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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重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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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有些意外,犹豫着要不要接受。

    一旁的俞嬷嬷笑道:“既然是四小姐赏的,你们收下就是了。戴在头上,别人问起来,也是四小姐的恩典。”

    两人不再推辞,笑着互相簪了珠花,服侍窦昭用过早膳,抱着粉团似的窦昭去了鹤寿堂。

    祖父和父亲正坐在炕上说话。

    窦昭上前行了礼。

    窦世英把窦昭抱在自己膝上坐下,温声问她:“冷不冷?”

    “不冷!”窦昭摇了摇头,问窦铎,“祖父,祖父,他们说我爹爹要娶诸家的五小姐,是真的吗?”

    窦世英脸色微红,窘然地阻止窦昭:“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窦昭睁大了眼睛,不悦地瞪着父亲,“他们说诸小姐是好人,不怕王姨娘生庶长子。”

    “啊!”窦世英张大了嘴巴。

    窦铎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后从炕几前的攒盒里拿了块芝麻饼递给了窦昭,温声问她:“是谁跟你说的这些啊?”

    窦昭歪着脑袋啃着芝麻饼,道:“有好多人,大伯母的丫鬟,三伯母的嬷嬷,还有……九堂哥的小厮……”

    祖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若有所指地望了一眼父亲。

    父亲神色尴尬。

    还好有小厮进来禀道:“九爷过来了。”

    祖父笑道:“快让他进来!”

    瘦瘦高高的窦环昌快步走了进来。

    他恭敬地先给祖父和父亲行礼,然后笑着和窦昭打招呼。

    祖父颔首,站起身来:“走吧!”

    窦环昌应“是”,上前扶了祖父,不紧不慢地出了鹤寿堂。

    他是来约祖父和父亲一起回北楼的。

    父亲抱着窦昭慢慢地跟在后面,等彼此拉开一个距离,父亲轻轻地捏了捏窦昭的小脸:“你这个小东西,是来讨债的吧?”举止亲昵,语气无奈。

    窦昭嘻嘻笑,问父亲:“讨债是做什么的?”

    父亲绷不住笑起来。

    一行人出了大门。

    三伯父和三伯母昨天就去了北楼准备祭祖的事,和他们同行的除了大伯母和窦环昌,还在二太夫人、六伯父一家、二堂兄一家、三堂兄一家、五堂兄一家。

    看见祖父,除了二太夫人,其他人都下车给祖父行礼,因为停了马车而显得有些狭窄的巷子变得拥挤起来。

    祖父拉住了五堂兄只有三岁的小儿子,不让他给自己磕头:“天寒地冻的,又没有旁的人,不用这样多礼。有什么话,到了祠堂再说。”

    祠堂那边有十几间厢房,四角都放着大火盆,燃了无烟的银霜炭,温暖如春。

    “还是小叔心疼人!”二堂兄呵呵笑着。

    二太夫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寿姑,到伯祖母这里来!”

    窦昭不喜欢这个冷酷的伯祖母,抓着父亲衣袖的手紧了紧。

    父亲略一犹豫,抱着窦昭笑着走了过去:“她顽皮得很,您年纪大了,哪里经得她折腾。我看,还是让她跟着我吧?”

    二太夫人微愣,望了眼安静地依偎在窦世英怀里的窦昭,笑着点了点头,道:“也好!她没了母亲,你能多亲近她些就再好不过了!”她说着,放了车帘。

    父亲有些意外。

    那边五堂兄高声喊着父亲:“七叔父,您那边还有位子没有,帮我捎两个丫鬟过去。”

    五堂兄子嗣最多,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公中的东西却是按房头分配的,他总是最紧张的一个。

    “有,有,有。”父亲抱着窦昭走了过去,“要是挤,你让芝哥儿随我们一起过去吧!”

    芝哥儿是五堂兄的长子,今年十五岁,学名叫窦启俊,这家伙后来做了御史,因参倒了长兴侯石端兰而名震士林。五堂伯窦世枢入阁后,他为了避嫌,去保定府做了知府。

    而此时他不过是个腿长脚长、声音像鸭公的青葱少年。

    知道自己不用和母亲、妹妹挤在一辆马车上,他立刻跳下了自家的马车,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七叔公!”窦启俊给父亲行了礼,然后伸手去摸窦昭的头,“四姑姑!”

    窦昭身体里有个成年人的灵魂,祖父、父亲摸她的头,她勉强可以忍受,十五岁的侄儿窦启俊摸她的头……她偏了偏头就避开了窦启俊的手。

    “咦?”窦启俊有片刻的困惑。

    窦世英已抱着窦昭往自己的马车去,一面走,还一面问窦启俊:“听说你前些日子在族学引经据典,让杜老夫子都甘拜下风?”

    窦启俊干笑,把窦昭的异样抛到了脑后,紧跟着窦世英上了马车,挨着窦世英坐下,嬉笑道:“七叔公不是在家闭门读书吗?怎么连下辈们在学堂上的一些玩笑之举也了如指掌?”

    言下之意是指窦世英不够专注。

    果然嘴皮子很利索。

    窦昭感兴趣地打量着窦启俊。

    “每次只知道逞口舌之快,小心祸从口出。”父亲笑道,“难怪你父亲每隔些日子就要去给杜夫子赔礼道歉!”

    杜夫子是窦家族学的西席。

    窦启俊嘿嘿地笑,用肩膀顶了顶父亲,道:“七叔公,跟您商量个事?”模样儿有些痞。

    父亲挑了挑眉。

    窦启俊笑道:“我和同窗约好了,元宵节的时候时候去真定府看花灯。您支援我几个路费如何?”

    父亲笑道:“你父亲可知道?”

    “知道,知道。”窦启俊一听有谱,眉飞色舞地道,“他也答应了。不过只肯给我三两银子,还不够买盏好一点的花灯呢!七叔公,我们知道您是最大方慷慨的,借二十两银子给我,您再去福方斋买古玩的时候,我帮您打下手!”

    “我有小厮,要你打什么下手?再说了,你也未必就有小厮做得好!”

    “那,那我给您抄经书。”窦启俊一点也不脸红,眼珠子一转,立刻道,“我知道您要给过世的七祖母抄一千卷《法华经》,等七祖母大祥的时候烧给她……”

    窦昭惊讶地望着父亲。

    父亲并没有注意到她,笑道:“抄经书贵在心诚,你帮我抄,算是怎么一回事?行了,行了,二十两银子没有,十两银子倒可以考虑……”

    “七叔公,十两银子也太少了点!”窦启俊磨着牙,“说出去岂不是弱了七叔公的名头!”

    “我不知道我还有个‘散财童子’的名头?”父亲不为所动,“你小小年纪,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就十两,你要还是不要?”

    “要,要,要!”窦启俊怕再说下去连这十两银子也没了。

    父亲笑道:“不过,我会跟三哥和六哥说一声的,免得你从我这里要了十两银子又去别处打秋风!”

    “七叔公!”窦启俊哀嚎着倒在了大迎枕上。

    窦世英哈哈大笑,觉得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沉闷突然间消弥了不少。

    窦昭看着父亲大笑的样子,心底五味俱全。

    前世,她对父亲是有怨气的。

    因而从来不曾正眼看父亲。

    她总觉得他除了研究他的《周易》就什么也不管……任由窦明嚣张跋扈窦晓惹是生非,任由她,自生自灭!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马车车轮骨碌碌的声音夹杂着窦启俊的插科打诨,他们很快就到了北楼。

    窦家祠堂前面已疏疏落落停了七、八辆马车,管事、小厮正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听到动静,有人飞奔着去禀告三伯父,有的则围了上来,或帮着稳了马车,或帮着摆了脚凳,一时间窦家祠堂门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



第二十九章 说话



    窦昭一下车,就看见了站在人群外的祖母。

    祖母和她记忆中的一样,穿了件丁香色茧素面绸袄,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绾了个圆髻,插了个灯笼银簪,戴了对银手镯,神色自若地围着祠堂台阶前那株酒盅粗的腊梅树打着转,如同很多年前,她一觉醒来,正是茫然不知所措之时,抬眼却看见祖母悠闲自在地蹲在田畦里打量着瓜菜的长势,她的心就立刻宁静下来。

    祖母!

    窦昭眼眶湿润,强忍着才没有大声地喊出来。

    祖父和父亲他们被三伯父迎进了祠堂,她则被交给了妥娘和玉簪照顾。

    五堂兄六岁女儿跑过来,拉着妥娘的裤腿:“四姑姑,四姑姑,我们去玩翻绳。”

    上一世,她和自己的这位侄女并没有什么接触,她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窦昭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妥娘把她放在了地上,她一溜烟地跑到了祖母身边。

    是喊崔姨奶奶还是喊祖母呢?

    窦昭有片刻的犹豫。

    她想喊祖母,可又怕旁人听了给祖母惹出事端来。

    五堂兄的五岁的小女儿追了过来:“四姑姑,四姑姑!”

    祖母听到动静望过来,看见了睁着双灿若晨星般眼睛望着她的这窦昭。

    她笑着半蹲着身子,笑容亲切:“你,你是寿姑?”

    窦昭点头,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祖母微愣,忙上前抱了她:“不哭,不哭!”帮她擦着眼泪,指尖的茧子刮得她有些痛,心里却是那么的踏实。

    玉簪跑了过来,神色有些不安地喊了声“崔姨奶奶”,抢也似的把窦昭抱了过去,喃喃地说着:“七爷让我们好好照看四小姐的……”

    窦昭不悦。

    祖母嘴角闪过一丝苦笑,什么也没有说,从怀里抱出来大红色绣着一对黄鹂鸟的荷包递给窦昭:“给你当食嘴吃!”说着,快步转身离开。

    “祖母!”窦昭忙喊她。

    她高大的身影微微一顿,然后毫不犹豫地上了一旁的夹巷,去了后祠堂的后院。

    玉簪忙道:“四小姐你声点。老太爷不喜欢崔姨奶奶跟七爷、跟您多说话!”

    窦昭冷笑,感觉到了深深的羞辱。

    既然不喜欢,还和祖母生下父亲……

    她想去找祖母,五堂兄的女儿却拉着她不放:“你得了什么好东西?”说这话的时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跟着的丫鬟深觉得羞惭,掳了她的腰就往五堂嫂那里走。一边走,还一边红着脸帮五堂兄的小女儿道歉:“四小姐,我们家小小姐就是好奇!”

    窦昭失笑,心头的愤懑消弥了不少。

    她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小袋桂圆。

    祖母曾说过,她第一次吃零嘴,是在她被抬进窦家的那天晚上,祖父和嫡祖母在外面应酬客人,原来在屋里服侍的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因为怕路上要如厕,她起床后就水米未进,又饥又饿,却不敢动弹,无意在床上摸到两粒桂圆,也不管它是什么,咬了壳就匆匆地塞到了嘴里……所以祖母一直觉得桂圆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每当窦昭生病或是摔跤之类的,祖母就会拿了桂圆或桂圆干哄她。

    荷包上还残留着祖母身体的余温。

    祖母是不是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个荷包,一直找机会给她?

    窦昭慢慢地剥了个桂圆,轻轻地放在了嘴里。

    清甜甘冽,从喉咙滑到心尖。

    她挣扎着从玉簪怀里下了地,一溜烟的跑到了后院的花厅。

    窦家的女眷都凑在二太夫人跟前说话。

    窦昭一眼就看见了独自一个在花厅角落烤火的祖母。

    她朝着火盆丢了个桂圆核。

    火盆“嘭”地窜出团火苗,把祖母吓了一大跳,不禁循迹望过来。

    窦昭向她招着小手,转身跑到了花厅后面的冬青树下猫了起来。

    不一会,祖母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张望。

    窦昭站起身来。

    祖母望着她宠溺微笑,无奈地摇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

    窦昭问她:“你是我祖母吗?”

    祖母蹲下来,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不是,我是你崔姨奶奶。”

    窦昭心痛如绞,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那过些日子你能让我去田庄玩吗?”

    祖母的手微微一僵,半晌才道:“田庄到处是灰尘,不好玩。”

    “那我能去看您吗?”窦昭不死心地道。

    “我要下地做活,你去看我,我也没空领你玩。”祖母再一次拒绝了她。

    她扑在祖母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祖母的脖子。

    难道这就是她改变命运的代价?

    前一世,两人相依为命的那些温馨从此以后只是她一个人的记忆……

    窦昭滚烫的泪水无声地落在了祖母的肩头。

    或者,她主动去田庄生活?

    不过,去之前怎么也要把王映雪的事解决了!

    窦昭在心里盘算着。

    春节很快就过去了。

    祖母让人给窦昭送来了一麻袋子榆钱芽,说是兼了鸡蛋炒给窦昭吃,可以清热润肺。

    这是祖母第一派人给城里的窦家送东西。

    祖父知道后勃然大怒:“谁让她送来的?全给我扔掉,扔掉!”

    窦昭得到信后赶来,管事正提着那麻袋榆钱芽出二门。

    她上前就抱住那袋榆钱芽:“我要吃炒鸡蛋,我要吃炒鸡蛋。”

    管事不敢不扔,又不敢强行把窦昭赶走。

    窦昭大吵大闹,惊动了窦世英。

    窦世英沉思良久,吩咐管事:“把这袋榆钱芽送到厨房去吧!”

    管事松了口气。

    窦世英拎着窦昭回了书房。

    窦昭以为父亲会和她说什么,结果父亲一整天都在书案前练字,连午膳也没有吃。

    王映雪抱了窦明过来。

    窦明咯咯笑着去抓窦世英的笔。

    窦世英笑着把窦明抱在了怀里。

    王映雪柔声问:“七爷是不是有什么心思?要不要跟妾身说说。”

    窦世英沉默半晌,低声道:“没什么事!”

    王映雪也不追问,笑盈盈地道:“我记得七爷很喜欢吃我做的油泼面,要不,我下厨给七爷做碗油泼面?”

    “不用了!”窦世英怏怏地道,“马上就要用晚膳了。”

    “很快就好!”王映雪不容父亲拒绝,一面笑着吩咐乳娘看好窦明,一面风风火火地去了小厨房。

    在书房练字的窦昭嘴角微撇。

    父亲抱了窦明凑到她跟前:“寿姑,你看妹妹长得漂不漂亮?”

    “不漂亮!”窦昭面无表情地道。

    父亲愕然。

    窦昭板着脸问父亲:“妹妹有我漂亮吗?”

    父亲愣住,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道:“没有,没有。我们寿姑最漂亮。”然后把窦昭交给了身边的乳娘,捏了捏她的小脸,道,“你这性子,倒随了你母亲。”说完这句话,像想起什么似的,神色顿时黯然地叹了口气,道,“你好好练字,我出去走走。”

    等王映雪笑吟吟地端着碗面条回来的时候,只看见被乳娘抱在怀里呼呼大睡的窦明。

    王映雪脸色微沉。

    窦昭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王映雪有太多的机会。

    而父亲和王廷瑜一样,在这种事上都不太靠谱。

    如果这时候王映雪要是怀上了窦晓,为母亲守制三年就成了句笑话,和诸家的婚事肯定也会告吹。

    等到王行宜起复的消息传来,王映雪有王家的支持,窦家自会有所权衡——窦家已经和赵家有了罅隙,舅舅又只是个七品的县令,就算窦家不答应王映雪扶正,舅舅也不会感谢窦家一分。而王家则不同,若是窦家顺势承认王映雪,王家对窦家只有感激涕零的份,窦家也会因此在朝中得到一个有力的盟友。

    窦家会怎样选择,已是一目了然。

    除非王行宜没能起复,或者是,王行宜起复之后没能重用!

    窦昭努力地回忆着前世发生的事。

    王行宜起复是靠了师座曾贻芬。

    如果曾贻芬不推荐王行宜,王行宜自然就没戏了。

    可怎样能阻止曾贻芬呢?

    窦昭咬着指甲。

    她发现,别说她现在是个小孩子,就算她是从前的济宁侯府的侯夫人,也一定没有办法!

    窦昭非常的苦恼。

    她问窦环昌:“你知道曾贻芬吗?”

    窦环昌想了半天,歉意地摇头,困惑道:“你问这个人干什么?”

    “我听爹爹说他很厉害,就想知道他是谁?”

    “要不,我们去问问芝哥儿?”窦环昌腼腆地道:“他认识的人多,说不定听说过这个人!”

    窦昭跟着窦环昌去了东窦。

    大人们只当她来串门的。

    二太夫人和大伯母、三伯母、六伯母都赏了她很多好吃的。

    窦环昌领她去了书房,让小厮去叫了窦启俊。

    窦启俊穿着件粗布短褐,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窦环昌骇然:“你又去做什么了?”

    窦启俊嘿嘿地笑,提起桌边的凉水壶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这才道:“九叔,你别管我去干什么了,你只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窦环昌问他:“你知不知道曾贻芬这个人?”

    窦启俊眼睛一亮,道:“你也知道曾贻芬吗?他是五叔祖父的师座,这个人很厉害,历经四朝,三起三落而不倒!他前些日子又被皇上招进了宫,如今做首辅。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次五叔祖父要挪个地方了……”

    窦昭苦笑。

    王行宜,恐怕也要挪个地方了!

    ※


第三十章 选择



    虽然重生,窦昭能影响的,也不过是身边的一些人和事,该来的还是会来。

    四月中旬,一直跟着窦世枢在京都读书的窦文昌带回来了一封窦世枢的家书。

    窦世枢在家书中不仅说了自己即将擢升吏部侍郎的事,还提到了王行宜的起复,并在信中很委婉地问起窦世英的婚事,说自己和王行宜是同科,曾贻芬被迫致仕,王行宜流放,自己这几年在京中的日子也很不好,窦世英的婚事若是还没有定下来,还是早点定下来的好。如今皇上年事已高,记性一日不如一日,前些日子和内阁集议,突然吩咐小太监宣早已过世五、六年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冬来伺候笔墨。现在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是淞江的陈季舟,如果明年他主持会试,还请窦铎和窦世棋早早商议,是否让窦家有资格参加会试的子弟都去试一试。

    窦铎接到这封信脸色大变,立刻写了封信给窦世棋,让窦文昌连夜赶往福州,他则带着窦世英去了东窦。

    窦昭虽然不知道信的内容,但心里一直惦记着王行宜起复的事,祖父和父亲的异样立刻让她警觉起来,她打发身边的丫鬟歇下,只留下妥娘:“你去跟二门的婆子说一声,若是祖父和父亲回来了,让她立刻来报一声。”

    妥娘去二门传了窦昭的话,守在床前做针钱活。

    亥时,二门有消息过来。

    妥娘喊了窦昭起来。

    窦昭穿衣,去了鹤寿堂。

    祖父身边服侍的两个小厮机敏地守在门口。

    看见窦昭,两人错愕地齐喊“四小姐”。

    父亲听到动静满脸诧异地走了出来:“寿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目光却严厉地瞪着妥娘。

    妥娘小肚子发颤,喃喃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说。

    窦昭已笑着扑到了父亲的怀里:“你们去串门,为什么不带着我?”

    父亲哑然失笑,抱着窦昭进了屋。

    祖父面色凝重地坐在炕头,见他们进来,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道:“你若是能早点成亲,寿姑也有个人管。你看家里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半夜三更的,寿姑还在院子里乱窜。你这样意气用事,除了让你自己心安,还能怎样?一面说自己长大了,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了,一面却还做些不负责任的事。”

    父亲唯唯喏喏,有些说不出话来。

    窦昭从祖父话里、父亲的态度中看到了转机。

    她心情顿时前所未有的明媚,决定恶心恶心祖父:“祖父,我有人管。崔姨奶奶是我祖母。”

    祖父脸色铁青,目光刀锋般朝窦昭砍去,偏偏窦昭眨着双大眼睛,笑眯眯地啃着手指头,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他气得浑身发抖,喝斥父亲:“这件事由不得你,明天你三嫂就会亲自去诸家商量婚期,以后你好好读书,内宅的事,就交由诸氏打理。”然后道,“寿姑身边是哪些人在服侍?统统给我打发了。”

    父亲道:“是俞嬷嬷在照顾寿姑。这是我答应了舅兄的。”语气有些倔强。

    祖父语塞,气得甩帘而去。

    窦昭很想提醒他:这可是您的书房!要走也是把我们赶走,怎么您先气跑了?

    父亲叹气,抱着窦昭出了鹤寿堂。

    四月的夜风还微微有些寒意,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亭台楼阁,静谧如画。

    父亲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荷塘边。

    “寿姑,你知道吗?你五伯父来了封信,”他喃喃地道,“你五伯父给家里来了信封,王行宜,就是你王姨娘的父亲,要起复了……”

    窦昭的心砰砰乱跳,这才知道窦世枢信中的内容。

    不愧是未来的内阁大学士,心肠真是冷酷。

    她倒吸了口凉气。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王伯父和王行宜既有同科之谊,又利益一致,关系十分密切而牢固,王映雪在窦家最大的靠山就是窦世枢,却忘了窦世枢始终是窦家的人,忘了政局的风谲云诡。

    荷塘边遍植的玉簪花洁白如玉,在月光中莹莹生辉,散发着郁馥的花香。

    父亲和她并肩坐在了荷塘边的石椅上。

    “寿姑,你说这都是怎么了?”他愣愣地望着荷塘里才露尖尖角的荷叶,道,“我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光宗耀祖,为了让窦家更加昌盛显赫,为了让窦家的人过得比别人都好吗?可现在,你母亲自缢,我和你舅舅翻了脸,想为你母亲守制三年又不能,还可能把诸家五小姐拖进来,甚至是让你妹妹没有了母亲……我不仅没让身边的人过得安心舒适,反而因为我的缘故处境变得更加艰难,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已经对不起你母亲,我不能再对不起诸家五小姐,对不起王映雪了……”

    父亲忧郁的目光,如那淡淡的月色,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让窦昭心里酸酸的。

    父亲,是如此的寂寞,他的心思,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说给不懂事的女儿听。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前世今生,她从来都不曾恨过父亲。

    ※※※※※

    父亲回到正房就写了封信,天没有亮就让小厮叫了高升进来:“……赶在三太太出门之前送到城东的诸家。”

    高升很是意外,但还是照着父亲的吩咐出了门。

    中午,三伯母面有难色地从诸家回来。

    “小叔,诸家的人说,赶在端午节之前成亲,太急了。别人听了,还以为他们家五小姐是要去冲喜呢!”

    祖父不虞。

    只有那些没有把媳妇放在眼里的人家才会做出冲喜这样的事来。

    诸家这话说的太不好听。

    三伯母也有同感,却叹息道:“也不怪诸家生气,等三年也是我们说的,现在赶在端午节成亲也是我们说的。诸家也是大户人家了,不要说这样急赶急的准备嫁妆,就是通知亲朋好友,只怕也来不及。”

    “我也知道。只是事急从权,只能这样了。”祖父道,“我记得诸举人有个姐姐嫁到了隔壁新乐县的陈家,要不,请诸家的姑奶奶出面帮着说说项?”

    “那我用了午膳就启程去新乐。”三伯母没有推辞,立刻道。

    祖父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留了三伯母用午膳。

    “东、西两窦原本是一家,七叔的事,就和我的事是一样的。”三伯母客气了一番,道,“今天晚上恐怕要在新乐过夜了,家里的事我还要安排安排。小叔不用和我客气,把这件事办好了才最为要紧。”

    祖父没有留她,让秋芬送了三伯母出了二门。

    之后不管三伯母搬了谁到诸家去说话,诸家一口咬定了就是不松口。

    三伯母急得嘴上都起了水泡,非常的后悔:“早知如此,就应该和大嫂家的小堂妹结亲的。现在就是想换人,也得拿了诸家的退亲书,只怕时间上一样来不及。”

    祖父迁怒父亲,大热天的,让父亲在无树遮阳的前院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以至于父亲膝盖又红又肿,连走路都很困难,又找了大夫来看病。

    这个时候,王映雪的大哥王知柄突然登门拜访。

    王知柄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可能是因为生活的艰难,让他看上去像四十岁般的苍老。

    他身姿笔直地站在王家的大厅上,有着青松翠苍般的挺拔坚毅。

    “我家小妹受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拖累,这才抛头露面做些营生的买卖。原来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我来接了我们小妹回去。”他语气铮铮,“原也没要你们家的聘礼,你写纸放妾书,你我两家从此揭过,桥归桥,路归路。”

    祖父沉默了半天,让人请了王映雪。

    王映雪看见哥哥,又惊又喜。

    “大哥,您怎么回来了!”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王知柄的胳臂,随即脸色突然一变,上上下下打量起王知柄来了,“是不是爹爹……出了什么事?”一句话未完,眼泪已簌簌落下。

    “没有,没有!”王知柄的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忙道,“爹爹受诏任山东新泰县令,写信回家,这才知道你,你入了窦府,爹爹知道了,又悔又恨,连扇了自己三个耳光,只说是家里连累了你,让我赶回来,带你回家。”

    “您说什么?”王映雪呆呆地望着王知柄,“爹爹,爹爹他老人家,起复了?”

    “嗯!”王知柄连连点头,“爹爹他老人家起复了,过些日子就会接了娘和你去任上团聚,你再也不用为家里每天吃什么喝什么伤脑筋了……以后这些事,都交给大哥操心!”

    “大哥!”王映雪抓着王知柄的衣袖痛哭了起来。

    王知柄转过头去,王映雪哭湿了他的衣袖,他心情这才平静下来。

    “你别哭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王知柄说着,朝祖父望去,“要是窦老爷没有什么吩咐,我们这就告辞了。”

    连王映雪换洗的衣裳都不准备要。

    祖父自然不能让王映雪就这样走,笑道:“令尊和我们家元吉是同科,也不是什么外人。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令妹进门,屋里安排了服侍她的嬷嬷、丫鬟,还添了些东西,我让那嬷嬷、丫鬟收拾收拾,到时候你们连人带东西一并带好了。令尊刚刚起复,千头万绪,总得一桩桩事顺。王氏能进我们家的门,说起来都是阴差阳错,你总不能让她空着手走吧?别人说起来,也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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