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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提灯卷(完整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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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幸福吗?非烟小姐何其无辜!
     “非烟小姐的魂魄进不了缥缈阁,那会在哪里呢?”元曜问白姬。
     白姬道:“巷口有一棵老槐树,她或许在那里吧。槐树,是鬼栖之木。”
     元曜试探着问道:“白姬,你有没有办法让非烟小姐回到自己的身体?”
     白姬抬头,望向元曜:“有,但我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
     “我在等因果。返魂香是‘因’,我在等‘果’,‘因果’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元曜有些生气,“能做到,却又袖手旁观,难道你没有恻隐之心吗?非烟小姐实在太可怜了。”
     白姬笑了,“恻隐之心?轩之,我连心都没有,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没有心?!元曜吃惊。灯火之下,白姬似笑非笑的脸显得有些阴森,仿佛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永远保持一个表情的人偶。
     元曜不寒而栗。
     白姬缓缓道,声音缥缈:“不过,集齐与恒河之沙数相等的‘因果’,我就有心了,也可以成佛了。这是西方极乐天中的那个人许给我的诺言。”
     
     恒河之沙数的‘因果’是多少?十亿?百亿?千亿?那么多的因果,得用多漫长的岁月,多久远的时间才能够集齐。不,那根本不可能集齐。许她这个诺言的人,根本就是在捉弄她吧?
     元曜望着白姬,“至今为止,你集齐了多少因果?”
     白姬淡淡道:“三千。”
     果然,不到恒河沙数的千亿分之一。
     元曜道:“你帮助非烟小姐达成她的愿望,不是又多了一因果?”
     白姬淡淡地道:“她无法踏进缥缈阁,对我来说,没有‘因’,更无‘果’。”
     元曜闻言,提了一盏灯笼,飞快地走到巷口。远远地,果然看见老槐树下,立着一个纤瘦袅娜的倩影,很薄很淡,如同一抹幻觉。
     “非烟小姐?”
     韦非烟回头,面色凄然:“元公子,你不是要带我去缥缈阁吗?怎么把我丢在半路不管了?”
     “小生现在就带你去缥缈阁。”元曜拉住韦非烟,匆匆走向缥缈阁。虽然,白姬说韦非烟进不了缥缈阁,但他不相信,缥缈阁明明就在那里,怎么会进不去呢?只要韦非烟走进了缥缈阁,有了“因”,白姬就一定会实现她的愿望,让她回到自己的身体。
     元曜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韦非烟,他们来到了缥缈阁前。夜色中,古旧的阁楼显得有些诡秘。“红尘有相,紫醉金迷百色烬。浮世无常,爱怨嗔痴万劫空。”,左右门柱上的楹联发出月光一样的幻色。门扇半开着,保持着元曜走出的样子。
     “非烟小姐,随小生进去吧。”
     “好,可是,进去哪里?”韦非烟犹疑地道。
     “欸?”元曜惊愕回头,“这里是缥缈阁前啊,当然是进缥缈阁了。你……看不见门吗?”
     “哪儿有门?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墙壁啊!”
     元曜颓然。
     果然,有些人,永远也走不进缥缈阁。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白姬饮酒望月:轩之,去做元宵给大家吃。
     元曜不乐意:为什么要叫小生去?古语云,君子远庖厨,做元宵一向是离奴老弟的事情。
     离奴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把书呆子包进元宵里,一定很美味……
     元曜:T_T。。。那个,离奴老弟,还是小生去做元宵吧……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八月白露,九月霜降。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到了鸿雁南飞的十月。没有鸿鹄之志的小书生,继续呆在缥缈阁里混日子,看白姬以“因”换“果”。
     白姬不肯破坏返魂香的因果,所以韦非烟每天一直幽灵状徘徊,在东、西市看碧眼高鼻的胡人美男,在长安城各处寻觅绝色男子,累了就栖身在缥缈阁巷外的槐树上,倒也自得其乐,甚是逍遥。
     白姬给了元曜一根头发,让他转交给韦非烟,让她系在手腕上。元曜不明白原因,白姬也不解释。后来,元曜才从离奴口中得知,“那样,她身上就有主人的味道了,也就不会被以鬼魂炼丹药的邪门道士,或是别的法力高深的非人给害了。”
     “主人可是全长安城活得最久,道行最深的非人。爷是第二。”离奴拍完主人的马屁后,又没节操地自吹自擂。
     元曜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弹灰。
     从春天到秋天,白姬又得到了不少因果。元曜作为旁观者,也知道了白姬和离奴非人,甚至知道离奴其实就是曾经被他丢出缥缈阁的黑猫。也许是因为从小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奇异生灵,也许是因为大脑天生少了一根筋,元曜不害怕白姬和离奴,也渐渐不再害怕诡秘的缥缈阁以及子夜上门的各种客人。他甚至觉得与白姬和离奴呆在缥缈阁,比起呆在人情炎凉,尔虞我诈的浮世,更让他觉得纯净、温暖、真切。
     “喂!书呆子,快去市集买鱼去,不要一天就知道偷懒!”离奴的吆喝,打断了元曜美好的错觉。
     元曜回头,撇嘴:“为什么又要小生去市集,离奴老弟你不是也闲着吗?”
     离奴倚着柜台,悠闲地吃着碟子里的鱼干,“谁说爷闲着?爷忙着呢,还有三碟鱼干要吃。少罗嗦,爷让你去你就去,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偷懒!!”
     “不知道,究竟是谁一天到晚只知道偷懒?!”当然,这句话只是腹诽,小书生绝对不敢说出来。
     
     015爱欲
     元曜怏怏地去集市,经过小巷外的槐树下,韦非烟正双手托腮,坐在树根上发呆。元曜停下了脚步,打招呼:“非烟小姐,你在做什么?”
     韦非烟道:“数蚂蚁……”
     小书生奇怪:“你数蚂蚁做什么?”
     “无聊,数蚂蚁消磨时光啊!”韦非烟瞥了一眼元曜手里的菜篮,笑了:“元公子你又被离奴使唤了啊?”
     元曜苦笑:“是啊,没办法,离奴老弟总是这样……”
     韦非烟叹道:“元公子你太善良了……咦?!!”
     韦非烟望着元曜的身后,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嘴唇微微地抽搐着。元曜好奇,循着韦非烟的目光转过了头。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巷外,一名美丽的贵妇被丫鬟搀扶下车。那名贵妇,正是韦非烟。不,应该说,是栖息着意娘魂魄的韦非烟。
     白姬一直在等待返魂香的因果,元曜也在等待。如今,终于到了收获“果”的时候了。
     韦非烟,不,姑且叫她意娘,远远地看见元曜,袅袅地走了过来:“元公子,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一个人站在巷口吹风?”
     韦非烟就坐在槐树下,怔怔地望着意娘,但是意娘看不见她。
     元曜笑道:“武夫人好。小生正要去集市。武夫人怎么会来这里?”
     意娘的脸色十分憔悴,眼中沉淀着深切的悲伤:“妾身来找白姬。”
     她得偿夙愿,返魂重生,与武恒爻双宿双飞,难道还有什么不满么?元曜好奇地问道:“夫人有何求?”
     意娘没有回答元曜,径自走向了深巷。秋风,卷来了她的细语呢喃,让小书生心惊:“也许,当时没有得到返魂香,妾身永堕虚无,反而更好……”
     元曜从集市回到缥缈阁时,意娘已经离开了。里间,金菊屏风后,白姬坐在青玉案边,她的面前摊开了一叠裁好的纸,手持蘸满朱砂的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元曜走近一看,纸上写着:“魂兮归来。”
     白姬行事素来诡秘,元曜也不敢多问。
     元曜站了一会儿,看腻了白姬练字,终于开口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白姬,意娘为什么来缥缈阁?”
     白姬没有抬头:“来缥缈阁的人,自然是有所求。”
     “她求什么?”
     白姬抬起头,望向元曜,黑眸深暗如沉夜:“求死。”
     元曜吓了一跳,“她为什么要求死?她好不容易达成夙愿,返魂重生,与武恒爻长相厮守,为什么要求死?”
     白姬低下头,继续写着魂兮归来,“长相厮守,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人心太过幽微,曲折,会随着时间和境遇的推移而改变。而爱欲,也很微妙,会让人心变得更加复杂,离奇。”
     小书生一头雾水,“小生听不懂……”
     白姬笑了,道:“简单来说吧,返生后的意娘觉得武恒爻不再爱她了,她也不再爱武恒爻了。”
     白姬微睨着黑眸,望着青玉案对面的虚空。一个时辰前,意娘坐在那里以袖拭泪,“曾经,武郎不顾世人指点、讽笑,与已经成为非人的妾身在一起。尽管,在别人眼中,他是在和虚空说话,如同疯人。可是,我们却很愉快,心心相印。如今,能够长相厮守了,他却常常显得心不在焉。而妾身自己也觉得同是弹琵琶跳舞,吟诗赏花,这些曾经觉得特别美好的事情如今却平淡乏味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而且,有时候,他竟会在梦里叫妾身‘非烟’。妾身是意娘啊!非烟小姐的身体比妾身年轻,貌美,也许武郎早就忘记意娘长着什么模样,早就忘了妾身曾经的容颜,而妾身也觉得武郎不是曾经的那个武郎,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感觉了。如今,妾身与武郎已是相看两相厌,都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下去。也许,当时没有得到返魂香,妾身永堕虚无,反而更好。至少,武郎会永远记得妾身,妾身也不会厌弃武郎……”
     小书生不懂:“他们明明那么相爱,连生死都无法将他们分开。如今得偿夙愿,为什么反而两相厌了?”
     白姬收起了朱砂笔,“平淡和时间,会消磨爱欲。”
     “反倒是坎坷,能让爱欲长久么?”小书生摇头,他不懂爱欲。
     白姬没有回答,她叠好写着魂兮归来的黄纸,仿若自语地道:“她来求死,我答应了她。”
     小书生双腿发软:“你、你杀了她?”
     :韦非烟没有答应嫁给武恒爻,不过还是必须依照父母之命嫁给他。唐朝风气再开放,女子的婚姻还是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烟小姐再古灵精怪,也不能免俗。不过,我觉得以她的性格,即使嫁给了武恒爻之后,她还是会继续花痴美男子的吧?非烟小姐,对吗?韦非烟以袖掩面,害羞地道:“一直在花痴,从未被超越。。。”
     芳香冰块:谢谢,同喜。也谢谢大家的支持。。。O(∩_∩)O。。。
     眼镜刀:平平淡淡是人生,波澜壮阔也是人生,都值得珍惜。于是,轩之他这种在被奴役和压迫中混日子的同时不断地鬼打墙的人生究竟算是平平淡淡还是波澜壮阔……orz……
     
     白姬笑了,“怎么会?我只是应她所求,答应在她死后,将她的身体还给韦非烟。”
     “欸?”
     “把身体还给韦非烟,是她的愿望,最后的愿望。”
     元曜道:“她要寻死,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白姬喃喃地道:“我不能阻止,因为那是她的愿望。”
     当天晚上,武夫人悬梁自尽。
     子夜时分,缥缈阁外有人敲门:“笃笃笃。”
     元曜起身开门,一名清婉的红衣女子静静地站在门外:“元公子。”
     元曜从声音中听出是意娘,大吃一惊:“意娘?!”
     意娘微笑点头,从袖中拿出一纸书信,递给元曜:“如果武郎再来缥缈阁,请将此信交给他……”
     元曜接过信,道:“好。”
     意娘盈盈拜了三拜,转身消失在了黑暗的陋巷中。
     一阵夜风吹来,元曜打了一个寒战。他垂下头,望着手中的信,心中无端地涌起一阵悲伤。
     三天后,武恒爻果然来到了缥缈阁,白姬接待了他。
     里间中,金菊屏风后,白姬与武恒爻对坐在青玉案旁,元曜侍立在一边。
     “武将军想求什么?”
     武恒爻俊目通红,面色憔悴:“返魂香。”
     “为谁返魂?”
     “吾妻意娘。”
     “意娘魂在何方?”
     
     武恒爻茫然:“不知道。”
     白姬淡淡问道:“生时已两看相厌,死后为什么却想返魂相见?”
     武恒爻落下泪来,“她死后,我才发现我不能没有她……”
     “很遗憾,这一次,她对人世再无欲念,魂魄已归地府,进入六道轮回,返魂香已经没有用了。”
     武恒爻如遭电殛,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
     元曜见状,从袖中拿出意娘留下的信,递给武恒爻,“意娘说,你如果再来缥缈阁,就将这封信交给你。”
     武恒爻急忙拆开信,看完之后,失声痛哭。武恒爻失魂落魄地离开缥缈阁,连信都忘了拿走。
     元曜出于好奇,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信,“豆蔻娉婷只十三,郎骑竹马绕玉鞍。七年白骨红衣泪,返魂可记妾容颜?”
     元曜心中涌起一阵悲伤:“武恒爻和意娘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少年时,应该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吧。”
     白姬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武夫人”死后的第七天夜里,白姬带着元曜、韦非烟来到武家官邸,为武夫人招魂。元曜这才发现,白姬那天写的魂兮归来,竟是咒符。
     白姬点燃一株冥香,将咒符贴在武夫人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韦非烟的魂魄渐渐变得透明,仿佛被风吹散的朝雾,消失无痕。武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啊啊,似乎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武夫人韦非烟返魂复活的消息,在长安城中不胫而走,成为了坊间奇谈。不久,武恒爻抛下娇妻和万贯家业,出家为僧,云游四方的消息,又在长安城中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帝京之中,各色人物云集,每天都有新鲜、离奇、诡艳的事情发生。不多久,武氏夫妇的事情就已经成为了旧闻,无人再忆起。
     
     十一月,缥缈阁。
     元曜打扫大厅时,在柜台下拾起一枝枯萎的青色睡莲,他突然又想起了返魂香,想起了子夜时分,提着青灯造访缥缈阁的红衣白髅,心中有些悲伤。
     “这东西,还在?”白姬望着元曜手中的青莲,淡淡道。
     “意娘却不在了。”小书生伤感地道。
     “至少,武恒爻这一次,永远也不会再忘记她的容颜了。”白姬淡淡地道。
     “武恒爻出家,对嫁给他的非烟小姐来说,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小书生为韦非烟报不平。
     韦彦的声音突兀地从缥缈阁外传来:“谁说对她不公平?那丫头现在逍遥得不得了,再也没有人约束她四处猎美。父亲觉得颜面无光,叫我去劝她收敛一些。我刚走进武宅,就被她叫下人给轰了出来,说她现在是武夫人,父亲管不着她了!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见笑,见笑……”
     元曜擦了擦冷汗,道:“哪里哪里,非烟小姐只是对美男子痴执了些,其实是个好人。”
     韦彦和元曜打过招呼后,转身问白姬:“白姬,缥缈阁中,可新到了什么有趣的玩物?”
     白姬眼中闪过一抹异亮,笑得热情:“最近新到了九只骷髅杯,非常有趣。”
     韦彦颇感兴趣:“哦?怎么个有趣法?”
     白姬眨了眨眼,道:“它们的材料是死人的头骨,做工极其细致。从大到小,分别是不同年龄的人骨雕磨而成。用骷髅杯饮西域葡萄酒,有一种饮血的乐趣呢。”
     兴趣诡异的韦彦动了心,“拿出来让我看看。”
     白姬笑道:“在里间,韦公子请随我来。”
     韦彦随白姬进入里间,“这样的骷髅杯,多少银子?”
     “韦公子是熟客,我也就不虚价了,一套九只杯子,一共九十两。这是最便宜的价格了。雕磨人骨的工艺,相当费精力和时间呢。”
     “九十两银子,倒也不算太贵……”
     “不,是黄金。”
     “你怎么不去抢?!”
     “抢劫哪有宰人更乐趣无穷……咳咳,韦公子说笑了。十两黄金换一只骷髅杯,已经很便宜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人骨,上面还有血纹呢。夜深月圆,万籁俱寂时,您在燃犀楼中一边以骷髅杯饮血酒,一边观赏水晶帘里的人脸,一定相当有气氛和乐趣。”
     “嗯,先看看再说。”韦彦有些动心了。
     “好。”白姬诡笑。
     听着白姬与韦彦一唱一和地走进里间,元曜不禁笑了。似曾相识的对话,让他想起初来缥缈阁时,也是这般场景。
     缥缈阁,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是为了世人的欲望,还是为了白姬的因果?现在,他还无法明白,但是只要呆在缥缈阁中,他迟早会明白的吧?
     一阵风吹过,夹杂着细雪,冬天又到了。
     
   第二折:《婴骨笛》
     
     001蜃井
     仲夏,长安。
     西市。缥缈阁。
     烈日炎炎,蝉鸣声声,让人觉得燥热难耐。也许是天气太热了,今天缥缈阁没有一个客人上门。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倦怠,元曜一边拿着鸡毛掸子给古董弹灰,一边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从里间走出,灵巧地跃上半人高的柜台。它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爪子,碧色的瞳孔瞥了一眼元曜,胡子抖了一下,蓦地口吐人语:“爷一会儿不盯着,你这书呆子又开始偷懒了?!”
     元曜吓了一跳,瞌睡虫也飞走了:“小生哪有偷懒?小生又是看店,又是弹灰,倒是离奴老弟你从早饭后就一直在后院树荫下偷懒睡觉……”
     “少罗嗦!爷说你偷懒你就是偷懒,不许还嘴!”离奴理亏气不亏,嘴角的獠牙闪过一道寒光。
     元曜不敢还嘴,哼哼了两声,埋头弹灰去了。元曜再回头时,柜台上的黑猫已经不见踪迹,一个面容清秀,瞳孔细长的黑衣少年站在柜台后面。
     离奴懒懒地倚在柜台后,火眼金睛地监视元曜弹灰,不时地挑刺嘲笑他笨、呆、傻、懒。元曜也不回嘴,心中默默地背《论语》,横竖只当耳边是猫叫。
     元曜和离奴正对峙间,有人走进了缥缈阁。离奴回头,望向门口,幽瞳闪烁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客人想要些什么?”
     元曜回头,望向大热天里顶着暑气而来的客人。来客是一名男子,身材中等,相貌平常,年龄约在四十开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丝绸长衫。
     “这里是……缥缈阁?”他勉强笑了笑,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离奴彬彬有礼地笑道:“不错,这里正是缥缈阁。客人是想买古玩,还是想买香料?宠兽?”
     “不,”男子摇头,他打量了一眼四周,神色有些好奇,不经意间又露出一丝忐忑、恐畏,他试探似的道:“有人告诉我,在这里可以买到想要的任何东西,这里的主人可以替人实现任何愿望?”
     
     离奴笑得深沉:“看来,客人是来买‘欲望’的了。”
     男子舔了一下嘴唇,否认道:“我只是遇到了一点难以解决的麻烦……如果方便,我想见一见缥缈阁的主人。”
     离奴礼貌地颔首:“请稍候,我这就去请主人出来。”
     离奴虽然这么说了,但却站着不动,对元曜使了一个眼色。元曜知道他懒得动,想使唤自己去请白姬,也懒得跟他计较,放下鸡毛掸子,走向了里间。
     元曜进入里间,绕过屏风。——这架屏风很有趣,屏风上的图案春天是牡丹,夏天是荷花,秋天是金菊,冬天是寒梅。经过荷花屏风时,元曜伸手,点了一下停在幼荷上的一只蜻蜓,那只红色的蜻蜓受惊,振翅飞走了,又停在了一朵莲蓬上。元曜觉得很好玩,开心地笑了笑,走上楼梯。按惯例,这个时辰,白姬应该在午睡。
     元曜来到白姬的房间前,大声道:“白姬,有客人来了,请你下楼相见……”
     元曜唤了几遍,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元曜抬手敲门,他的手刚碰上门,门就开了。——原来,门虚掩着,没有锁。
     元曜走进房中,房间素净而简约,除了一方铜镜台,一扇仕女游春画的屏风外,几乎没有什么摆设。挂在西边墙上的水墨卷轴画仙灵清幽,画中的山峦中仍在袅袅不绝地冒着烟雾。白姬曾说,那是终南山的道士们在炼不老仙丹。
     元曜刚走到床边,就觉得一股凉意迎面袭来,浸骨入髓,让人神清气爽。在这暑热难当的夏日,让人凉爽惬意的冷气来自床中央的一方比棋盘略大的寒玉石。一条手臂粗细的白龙盘成一圈,睡在寒玉石上。
     白龙的眼睛微阖着,鼻翼轻轻翕动,犄角盘旋如珊瑚,通体雪白晶莹,柔软如云朵。元曜忍不住想伸手戳它一下,但看了看它锋利的四爪,又不敢了。
     白龙睁开眼,金色的瞳孔扫了元曜一眼,懒懒地口吐人语:“是轩之啊,怎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么?”
     元曜冷汗:“刚吃午饭,还不到一个时辰……”
     白龙哦了一声,闭上眼继续睡:“我就说嘛,肚子还没饿,怎么就要吃晚饭了……”
     元曜突然觉得,离奴的懒不是没有原因的。有其主,必有其仆。最近生意冷清,又是炎夏,除了吃饭外,白姬和离奴一个盘卧寒玉床,一个蜷眠树荫下,唯有小书生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地看守店门,以及伺候这两只懒妖。
     白龙又要睡过去了,元曜急忙道:“白姬,有客人来买‘欲望’,请你下楼相见。”
     白龙又睁开了眼,瞳中金光流转:“知道了。”
     元曜退了出去。在退出房门的瞬间,他不经意地回头一瞥,一名肤白如雪,浑身赤、裸的妖娆女子正好从床上站起来。
     元曜不禁怔住。
     白姬回头,对呆呆的小书生诡魅一笑。
     小书生吓得一个激灵,脸上莫名地发红,急忙低头走了。
     荷花屏风后,青玉案旁,白姬和中年男子相对跪坐。
     元曜端来凉茶,分别奉给白姬和客人。奉茶毕,小书生正要退下,白姬向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桃形蒲扇。小书生会意,乖乖地拿起巨大的蒲扇,站在一边给两人扇风。
     白姬望了客人一眼,道:“看客人印堂青黑,命宫泛浊,最近恐怕颇有险厄……”
     男子本就愁苦,听了此言,几乎要哭:“实不相瞒,崔某最近遭小人算计,被恶鬼缠身,性命就在旦夕之间。白姬,崔某来缥缈阁,是想买‘平安’。”
     白姬端起凉茶,轻呷一口,“说来听听。”
     男子闻言,打开了话匣子,娓娓道来。
     男子姓崔,名循,在中书省为官,现任中书舍人。同在中书省任职的右散骑常侍何起,一向和他不和睦,互相鄙薄仇恨。两个月前,中书侍郎因为年迈告老还乡,中书侍郎一职空缺了下来,接替中书侍郎的人选就在崔循和何起之间。崔循和何起都很想得到中书侍郎之职。何起心术不正,为了除掉升官的敌手,勾结了一个从遥远的南方来的邪教术士,驱使小鬼暗害崔循。近日来,只要一到子夜,崔循的宅邸里就有小鬼出来作祟。深更半夜,万籁俱寂,这群小孩子模样的恶鬼在崔宅中跑来跑去。他们或剜家禽的眼珠子吃,或变出可怕的模样吓唬婢女,或把从旷野拾来的骷髅、动物腐烂的尸体朝仆人乱丢。崔府的仆婢们吓得要死,甚至连崔循身怀六甲的妻子也因为小鬼的恶作剧,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幸而天佑,只是脚踝崴伤了,母子都平安。至于崔循自己,也吃尽了被小鬼捉弄、吓唬的苦头。因为忧心忡忡,心神不宁的缘故,崔循在公务上出了几次岔子,眼看这中书侍郎之位恐怕就要失之交臂了。崔循无计可施之时,有人告诉他,缥缈阁可以解决一切烦恼,实现一切愿望。于是,崔循找来了。
     白姬听了,莞尔一笑:“缥缈阁是卖奇珍异宝的地方,驱鬼解魇什么的,崔大人应该去佛寺和道观……”
     “那些和尚道士都不管用……”崔循愁眉苦脸地道,他先后请了几拨和尚道士来家里作法驱鬼,但是邪教术士的法力似乎更高一些,小鬼不仅没有被收服,反而吓跑了和尚道士,“白姬,缥缈阁中有没有能够驱走小鬼的宝物?”
     白姬沉吟了一会儿,笑道:“倒是有一件。不过,年代久远,一直压在仓库中。崔大人稍坐片刻,容我下去取来。”
     崔循很高兴,激动地道:“太好了。请快去取来。”
     白姬带元曜去取宝物。元曜本以为是去二楼的仓库中取,没想到白姬竟带他来到了后院,驻足在绯桃树边的古井旁。
     古井中水波幽幽,透出阵阵寒气,古井边的木桶中浸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正是小书生早上买回来,浸泡在冷水中,准备晚上消暑吃的。
     元曜心中奇怪,崔循还巴巴地等着白姬取宝物,她来到古井边做什么?
     白姬走到绯桃树下,伸出纤纤玉手,在树干上敲了三下。不一会儿,一只蛤蟆从树底的一个洞中跳了出来。蛤蟆约有巴掌大小,鼓鼓的眼睛,大大的嘴巴,背上的花纹五彩斑斓。
     “蜃君,开门。”白姬淡淡地道。
     “呱呱——”蛤蟆跳到古井前,张开了大嘴,吐出绵绵不绝的白色烟雾。很快,白色烟雾就将水井笼罩在了其中,古井渐渐地看不见了。
     一阵风吹来,白雾散开,古井不见了。原本是水井的地方,变成了一座通往地下的门。朱门暗红如血,上面挂着一把辟邪兽纹的青铜锁。
     元曜惊奇咋舌。
     蛤蟆跳过来,从口中吐出一把钥匙。
     白姬对元曜道:“轩之,你去开门。”
     元曜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弯腰拾起钥匙,走向朱门。
     “咯噔——”元曜打开青铜锁,拉开了朱门。一阵墨黑的瘴气从地下涌出,瞬间包围了元曜。元曜被黑气笼罩,不能视物,只觉得一阵血腥的恶臭扑鼻而来,耳边此起彼伏着杂乱奇诡的声音,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有夜枭般喋喋的笑声……
     元曜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无限恐怖。蛤蟆跳到元曜身边,张开了大嘴,开始吸食墨黑色的瘴气。瘴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蛤蟆吸尽。随着瘴气散尽,血腥恶臭淡去,嘈杂的诡音远去,一级一级的石阶浮现在元曜的眼前,望不到尽头。
     白姬提起裙裾,来到元曜身边:“走吧,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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