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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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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行早低头拾衣的时候,秦氏兄弟上想发动,却发现这气定神闲的少年,弯腰垂首的时候,双目冷冷看着他们,四人都觉得目光仿似跟厉电般锋锐,他们心中空突乱跳,一时都动不了手。

舟行早把衣衫往女子处扔去,拍了拍手,淡定地游望四顾。

“拔你的剑!”秦氏老二“刀条脸”秦向南吼叫道。

“真正的剑手,剑是在剑鞘里的,”舟行早傲慢地笑了:“剑出鞘之时就是敌手亡魂之际。”

他指着四个绷紧如弦的人淡淡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杀旧人。持刀叫嚣的人,也算不上什么刀客。”

“日你祖宗!”秦氏兄弟的刀发出四种完全不同的急啸锐鸣,刺、戳、斩、劈,攻向舟行早,同时间夹杂着女子的一声惊呼。

舟行早的身形像一只大风车般旋转着,己避过三把刀,三把刀都是堪堪掠过他的衣衫,“当”的一声,他剑拔鞘半尺,架住“大胡子”秦向北的“钩头虎撑刀”。

刹那间刀剑交击,星火四溅。

秦向北被星花所溅,只好合上了眼睛,只一瞬间。但在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胸膛已多了一个洞,喷出了血泉,他也为一阵刺骨的难受而倒在地上。

“第二个。”

舟行早从容地回身,在三柄夹着风雷雨之声的刀光中穿身而过,他也未回头,三个敌手更不及回身之际,他一剑已反手刺穿“疤面汉”秦向西的背心。怒吼声转变为惧呼声,交手仅三招,地上已多了三具尸体。五个想肆欲妄为的人,一下子,只剩下了两个,这惊畏是不可言谕的。

剩下的秦向南、秦向中的眼睛开始向四周的树林游转。舟行早冷笑道:“你们作恶多端,饶不得!”他长空而起,但秦氏两兄弟,却在同时间,左右分窜,抢入树林间。

舟行早微一踌躇,已投到秦向南背后。秦向南像一只袋鼠般跃了出去,落地再跳,半空中身子裂成两片,因势道消,血雨般的身子仍往前扑,扑落地上。

舟行早回过身来的时候,就听见“青麻皮”秦向中的一声惨嚎!

原来秦向中掠起之际,那女子发狠用“怀剑”趁他慌乱之际,刺中他的下胁里去。秦向中死于这个女子之手,自己也充满着惊疑与不信,所以哀呼得特别凄厉。

他挣扎要用“软铁缅锯刀”刺杀对方,但刀至中途已脱力,锯刀落下,他的一只手,却搭在女子肩膊上,人也扑倒在女子身上。那女子一面拨开,一面蹙着秀眉,像快要哭出来了,好像沾在身上的是些黏黏的东西,她挥也挥不去。

女子杀了秦向中,脚也吓得发了软,“咕咚”地坐在雪堆上,在她犹似芙蓉般的美靥上留着惊悸、悲痛、愤恨和复仇的痛快、厌恶的憎怨,就像小家碧玉般,孤傲而可怜。

她眼饰凌乱,花容失色,但露出来薄红小衫,衬着白羽双重小衣,袒露出来柔静的白颈、肩、腰,却在雪光中透露出一股强烈的美,一种玲珑浮突的美。

舟行早忙敛定心神,缓缓地拔出了死者体内的怀剑,溅在雪地上的血花,越来越大。

女子低呼一声,她似乎很伯看到血。但她自己的膝上,正在淌着血,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裙摆。舟行早又蹲下来,那女子似乎有些退缩,终于还是任由舟行早撕了他自己衣袖上的粗布衫,替她包扎好小腿上的伤口。

舟行早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有着那么浑美又纤巧的足踝。她的血沾在他的手上,鹅毛般的雪,终于大了起来。

一些雪花洒在女子的颈上,女子稍为瑟缩了一下。纵使此刻她衣饰凌乱,但仍有一种大家闺秀的微悒气质逼人而来。

舟行早道:“现在没事了。”他指指地上的死人,安慰道:“你也不要难过了,反正碰过你的人都死了,这事谁都不会传出去。”那女的又点点头,乌发绕在白皙的脸颊脖子上,有一种惊心的媚。

过了半晌,那女子忽然掩位起来,哭得很难过,很伤心。

舟行早尘只好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山风送来,几绺发丝飘飞到舟行早鼻端,一股清沁入鼻的“金兰堂”粉香,令舟行早几乎眩了一眩。女子也缩了一缩,舟行早的手便拍了个空,她洁白无暇的脸颊,蓦现了一种令人动心的绯红。

舟行早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看她,引路而出,回头看去,只见女子缓缓跟了过来,用手掩住衣衫撕破的地方。

“前面不远就是‘西风镇’了……姑娘……姑娘附近有没有居处?”舟行早目眺远方,低声去问身后的女子。

女子摇首,垂头。

“那……我们先到‘西风镇’过宿,你看好吧?”舟行早试探着问道。

女子垂下了头,想了半响,默默点了点头,挺秀的鼻子匀美得像沾不住一条羽毛。

“我叫舟行早,”舟行早说得兴奋起来,“姑娘你呢?”

女子低声说了一句:“感谢壮士救命大恩,我叫小仙。”

天空中朔风猎猎,彤云密布,眼看着下一场大雪又要降临。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也积满了雪,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张扬他们不畏惧寒冷。

冷北城慵懒的靠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举着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已渐渐地黑了。冷若雅将掌心的花生米,一颗一颗抛向空中,落入嘴里,边咀嚼便说道“‘大风堂’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像是刚从‘塞外’押镖回来。”

冷北城留意着窗外,漫不经心的问道道:“哦!押镖的是谁?”

第三章 雪夜 洞箫 跛脚僧

冷若雅道:“这个人哥哥认识,就是那‘断臂飞熊’孟四海,‘大风堂’十当家‘飞熊堂’堂主。”

冷北城皱眉,咳笑道:“这狂夫,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然后他就看见舟行早扶着一个弱质女子进了客栈,要了一间房,冷北城向那少年举杯示意,舟行早像个大孩子似的腼腆笑笑,向他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手牵着女伴在远处另一张桌子双双坐下,要了简单的酒菜。

冷北城轻“咦”了一声,坐在对面往嘴里丢花生的冷若雅停止顽皮的动作,好奇地问:“怎么了哥哥?有什么不对劲么?”

冷北城沉吟片刻,好似自言自语的道:“舟行早身畔那女子看着好生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

冷若雅微微撇嘴,嫌道:“哥哥见过的美女多了去了,看到美女就眼熟……”

冷北城苦笑,微合双目,不再说话。

他心中在不停的问自己:“舟行早身边那个弱不经风、似曾相识的女人到底是谁???”

店外灰蒙蒙像一张染墨的宣纸,皆是用棉花也吸不干的寒意。

“西风镇”的几间店面、几条横街,灰朴朴的像布景版画一般,在狂风暴雪中,毫无生气。

店里有一盆炭火,生得很旺,几个倦乏的旅人,围着炭火搓手取暖。

舟行早和小仙的心,却是暖的。

陕西特产的“烧酒”,不单烧沸了他们体内的血,也把小仙脸靥烫起两片红云。他们很少说话,吃得也很少。

二人心照不宣的回到楼上房间,舟行早看见小仙双颊鲜润多羞的红潮,他禁不住伸手去碰触她的颊。窗外雪中的长街上,只有一个跛僧吹着凄凉的洞萧慢慢走过。

小仙的喘息忽然急促起来,因为难以呼吸而伸长的脖子,那雪白细匀的颈,让舟行早忍不住将唇盖上去。

小仙全身脱了力似的,向后退着,扯倒了幔帐,喘息着道:“不要,不要……”但又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半晌才自牙龈迸出了一句话:

“你……你会后悔的。”

舟行早如狂涨的潮水,小仙的话,只使得他一怔:后悔?他随即想:有什么好后悔的!得到这样的女子,死也不会后悔!接着他的思绪全被下体喷涌而出的狂焰吞噬。

当然,他没有发觉小仙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抓紧幔帐的右手,因为太用力,指甲已切入掌心里。幔帐终于坍落下来,轻而柔软的把两人覆盖。

春风一度,胜却人间无数。

次日。

舟行早深吸一口气,这是一个多雾的清晨,今天,他就要赶赴“试剑庄”,与号称”秦岭以西,剑法第一“的顾剑五一较高低。

他回身向檐边对痴痴挥手的小仙,在半空中指着有力的手掌大喊道:“你就在此地等我,我打赢了就回来看你。”

舟行早的身影堪堪隐没在风雪中,回廊拐角处转出一个手持洞箫的跛脚僧,向小仙深施一礼:“夫人,一切准备妥当了。”

小仙面无表情,微微颔首,带着跛脚僧匆匆离去。

十月十五,晨。

舟行早笔挺的站在“试剑庄”练武场,他的精神,体力都已到达顶峰。一个男人有了女人之后,才能算真正的男人,就正如大地经过雨水的滋润后,才会变得更丰富充实。

为了小仙,这一战他绝不能败。

对这一战,他已有了必胜的信心、必胜的把握。

他心里唯一觉得有点抱歉的是,他和顾剑五无冤无仇,本不该让他多年的声名毁于一旦。

——“听雪楼”顾家有很多成名的人物,其中也包括了失陷在“幽冥谷”的顾诗六。(参见《彼岸花》卷)

舟行早听说顾剑五在江湖中不但很有侠名,人缘也很好,而且还是位善长仁翁,正人君子。

顾剑五修长、瘦削,五绺长髯,衣着考究,彬彬有礼,是个非常有教养,非常有风度的中年男人。大多数女孩子来说,这种男人远比年轻小伙子更有魅力。

用细砂铺成的练武场早巳准备好了,两旁的武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金光耀眼的兵刃,看台上还摆着六七张紫檀木椅子。

顾剑五解释:“有几位江湖朋友久慕舟行早少侠的剑法,都想来观摩观摩。我就自作主张请他们来了,只希望少侠不要怪罪。”

舟行早当然不会怪罪。

——一个人成名露脸的时候,总希望有人来看的,来的人越多他越高兴。

他只想知道:“来的是些什么人?”

顾剑五道:“一位是武林中的前辈、‘华山派’的卓先生。”

舟行早微惊道:“‘君子剑’卓展白!”

顾剑五抚须微笑道:“想不到少侠年纪轻轻,居然也知道这位卓先生。”

舟行早没有听出对方眼下的轻视之意,他当然知道,卓展白的正直,和他的剑法同样受人尊敬。能够有他选样的人来作这一战的证人,实在是舟行早上辈子的运气。

顾剑五又笑道:“‘大风堂’十当家‘断臂飞熊’孟四海孟十爷适逢其会,也会来。”

舟行早又是吃了一惊,孟四海此人虽然名声不著,但他所代表的“大风堂”可是当今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帮会,堂下弟子已逾十万,“关东三虎”任何一位每次入关,“中原”武林都会引起一咱骚乱。

留意到少年少许的慌乱声神色,顾剑五又笑了笑,露出了一连谦谦君子都难免会有的得意之色,正色道:“还有一位冷姑娘,在江湖中的名气并不大,因为她很少在外面走动。”他又笑了笑道:“‘凉城客栈’中的人,一向都很少在江湖中走动的。”

舟行早动容道:“‘凉城客栈’?这位冷姑娘是‘凉城’中的人?”

顾剑五淡淡道:“是的。”

舟行早的心开始在跳,狂跳,不止。

——对于一个学剑的年轻人来说,“凉城客栈”这四个字本身就有种令人心跞的震撼力。

北城之北,无关风花雪月,凉城,天涯石,白发三千丈,杀手之王,冷北城。这是天下多少年轻人所崇拜和向往的一座不可攀爬的高峰。

舟行早念头未几,尊客已到。

第一位到的是“华山”卓展白。“君子剑”成名很早,但看上去并不老,五官端正,面如冠玉,腰干仍然笔直,头发仍然漆黑,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光。

他对这位曾经击败过“中原”、“青城”、“铁剑”三大剑道高手的少年剑客,并不十分客气,后来舟行早才知道他无论对谁都不大客气。

——正直的人好像总是这种怪脾气,总认为别人应该因为他的正直而对他特别尊敬。

这是不是因为当今江湖中正直的人太少了?

卓展白虽然自负傲慢,但是他并没有坐到尊贵的上位去,上座当然要留给“凉城客栈”的客人。

那客人还没有到,“大风堂”的十当家孟四海已到了。

——自“凤凰台”一役中,“大风堂”的五当家“不死狂刀”夜蛰翼以及八当家“飞钹和尚”大通、九当家“天衣娘子”柳依依、十一当家“三箭猎人”涉不准折在“富贵集团”小王爷柴如歌手下后,“大风堂”几乎一夜之间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堂主级高层干部,以至于原本排名靠后、不受重视的十当家孟四海,地位也无形中逐渐提升起来。(参见《凤凰台》卷)

孟四海在江湖上人头极熟,他只与主人顾剑五并“华山派”名宿卓展白热情的道劳,却是看也不看冷落在一旁的少年舟行早一眼,态度不但似卓展白那般傲慢,更加无礼。

正寒暄间,“凉城客栈”的客人已经来了。

舟行早料不到来这竟是在“秦岭”山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御车少女,这紫衣女孩儿圆圆的脸蛋,眼睛大大的,满面笑容,铃声脆耳,看上去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这女孩儿冷若雅年纪虽小,别人却还是对她很尊敬,甚至连成名已久的“华山派”卓展白都坚持要他她上坐。她坚持不肯,一直说自己只不过是“凉城”的一个小丫头的而已,在这些成名的英雄面前,能够敬陪末座,已经觉得很荣幸。

——“凉城客栈”随便出来一个小丫头,在江湖中已有达样的身份,这样的气势。

舟行早的心又跳了,血又热了。

——我发誓,总有一天他也要到“凉城客栈”去,以掌中的剑去拜访那位天下无双的“杀手之王”,讨教讨教他那天下无双的神功绝技,纵然败在他的手下,我也可算不虚此生。

但是,眼前这一战却绝不能败。

正午,小雪初晴,阳光正好。

用细砂铺成的地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剑的光芒更耀眼。

舟行早慢慢地站起来,凝视着顾剑五,道:“晚辈舟行早,求顾庄主赐招,但望前辈剑下留情。”

两个紫衣垂髻的童子,捧着个装潢华丽的剑匣,来到顾剑五身后。顾剑五启匣,取剑,拔剑,“呛”一声,长剑出鞘,声如龙吟。

一江春水向东流。

春水剑。

第四章 剑

冷若雅微笑道:“好剑。”

这的确是柄好剑,剑光流动间,森寒得直逼人眉睫。

顾剑五一剑在手,态度还是那么优雅安闲,从容不迫。就好像他掌中所握是写字笔,而非杀人剑。

舟行早的手紧握剑柄,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手心已有了汗。他的剑只不过是柄很普通的青钢剑,绝对比不上顾剑五手里的利器,他也没有对方那么镇定优雅的风采。

所以他虽然相信自已那一招“天外飞仙”,必定可破顾剑五的“春水剑法”,却还是觉得很紧张。

莫名的紧张。

十月十五,正午,小雪初晴。

用细砂铺成的地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剑的光芒更耀眼。

顾剑五横剑平胸,道:“少侠请!”

舟行早回行剑礼,道:“庄主请!“

话未落,舟行早剑已出。

在旁观的三位客人看来,舟行早的剑法除了那一招“天外飞仙”之外,最多只能得一个“平”字,平凡,平实,平稳,实在是很平常的剑法。

顾剑五的剑法却是深得“听雪楼”楼主顾西楼先生真传,轻、灵、玄,妙,一把“春水”宝剑在顾剑五手里使出来,更是流动莫测。

他只用了挑、削,刺三字决,可是剑走轻灵,身随剑起,已经将舟行早逼得透不过气来。大家对这位刚刚在江湖中崛起的少年剑客都有点失望了。

舟行早自已却对自已更有信心,他此时至少已看出了顾剑五剑法中的七处破绽,只要他使出“天外飞仙”那一招来,要破解对方的剑法,真如快刀劈腐竹。

他本来还想再让顾剑五几招,他不想要这位前辈剑客太难堪。但对方剑一出鞘,是留不得情的!

他只能改变内心的想法,那平凡、平实、平稳、平常的剑法忽然变了,一柄平凡的“青钢剑”,忽然化作了一道光华夺目的仙芒。

从天外飞来的芒刺,难以捉摸,不可抵御。

——天外飞仙。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舟行早心里忽然又觉得有点歉意,因为他知道顾剑五必将伤在他这一剑下!这时忽听有人叫了一声:“相公。”

顾剑五回过头去沉喝:“小仙,快回去!”

叫“相公”的人儿,站在梅花树下的前面,鲜艳欲滴的梅蕊,比不上这女子的一分媚。

——小仙!

舟行早心头发出了一声半是痛苦半是幸福的低吟。

——原来小仙就是名闻江湖的“试剑庄”夫人上官小仙!

小仙是顾剑五的妻子!

他的“天外飞仙”再也飞不起来、再也仙不起来,剑就像嵌在石头上,凝在空中,茫然不知所措。

在他分心失神之际,顾剑五已抢身倏进,一手绕搭在他肩上,仿佛是多年知交,很亲呢的样子。只有舟行早自己知道,他的颈上六处要穴,全在顾剑五的控制下。

顾剑五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年轻人,你败了。”

舟行早喃喃重复了这一句话:“我败了。”

顾剑五轻轻放开了他,轻声道:“你走吧,你还年轻,我不杀你。”

他转身向上官小仙道:“夫人,你这一唤,真是险极,我这一分心,差点为人所败,还好……”

小仙站在顾剑五背后,像在众生里一朵冷艳无声的幽魂。

舟行早只觉得心在往下沉,整个人都在住下沉,沉入了一个又黑又深的洞里,全身上下都已被紧紧绑住,他想挣扎,却挣不开,他想呐喊,也喊不出。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光明灿烂的远景,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

现在一切事都已明白了,他永远想不到整件事的真相竞是如此卑鄙,如此残酷。

他忽然在笑,看着这位顾夫人上官小仙大笑,他的笑声听来就像是野兽垂死前的长嘶。他指着她大笑道:“原来是你。”

在座的每个人都往吃惊地看着他。

舟行早本该将一切经过事实都说出来的,可是他不能说。这件事实在太荒唐,太荒谬,如果他说出来别人一定会把他当成个疯子,一个淫猥而变态的疯子。

现在他才知道,自已掉下去的这个陷阱,是一个洞,好大、好大、好大、一个黑洞。

因为他的出现和战书,已经威胁到这一对君子和淑女,因为这一战他本来一定会胜的。现在他本来应该名动江湖,出人头地。可是现在……舟行早忽然扑过去,用尽全身力量向这位顾夫人上官小仙扑了过去。

——现在我已经完了,已经彻底被毁在这个女人手里,我也要毁了她!

可惜一个像顾夫人这样的名门淑女,绝不是一个像舟行早这样的无名小子能够毁得了的。他的身子刚扑起,已有一刀一剑向他刺了过来。

孟四海在厉声大喝:“我一直没有开口,只因为顾庄主是我的兄弟,但是现在我已忍无可忍。”

卓展白在大声呵斥:“赌得起,就要输的起!你这是像什么样子?!”

冷若雅在叹息:“各位前辈,不必为这无知小子恼火了,把他扔出去也就是了。”

孟、卓二人心中几十万分不愿意,也不敢公然开罪忤逆冷若雅的意思。二人会意的对视一眼,刀光剑影一闪电交击,舟行早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接着,他像一条死狗般的被扔到了“试剑庄”庄外的雪地上,再无人理会。

——如流星般崛起江武林的少年剑客舟行早,败走“试剑庄”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江湖,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

江湖和市井一样,有着比七大姑八大婆九大姨妈加起来还要快、还要广的八卦咨询和花边新闻。很多人都在称赞顾剑五盛名之下无虚士,更多的人在讥讽嘲笑舟行早少不更事,自不量力。

时间就这样在人们的说说笑笑中溜走,不留一点痕迹。雪花扬洒,鞭炮声声,大街上穿红带绿的姑娘和孩子渐渐多了起来,转眼年关将近。

这一日,“西风镇”镇尾“吉祥赌坊”外,一群流里流气的市井无赖,正将一名衣衫褴褛、满身酒气的少年按在地下,拳打足踢,片刻间便把那少年打得鼻青目肿。

第五章 针

挨打少年头发散乱,萎缩在雪地里,脸上脏兮兮的,仍自不住的往嘴里灌着黄酒,也不招架还手,无赖们打得累了,嘲笑一番,一哄而散。

街对面的酒铺里生着暖炉,满头银色长发的冷北城坐在炉边,朝烂醉如泥的少年招了招手,轻咳道:“小兄弟,你已经喝了一个月的酒,也醉了一个月,难不成你想就这么一直醉生梦死下去?你的理想呢?你的志气呢?你的剑呢?”

他的声音和笑容,比冬日午后的阳光还要温暖。

少年舟行早伸出发抖的手,摇头道:“我现在连剑都握不稳,我拿什么去名满江湖,出人头地?呵呵,我就是一个废人……”

“那夜在客栈里我就觉着上官小仙有些面善,当时没有想起来;所以我安排若雅去参加‘试剑庄’比武大会,为的就是防止你这傻小子毁在顾剑五夫妇同卓、孟等一伙人人手里。”

舟行早苦笑:“可我还是败了。”

“我可以帮助你,”冷北城从怀中变戏法般,掏出一个银光流动的圆筒,缓缓的道:“这是江湖仅存的三具‘暴雨梅花针’中的一个,我现在借给你,去跌倒的地方讨回自己的公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舟行早灰败的眼眸燃起一丝希望的光亮,道:“你说。”

冷北城懒散的伸了一下腰,然后暖暖地笑:“打赢了顾剑五,请我喝酒。”

“好!”舟行早接过圆筒,好似浑身都有了无穷的力量,他挺起胸膛,迈开大步,向欢声笑语中的“试剑庄”,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去。

今日腊八。

随着年关将近,顾家的人将舟行早那档子的事渐渐抛到脑后。大家都忙着张灯结彩,呼朋唤友,准备过年。

顾剑五在庄内特意备下了腊八宴,一来请卓展白和孟四海两位老友饮酒小聚,二来招呼“凉城客栈”来的贵客若雅姑娘。

冷若雅出手一向很大方,顾府上上下下都打了赏。当值的门房顾老头也得了一个银锞子,欢喜之下不免多喝了几杯,当他醉眼朦胧看清屹立在山庄门外、风雪中的舟行早时,不由得揉揉眼睛,嘀咕道:“这不是两个月前被老爷打败的穷小子嘛?怎么像跟换了个人似的……”

舟行早平静如水的道:“有劳通报贵庄主,舟行早前来拜年!”

庄内,人逢喜事精神爽,顾剑五离席时已经有了五分醉意,而且虚火上升,虽是妻妾成群,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新娶过门不到半年的小妾上官小仙。

他想到了她的长腿细腰,他想到了她在他胯下婉转曼啼时那种又痛苦又快乐的表情。于是他就像是匹催春的种马般跑了出去,去找她泄火。

上官小仙也是属蛇的,比顾剑五整整小十三岁,今年已三十五。

上官小仙是一个驻颜有术的女人。

就算最有眼力的人,也绝对设法子看出她的真实年纪。她的腰仍然纤细柔软,皮肤仍然柔骨光润,小腹仍然平坦,脸面绝没有一丝皱纹。就连嫉妒她的那些顾家的各方妻妾也都不能不承认,她实在是个人间少见的尤物。

上官小仙在对镜梳妆,一头乌黑如瀑布的长发眼见及腰,顾剑五从身后揽住了她的杨柳细腰,对着爱妾白皙细嫩的后颈就是一阵狂嗅,像极了一头发情的老公狗。

小仙调皮的将瀑布般的乌黑长发绕在顾剑五脖子上,笑嘻嘻的问道:“相公,待我长发及腰,勒死你可好?”

顾剑五一怔之后,把玩着小仙长发,“嘿嘿”笑道:“夫人又来说笑……”正欲俯首吻她醉人红唇,孟四海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闯了进来,“大哥,舟行早那小子已经到了庄外!”

顾剑五脸色一沉,顾不上与夫人亵戏,紧随孟四海匆匆离开。

两人前脚一走,怀抱洞箫的跛脚僧,就自暗影中闪出,低眉垂眼,毕恭毕敬的道:“夫人。”

上官小仙梳理着秀发,向镜中的影像问道:“师兄,总堂的人手什么时候到?”

跛脚僧仍是低着头,低着声答道:“一共三批人手,最迟的一批,今晚丑时。”

“很好。”上官小仙站起身形,一步三摇,摇曳生姿,来到前厅。跛脚僧低头垂面,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一个忠实的仆人,不肯多说一句话。

前厅,贵客云集。

“凉城客栈”冷若雅姑娘,紫衣若仙,坐在上首,“华山派”卓展白和“大风堂”孟四海下首相陪。

厅上,顾剑五,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往下沉,他的手突然握住剑柄。因为这时他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自厅外响起,脚步声轻快而平稳。

无论谁都可以听得出,走路的这个人心情和精神都一定很好;就算听不出也看得出,因为舟行早已大步走了进来,眼睛里发着光,显得说不出来的精神抖擞。

他精神的确不错,与两个月前的舟行早判若两人。这一点无论谁都无法否认。

“我来拿回我的一切!我要一场公平的比武!”舟行早的话,简单而有力。

顾剑五色厉内荏的喝道:”今天敝庄有贵客在,改日老夫必将教训一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手下败将!现在请你马上滚!”

“上次顾庄主用了什么卑劣法子赢了我,你我心知肚明,”瞟了一眼上官小仙后,舟行早盛气凌人地道:“怎么?顾老英雄,你怕了是不是?”

顾剑五嘴角的肌肉突然扭曲,就好象被人塞入了个黄连,满嘴发苦。

舟行早淡淡道:“你心虚了?”他沉下了脸,一字字接着道:“现在你只要动一动,我就杀了你,不信你试试。”

顾剑五觉得自己的胃在收缩,几乎已忍不住要呕吐。

舟行早忽又向他笑了笑,道:“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想呕吐?”

顾剑五强撑道:“我为什么会想吐?”

舟行早道:“一个人在害怕的时候,通常都会觉得想吐的,我自己也有过这种经验。”

顾剑五冷笑道:“你难道以为我伯你?”

舟行早道:“你当然怕我,因为你自己想必也看得出,我随时都能杀了你……”他忽然接着道:“你现在还活着,只因为现在我还不想杀你。”

顾剑五盯着他,忽然一跃而起,一剑刺出。这一剑快而准,准而狠。剑光一闪,已刺向舟行早咽喉。

舟行早站着,没有动。可是他的剑突然间已刺了出来。

剑尖距离顾剑五的咽喉还有三寸。

顾剑五整个人都象是在慢慢地收缩、枯萎。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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