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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风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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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有很大的把握可以翻案了的啦!”陈如风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想想看,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被扔进牢狱之中,就知道我们的运道还没完。”

江晟天僵硬地耸了一下肩,他似乎还魂魄未定,只是飘飘地答道:“是吧!”

陈如风见他这般反应,也不再搭理他,他勉力走下床,想看看外面的光景。毕竟一般人一辈子能进来皇宫的机会并不多,趁此开一开眼界。江晟天见他身体摇摇不稳,连忙扶着他,两人搀着走出房间。

踏出房门,外面红笼高挂,雕栏玉砌,廊腰缦回,华服的宫女太监每十步有一,走廊似是穿梭过一花园,小草繁树从空隙处把枝头伸进来,若不是因为在冬季,恐怕此处是一片绿意盎然。现在,却只有一片萧萧然的寒意在这里回荡着,幽幽深宫,不见何处是出途。

一个急促脚步声传来,两人顺着声音一看,见关行义一脸阴沉地走来,陈如风心猜必定是有不好之事发生,不然以他乐天之性,也很难有这般面容。

果不其然,关行义走过来道:“如风,晟天,李林甫李丞相托我转告你们,明天皇上要在金銮殿对你们的那件案进行御审,让你们做好准备。”

两人听言心中一惊,相觑一眼,却见关行义欲言又止的样子,关行义左右各望了一眼,把两人推进房中,把门轻轻关上。

“还有,你们切记,明天在大殿之上,你们矢口否认跟天竺贡品所牵上的一切关系,你们就当当日均不在场便是了。”关行义压低声音道。

“但是,我们确实……”陈如风眼带疑惑,关行义却摇了摇头,打断他道:“一切待李林甫来应付,是他托我转告你们的。反正,鬼府那方面指证你们什么,你们尽管否认就是了。”

陈如风一下子结舌,见关行义目光之中的迫切,也只好点了点头。望了望江晟天,他依旧一脸恍惚,却隐隐多了一丝紧张。

“对了,你有没有见过韩大哥?”陈如风问道。

“他毕竟是隐士,有些事情他也不方便太多干涉。”关行义道,陈如风暗暗叹息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有了韩陵在身旁,他会感到自己像多了一层坚实的保护一样。在他看来,韩陵的行事要比关行义精明透彻得多。

夜,幽静。

门外,也只有微红的灯笼烛光,像鬼火一般晃荡,伴着寒风的呼呼声,更显阴森竦人。

有烦恼之人,却是夜不能寐,尽管床褥头枕均是上好之品,舒适至极。

陈如风双手交叉脑后,望着眼前幽邃的黑暗,忐忑之感占据了全身,他感到每一滴流淌着的血液都在紧张地抖动着,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明天,就能解脱了吧,不管是胜是败。

不知皇上亲自审理,又有何种的结果?

突然,他有一种想逃的感觉,凭借他高超玄妙的缥缈功,要逃离这个宫墙高耸,黑云围城的皇宫,恐怕也没有什么难道。

一走了之,不用面对明天的结果,怯弱地把一切交给其它人。

他甩了甩头,连忙把这种想法抛诸脑后,如此做法必然是不负责任之举。

他走了,和他从小到大的兄弟江晟天又怎么办?

天大地大,但自己也只会成为一辈子的大唐罪犯,亡命天涯海角,最后在某一次追捕之中丧生于他人之手。

他狠狠地掌击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怎么会这般胡思乱想了呢?大概是紧张之感过于浓烈,导致思绪不能自控罢了。

索性闭上眼睛,排除杂念,睡上一个好觉,明天有精力全力以赴,这最后的一场战役。他把赌注都压在了李林甫身上。

两人现在已是肉在砧板上,只能听天由命了。

金銮殿内,金龙巨柱,撑顶而立。高台王座,龙椅端放,龙头扶手好不威势,栩栩如生,两宫女侍奉左右,手拿孔雀毛大扇,背后黄龙游雕屏风,镶嵌翡翠宝石,也是价值连城之物。

此殿虽敞达,但亦不及太极殿之大,毕竟此处也不是皇上主要处理政事之地,而今日,殿下之人却是更为稀少,没有了文武百官,只有鬼府七刀、天羽帮帮主文子成、左右护法林乘均、步履冰,还有身着蓝色官府、头顶乌纱的丞相李林甫,健壮如山的关行义和两个清秀少年,陈如风和江晟天。

两方分站两边,泾渭分明,孟千啸等人怒目瞪着陈如风和江晟天,他们的行动无先前爽利敏捷,显然是内伤未愈,功力较低的林乘均、步履冰二人更是步伐不稳,一走一跌的样子。陈如风毫不畏惧地回敬着无惧的目光,相反一旁的江晟天则低头默然,关行义则紧张得左顾右盼,毕竟未见过此等大场面,更何况待会就是皇上驾临,自然是有点失措。

李林甫一双锐目,盯着通往王座的那条矮阶,眉目轻轻抖动,似是在暗中思忖着些什么,也不看在场的人一眼,他所站之位置也离得陈如风一方较远,大概是两方人中间。

乍眼一看,陈如风一方是势单力薄,人数上被压了下去。

“皇上驾到!”一座下太监高喊,怒目相视的、紧张的、沉默的诸人均面转向龙座位置,陈如风和江晟天先前早已被一唠叨不已的老太监教会了一套宫廷之中的礼仪,此刻总算是派上用场。身着龙袍、一脸威然的李隆基,拂袖前走,踏上台阶,走到龙椅前头,一双精目览了一遍众人,缓缓坐下。

众人整齐地屈膝跪地,伏身叩头,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隆基用不怒而威的声音说道,李林甫率先站起,其他人也接连起身,看着这位九五之尊一脸肃容,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吸一口。

“朕近日听闻,宁州盗劫天竺贡品一案,似乎内情复杂,更有李丞相代替本案中两名罪犯,陈如风和江晟天呈上翻案状,另有咸宁太守赵奉璋上书力证以陈如风、江晟天二人之品行德性,是绝不会盗劫贡品的。”李隆基不快不慢地道,眼睛又在每个人身上扫过,陈如风、江晟天和关行义三人已是心中发毛,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看这位大唐天子的目光。

“而最近,鬼府成功追捕二人,却弄至鬼府内一番大乱,令此事再添风波。且盗劫贡品之事,事关国体,绝不可轻率错判。经过朕的再三思索,连夜考虑,决定亲自审理此案。”

李林甫连忙高喊:“皇上英明!”众人也随着喊起来,但声音远不及李林甫之高。

“那么,现在就由鬼府鬼首孟千啸,先来陈词一番。”李隆基平举单手,示意孟千啸上前述话,孟千啸健步迈前数步,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殿中,似是柱上金龙低鸣。孟千啸面对高台上的皇上,躬身抱拳拱手,眼睛瞥了陈如风那方一眼,道:“启禀皇上,当日微臣在护送贡品至宁州之时,忽然遇上蒙蔽视线的暗器偷袭,臣随即发现是这两小子的所谓,便当即采取措施,将两人捉拿,可惜被他们一同党救走,那名同党甚至将他们的同党至今扔未归案。”

李林甫冷笑一声,不屑地望了孟千啸一眼,用嘲笑的语气道:“想不到堂堂鬼府七刀,也捉不住一个人。”

孟千啸愤然的转过头来,眼中深藏怒意,道:“李丞相当日不在场,自然是不知当日凶险,我们既要顾及贡品,又要顾及不受伤,自然是难度倍增,只是一时不慎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比起那些终日只凭一双嘴巴来过日子的人,我们这些以命相搏的人可算是尽力为之了。”

李林甫眼中愠色一现,刚想驳话,却被李隆基打断道:“那么,陈如风,江晟天,可有此事?”

李林甫抬头替他们答话道:“他们二人,只是一时贪玩,不知鬼府他们有护送任务在身,才斗胆把那些暗器乱扔,惹起混乱。他们也是孩童心性,怎知会闯出祸来,却被鬼府他们好人当贼,岂不冤哉?再者,那同党至今仍未归案,证据薄弱,就此贸然断定他们是盗劫贡品的主谋,未免太为武断了吧。”

李隆基听后,微微垂目思索一番,眉头略皱。此时,孟千啸又言道:“禀皇上,我们有宁州帮派天羽帮的帮主文子成和他的两位左右护法林乘均、步履冰作为人证,证实陈如风、江晟天二人确有劫取贡品的打算,且听他们启奏。”

李隆基点头道:“准奏!”

陈如风、江晟天和关行义,都厌恶地看着文子成一脸狡笑地走出来,俯身倾首道:“启奏皇上,我们天羽帮的确在鬼府护送贡品至宁州之前,收到确切的消息,说陈如风、江晟天密谋策划盗劫贡品的行动,并且购入霹家庄的暗器‘雾里迷’,在当日制造混乱,让其同党趁乱劫宝,我们天羽帮亦在当日设下埋伏,阻止他们的劫宝之计,可惜最后还是让他们得逞了。”

陈如风和江晟天听得眼中喷火,两人均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能振振有词地将事实歪曲到完全颠倒是非的地步,而且文子成面不变色,恭笑满容,李隆基则听得眉头一皱,明显地将不信任的目光投向陈如风那一方。

“启禀皇上,我们二人,均可证实帮主所言属实。”林乘均、步履冰异口同声地信誓旦旦道,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阴笑。

鬼府一众人脸上也微现不怀好意之笑,却见此时陈如风眼中红色异芒再现,虽然只是隐约可见,但也直直惊动了鬼府那一方人的内心。

那天在鬼府公堂之上,那个冷血杀神的残酷,似乎再一次在他们面前浮现。他们自然不敢过多提及那天的战况,毕竟个个均是功力上乘之人,以十敌一,居然还会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说出去恐怕为天下所耻笑。

但此刻,个个都惧意布面,又带警惕地看着那个浑身散发浓烈杀意的陈如风。

就连龙椅之上的李隆基,也感到那股竦人的气势,不安地动了动。功力低微如李林甫之人,早已被这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万千刀刃,似乎就在自己身旁。

陈如风身旁的关行义,也不安地拉着江晟天,倒退一步,远离了陈如风几尺。

怒火,直指文子成,文子成也感到背脊冷汗直流,也不敢迎上陈如风灼红的目光,全身发起颤来。

“皇上,”陈如风强步迈出,血红双目一闪一烁,脸容冷峻,目光无直视李隆基,李隆基竟也心生惧意,一时口哑,道不出话来,他的身体不自觉往后紧靠,贴在龙椅背上,倒吸了一口冷气。

“草民在此,想说几句话。”陈如风冷冷地道,那声音似是从幽冥之中传来,直破人心胆,冷人灵魂。

“说。”李隆基似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挤出这样的一个字,脸上竭力保持着威严之色,却有一滴冷汗顺额流下。

“雾里迷,的确是我们扔的。而我们亦不是贪玩,而是背后有人指使。”陈如风语气铿锵地道,一旁李林甫一怔,想说些什么,但见陈如风的血目,便把话从喉咙中强行咽下,静看着他继续说下去。

“而那个指使之人,便是此刻在殿上的,天羽帮帮主,文子成!”陈如风横指一挥,指尖仿佛有无形气锥,往文子成那处逼去,阴厉至极。

文子成脸色剧变,脸涨至通红,面对陈如风的尖锐言辞,本想辩驳,却被那双慑人红目一瞪,顿时言语错散,不知本欲言何,只能结巴地对李隆基道:“皇上……他……他血口喷人!”

“是你,当日设下伏局,欲劫取贡品,岂料是鬼府亲自护送贡品,来不及改变计划,便顺势将罪名推至我们身上!”陈如风的声音暴怒之中更带些直入心肺的寒意,鬼府一方人人脸色尽变。

此时,关行义走了出来,向李隆基先行拱手行礼,道:“禀皇上,草民曾前往宁州,将一重要人证带回,此刻他正在殿外久候,望皇上能传召其上殿作供。”

李隆基龙袖一挥,道:“准!”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唰地落到那个怯生生走进金銮殿的人身上,此人不是曾大又是何人?文子成、林乘均与步履冰三人脸色更是变得难看,如同刚刚被人塞下一块腐烂的肉一般。

在他们吃人的目光注视下,曾大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身上,脚步如疾风一般走到李隆基面前跪下,道:“参……参见皇上!”

“平身!你且将一切,速速逐一道来!”李隆基脸上略带点不耐烦,曾大一双鼠目偷瞥了周围的人一眼,见双方对峙之势严峻,胆战心惊地站起身来,也不敢直视李隆基。

关行义催促道:“你便如实道出便可!一切均由皇上作主,你不用惧怕任何人的威胁!”

被关行义那声如洪钟的音量吓了一下,曾大又是剧烈地颤了一下身子,怯意满盈的目光望了一下文子成,看文子成的脸色,他简直想将曾大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曾大深深吸气,欲将酝酿已久的话一次道出。

李隆基见曾大这般面状,便道:“你可安心说出,朕自可保你周全!”

听得当今天子这样有力的一句话,曾大自然感到危机顿消,挺起胸膛,又似对着殿中所有人说道:“一直密谋盗劫贡品的人,”说着,他缓缓转过头来,望了一眼陈如风,被他那惊慑心神的目光一照,顿时阴寒从心生,他连忙移开眼睛,大声道:“就是他!陈如风!”

第四十九章:皇帝密令

金銮殿上,空气仿佛凝固成石,在外面透入的阵阵寒涌之中,慢慢化开,变为更透彻的寒冷,若冰,侵入心中。

关行义、江晟天的心,一下子僵住了,他们面上血色尽失,慌然失措,关行义铁青着脸对着曾大吼道:“你在胡说什么?当时我问你的时候……”

“那时你拿着把大关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能不这样说么?”曾大驳道,关行义一时结舌,结结巴巴地道:“我不这样做……你……你怎会……”

“对了,你不这样做他又怎么会答应替你们说谎呢?”此时文子成脸上已是转成一脸得意之色,就连身后林乘均、步履冰及鬼府一众人,也掩饰不了心中之喜。关行义一时面红耳赤,望了望龙椅之上的皇上,又看了看脸上发涨的李林甫和冷酷幽然的陈如风,最后落到了对面暗笑的文子成身上,文子成意气风发地看了他一眼,暗含嘲笑之意。

“我明白了!原来……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关行义惊呼道,龙椅之上的李隆基却不满地皱起眉头,道:“关大侠,你带来的人证,好像并不利你们哦。”

陈如风只是冷冷地盯着前方,双瞳空洞无物,只有红芒荡漾。

金龙高柱,似有阵阵低吼,在内心的无尽渊洞,直传至身上各处,令血脉之中,有一道异气,开始窜动起来。

到最后,始终是敌不过啊。

那个卑微的自己,在某个角落处,抬头叹息不止。

李林甫心中念头急转,几番衡量之后,终迈前一步,恭身道:“禀皇上,既然事已至此,臣亦无话可说,铁证如山,他们便交由皇上发落吧。”话毕,李林甫便站开一旁,一双精目淡淡地望着陈如风与江晟天,隐隐地是站在鬼府那一方,神色之中亦无丝毫不安愧疚之意。

江晟天已是面如死灰,心中最后一丝曙光亦如枯树般凋零殆尽,他不愿!心中万般不愿!他一路以来的努力,一路以来的费煞苦心,就这样,在曾大的急转枪头下,瞬间湮灭无踪。他不甘心!

抬头,只见李隆基脸上阴晴不定,似在思索,似在权衡,却暗暗感到大唐天子朝他们投向的是鄙夷的目光。

就连李林甫也离弃了他们,败局已定了,再无任何逆天之数。

陈如风和江晟天,就像各自站在自己内心的不同角落,一面是冷酷如冰窖,一面是无助如暗渊,一人冰寒,一人淌泪。

杀气陡增,笼罩在文子成那一方,曾大似也感到不妥,连忙瑟缩地躲到文子成等天羽帮三人身后,望着这个眼中红芒渐盛的陈如风。

难道最后的转机,就不得不在此金銮大殿,杀出一条血路?

陈如风心中疯狂地想到,也不想外头官墙高耸,卫兵森严,且宫中必然是高手林立,再加上那一旁警惕着虎视眈眈的鬼府天羽帮一众人,以他一人之力,恐怕未走出金銮殿,已经血溅当场,更不用提江晟天和关行义他们二人之安危了。

于是,最后一条路,便是认命伏法,趁他现在还能控制住理智之时,认罪罢。

陈如风眼中红芒尽敛,杀意全消。对面的文子成、孟千啸等人,顿时心头一松,也纷纷露出得胜笑容,文子成还拍了拍曾大的肩膀,似乎在心中暗说:“做得好!”

陈如风走到了至高无上的天子面前,垂下头来。

江晟天已是像死人一般面色,若不是关行义按着他的肩膀,恐怕他现在已经轰然倒地,再无知觉。说不定醒来之时,已经在刑场之上,即将斩首了。

看到了陈如风宣告落败一般的动作神情,文子成那一方笑容却是更盛,甚至有点奸诈狰狞已经掩饰不起来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蓦地,抬头,尽管在命运面前,他已是低下了头。

李隆基面上,却是露出一丝,只有陈如风看得出的笑意,如此深邃,内涵。

陈如风张口欲言,却被李隆基抢先在头。

殿内众人见李隆基发话,连忙肃容起来,空气屏紧。

“纵观此案,却是曲折离奇,迷雾迭生,”李隆基缓声道,眉上却有一丝骤然舒展的怡然,“各人陈词皆有理,当下立刻,也不能断定孰是孰非。”

孟千啸、文子成等人一听,顿时脸露疑色,更有不满藏于其中,此时关行义所带来的人证明显是陈如风那一方自打嘴巴,形势可是完全倒往他们这一边,而凭李隆基这样的一席话,可算是把两方重新拉到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但毕竟是九五之尊之言,他们也不敢有所抗逆,只能口是心非地点头应道:“皇上说的是!”

而反观陈如风那一方,江晟天错愕地抬起头来,尽是难以置信之色,陈如风也忍不住诧异地望了李隆基一眼,心中只觉他在开玩笑。就连李林甫,也眯起眼睛来,脑中急速思索一番,也想不出皇上有何理由会这样做。明显,所有的证供均是对陈如风他们不利,皇上这般说话,显然是赤裸裸的偏袒。

关行义却毫不掩饰地绽露出宽心的笑容,一排雪齿映着白光,如此别扭的笑容与他硕壮如牛的身躯格格不入。

“既然此案是难以下判,倒不如算双方均有罪,此乃公平之举,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李隆基也是笑意满面,一点也不像公正严明的判官,这番话倒是把殿上众人震住了,个个面色为之一变,李隆基似乎也很满意这种效果,续道:“不过,朕自然是会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直到这一刻,殿中诸人也总算清楚了这位九五之尊的意图。

他心中另有盘算,才会说出这般如此勉强的话出来,但纵使他强词夺理又如何?他可是大唐天子啊,又有谁敢心有不满呢。

众人只好顺其心意道:“谨遵皇上旨意。”

李隆基微笑着点了点头,犹如一个看着猎物都掉进自己圈套陷阱之中的猎人,他对鬼府一众人道:“你们如何将功赎罪,朕稍后会定夺,你们先行退下吧。”

鬼府及天羽帮两方人马均是相视惊异,但也不敢违逆,只好施礼后告退。曾大望了望陈如风那方人,被关行义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一射,吓得提起屁股,落荒地跟在文子成身后,再也不敢回头。

“丞相,你也退下吧。”李隆基淡淡道,李林甫闻言一怔,但看李隆基主意已决的面色,只好照办。

金銮殿内,便只剩下关行义、陈如风和江晟天。

三人心中忐忑,也不知皇上心中到底是何种盘算,均紧张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陈如风。”李隆基唤道,陈如风抬头一望,踏前一步,道:“草民在!”

“你留下,其余人可以先退下了。”李隆基说道,关行义和江晟天对视一眼,也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不解,担心地看了陈如风背后一眼,也施礼告退去了。

李隆基,高高在上,俯视着陈如风。在他眼中,陈如风只是渺小得如尘埃一般。但是,却因为一个人,他不得不保住他,甚至要借用这尘埃的力量。

陈如风抬头仰视,却见李隆基眼中闪烁异芒。

“陈如风,朕知你身怀绝世轻功。因此有一件事,要交托给你,若你能办成,朕就还你无罪之身。”尽管李隆基已经尽力将语气中的恳求意味收敛,但陈如风敏锐的耳朵还是听了出来,陈如风忽而来了兴趣,这个大唐国君,到底有什么事要求他这个无名小卒呢?

见陈如风脸上一考虑状,李隆基面色敛起,道:“朕会把江晟天软禁在相府之中,待你办完事回来,才将他释放。”

陈如风听后心中苦笑,难道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只好强挤出恭敬之色,道:“皇上请吩咐。”

“这个是我们大唐的重要机密,现在托付给你,你可要小心办好此事。”李隆基肃然道,“此案中的贡品,朕自然知道是何种宝物,但天竺所赠之物居然如此满盈邪气,让人觉得天竺国之居心叵测。”

陈如风对这一点自然是完全赞同,无半点异议,他可是这邪物的受害者(或者说得益者),比起李隆基,他感受得更为深切,但李隆基交待他的事情,居然是跟黑元石有关,这下子可令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朕希望你能前往天竺一趟,查明那块黑元石的来历,还有为何天竺国会赠如此邪物予我大唐。”李隆基缓声道,陈如风听后却是一震,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想象,皇上的要求居然是要他前往天竺,离开大唐国土。

看到陈如风脸上一丝犹豫的表情,李隆基又道:“你尽管放心,朕必当安排妥当,保你周全。朕见你轻功高强,身法绝世无双,才觉得你是此行的最适合人选。”

李隆基口上是这样说,但隐约之中陈如风感到他是在劝服一个人作替死鬼一般,看着看着,李隆基的脸孔居然有几分跟当初文子成劝他们帮忙之时的脸色有几分相似。

金銮殿之中,陷入了两个人的静默之中。

身后殿门,寒风卷入,直直推涌着陈如风的背部,似乎他的背后就是一个无底噬人的风洞,只要他一回头,便会被吸入万劫不复之境之中。

是啊,不能回头了。

李隆基等待着陈如风给的答案,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要挟之意。

“好吧。”陈如风知道,这是真真正正的,最后的一个机会了。

是生或死,就留待那片神秘的天竺土地决定吧。

李隆基满意地点了点头,却看不出陈如风眼中那一去无回的凛然。

清风阁三字,在寒风吹拂之中,依然散发着幽幽的绿色,犹如几丛绿草在与啸啸风鸣顽强地斗争着。

正对着门的宽窗,和煦的阳光从窗口簇拥而入,那微微的暖意,却抵不过深重的寒气。室内黄色的蒲团一排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似是许久没有人使用过了。

高台之上,一人端坐,目光没有离开棋盘半寸。

黑子白子,成一高妙弈局,那人似在参透个中玄机。

白色日光洒在他身上,玄黄色的厚衣袍上,还穿着一件狐毛褂子,显是价值不菲。他那深邃的眼睛,已经在那阵局上入了神。

脚步声从门那里传来,依然没有引起观棋之人的注意力。

来者似乎也不敢打扰那人的雅兴,微微垂头,恭候着那人。

“来了?”李隆基淡淡地说道,眼睛依然被吸在棋局之上,此时他的脸上威严之色已经褪去很多,取而代之是岁月沧桑留下的精明与睿智。

韩陵往高台走近,在艳阳光照下,他的清秀容颜也完全暴露在光亮之中,嘴角扬起,似笑非笑。当即将走上高台之时,他停下了脚步来,头垂得更低。

“主上。”韩陵恭敬道,李隆基似乎对那棋局也束手无策,眉头一皱,思索良久,而韩陵依旧立在那里,静静地待着。

最终,李隆基只得无奈放弃,把视线从那黑白布局之中移开。

“朕一切,均依你所说做了。”李隆基淡淡说道,炯炯目光,直视着低头注地的韩陵,似在宣泄着心里的不满,但又不敢如此直接地发泄出来。

韩陵微笑道:“如此便好,主上你大可放心,我胆敢保证,那样东西可稳妥到手。”

李隆基还是心中怀疑,但见韩陵满怀自信的目光,便将肚子中的怀疑压下,道:“若你有十足把握,朕便安心了。”

韩陵笑着应是,李隆基重新低头观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韩陵道:“那么多年的心结,朕真的渴望知道,那个占卜所说之命,是否真的如此。”

李隆基说话间,韩陵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但随即又转回恭敬的笑容,道:“主上,冥冥之中自有天命,我相信,天会佑我大唐的。”

这一番话似乎触碰到李隆基内心深处的什么,他抬头仰望,沉沉地叹息一声,仿佛在他心中的烦恼,永无停歇的一日。

韩陵识趣地告退,剩下房内,李隆基仰头,闭眼,一片静默萦绕。

韩陵轻轻地关上门,门外却早已有一人在久候。韩陵目闪异光,不知是友好还是敌对。

那人笑着迎上,竟是当日宁州跟韩陵在一起的短发少年,满面邪气,令人觉得他每时每刻都在打着些不好的主意。

“凡清。”韩陵低声念道,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许久不见,当日宁州一别之后,便不知道你到何处去了。”

此人便也是清风阁成员之一,返老还童徐凡清。

徐凡清笑道:“我自然是不及韩隐士忙的,韩隐士不是为两个通缉犯奔走,就是为皇上效命。而我这些区区小角,也只是游玩山水,宣泄一下空虚而已。”

韩陵自然是不会信他这一番话,他心中冷哼一声,脸上依然和颜悦色,道:“那么,难道今日凡清少爷肯放下好山好水,回到这里来恐怕不止是探望韩某这么简单吧?”

徐凡清嘴角一扬,道:“哎呦,这个我可不能乱说啊,韩隐士心思缜密,我多说几句,你便能猜出我的意图了,这可不好玩,哈哈!”

韩陵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徐凡清头一侧,眼睛往右一瞥,道:“原来还有人要来找韩隐士,那么在下便不打扰了。”话毕,他便幻起白色身影,消失不见了。

韩陵看见了远处房顶那个人影,连忙脚一蹬,施展起身法,往那处飞去。

朝虢双手交叉抱臂,直凝视前方,寒风呼啸,似万千针芒刺过他的身体,他也扔不为所动,似是与那狂妄的风融为一体一般。

韩陵的身影蓦地落在他身旁,看着他眼睛所凝望的方向,却是那朦胧之中的宫城。

“我的两个徒弟没事吧?”朝虢淡淡道,但韩陵仍可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不满之意。

“我跟你担保,他必定能平安无事地回到这里来见你。”韩陵信誓旦旦地道,朝虢转过头来,看着他满盛的笑意,朝虢却对他提不起信心来。

“当初,是你让他们拜我为师,我既肯收他们为徒,自然是对他们负责任。”朝虢斩钉截铁地道,“这个祸端说到底,都是你捅出来的。”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韩陵道,“但这是目前为止来说的最好方法,而且,我之后也会到天竺一趟。”

朝虢听后微微一怔,把目光挪开,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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