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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游戏-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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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送去些猎物总还不算太难。最近这段时间,只有到了星期日才能见到盖尔,我们先在林子里碰头,然后一起去打猎。这仍然是一周里最好的时光,可我总觉得一切都跟从前不大一样了,以前我们无话不谈,可现在在一起却有些拘谨了,饥饿游戏甚至毁了我们之间的默契。我一直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之间兴许能够回到从前那样。可我心里又隐隐觉得这是不大可能的,过去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次下的套逮到了不少猎物,八只兔子、两只松鼠,还有一只河狸钻到盖尔最会编的那种套里。他是这方面的高手,他会把打好套的绳子拴在弯弯的小树枝上,逮到猎物时树枝就会弹起来,别的食肉动物也抓不到:他还把几根原木搭在小巧的捕兽夹子上,来作为伪装;他编的鱼筐,只要鱼钻进去就很难逃脱。我一边收猎物一边想,我永远都不可能有他那样的本事,也没他那种直觉,他总能很好地判断猎物要从哪儿经过。这不仅仅是经验的问题,而是一种天赋,正如我可以在漆黑的夜晚一箭射中猎物一样。

当我往十二区隔离网走去时,天还大亮着。像往常那样,我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电流通过铁丝网时低沉的嗡嗡声:虽然照理说隔离网应该是一直通电的,可我几乎从来没听到过这种声音。我从底下的缺口爬过去,站到了“牧场”上,这儿离我原来的家很近。这所房子我们仍保留着,因为这是妈妈和妹妹法定的住所。如果我突然亡故,她们就得回到这里。可现在她们都幸福地生活在胜利者村的新房子里,而我是唯一真正使用这座小矮房的人,毕竟我是在这儿长大的,对我来说,这里才是真正的家。

我现在要进去换一下衣服,脱掉爸爸的旧皮夹克和柔软的旧靴子,换上窄肩的细纺羊毛大衣和昂贵的机制皮鞋,妈妈觉得这鞋更适合我的身份。我已经把弓箭藏在了树洞里。尽管时候已经不早了,我还是想在厨房里坐上几分钟。壁炉里已没有柴了,桌布也撤掉了,一切显得那么颓败,过去的时光已经流逝,我无比叹惋。过去我们的日子很穷,但在这张紧密编织的生活的网里,我更清楚自己的位置,我真希望能回到从前,那时是多么的安全,而现在我虽然富有、出名,却惹来了凯匹特当局无比的嫉恨。

这时后门传来小猫凄哀的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打开门,原来是波丽姆以前养的脏兮兮的毛莨花。它几乎和我一样不喜欢新家,总是趁波丽姆上学时溜出来。我们并不喜欢彼此,可现在却有了新的共同点。我让它进来,喂了它一块河狸肉,甚至还在它两耳间抚摸了一下。

“你很丑,知道吗,啊?”我问道。

毛莨花拱拱我的手,要我再抚摸它,可现在我得走了。

“走吧,伙计。”

我用一只手抱起它,另一只手抓住装猎物的袋子,走到街上。猫一下从我手里挣脱了,消失在灌木丛中。

鞋子踩在煤渣路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这鞋夹脚趾,很不舒服。我穿过几道巷子,绕过几家的后院,很快来到盖尔家。他的妈妈黑兹尔正弯腰在水槽边洗衣服,她从窗户里看到我,就在围裙上擦干手,到门口来迎着我。

我喜欢黑兹尔,也很尊敬她。矿上发生的那次爆炸夺走了爸爸的生命,同样也带走了她的丈夫,撇下了她和三个孩子是她就从那些商人那儿揽下洗衣的活。盖尔是这家的长子,十四岁就挑起了养家的重担。他那时登记领取食品券,可以得到一点少得可怜的口粮和油,作为交换,他就要多次登记,因而在“贡品”的抽签中,被抽中的几率也会增加。那时,就算他是下套捕兽的能手,要是没有黑兹尔没日没夜地靠自己的双手给人家洗衣服,他打到的猎物也很难养活一家五口人。每到冬天,她的手总是裂着口子,又红又肿,稍一碰就会流血。要不是涂了妈妈特制的药膏,恐怕一直都好不了。可黑兹尔和盖尔却下定决心,不让其他的几个孩子,十二岁的罗里、十岁的维克和四岁大的珀茜登记领取食品券。

黑兹尔看到猎物咧开嘴笑了,她提着河狸的尾巴,掂了掂分量,说:“这能炖一锅香喷喷的肉汤了。”和盖尔不一样,她对我们俩谁打的猎物倒不计较。

“皮也不赖哦。”我说。和黑兹尔待在一起很开心,她和我们一样,总是对猎物大加赞赏。她给我倒了一杯香草茶,我用冰冷的手抓住温暖的杯子,内心充满感谢。

“您知道吗,我想这次旅行回来,等罗里放学没事,我可以隔三差五地带他出去玩玩,还可以教教他打猎。”我说。

黑兹尔点点头:“那敢情好,盖尔一直想带他出去,可他只有星期天才有时间,我觉得他更愿意把这点时间留出来,和你待在一起。”

我的脸不由得刷一下红了。当然了,这样挺傻的。没人比黑兹尔更了解我了,她也清楚我和盖尔之间的关系。我敢肯定.很多人都认为我和盖尔早晚会结合,就算我从没这么想过。可这是在饥饿游戏之前的事,是在我的搭档皮塔,麦拉克宣称他疯狂地爱上我之前的事,我们的罗曼蒂克成为我们在竞技场生存下去的关键策略,只不过皮塔没把它当成策略。我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可我清楚这一切对盖尔来说是一种痛苦。一想到马上要开始的胜利巡演,我和皮塔不得不再次扮演情侣,我的胸口就有一种压迫感。

我匆匆喝下依然很烫的茶水,把杯子往桌上一推,对黑兹尔说:“我得走了,穿漂亮点,好上镜。”

黑兹尔拥抱了我,并说:“好好享用你的食物。”

“一定。”我说。

在回家的路上要经过霍伯黑市,我以前在这里卖过不少东西。几年前这里是储煤的仓库,后来废弃不用,就成为人们从事非法贸易的地方,长期以来就是公开的黑市。要说违法,我想我也是其中一员。在十二区的林子里打猎至少触犯了十二条法规,够得上判处死刑。

尽管大家从未提起过,可我对常来霍伯黑市的人欠了个人情。盖尔对我说过,那个在黑市卖汤的上年纪女人格雷西·塞在饥饿游戏期间曾召集大伙赞助皮塔和我。照理说,我是在黑市里混的人,赞助我的理应都是黑市的人,但后来许多人听说后也加入进来。我不清楚他们到底弄到了多少钱,但投入竞技场的任何礼物都价值不菲,它和我在竞技场的生死息息相关。

我手提着空空如也的猎物袋子,没什么可拿来交易的,可裤兜里却揣着沉甸甸的钱币,所以当我打开黑市前门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尽量多走几个摊位,多买些东西,我买了咖啡、面包、鸡蛋、纱线和油。后来,又想起来从一个叫瑞珀的独臂女人那里买了三瓶白酒。这女人也是在矿难中受了伤,可她还挺聪明,找到了谋生的出路。

这酒是给黑密斯而不是给家人买的,他是我和皮塔在饥饿游戏竞赛中的指导老师,性情粗暴乖戾,大部分时间都是醉醺醺的。可不管怎样他还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这次不同以往,因为在大赛历史上首次允许两个“贡品”胜出。所以,不管黑密斯是何许人,我都欠了他的人情,一辈子的人情。几周前,他去买酒没买到,发生了酒精脱瘾反应,出现可怕的幻觉,浑身颤抖、大喊大叫。波丽姆吓得要命,说实话,我看到他那样也并不开心。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存些白酒,以防他哪天断了顿。

克雷是治安警的头,他看到我买酒不禁眉头紧蹙。他上了点年纪,一缕花白的头发从他红脸膛右边掠过。“姑娘,这东西对你来说劲太大。”他自然清楚这点,除了黑密斯,克雷是我见过喝酒最凶的人。

“哦,我妈用这个配药的。”我漫不经心地答道。

“噢,这东西可比什么都厉害。”他说着,把一枚硬币拍在案子上。我又走到格雷西·塞的摊子,身子一纵,坐到了她的柜台上,要了份汤,那汤好像是用葫芦和豆子一起煮的。我喝汤时,一个叫大流士的治安警也走过来,买了一碗。在所有的治安警里,他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他不耍威风,还爱开个玩笑,二十多岁,可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他笑眯眯的脸,毛糙的头发使他看上去像个大孩子。

“你不是要坐火车走了吗?”他问我。

“他们中午来接我。”我答道。

“你不觉得自己该打扮漂亮点吗?”他压低声音对我说。

尽管此时我心绪不佳,可他的调侃还是让我忍不住笑了。

“你也许该在头发上扎个发带什么的?”他抚弄着我的辫子说道,我一下把他的手推开。

“别担心,等他们把我打扮好了,你会认不出我来的。”我说。

“那可真好,”他说,“伊夫狄恩小姐,咱们也得打扮漂亮好给咱们区争争光,唔?”他冲着格雷西·塞的那边摇着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然后找他的朋友去了。

“把汤碗给我拿回来。”格雷西,塞冲着他喊道,她脸上挂着笑,所以声音显得并不很严厉。

“盖尔会去送你吗?”格雷西塞问我。

“不,他不在送我的入的名单上,不过,我星期天刚见过他。”

“还以为他肯定给列在名单上,他还是你的表兄呢。”她狡黠地说道。

这所谓的“表兄”是凯匹特炮制的一个骗局。当我和皮塔进入前八时,凯匹特派记者就我们的个人生活进行采访。一问,大家都说盖尔是我的朋友,可这样不行,我和皮塔在竞技场如此浪漫,而我最好的朋友却是盖尔。他太英俊、太男性化,在镜头前一丝笑容都不愿显露。我们确有许多相像之处,我们都有“夹缝地带”人的外表一黑色直发、橄榄色皮肤、灰眼睛。所以有些天才就把他虚构成我的表兄。我一直不知道这事,直到坐火车回来,在站台上妈妈对我说:“你表兄等不及了,他恨不得马上见到你!”这时我扭头看到盖尔、黑兹尔和其他几个孩子都在等着我,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好顺其自然吧。

格雷西塞知道我们没有亲缘关系,可那些与我们相识多年的人似乎都忘了这一点。

“我真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我轻声说。

“这我知道,”格雷西·塞说,“可这过场也得走才能盼到它结束啊,最好别太迟了。”

我往胜利者村走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雪。家离镇中心广场有半英里距离,然而它却完全像另一个世界。这里是一片掩映在绿色树丛中的独立的居住区,低矮的灌木丛中点缀着美丽的花朵,共有十二座房子,每一座都有我小时居住的房子的十倍那么大。其中九座房子是空的,一直空着,另外三座由黑密斯、皮塔和我居住。

我们家和皮塔家洋溢着温馨的生活气息,窗户里散发出柔和的光亮、烟囱里炊烟袅袅、大门上装饰着彩色的五谷,准备迎接收获季节的到来。然而黑密斯的家,虽然有专门的清洁工照料,却一副颓败荒芜的样子。我在他家门口停下来,定定神,料想到屋里肯定又脏又乱,然后推门进去。

屋里的气味让我立刻皱起了鼻子。黑密斯不让任何人给他打扫房间,他自己也不打扫。多年来沉积的酒精和呕吐物的臭气,与糊白菜味、焦肉味、脏衣服味、老鼠屎味混在一起,熏得我眼泪直流。地上满是烂包装纸,碎玻璃和骨头,我小心地穿过这些污物,吃力地走到黑密斯那里。他坐在厨房的餐桌旁,两臂张开放在桌子上,脸趴在一摊酒上,鼾声如雷,正在睡觉呢。

我用胳膊肘推推他的肩膀。“起来!”我大声喊道,知道声音小了叫不醒他。他打鼾的声音停下了,似乎要醒了,但紧接着又打起鼾来。我使大劲推他。“起来,黑密斯,今天要巡演了!”随后,我用力把窗户打开,猛吸一口室外的新鲜空气,接着又用脚在地上的垃圾里扒拉,找到一把咖啡壶,到水管接满水。炉火还没有完全灭,我慢慢把火弄旺。为了把咖啡煮浓些,我往壶里倒了很多磨好的咖啡,然后把壶坐在火上,等着水开。

黑密斯仍在酣睡,人事不知。没办法,我只好接了一大盆冰凉的水,一肌脑浇在他头上,然后赶紧跳到一旁躲开。他的喉咙咕里咕噜发出类似动物的叫声,猛地跳起来,把椅子踢到身后老远,手中握着刀子在空中乱舞,我忘了他睡觉时手里总是握着一把刀子,刚才应该撬起他的手指把刀子拿开。他口中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挥舞手中的刀子,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用衣袖抹了把脸,朝窗户这边扭过头来。我已经坐到窗台上,以防万一,好赶快跑掉。

“你要干什么?”他气急败坏地说。

“你让我在记者来之前一小时叫醒你。”我说。

“什么?”他说。

“是你说的。”我坚持道。

他好像记起来了:“我怎么浑身都是湿的?”

“我摇不醒你。瞧,你要想来温柔的,应该去叫皮塔。”我说。

“叫我干吗?”一听到皮塔的声音我的内心就搅成了,一团,既觉愧疚,又觉难过和害怕。也有渴望,我也许应该承认自己对他也有了一丝渴望,只是在内心的挣扎中不愿承认罢了。

我注视着皮塔。他走到桌旁。从窗口射进的斜阳映着刚落到他头上的雪花,闪着熠熠的光,他看上去强壮而健康,和在竞技场时那个染病在身、饿得面黄肌瘦的男孩是多么的不同,甚至他的跛足也不怎么明显了。他把一大条刚烤好的面包放在桌子上,把手伸给黑密斯。

“让你把我叫醒,可不是要我得上肺炎。”黑密斯说着,一边扔掉手里的刀子。他脱掉脏衬衫,露出一样脏的裤子,他抓着衬衫没被打湿的地方擦着身子。

皮塔笑了笑,他拿刀子在地上的一瓶白酒里蘸了一下,用自己的衬衫角把刀片擦干,然后切起了面包。皮塔总让我们吃到新烤的面包。我打猎,他烤面包,黑密斯喝酒。我们各忙各的,尽量不去想在饥饿游戏中那些不快乐的事。他把一片面包递给黑密斯,这时才第一次抬起眼来看着我。

“你来一片吗?”

“不,我在集市吃过了。谢谢你。”我说。

这声音听上去不像我自己的,一本正经的,自从摄影师拍完我们凯旋的镜头,彼此都回到现实生活中后,就一直如此。

“不客气。”他很生硬地答道。

黑密斯把他的衬衫扔到旁边的一堆杂物里:“哦,你们两个在正式表演之前还得好好热身一下。”

当然,他说得没错。观众会仔细审视这对饥饿游戏中的爱情小鸟,他们要看的可不是彼此一眼不睬的一对。可我只说了句:“冲个澡吧,黑密斯。“之后就从窗台跳到窗外,穿过绿草坪,朝家走去。

雪已有些化了,在我身后留下了一串脚印。到了门口,我停下来,把沾在脚上的湿泥磕掉,然后再进屋。为了这次电视拍摄,妈妈日夜忙碌着,家里已经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用大泥脚把她擦得铮亮的地板弄脏是不可以的。我还没进门,她就已经举起手臂站在那儿,好像要拦住我。

“没事,我把鞋脱这儿。”我说着,把鞋脱在了门垫上。

妈妈轻笑了一下,笑声怪怪的,她把装猎物的袋子从我肩上接过去,说:“天刚开始下雪,你去散步还好吗?”

“散步?”她明知我在林子里待了半夜。这时我看到在她身后厨房门边站着个男人,他西服笔挺,身材匀称得像做过外科整形手术,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凯匹特人。气氛有点不对头。

“噢,地上滑极了,走起路来简直就像滑冰。”

“有人要见你。”妈妈说,她脸色苍白,我可以听出来她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焦虑不安。

“我以为他们中午才会到。”我假装没注意到妈妈不自然的神态,“是不是西纳要早点到,好帮我准备啊?”

“不,凯特尼斯,是。。。”妈妈刚要说。

“请这边走,伊夫狄恩小姐。”那人说。他做手势让我沿走廊走。在自己家里还要让人引领,感觉真奇怪,但我知道最好对此别妄加评论。

我边走,边对妈妈镇静地笑笑,好让她别担心。

“兴许还是巡演的什么指示吧。”

巡演开始前,他们不断给我送来各种资料,说明巡演的路线、到各区应该遵守{文}哪些规矩等等。可当我朝{人}书房走时,我看到那扇{书}从未关过的门在我面前{屋}紧闭着,我的脑子里马上闪过各种猜测:谁在这里?他们要干什么?妈妈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直接进去吧。”那个凯匹特人说,他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我旋起光滑的铜把手,推门走了进去。一进屋,我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和玫瑰的混合气味。一位白头发、身材瘦小的男人正在读书,他的脸我似曾相识。他举起一根手指,似乎在说“稍等”,然后,他转过身来,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斯诺总统,还有他那如蛇毒般犀利的眼神。

第一篇 星星之火 2、血腥与玫瑰

在我印象中,斯诺总统应该出现在华丽的厅堂里,身后有大理石柱,四周挂满巨大的旗帜。当他出现在普通人家时,周围的一切与他显得那么不谐调,就如同揭开锅盖看到的不是炖肉而是毒蛇。

他到这里干什么呢?我迅速回想着以往的胜利巡演开幕式,以前在开幕式上出现的有获胜者和他们的指导老师、造型师,偶尔一些高层的政府官员也会露面,但我从没见过斯诺总统,他总是在凯匹特参加欢庆仪式。没错,是这样。

如果他千里迢迢从凯匹特赶来,这只意味着一件事:我陷入了巨大的麻烦。如果我有麻烦,家人也会有麻烦。想到妈妈和波丽姆就在这个痛恨我的人触手可及的地方,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是的,他会永远痛恨我,因为我在残酷的饥饿游戏中智胜,让凯匹特丢了脸,让他们的掌控失灵。

比赛时,我想到的一切就是让皮塔和我都能活下来,如果说有什么反叛的意味,那也只是偶合。但如果凯匹特宣布只能有一名“贡品”活下来,而你有胆量挑战这一规则时,我想这就是反叛。我唯一自我保护的办法就是装作为皮塔的爱而癫狂。唯其如此,我和皮塔才可能都活下来,才能戴上胜利的桂冠,才能回家,之后再与所有的摄影记者说再见,平安地生活,直至今日。

也许是对这个房间比较陌生,也许是看到他后太震惊了,也许我们俩心里都清楚他可以在瞬间置我于死地,我感觉好像这是在他家里,而我是未被邀请的闯入者。因此,我没有欢迎他也没给他让座,只是一言不发。事实上,我把他当作真正的蛇来看待,一条毒蛇。我站着一动不动,眼睛直视着他,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想如果咱们都同意不对彼此撒谎,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你说昵?”他说道。

我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舌头会僵住,但让我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是,我竟然镇静地回答:“是的,我想这样会节约时间。”

斯诺总统微笑着,这时我才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嘴唇,我本想自己会看到蛇一样的嘴唇,也就是说看不到嘴唇,但我真正看到的却是饱满而紧实的嘴唇。我纳闷他是否为了让自己更有吸引力而做过唇部整形。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是浪费时间和金钱,因为他一点也不吸引人。

“我的顾问担心你很难对付,事实上你没有准备这么做,对吧?”他问道。

“是的。”我答道。

“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一个女孩不惜一切保全自己的性命,她是不会把它随意丢弃的,另外她还有自己的家人,妈妈、妹妹,还有那些个…表兄们。”他在说到“表兄”时故意慢了下来,我看得出他知道我和盖尔没有亲缘关系。

好吧,一切都摆到了桌面上,也许这样更好,我不喜欢在似有似无的险境中徘徊,我宁愿知道最终结局。

“坐吧。”斯诺总统在一张宽大而光滑的木质桌子的一头坐下,波丽姆经常在那里写作业,妈妈在那里算账。他无权拥有这个地方,就像他无权拥有我家里的一切,但其实,他最终却,有权占有这个地方。我也坐在桌旁一个雕花的直背椅子上,这张椅子是为比我高的人制作的,所以我只能脚尖着地。

“我有一个问题,伊夫狄恩小姐,”斯诺总统说,“这个问题是在竞技场当你拿出有毒的浆果的那一刻产生的。”

在那关键的一刻,赛组委必须作出抉择:眼看着我和皮塔自杀——这意味着比赛将不再有胜出者,或者让我们两人都活下来,我猜想他们会选择后者。

“如果赛组委主席塞内卡克林稍微有点脑子,他当时就该让你们两个灰飞烟灭,可不幸的是,他感情脆弱,所以你没有死,现在仍站在这里。你能猜猜他到哪儿去了?”他问。

我点点头,从他说话的语气可以判断塞内卡·克林已经被处死了。现在我和总统之间只隔着一张桌子,玫瑰和血腥的混合气味更加浓烈。斯诺总统的衣袋里别着一枝玫瑰,散发出浓浓的玫瑰异香。这枝玫瑰一定是转基因玫瑰,因为自然生长的玫瑰不会如此芬芳。至于血腥味来自哪里……我不得而知。

“此后,我们毫无办法,只好让你继续演出你的小闹剧。你演得还不错,啊?那个痴情的小女生,凯匹特人对此深信不疑。可不幸的是,并非每个区的每个人都信你那一套。”他说。

说到这儿,他有意顿了顿,我的脸上一定也掠过一丝的疑惑。

“当然了,对此你并不知情。你无法了解其他辖区的人们的情绪和反应,事实上,有几个区的人认为你的毒浆果的把戏是对凯匹特的公然蔑视,而非爱情的表白。那么,如果仅仅十二区,而非其他任何区一的一个小女孩都敢公然反抗凯匹特而且毫发无损的话,那么凯匹特还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其他人采用同样的做法?比如说,一次暴动?”他说。

他的最后一句话颇耐人寻味,过了片刻我才完全反应过来。

“发生暴动了吗?”如果真的发生暴动,我既感到恐惧,又觉得兴奋。

“还没有。但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的话,他们就会紧随其后,而有暴动就可能会有革命啊。”

斯诺总统用手指按住左侧眼眉的一点,轻轻地揉着,而在我头部的这个位置,也常常会感到头痛。

“你是否想过这意味着什么?有多少人会为此丧命?没死的人又会有怎样的处境?无论什么人认为凯匹特存在怎样的问题,请相信我,只要我们稍一松懈,整个的社会体系就会土崩瓦解。”

他讲话坦率,甚至真诚,似乎他最关心的是帕纳姆国的福祉,令我吃惊。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一把浆果就能把它摧毁的话,那它肯定非常脆弱。”我脱口而出,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量说出这些话。

他看着我,沉默了良久。结果他只简单地说道:“是很脆弱,但并非如你想象的那样。”

这时有人敲门,那位凯匹特侍卫探进头来,“她妈妈问您是否要喝茶?”

“噢,我要茶,来一点吧。”总统说。

门打开了,妈妈手拿托盘,上面放着她嫁到“夹缝地带”时带来的瓷器。

“放到这里吧。”总统把书放到桌角,指着桌子的中央说道。

妈妈把茶盘放到桌子上,茶盘上放着茶壶、茶杯、奶油、糖和一盘饼干,饼干是冰镇的,上面装点着柔色的花朵,只有皮塔才有这手艺。

“噢,多么热情的款待,你知道,很可笑,人们经常忘了总统也是要吃饭的。”总统的口气轻松愉快。妈妈听到这些话好像也稍微放松下来。

“您还要点别的什么吗?您要是饿了的话,我可以给您做点别的。”

“不要了,这已经很好了,谢谢。”他说,显然不需要她停留在这儿了。妈妈点点头,朝我瞥了一眼,然后走开了。斯诺总统为我们两个都倒了一杯茶,在他的茶里放入奶油和糖,然后慢慢地搅着。我感觉他似乎已经把话说完,正等着我的回答。

“我并不想引起暴动。”我对他说。

“我相信你,没关系。你的设计师在你服装的选择上很有先见之明,凯特尼斯·伊夫狄恩,燃烧的女孩,你已经点燃了第一把火,没有熄灭的火,它会引发一场地狱之火,将帕纳姆国完全摧毁。”他说道。

“那您现在干吗不把我杀了?”我脫口而出。

“公开的?”他问,“那只能火上浇油。”

“那就安排一次事故。”我说道。

“谁会买账?你要是观众,你也不会。”

“那您直接告诉我要我怎么做,我会做的。”我说道。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他拿起一块装点着花朵的饼干,仔细地看着。“很可爱,你妈妈做的?”

“皮塔。”

他盯着我看,我第一次觉得不能忍受他的凝视。我伸手拿起茶杯,但听到颤抖的茶杯碰击茶托发出的声音,我又把它放下。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我赶快拿起一块饼干。

“皮塔,你的爱情生活怎么样?”他问。

“很好。”我说。

“他在多大程度上感觉到你的冷淡?”他问道,一边把饼干浸到茶里。

“我并不冷淡。”我说。

“可也许你对那年轻人没有你让人们相信的那么着迷。”他说。

“谁说的?”我说。

“我说的,”总统说道,“如果我是唯一怀疑的人我就不会到这来了。那个漂亮的表兄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不…”和斯诺总统谈起我最关心的两个人以及和他们的感情问题,让我极为反感。我不知该说什么。

“说吧,伊夫狄恩小姐,如果我们的谈话没有达成令人愉快的共识,我可以轻易地把他杀了。你每到星期天就跟他钻到林子里,对他真没有好处。“他说。

如果他连这个都知道,那其他的他还知道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很多人都有可能告诉他我和盖尔星期天去打猎。我们每次打完猎满载而归时,从不避入耳目不是吗?多年来不都是这样吗?问题是对于在远离十二区的林子里发生的事他知道多少?应该肯定他们没有跟踪我们。或者,他们跟踪了?这似乎不大可能。至少不会是由人来跟踪。那么是摄像机?直到现在,我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林子一向是我们最安全的地方,是凯匹特影响不到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可以无话不谈,做真实的自己。至少在饥饿游戏之前是这样的。如果从那时起,我们就被监视,那他们看到了什么?两个人一起打猎,说些对凯匹特叛逆的话,就这些,没有情话,这也许是斯诺总统想要听到的。我们不可能遭到这种指控,除非……除非……

只有一次。这是第一次,也是意外的一次,但确是真实发生的事。

在我和皮塔回到十二区以后,我连续几个星期都没有单独见过盖尔,因为有很多必须举办的庆祝活动。首先是只有高层人士才被邀请参加的庆功宴,另外,全区的人可以享受假期,假期里可以享用充足的食物,还有凯匹特派来的演员为大家表演。再有就是“礼包节”,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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