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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剑风云录-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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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两人已到小集镇,穿过闹市停在一户人家门口。梅娘闻讯已候在门口,将他们迎了进去。
这是一户三进三开的房子,只住凌文砚、梅娘夫妇二人未免冷清,令人觉得有些凄惶,即使加上药郎君、浣夫人还显空荡。浣夫人环顾四下,不见一个仆役。
梅娘道:“我们迁来陡去,常无定所,故将从人都遣散了。”浣夫人见他夫妇眉目间忧意深深,知他们仍无两个孩子的音讯,默默暗叹。倒是药郎君自进门以来一直一言不发,直愣愣地盯着花冥思苦想。
不知不觉时至深夜,凌文砚夫妇忍倦不住回房休息,浣夫人仍在厅中作陪,困意袭来时便以手支额,靠在桌上假寐,朦胧中身上陡寒,似有风袭。她茫然睁眼,只见案上烛火摇曳不定,隔着窗户,外面人影烁烁,不知有多少人潜入宅中。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时睡意全消,坐正了身子。
药郎君不停地在厅中来回踱步,似乎正苦思着一个难解的问题,对厅外的种种迹象充耳不闻。窗户纸上映衬的人影不停晃动,似乎也正在来回巡走,只是不闻任何步履声,连呼吸都压得极低极细。
浣夫人心想:“那女娃儿这次带来的人倒全是些内力精湛的高手。”药郎君依旧一副对任何事都置若罔闻的样子在厅里来回踱步,忽然一个箭步冲到那盆花旁,用小刀小心的在花杆上割开一道口子,用手指沾少许汁液于口中一拭,轻轻道:“金线草?花汁里怎会有金线草的气味,那花的周围确实长着金线草,莫非……”
话未说完,门发出“喀啦”一下巨响,大门已被震得向内倒下,与地面碰击发出巨大的声浪。浣夫人定睛一看,门口的少女白衣如雪,眉目如画,正是江念奴,冷冷哼道:“来得倒快。小姑娘,你两次毁坏我家的大门,难道你父母兄长没有教你为人处事的礼仪吗?”
江念奴一撇嘴,“夫人好小气,药郎君一药千金,家中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区区两扇门又值得几多财物,不过博姑娘一笑而已。”扬手招来一仆,仆役恭身呈上一盘金银。江念奴随手抓了一把在手中把玩,道:“些许金银还不入我眼,赔你好了。”她手法干脆利落,金锭、银锭如雨点般撞向药郎君、浣夫人周身诸穴。
药郎君嗤道:“班门弄斧。”袍袖一卷,将金银锭须数卷裹,手臂一震又反弹回去,齐刷刷磊在江念奴脚步边,浣夫人端坐在椅上,见金银飞到,随手接过放在桌上,又是一接再放桌上,好整以暇,慢条斯理,不一会儿,这些黄白之物也已在桌上磊起一幢。浣夫人道:“小孩子家做错事知道赔钱认错,总还是好的,只是不该这么花钱大手大脚,你震坏我家两扇大门,半锭银子已足够了。”取一锭银子,食中二指一分一合将它居中剪成两半,一半收入怀里,一半依旧放回,柔声道:“还不来取去。”
江念奴看看四周,见诸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入内去,暗骂一句,眼珠儿一转,打定主意,笑容可掬的向药郎君一鞠。药郎君面无表情的背过身去。江念奴道:“我有几个属下得了不治之症,请前辈施以援手,多余的金银就权作诊金了。”
浣夫人道:“小姑娘弄错了吧,拙夫可不是大夫,你的属下若真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还是另请高明,以免延误了。”江念奴笑道:“夫人真是心好,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百子千孙,福禄寿齐的。”浣夫人脸色陡的一变。药郎君心道:“这女子好刁滑的口舌,明知浣妹唯一之子已然亡故,还来祝她百子千孙。”
江念奴道:“还请前辈好歹救他们一救。”已有人抬了三人过来放在门口。药郎君料得此三人定是奉命进入小庐,才会中他在庐前庐后所布毒药,不由冷笑:“他们是进了不该进的地方才这样的。这种心思歹毒的人救了无用。”江念奴道:“好歹治上一治,这一药千金的规矩,我还是懂的。”
药郎君不耐聒噪,粗声道:“头疼砍头,脚疼砍脚。”喝声震耳欲聋。江念奴冷笑道:“多谢指点。”话音未落,刀光已闪,呻吟声嘎然而止,一颗头颅已被斫落,正是方才那个捧头呼痛之人。另两个人见同伴被砍了脑袋,均被吓得呆呆地。江念奴笑问:“你二人又是哪里疼了?”他二人如闻晴天霹雳,结结巴巴了半天才道:“圣女,属下的伤已经痊愈。”强撑着要站起身来,但哪里站得起来。
江念奴笑向药郎君道:“前辈一言可医三人,真叫人佩服。”药郎君不睬她,只是指着花与浣夫人说话,“此花色艳形美,可惜却只会害人,留不得的。”浣夫人知道他借花喻人,道:“谷主行事素来与常人大相径庭,不必在意他人的非议,虽是对付后生小辈,但此女行事如此邪恶,若遗留人间只怕会祸害苍生。”
江念奴听他夫妇随意闲谈,仿佛已对自己的生死稳抄胜券,冷笑着,“那我也把话挑明了,你们不该偷掘此花的,此乃天要灭你而非圣尊宫。”
浣夫人与药郎君直到此时才明白了这群人的来历。浣夫人鄙然道:“以鬼神之说哄骗一些无知的蠢夫野汉,真是无耻。”江念奴气极怒极,刚想发作,最靠近门缘的两个人忽然直挺挺向后摔倒,把其余众人吓了一大跳。只见这两人全身僵直,面目青黑,已然中毒断气。
江念奴寻思:“圣尊宫自建以来所向披糜,近日却连连折损在这对老头老太手里,今日若再刹羽而归,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抬头了。”她今日前来早已一切布置妥当,故而心中虽惊却也不慌乱,手一挥,喝道:“散开。”她身后的两队随从立刻两队变四队,四队演八队,八队化十六队,从容散开,显然各队对自己所司之职都十分明确。
片刻之即,房屋周围已垛满干柴,浣夫人甚至闻到了一股桐油的气味,显然那些柴草已被淋了桐油,她微微色变,“好歹毒的心肠,这大火一起,风干物燥,只怕整个小镇都会陷入一片火海。”江念奴一拍手,身后又出现了十队水龙队,一个个整装待发。江念奴道:“我虽年青,事情的个中利害还是懂的。”
药郎君道:“只怕你的水龙队不是为救火,而是冲着我们夫妇来的。你料得这火也未必困得住我们,便想利用水龙的力量来击垮我们。”江念奴冷冰冰道:“果真眼利,不过仍有一点没料准。水龙中装的可不是水,全系桐油。”饶是药郎君见多风浪,闻言也耸然色变。
这房前屋后的几十把火把,只要稍有一星火点落在干柴上,便可燃起一场滔天大火。以自己的本事脱身固然不难,但对方十支汲满桐油的水龙已虎视眈眈而待,自己纵有通天本事,在这十支桐油水龙的喷射下也必溅得满身是油。而到时,对方勿需一兵一卒,一点火光足可令已遭焚身之祸了。
江念奴纵声长笑,药郎君怒目而视,见她身前一队人人人手持一柄又长又大的芭蕉大扇,拼命的扇风,以防他顺风势施毒。浣夫人叹道:“我们真小觑了这小姑娘。”药郎君拍拍她手,示意宽心。浣夫人小声道:“妾身已风烛残年,请谷主万勿以妾为念,以求平安脱身。”药郎君道:“我一生快意行事,素凭自己好恶,但也非贪生怕死之类。今日之灾,再所难免,你我二人只需一人得脱此劫,必将这批宵小的丑事公诸天下。你切记,世上万物生生相克。此种花畔生有一种金线草,草有剧毒,不知是否与这花毒相克,已不及细研。你若见妆儿,就以此相告,嘱她细做研究。”浣夫人知今日已万无幸事,见药郎君言语淳淳,似在委托一件生平遗嘱,心中大恸。
药郎君缓缓捋起袖管,露出两条干瘪精瘦细如干柴的胳膊。他缓步走至门口,众人害怕,那队持扇的人拼命扇风。药郎君伸臂凌空一抓,一名离他最近的汉子站立不稳,跌跌撞撞摔倒在他脚步边。
江念奴轻“嗯”一下,“他的气功果真了得,幸亏我万事皆布置妥当。”断喝一声,“射!”十管桐油水龙齐喷。药郎君拎起脚边汉子的一足,双手抡动将他身体舞动密不透风,桐油射过来均被挡掉。江念奴手再扬,四管水龙转动方向,瞄向浣夫人。浣夫人行动不便,见桐油射来,索性坦然而对,仅一个照面,浑身上下已被油淋得湿透。药郎君见状,心里大急,手下稍稍慢上一拍,一股桐油乘隙而入,射在他背心。江念奴大喜,示意手下加速喷射。
内室中一阵骚动,凌文砚夫妇且战且走,渐至厅上。俩人皆未著外衣,显然是睡梦惊醒,仓促应战。虽然事发突然,但夫妇二人双剑合璧,配合得天衣无缝,互攻互守,攻者全力出击,不留后路,守者全心守御,绝不贪恋一丝一毫手头的便宜。对方连施破绽于梅娘,希望能引得她出剑攻击,哪怕瞬息一刻,已方也有可趁之机攻破二人防御,将他们分隔开来。谁知梅娘毫不理会,只是尽力弥补凌文砚招式间的空隙。
江念奴原意派一队人绊住凌文砚夫妇,如今反被牵制。气恼万分,也只得止了水龙喷油,以免误伤已方。
药郎君见对方停手,也停下手,见浣夫人浑身皆被油浸,深恐对方使刁,忙取了一张大毡于她披上。再回过身去时,门口已没了江念奴的踪迹。失了江念奴督阵,围在凌文砚夫妇周围的剑阵已显涣散。
凌文砚剑矫若龙,“唰唰”两剑劈倒面前二人,另二人欲乘机而上,不料凌文砚招式间破绽已被梅娘补上,凌文砚一举得手,以劈作横,白虹横贯,剩下的两人又血溅当步。余人见他文质彬彬却如此神勇,胆气已寒,收势纷纷向外逃窜。
梅娘喝道:“岂有入宝山而空手返之礼。”袖子一扫,将案上金银捋飞出去,奔在最后的两人闻得脑后风紧,也不回头,随手一抄,将银锭接在手里。旁人见他俩仓促后退,手法依旧敏捷,如脑后生眼一般,已人喝采出声,采声未止,他二人忽然怪叫,连人直跳的将银锭抛飞。周围人不知何故,乃见他们摊开接银的手掌,已肿胀的如发面馒头一般才恍然大悟。
二人见屋内四人个个面目冷峻,自知无幸,那年长之人从靴筒中取出匕首,往自己手腕上狠命一斫,将一支手掌斫落于地。旁人惊唏不已。年青之人也效仿断腕,但手指剧颤,根本下不了手。年长之人一言不发,匕首再落,年青之人惨呼,“大哥——”手腕断处血如泉涌。
梅娘见他兄弟二人断腕求生,冷冷道:“银锭上只是沾了少许赤蝎粉,只需用清水洗涤便可消肿,你们兄弟忒也性急。”兄弟二人恍然大悟,但断腕难续,又羞又悔,双双晕死过去。
药郎君见对方群龙无首,虽强自对峙,但阵脚步已乱,这些乌合之众已不足为敌,心头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又湿又冷。他纵横江湖半世,凭医毒二技折服于人,中年后自认以毒胜人,胜之不武,才又一心钻研武学,时至今日历经无数风浪,却首推今日之役最为凶险,想阖家上下险些丧命火窟,心里依旧寒冽。
梅娘道:“这些乌合之众,不劳爹费心了,我与文砚能打发的。”药郎君点点头,浣夫人伸手盖在他手背上,四目相对,互通不尽的心曲。
空中忽然响起清脆的笑声,稚若处子,媚若闺妇,闻之令人心驰神往。凌文砚夫妇本已走至门口,乍闻笑声均呆立不动。
药郎君脸色一变,喝道:“文砚,魔由心生,切不可心生绮念。”喝声如酾醍灌顶,凌文砚神志一凛,暗叫“惭愧!”一携梅娘的手,退回到父亲身边。
药郎君步至廊下,扬头向天,眉间忧意更深。笑声越来越近,笑中蕴有无限风情,如清风拂面,教人浑身上下轻飘飘、酥绵绵起来。药郎君大声道:“百媚童子,何必以妖声惑人,不妨现身。”百媚童子娇笑不断,“多年未晤,凌君风采依旧。”药郎君打个哈哈,“当年未死,故又叨扰些时日,想来百媚童子定也依旧当初。”
百媚童子笑声略止,哼了一声,随隙一个圆皮球状的东西从天而降。药郎君一推凌文砚,“退后!”凌文砚携梅娘再退,立到浣夫人身侧。
圆皮球从天而降,在地上一弹,竟伸出四肢来,原来是一个人。只不过此人委实太胖太矮,再将四肢笼起,整个人便成球状。梅娘见此人长相如此滑稽,几番强忍,仍“咭”的笑出声来,也引来对面稀稀拉拉声笑,圆球身形暴退,一退又进,手里多了一具尸体,圆球的一手插入那人的胸膛中,指上加力,挖出一颗热腾腾,血淋淋的心出来,她傲然睨视周围一干圣尊宫人,道:“有什么好笑的。”语声柔媚入骨。梅娘吃了一惊,“原来她就是百媚童子。”
百媚童子抛一媚眼于她,嗔道:“我不象吗?”梅娘见她面貌丑陋,媚态做作,见之作呕,偏又觉她确有一种撩人的妩媚,连女子见她也有些着迷了。
药郎君见她手段毒辣更胜当年,旁人只笑了一声便被挖出心肝,心狠手辣世所罕见,道:“物以类聚,看来刚才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就是高足了。”百媚童子道:“当初倒确实想收她为徒的,只是这小丫头人小鬼大,如今整个圣尊宫里有谁敢妄称是她的师父。”药郎君道:“你也是圣尊宫的?”
百媚童子道:“我已位列圣尊宫天地人三尊中的人尊,他日圣尊宫成就宏图霸业,三尊主皆能封侯裂地,凌君你一身本事,若也能投效过来,我们往昔的仇怨就一笔勾消如何?”
药郎君心想:“当年我与她架下的梁子非浅,如今她主动求和,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凌文砚见他不语,以为心动,着急起来,剑指百媚童子,斥道:“妖妇,我凌氏一门岂是奴颜屈膝之辈。”百媚童子一变脸,双眼一瞪,人如皮球样弹起来,一掌拍向凌文砚额头。凌文砚一剑斜斜上指,刺向她的小腹。百媚童子身子又胖又圆,四肢奇短,动作却相当灵活,自不甘开膛破肚之险,缩身弹了回去。凌文砚抢前一步,“唰唰”几剑舞起一片光幕。他招式虽密虽疾,但仍有空门。百媚童子觑得真切,二指切入光幕,要夺下凌文砚的剑并挟持他以要挟药郎君。
手指才切入光幕,梅娘已挺剑刺到,夫妇二人联手,剑法威力何止增长一倍,若非百媚童子情知不妙及时缩手,休说手指,只怕半条手臂乃至半个身体都会被牵入剑幕中绞个粉碎。百媚童子一招失手,顿收轻蔑之心,一脸慎重,嘴里不停的嘀咕,“古怪,古怪,凌老头人古怪,药古怪,连所创的剑法也古怪。”她可不知道这套剑法乃凌老夫人所创。她事事争先欲胜乃夫,奈何儿子受压过甚,反而终身难成大器,故而苦心钻研出这套剑法,令他夫妇合练,今日果真大展神威。
百媚童子绕着凌文砚夫妇连番游走,梅娘守御甚严,她根本插手不进,倒是她一身衣衫色彩斑斓,她奔走间又快,乍一望去如一条五色彩带绕在凌文砚夫妇身上。
药郎君本担心子媳二人斗不过这成名多年的怪物,乃见二人配合默契,占了上风才放下心来,一步步走出去。外面的圣尊宫徒仍围着屋子,见药郎君出来,知他以毒闻名江湖,皆心生骇意。药郎君几步抢上,飞起一脚将一架水龙踹得七零八落,那原本抖擞精神,扛着水龙的汉子见药郎君过来,纷纷逃了开去。药郎君也不理会,一鼓作气将十架水龙须数踹散架,又将堆在屋周围的干柴踢开,才返回屋里。
屋中,凌文砚夫妇与百媚童子仍在对峙,只是梅娘苦斗多时,精神已渐不济,呼吸浊重,额头汗水涔涔,若非凌文砚竭力苦撑早已落败。药郎君朗声道:“百媚童子,你老是纠缠我儿我媳做甚么,来来来,我们多年未见,再亲近亲近如何?”百媚童子“哈——”的长笑,“过手就过手,怕你不成?”舍了凌文砚,凌空一个筋斗扑过去。药郎君不招不架,不封不挡,笑意吟吟背手而对。
百媚童子霍得飘身退后,冷笑不已,“险些忘了你一身皆毒,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说毕从怀里取了一副鹿皮手套戴上,道:“自从当年吃了亏后,几十年来这手套就未曾离过我身。”药郎君道:“你以为凭一副手套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手未动,身未摇,口中忽然喷出一口气来,气呈粉红,在空中凝而不散。百媚童子神情凝重,双掌平举于胸,遥遥发掌,将那团粉红迫开数米,药郎君袖风舞动又逼了回去。俩人比拼内力斗得难分难舍。凌文砚扶着梅娘退到一边休息,门外诸人以为有机可乘,一窝蜂拥进来,七八件兵刃齐往他们身上招呼。
浣夫人叱道:“圣尊宫的人果真无耻的很。”她坐在椅上,手里也无趁手的兵器,随手解下披在身上的大毡迎风抖开,向他们兜头兜脑罩去。凌文砚腾身飞起在毡上一阵急踹,毡内呻吟不绝于耳,好不容易挣脱开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凌文砚得意,放声长笑。
与此同时,厅中也响起了清脆悦耳的笑声,定睛一看,居然是江念奴去而复返。她身边还站着二老,一个白发白须,一个黑发黑须,除此外形貌如一个模子中刻出来似的。江念奴道:“龙虎二老,这对贤伉俪双剑合璧,威力不小,你们可要小心应付了,莫堕了主公的威名。”
白发白须的龙老道:“圣女放心,他夫妇齐心,又怎及我兄弟一胞同生,两个人只有一个心眼。”江念奴一笑,“这就好。”黑发黑须的虎老一声吼,虎扑向梅娘。梅娘见他面目可憎,来势汹汹,“啊”的叫着躲开去。凌文砚见状忙一剑疾刺向他眉睫。龙老揉身而上,一拳向他击出。拳才递出,凌文砚原本所露空门已被梅娘补上,情知不妙,强将力道牵过一边,“乒”的一拳落在柱子上,将柱子击断,房顶灰土簌簌落下。
虎老叫道:“大哥你拳头虽硬,也不必去砸那柱子呀。”龙老“呸”了一口,十分恼怒,抢上前挥拳打向梅娘。梅娘也不躲闪,拳刚要触及她身时,凌文砚一剑横拖,在他手背上拖出一长口子,龙老呼痛不迭,口中不干不净的骂着:“我操你奶奶的。”一张口,一口浓痰吐向梅娘。
梅娘不想他会如此无赖,眼见浓痰飞到,异常恶心,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旁一躲,剑势随之微滞。凌文砚胸口空门大露,虎老一脚踢上,凌文砚情急下咬牙硬受,梅娘剑稍滞又至,与凌文砚交错一拉,虎老惨呼一声,一条大腿与人身分离。凌文砚硬受他一脚,体内气血翻滚,几乎站立不住。
龙老见势不妙,连兄弟也不管了,一个筋斗翻滚出去。他虽长相憨直,性却奸滑,明知兄弟二人联手也非对方对手,故想出个吐痰的下作主意。因为举凡夫人小姐无不爱洁成癖,见浓痰飞来岂有不躲闪的。果然,梅娘本能向后一缩,虎老趁机伤了凌文砚,虽然虎老远较凌文砚伤势重,但总算一招奏效,居功不小,忙不迭的逃之夭夭。
百媚童子虽与药郎君僵持,却始终注意着凌文砚夫妇,见凌文砚受伤,大喜下无心再去纠缠药郎君,随手一抓,被她挖去心肝而死的汉子的尸体本就在她脚边,她身量又矮,毫不费力的就抓在手里,用力向药郎君抛去。尸体一沾上红雾,“嘭”一声炸裂开来,血肉四溅,腥臭扑鼻,令人闻之作呕。百媚童子趁机扑向凌文砚。梅娘欲阻,哪里是她的对手,被一掌劈倒。
百媚童子掌缘如刀架在凌文砚颈上,喝道:“凌老头,还要你儿子命不要?”药郎君见百媚童子身上被溅了少许血污,微微而笑,“百媚童子,你还要命不要?”百媚童子一惊,觉体内一口真气正倦怠下来,这才大惊失色,“我步步当心,还是着了他的道。”把手一摊,“解药!”另一手扼在凌文砚脖颈上,指间加力,凌文砚的面孔立刻涨得紫红,双目外凸,十分可怖。
药郎君摇头,神情坚决,“没有解药,你立即走,找一个清净无人的地方,将全身埋入沙土中,任烈日暴晒,七七四十九日后毒可自解。”百媚童子犹豫,梅娘一个箭步上前打落她手,扶住凌文砚,好不容易才见他缓过气来,又急又躁之下,“哇”的失声痛哭。
外面诸多圣尊宫徒原指望百媚童子能力挽狂澜,却不想她反而受制于人而被迫放虎归山,想到宫规严苛,参于此任务的人回去后将遭严惩,一些胆大的人忍不住聒躁起来。百媚童子一凛,心想:“当年我与他比试,最后也因中毒而落败,虽则只彼此两人知晓这件密事,终归是难以回顾的耻辱,若今日再落败,放走他一家,休说圣尊宫主面前难交代,在众下属前更下不了台。”心一横,双臂张开,拎住凌文砚、梅娘的衣领,叱道:“我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凌君何以仍效旧法,解毒之法我当年已经知道,何劳再度赐告。只是令郎令媳却休想再脱身了。”话未说完,一道寒芒忽然削过,百媚童子一缩脖子,她身量矮胖,头颈一缩,仿佛一颗头颅全缩进腔内,那模样又滑稽又诡异。凌文砚一剑贴着她的头皮削过,微毫之距令她再次剑底逃生。
百媚童子见凌文砚才缓过一口气来便又能反击于她,惊怒交集:“凌氏一门,个个皆是高手,既不能收归已用,只有及早除去了,今天纵然损兵折将也只得认了。”一声轻啸,瞳孔中闪过一抹嗜血的绿光,五指如钩,倏得一弹一抓,疾点凌文砚周身任、督、冲、带诸经脉。
凌文砚见她来势汹汹,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剑指东打西,大开大阖,梅娘依傍在侧,剑护二人。俩人心灵相通,不仅低挡住了百媚童子的攻势,反而将她连连迫开。药郎君见他二人联手虽暂时占了上风,但委实凶险,刚想上前助拳,门外人声大噪,火箭齐发。
药郎君见浣夫人一身桐油却寸步难行,惊出一身冷汗,冲到她身前,袍袖飞卷将箭枝尽数拨落。
凌文砚、梅娘与百媚童子缠斗愈久也愈难解难分。百媚童子愈加烦躁,心想:“我成名几十年,如今却连两个晚辈都拾掇不下,岂非落人笑柄,笑我浪得虚名。”右臂倏伸,出手如电抓向梅娘,想迫她自救。但凌文砚一剑亘横,百媚童子这一招只施了半式就迫不得缩手回来。三人缠斗已久,体力损耗甚巨,皆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门口忽然冲进一个人来,叫着:“爹,娘。”凌文砚闻声看去,影绰可辨进来的是凌冰妆。他与一双儿女失去音讯已久,乍见女儿平安归来,十分欢喜。梅娘侧目见一青年男子正与人缠斗,提气叫道:“傲儿!”凌锋傲“唔唔”数声却不应答,显然分神不得。凌冰妆忽然狠狠扑向百媚童子,不料身后业已苏醒过来的虎老一掌击向她后背心。
梅娘大惊失色,她本已力竭,定力不深,何况儿女连心,立即不顾一切的挡过去,正好看见凌冰妆侧过脸来,眼中有一股异样的陌生的狡诈奸滑的光芒。梅娘一凛。嘶声而叫:“文砚,小心!”与此同时,凌冰妆纵身扑出,她竟然狠狠扑向凌文砚。梅娘乍一离他,他立即迭遭凶险,听得动静回头一望,正与凌冰妆正面相对。凌文砚脱口道:“你不是妆儿。”小腹剧痛,一柄尖刀已深深插入,直至没柄,再支撑不住,人向后跌倒。女子拂开额前乱发,她哪里是凌冰妆,分明就是江念奴。
梅娘见丈夫陨命,痛彻心肺,身上又挨虎老一掌,几已站立不稳,百媚童子一脚踢中她心窝。梅娘惨呼着口喷鲜血,飞了出去。
药郎君不料变故横生,胜败之局转眼逆转,一儿一媳顷刻丧命,悲痛难以言表,狂嘶着扑向百媚童子。百媚童子的一身武功本与他旗鼓相当,但与凌文砚夫妇比拼已久,内力大耗,药郎君却因亲儿丧命早已红了眼,出手疯狂,与平时儒雅判若两人。
百媚童子见他须发怒张,势若疯狂,气已先馁,连连后退。这时原本立在门口被梅娘误认作凌锋傲的男子款步进来,江念奴向他恭施一礼口称“主公。”李南群见药郎君势若虎,气若虹,逼得百媚童子相形见绌,双眉一锁。江念奴道:“主公放心,他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时的。”
李南群冷冷道:“令弓箭手准备,他若强冲出去,就叫他万箭穿心。”江念奴应了,示意弓箭手准备。李南群又一指浣夫人,向她一横眼,江念奴会意,解下软鞭,挥绕向浣夫人。
浣夫人本已震惊于凌文砚、梅娘的猝死,又心牵药郎君与百媚童子间的恶斗,根本没提防到江念奴猝下毒手,只觉脖子一凉,长鞭已绕上脖子。江念奴用力一勒,她顿时呼吸困难,双手拼力去拉,想扯断皮鞭。谁知鞭身柔韧,怎么也扯不断。江念奴道:“此鞭乃冰蚕丝、发丝缠绕制成,凭你双手之力若能扯断,岂非笑话了。”目光一转,道:“或者你放声大叫,让药郎君来救你。”
浣夫人本因呼吸困难而张大了口,闻言却咬牙闭口,自始至终不发一声呻吟,直至神志迷离,心中仍模糊记得药郎君所说的,“要解花毒,需用金线草。”她欲用指甲在椅上刻下“金线草”三字,只是“线”字才写得一半,已气尽力竭。
江念奴见浣夫人气绝才松了手,高声道:“药郎君,你且回头来看,你已成孤家寡人了不是。”药郎君回头一望,见浣夫人头搁椅背,双目圆睁,不见生气,显已毙命,心中大恸。百媚童子见他失神,趁机一掌印上他胸口。药郎君撑不住,鲜血夺喉喷出,喷了百媚童子一头一脸。
百媚童子以手相拭,面上火辣辣的疼,心里骇极。药郎君放声长笑,一掌击在她脑门,立时脑浆迸流。
药郎君旋身抱起浣夫人尸身,提气一纵,穿窗而出。外面整装待发已久的弓箭手万箭齐发。半空中,药郎君进退不得,被一箭当胸而过,人如流星般矢落。
第二十八章手足相煎何太急同室操戈祸萧墙 凌锋傲自秋雨痕挟愤离去,心情总有些郁郁,只是江雨兰一直陪在身侧,想她对自己一往情深,生死不畏,纵对秋雨痕有千般情衷也不忍表露面上。
江雨兰倒显得比他还着急,不停的来回徘徊,不停的凑到窗前向外张望。江念奴嗤道:“她见到主公早就意乱情迷,哪还会回来。”凌锋傲怒目而视,江雨兰坚持道:“雨痕一定会回来的。”凌冰妆竖起一指于唇边,“噤声,有人来了。”
江念奴狂喜,凌锋傲一指点中她哑穴,她顿时张口结舌,片语难出口。凌冰妆隔窗相望,喜道:“是花姐姐。”一个箭步冲去开了门。花倚绿闪身进屋,乍见江念奴委顿于地,略显惊讶,又有些快意。凌冰妆搂着她的肩,道:“花姐姐,你总算来了。”凌锋傲道:“那日险些花下丧生,多蒙援手,凌某谢过了。”
花倚绿连连摆手,“若非是被我连累,大家又何致陷身于此,说起来总是倚绿愧对大家。”凌冰妆道:“大家皆是朋友,何必谢来谢去。花姐姐,这一次你一定要拿定主意,你再留在这里,会连骨头渣都剩不下的。你放心好了,我已偷采了一朵花寄给了祖父,以他老人家的渊博学识定能研制出解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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