一声惊呼,常霏跑进来,手忙脚乱按上她的肩,她才发现,肩上被划了道伤口,血不停往外涌,浸染了白色婚纱,在纯净无暇之上,绽放出玫瑰,最鲜红的玫瑰。
她终于崩溃,栽进母亲怀里,只是哭,常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着女儿,默默流泪。
她哭了很久,一直哭一直哭,到后来开始咳嗽,最后变成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干呕,呕的那样厉害,掏心掏肺一样,深深垂了头,只看见瘦弱的肩膀,剧烈的抽动。肩膀的抽动裂了伤口,裂了又包,包了又裂。常霏在一旁,泪如雨下,心如刀绞,恨不得替女儿受了这所有的痛。
飞速赶到医院的萧佑城,只看见了父亲的尸身。
作为上海滩数一数二的高手,qiang神陈小引的师父,阿二的枪法自然没话说,一击毙命。只是他自己,也已经死在了乱枪下。
喜事变丧事,婚礼变葬礼,萧夫人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当场昏了过去。医院,大帅府,教堂,所有的场面,混乱一片。
萧佑城什么都不理,只站在父亲床边,垂了头,久久静默。
他的父亲,记忆中永远高大威武的父亲,就这样突然走了,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话。。。。。。他与父亲,其实算不上亲密的父子,他自小就倔强,常常与父亲争执,有时父亲动了真怒,操起长棍就打,打折了他也不求饶,那时候,他是恨过父亲的。。。。。。有一次,他挨了打之后,昏睡在床,半夜不知为何醒了过来,闻见熟悉的烟草味,抬眼看见父亲,夹一根雪茄,站在窗前。那一晚,他没睡,因此知道,父亲守了他一夜。。。。。。
代黎被带进来的时候,婚纱还没有换下。萧佑城抬起赤红双眼,濒死困兽般哀痛绝望,叫她白色纱衣上,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鲜红,刺出血。
代黎双眼红肿,正看着床上的人发愣,被身后的侍从官猛的一推,踉跄几步,跌坐在萧佑城身前,萧佑城突然回手拔出枪,一把抵上她的额头!一道光,滑过黑色枪身,消失于枪口,像是划破夜空的流星,璀璨光华,转瞬即逝。
勃朗宁M1910 7。65mm,当年,她送他的那一把,现在,抵上了她的额。
第二十三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水磨石地面,即便在初夏,依旧很凉,冰一样,冷得,就像她额上的那把枪。
她曾经面对许多的枪口,一点都不陌生,只是从未想到过,有一天,拿枪的人,会是他。
也许是因为大哭过一场,她此刻平静了许多,低了头,洁白的婚纱就在眼前,轻盈柔软的面料,像是拥在怀里的一朵云,很美。她才想起今天是她的婚期,一天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她的心底突然生出无力与厌倦,这样多的努力,这样多的付出,以为幸福可以争取,却原来抵不过老天爷的一个玩笑,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希望,他能开枪。
枪口在抖,她感觉到了,却不能抬头,并非恨他或是怪他,只是不想看见他,他们现在的样子,只能让对方更痛。
“告诉我,父亲的死,与你无关。”冷冰冰的声音,配以他的动作,像威胁,可听在她耳中,只有哀求。
她不动亦不语,枪口抖得更加厉害,“说!与你无关!”他的声音变得暴戾,她仍只听出哀求。阿二刺杀萧权,她并不知道,可她没法说出“与我无关”,阿二是为了给她父亲报仇,即便不是她的意思,也不可能与她无关。
她的沉默不语让他更加狂躁,厉声喝,命令的语气,“说!”尾音却带了明显的哽意,她忍不住抬头,看见赤红双眼,盛了泪,像是盛了满满的血。
泪水夺眶而出,立即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泪水让他有片刻的失神无措,竟想去给她拭,手一动才发现,手上还握着枪,枪口还抵着她。
心早已硬不起来,对她,其实从未硬过,他的语气是真的哀求,“黎,只要你说,我就信!只要你说!”他眼里是哀痛绝望,紧紧盯住她,渴求她给他唯一的希望。
她闭上眼,轻轻的摇头,泪水涌得更多。。。。。。请你别再问,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不管我说什么,我们之间都已经不可能。。。。。。
他的眼里终于只剩下绝望,缓缓放下枪,喉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密密麻麻的血点,洒上她的白裙,也洒上他的礼服,她大骇,慌忙站起来要扶他,眼前却一黑,直直栽倒,被他及时捞在了怀里,他抱她疯狂冲出去的那一幕,让所有人惊骇!一对新人,失去知觉的新娘,软软伏在紧张暴怒的新郎怀里,各自的白色礼服上,全是血。
医生说她只是贫血,再加上受了刺激才会晕厥,不是大问题。他的问题却严重得多,急火攻心引起的旧伤复发,医生建议他好好做检查,他根本不理,他那样子,谁都不敢劝,便只得由着他守在她床边。
她小小的脸庞陷进枕头里,昏迷中,兀自紧皱了眉头,肤色苍白如纸,他从前竟然不知道,她贫血。眼角尚留泪痕,他以指腹轻轻去擦拭,肩上的伤口重新包扎过了,衣服上还遗有血迹,她的血他的血,早已分不清,只剩下干涸刺目的红。
她醒来时,已是黄昏,躺在柔软的床上,愣愣看向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房里洒进柔和的夕阳光,昏暗又安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这样一幅情景。他已经换下了礼服,端一盆热水放在床边,掀开她身上的薄毯,脱下她沾血的礼服,甚至脱下她的内衣裤,她只看向天花板,一动不动,任他摆布,他拧了热毛巾,擦拭她的身体,擦过她身体的每一处,最后,他拿一套睡衣给她穿上,又给她拉上薄毯,出门。没人说一句话。
他再次进屋时,已是深夜,屋里很黑,他没开顶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端一碗粥,小心翼翼摸索到床头,打开壁灯,灯光是淡淡的黄,她还是拧起了眉。
他扶她坐起,拿两个沙发垫让她枕在身后,喂她喝粥,她很乖,像下午时一样,他边喂边道:“你贫血。”
“我知道。”她突然顿住,抬眼看他,“你呢?”
他只看她唇边的那勺粥,“我没事。”
她垂下眸,没再说话,一碗粥很快喝完。她以为他会走,他却脱了衣服上床,关灯,拥着她睡下。
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什么都没做,只静静拥着她,她睡不着,知道他也睡不着。
“妈妈呢?”
“在家里,知道你没事。”
。。。。。。
“父亲的死因,对外宣称是新党暗杀。”
“二叔的尸身在哪?”
“已经处理了。”
“。。。。。。我想尽快回上海。”
他没说话,拥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她突然想哭。
本以为一夜无眠,却不想一夜好眠,身心受到重创,筋疲力尽的恋人,相互依偎,汲取对方怀抱里的温暖与力量,即便,他们有家仇。
两天后,北平火车站,开往上海的列车已经靠站,拥挤喧嚣的乘客队伍中,一名高挑的年轻女子分外引人瞩目,她穿一件普通的白衬衣,风华却是掩不住,只是脸色有些许憔悴,似乎大病初愈。
这天的天气原本很好,却在下午时变了天,铅灰色的云层重重压下来,那样底,像是压在人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月台上,萧佑城一身黑衣,是刚刚参加完父亲的葬礼。这样耀眼的两人,自然容易在人群中看到对方,常霏先上了车,代黎走到萧佑城身前,低头,无话可说。
天色更加阴晦,铅灰渐渐变成了墨蓝,且刮起风,很大,吹动他们的黑白衬衣,火车已经鸣笛,代黎低声道:“我走了。”刚转过身,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
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将所有的不舍爱恋悲痛无望。。。。。。承载进这个分手的拥抱。。。。。。
最后,他在她耳边说,“我一定是这世上最不孝的儿子,你杀了我父亲,我仍爱你。”
她心头剧烈的抽痛,几乎要脱口告诉他,那不是她的意思,可她到底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即便没有这次,她早晚也会为父报仇。
她上了车,外面的天色更黑,暴风雨眼看就要来了,月台上几乎已经没了人。只他,还站在那里,挺拔又孤独的身影,与车上的她,隔了车窗,隔了仇恨,两两相望。。。。。。不知有没有那么一天,能做到两两相忘。
天地间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紧跟着一声巨响,雨瓢泼而下,那样大的雨滴,打在窗上,噼里啪啦的响,豆子一样。她只看向窗外,他没动一下,只看她。
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衫,打湿了他的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前,那样的狼狈,他不理,只是看她。
“哐当哐当”,火车缓缓开动,他的身影渐渐往后退,她的手攀上窗,却只触到冰凉。雨水阻隔了本应开阔的视野,他身影的越来越小,很快,消失不见。
而她已经泪流满面。
秋涛黄浦,滔滔入江,再随着滚滚长江,奔流到海。雨丝纷纷扬扬,落入水面,像是回归母亲怀抱的孩子,立即相融其中。
旧衣脏裤的码头工人们,蜷缩在仓库外檐底下躲雨,哆哆嗦嗦,分享最廉价的烟草卷。风携着雨丝打进来,时常会将烟头微弱的火星浇灭,工人们破口大骂,将长久郁积于心中的苦闷宣泄,下了三天的雨,没活干,也就没钱拿,不少人家里的米罐,已经快要见底了。
穿着油绿雨衣的年轻邮差,骑着自行车,车轮溅起水花,将泥点子溅上码头工人的裤腿,无人在意。邮差离开码头,穿梭于宽阔的马路,或狭小的弄堂,偶尔也会有顽皮的男孩子,冒着雨,跟在邮差车后跑,一个不小心,摔倒进水洼里,满身泥污。
邮差骑着自行车来到英租界,在一座欧式庭院外,找到了写有“代府”二字的门牌,从油布包里拿出洋文信,对照中文地址,是这家没错,按响了门铃,很快出来一位门房老伯。投递完信件,邮差骑上车,又往下一家去了。
宽大的客厅,没有开灯,因为外面下着雨,显得有些暗,墙角的落地大座钟,秒针“嘀嗒嘀嗒”的行走,与窗外的雨声应和着,愈发单调。座种旁挂有一只月历牌,前一页撕得不干净,还遗有月历纸的边缘,日期却是没遮住,十一月七日。
“你输了。”低沉慵懒的女声响起,听不出半分喜悦的情绪。
陈小引放下手中的棋,“还玩么?”
代黎摇了摇头,端起茶杯走到窗口,看着庭院里那块常绿草坪,本过了青草茂盛的季节,却被雨水冲刷的分外油翠。
“下了三天了吧?”代黎轻啜一口茶,仿佛自言自语。
“嗯,三天了。”
“码头上的工钱还是照常算吧,世道本就不好。”
陈小引正答应着,小香走了进来,“大小姐,有一封洋文信。”
代黎放下茶杯接过来,看一眼信封,微微舒展了眉,“是福特医生寄来的。”福特医生虽然回了美国,却一直与代黎保持联系,交流代默祥的病情。
代黎站在窗口将信看完,又重新折好装好,暂时搁在了窗台上。陈小引突然开口:“黎黎,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叔为什么会失踪?你为什么不跟萧佑城结婚?”
许久的沉默,陈小引站在沙发旁,看窗前那抹纤细的背影,熟悉的单薄,不熟悉的孤独,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叫人心疼的孤独感。
代黎复又端起茶杯,捧在手心里,早已感觉不到茶水的温热,她看向窗外,远处灰白色的天空,淡淡开口,很轻的声音,“我已经不记得了。”
送走了陈小引,代黎站在廊下,伸手向外试了试,雨量不是很大。回屋里告诉常霏,说刚收到了福特医生的信,要去一趟医院,常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嘱咐她加件衣裳。
司机老刘见她要出去,将车子开到了门外,代黎却从门房拿了把伞,与老刘招呼一声,步行出门。
她穿一件米白色长风衣,撑一把黑伞,独自走进凄迷雨雾,那身影,越发显得消瘦孤单。
走出租界区,街上还是热闹的,在行至南京路一带时,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回头,看见不远处,一名年轻少妇立于百货公司门口,烫了卷发,穿了鲜艳的胭脂红大衣,在人群里分外显眼。少妇见她回头,也不顾外面有雨,踏着高跟鞋,“噔噔噔”跑了出来,一脸的惊喜,“代黎!我就知道是你!”
何宁娇中学毕业后,随着父母去了北平,此番是第一次回上海,许多年过去了,自然要感慨一番上海翻天覆地的变化,问代黎,“我们从前常去的那家店,大闸蟹的味道还正么?”
代黎微笑,“挺正的。”于是一同去了云湖居。
何宁娇是坐了车出来逛街的,司机将她们送到地方,相对坐下点完菜,何宁娇道:“我昨天刚到的上海,想着去找你呢,这么巧就遇上了。”代黎笑了笑。
何宁娇看她一眼,想说什么,硬生生吞了下去,菜上的很快,那一盘大闸蟹摆在中间,何宁娇却又不吃,代黎问她怎么了,她笑的甜蜜又羞涩,还有几分懊悔,“看见才想起来,医生让我忌口,我又怀孕了。”
代黎一愣,随即笑道:“恭喜!”
何宁娇终于找到了入题口,对代黎道:“你与少帅若是能有个孩子,怕是也闹不到今天这步田地。”萧佑城与代黎的分手,外人并不知道真相,大多只猜测因婚礼那天萧大帅遇刺,萧夫人嫌代黎命格太硬,还未进门就克死了公公,坚决不再同意他们的婚事。
代黎仍是笑了笑,夹了只蟹吃起来,何宁娇只慢悠悠喝茶,看着代黎,半天才缓缓道:“你变了。”
代黎点点头,一本正经,“变老了。”
何宁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点倒是没变。”很快又敛了笑意,“少帅也变了。”抬眼看了看代黎,继续道:“我们妇人家,虽说是不问政事的,可偶尔也能听到一些,上次公公在家里招待秘书处几位秘书,听他们议论说,现在的事情愈发难做了,少帅的脾气越来越难以琢磨,阴晴不定,便是孙先生,也是动辄被喝责。”
代黎埋头吃菜,似乎没什么反应,何宁娇又道:“这两个月,夫人守完丧,开始留心起少帅的婚事,大帅府里,隔三差五就会请一些未出阁的名门小姐去做客,少帅如今是北军是统帅,这样年轻,人又俊朗,没有哪家小姐不想嫁的。”说到这里,何宁娇悄悄留意了代黎,见她神色如常,方才说了下去,“夫人还在别院里举办了几次舞会,请的大多是千金名媛,我陪妹妹去过一次。。。。。。哎,一整个晚上,少帅一支舞也没跳,只是站在阳台上抽烟。”何柠娇盯看着代黎,“也不知道那一晚上,少帅都在想什么。”
代黎终于放下筷子,敛眸沉默了稍许,忽而一笑,“谢谢你的好意。”
何宁娇皱起了眉,“代黎,你还喜欢他,我能看出来!少帅心心念念仍想着你,任谁都看得出来!我就不明白了,只要你们坚持,夫人还能真跟你们耗一辈子?”
代黎抿了抿唇,还是那句话,“谢谢你的好意。”
何宁娇摇了摇头,只是叹气。
吃完饭,何宁娇坚持将代黎送到医院,代黎下了车,走出几步后,何宁娇又唤她,“代黎,少帅快要来上海了。”代黎讶异回头,何宁娇坐在车里看着她,“虽说不是迁都,可少帅好像想在上海常住。”
车子开走了,代黎静静站在医院门口,雨已经停了,天边升起晚霞,漫天的红色,火一样燃烧,将她的衣,她的发,她的脸,她微怔的神情,全部染成了红。
萧佑城一行人来到上海,并不算低调,轿车军车,浩浩荡荡连着十几辆开进都督府,引得路边行人纷纷驻足观望,不到一个小时,整个上海摊,就连路边擦鞋的毛崽子都知道,少帅来上海了。
事隔两年,少帅再次来到上海,以这样大张旗鼓的方式,更有小道消息在悄悄流传,说少帅此后会在上海常住。各色的舞会宴会茶会一时间空前繁盛,送到都督府的请帖,每天都有厚厚的一叠。
眼见步入深秋,清晨,汽车顶上笼了薄薄一层霜,远远望过去,像是覆了雪。郑家言停下车,没敢按喇叭,机灵的男仆很快赶过来接手,将车子开进了车库。
进了屋,才发现自己料错了,妻子已经起了,沙发上铺满了花花绿绿的布料衣样,裁缝拿了卷尺与衣料,在她身上比划着。
郑家言凌晨回家被撞个正着,只好笑着上前道:“今儿起得挺早。”何宁娇并不看他,只一心一意去看衣料,郑家言不好即时就走,装模作样翻了翻沙发上的布料,“怎么又想起做衣服了?来上海前不是才做了许多么?”
何宁娇剜他一眼,没有说话,郑家言问的也是废话,哪有女人嫌衣服多的,讪讪正准备上楼,却被何宁娇唤住,“明晚赵家小姐的生日舞会,咱们得参加。”
郑家言茫然,“哪个赵家小姐?”
“谁家小姐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帅和代黎都会去。”
郑家言更是茫然,“你那个同学,不是不喜欢参加这些个舞会宴会么?”
“我说我离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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