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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花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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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光潸然的一双妙目更是尽射万斛深情,无限感激地凝注在这位俊美人儿身上,霎也不霎一下。

柳不.肖目睹狄仁杰兄弟神情,私心自也为自己能做一桩救人善事而欣慰无比,但是表面上他却是面色一庄地突然肃然说道:“二位庄主若是仍是这般地将什么‘恩’字常挂口边,思忖什么报恩之举,系是视柳不肖庸俗,不耻下交,柳不肖即刻告辞。”

此言一出,不止狄映雪神情一震,花容倏变,妙目尽射幽怨,狄仁杰兄弟也是一怔之后,齐声忙道:“少侠万勿轻言离去,老朽兄弟恭敬不如从命,此后不提就是。”

柳不肖心知这般人物说一不二,口上虽说不提,心里却是感恩之意弥坚,但是人家心意,他又不能,也无法强行阻止,好在自己此间事了,便即要离去,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双方沉寂片刻,狄英杰突然扬眉说道:“少侠,老朽私心有些疑问欲向少侠请教,不知可蒙据实见告?”

柳不肖一怔,微笑说道:“二庄主请尽管垂问,柳不肖知无不言,请教一字殊不敢当。”

狄英杰微微一笑,倏地目光精射,肃然问道:“请问少侠,少快适才为老朽兄弟运功疗伤时所用真气,可是失传已近十余年的‘坎离真气’?”

柳不肖闻言脸色一变,精神大震,迟疑半晌,方始暗一咬牙地点头道:“二庄主目力如神,在下所用正是师门‘坎离真气’。”

此言一出,狄仁杰兄弟二人神情陡然大变,惊喜欲绝,狄英杰尚未说话,狄仁杰已自一跃下榻,顾不得身形摇晃,双脚发软,扶着榻边,瞪口急道:“这么说来少侠是‘一尊’老神仙门下啦?”

柳不肖暗暗一叹,毅然挑眉点头说道:“家师正是尊’。”

“那么少侠是……”狄映雪恍然大悟,心神狂震,惊喜欲绝地失声问道。

柳不肖星目一扫狄氏三人,歉然一笑,说道:“在下即是柳含烟,请三位……”

话犹未落,狄氏三人齐齐一声喜呼,一起拥前,分握柳不肖双手,神情激动,惊喜欲绝地六目圆瞪,将口数张,只是说不出话来。

柳不肖目睹斯情,星目一湿,几颗热泪夺眶而出,只得强忍心中激动,任这真情流露的狄氏,三人紧紧地抓住手,任凭狄映雪心情激动,忘形之余将十指尖锐指甲扣入掌肉。

半晌,这狄氏三人激动心情,方始渐渐平静。

狄映雪首先娇靥一红,抽身退后。

狄仁杰兄弟也自缓缓松开柳不肖双手。

狄仁杰带泪目光一注柳不肖,抹泪说道:“我道是谁竞能有此功力,原来是老神仙门下柳少侠,这就难怪了,狄仁杰兄弟无上荣宠,引为毕生幸事,‘二龙庄’更是举庄生辉。”

话锋微顿,又道:“奇才长存,慧星永在,松柏不凋,金刚不坏,苍天有眼,使得狄氏一门有幸仰瞻这位心仪已久的侠胆义肝,顶天立地,盖世奇男之风采,这真是狄氏一门做梦也想不到的事,真是,真是……”

“真是”方出,心中激动得又已说不出话儿来。

柳不肖强忍心中激动,淡淡一笑说道:“柳含烟罪孽深重,只恨未死,尤德无能,竟蒙二位庄主如此抬爱,实在汗颜已极,二位庄主沉疴方愈,不可多站,还请上榻歇坐。”

狄仁杰兄弟心知他此言是真,也不再行客套,遂各自告罪上榻,盘膝坐下。

狄氏兄弟方一坐定,狄仁杰便自话带慰劝地道:“少侠不可以罪孽深重四字太以自责,老朽斗胆妄论,铸下这无边遗恨,人伦惨剧者,错并不在少伙也不在令堂,若论大错归谁,无非造物弄人而已,少侠大难不死,显然冥冥中自有安排,另有艰钜任务以待少快完成,为天下苍生,武林宁乱,少侠师门恩怨,但请振作精神,养保真茹,秉承老神仙悲大悯人宏志,领袖宇内群伦,莫使武林再起纷争,又沦魔劫。”

一番话儿说得柳含烟暗道,惭愧。通体冷汗涔涔而下。

突然向着狄仁杰一揖,肃然道:“多谢大庄主当头棒喝,使得柳含烟冥顽尽退,灵台空明,大庄主教诲,柳含烟自当奉为金科玉律、座右之铭,终生不敢或忘。”

这种不亢不卑,不骄不馁的胸襟气度,直听得狄氏兄弟暗暗点头之余,更是暗中赞佩此子果然不愧为“一尊”之后,诚是盖代奇才,人中祥麟,将来领袖武林势非此子莫属。

柳含烟话声方落,狄仁杰便自欠身,笑道:“少侠太以谬许,这当头棒喝实令老朽汗颜,金科玉律,座右之铭更是愧不敢当,不过是老朽痴长几年,托大斗胆罢啦,论公是为天下武林之安危,覆巢之下必无完卵,兵乱之中焉有宁日?论私老朽不过为自己福祸打算,想在这远离纷扰的世外桃源中,安度几年清静安乐日子罢啦。”

此言一出,柳含烟不由为之暗暗失笑,心中郁结自也稍解,微微一笑,方待开口。

狄映雪已自佯嗔地膜了乃父一眼,娇笑说道:“爹爹这话还好是当着少侠说出,若是当着别人,岂不……”

至止,香舌一吐,倏然住口。

狄仁杰聪明一世,槽懂一时,想是多年沉疴一旦痊愈,又事出令人难以置信地碰到自己心仪已久的人中祥麟,心中喜极,一时竟未能听出爱女话意,怔了一怔,扬眉诧声说道:

“怎么?爹爹这番话儿敢是说差了?你且说说错在哪里,说得对便罢,如果说得毫无道理,哼。”

狄映雪妙目一转,娇笑说道:“雪儿如果说错了,无论爹爹有多大惩罚,雪儿认领就是,可是如果雪儿说对了呢?”

“怎么?你也要爹爹认罚不成?”狄仁杰怒说道,狄映雪香看一吐,娇笑说:“女儿不敢,不过爹爹若是输了,得请爹爹答应雪儿一个条件。”

狄仁杰今日喜极,加以平素爱极这块心头之内,平素百依百顺,故而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咱爹儿俩就此一言为定,你说罢。”

“且慢!”狄映雪故意使刁地说道:“雪儿还要找上一位证人。”

“找证人做什么?”

“为防爹爹稍时反悔,说了不做啊。”

“你这丫头真是,爹爹何尝骗过你来,爹爹在武林中,天大的事也是一言九鼎,纵是斧钺加身也断无反悔之理,更何况这区区一个条件。”

“不行!”狄映雪佯嗔说道:“此事非同小可,绝不比爹爹昔日在武林中所做的任何事容易做到,爹爹若是不答应雪儿找位证人,雪儿就不说啦。”

狄仁杰一方面爱极了这颗掌上明珠,拿她没办法,另一方面也委实是有点儿赌气,暗忖:我就不信你这一个条件能做到哪里去……

猛一点头:“好,爹爹权且答应。”

狄映雪心中暗暗一乐,转向柳含烟娇笑说道:“少侠,你可愿意做这个证人?”

柳含烟电是难得糊涂,加以他童心未涡,心中郁结渐解,闻言毫不犹豫地挑眉说道:

“狄姑娘委派,柳含烟深感荣幸。”

狄映雪突然脸色凝重异常地说道:“少侠既然愿意担任这证人角色,却是一定要督促输理一方履行自己诺言,事未达成,可不行。”

柳含烟闻言见状,不由一怔,暗忖道:这倒是桩扎手事儿,这位姑娘到底……

狄映雪突然双眉一扬,娇笑说道:“怎么,莫非少侠感到扎手?”

柳含烟又是一怔,暗道一声:“好厉害。”

双眉一蹙,苦笑说道:“姑娘说得不错,这桩事儿委实太以扎手,请想……”

“想”字甫出,余话却是不便出口。

狄仁杰这回倒是聪明,闻言不由失笑说道:“少侠但请放心,老朽必然听从证人督促,绝不令少侠为难。”

一旁狄英杰问了半天,此际突然一笑说道:“少侠若是仍嫌为难,这证人一职,老朽也算上一份。”

柳含烟向着狄氏兄弟窘迫一笑,挑用说道:“既是如此,柳含烟绝不辱命。”

狄映雪暗吁一口大气,转向狄仁杰娇笑一声说道:“爹爹平日常以自己为例,耳提面命地教导雪几何来?”

狄仁杰毫不犹豫地说道:“爹爹平日教导你为人处事应以天下为己任,临事不苟,临难不惧……”

话犹未完,狄映雪便已娇笑说道:“这就是啦,爹爹平日既教导雪儿除暴安良,济弱扶倾,守正不阿,以天下为己任,而适才爹爹鼓励柳少侠振作精神,领袖字内群伦,勿使武林再起纷争,又陷魔劫;固然少侠威能服众,技比天人,必能力挽狂澜,但是爹爹却不应表示让少侠一人肩负此艰巨任务,所谓‘武林宁乱,匹夫有责。’爹爹又岂能存有自私想法,隐居在这世外桃源中,远离纷扰,不闻不问地多过几年清静日子‘Z这岂不是‘先天下之乐而乐’么?”

这一番话儿只听得柳含烟、狄英杰一:人暗暗点头,赞叹不已。

狄仁杰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女儿今日福至心灵地口舌这般犀利,静听之际,一张老脸连热数次,连连暗道惭愧不已。

但是心中也委实为自己能有这么一个深明大义的爱女而深感欣慰。

狄映雪话声甫落,他便自轩眉大笑说道:“好,好,好,雪儿不愧为伙家千里驹,不枉为父教养一场,你这番话儿爹爹是口1服心服,你有什么条件,说罢,爹爹无论如何也要为你做到。”

此言一出,狄映雪一张吹弹欲破的如花娇靥上,陡地升起了一抹红云,妙目流波地注定柳含烟,樱口数张,欲语还休。

这付神态看在柳亩烟与狄氏兄弟眼内不由满面诧容地大惑不解。

尤其柳含烟,更是被她一双流波妙目看得心中怦怦乱跳,忐忑不安。

狄仁杰双眉一挑,方自一声:“雪儿,你……”

狄映雪暗一咬牙,突然娇笑说道:“爹爹不要急嘛!雪儿这就说……”

妙目一瞟柳含烟,移注乃父娇笑接道:“爹爹既已认输,那么就请爹爹挽留柳少侠在庄上多住些时日。”

狄仁杰闻言一笑,说道:“爹爹还当是什么天大难题,原来如此,这个不难,柳少使自然是要……”

柳含烟突然说道:“多谢庄主及狄姑娘美意,在下本欲在贵庄打扰两日;只是重务在身,未克久留,方命之处,尚请二位谅宥。”

说完,目光一扫二人,又是歉然一笑。

此言一出,狄映雪只是微微一笑,却未说话。

狄仁杰方自一怔,双眉一轩,尚未答话。

狄英杰已自大笑一卢,说道:“大哥,现在你该知道,这桩事儿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罢。”

话锋微顿,目光一注柳含烟,微微一笑,又道:“少侠,家兄固然履行义务,挽留少侠在敞庄多住些时日,但是少使身为证人,却不要忘了一口答应督促输理一方,必须达成任务啊。”

柳含烟闻言一怔,顿时恍悟自己才是狄映雪巧设圈套的对象,心中叹服之余,暗道一声:“糟极。”

狄仁杰突然扬起一声哈哈大笑,状至欢愉,由衷地赞佩道:“雪儿这着棋,委实下得太以高明;柳少侠须督促为父留柳少侠,妙极,妙极,太妙啦。看来爹爹这‘小诸葛’名号,势必拱手让贤啦!哈,哈……”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心清之欢愉,不可言喻。

笑声一落,目注柳含烟微笑说道:“少侠,你我均人圈套,当初更是一口答应,事已至今,少侠还能拒绝么?”

柳含烟沉吟片刻,便苦笑说道:“狄姑娘智慧超人,这座阵式不下庄主庭院中布置的九宫八卦,柳含烟口服心服,只有从命,柳含烟在贵庄打扰三两日后,再行告辞便是。”

此言一出,狄映雪心中暗暗一松,强捺心中狂喜,神色得意地妙目一瞟柳含烟,娇笑一声,说道:“少侠且请坐坐,小妹先行告退。”

话声方落,倏感失言,娇靥一红,螓首倏垂,趁势一掠而去。

柳含烟人耳一声“小妹”,心中陡地一震,不由暗暗懊悔自己为何答应留此;看来这将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思忖至此,榻上狄仁杰一叹说道:“老朽中年丧偶,膝下仅此一女,平日不免娇纵过甚,失礼之处尚望少快看老朽薄面,多予谅者是幸。”

柳含烟闻言,忙自敛神说道:“庄主哪里话,狄姑娘仙露明珠、智慧过人;将来成就未可限量,如此佳女承欢膝下,庄主尚有何求?”

狄仁杰微微一笑,说道:“少侠过于谬许了,此女愚顽不堪造就,若说日后有甚成就,恐怕有赖少快不吝金玉,多加指教啦。”

柳含烟微微一笑,方待开门。

狄英杰突然说道:“请恕老朽多事,少侠此间事了,不知……”

门外一阵步履传来,紧接着狄映雪领着四名手捧木盒的青衣女婢栅搬走进。

妙目一扫三人,娇笑说道:“爹,您三位稍时再谈吧,您看到了什么时候啦。”

狄仁杰一看天色,失笑说道:“不是你这丫头提起,爹爹险些忘了吃饭的时候到啦;真是‘全神贯注谈话里,顷刻不知日影斜。’……”

随即,与狄英杰一跃下榻,目光轻扫榻上一眼,一叹接道:“老朽这数年来,均在此榻上由下人喂以饮食,形同半死之人,想不到此刻竟能下榻在桌上自己进餐,这俱是少侠一手所赐,老朽兄弟……”

话犹未完,柳含烟便自一笑接道:“庄主,又来啦。”

狄仁杰倏然住口,倏又一笑说道:“该死,该死,老朽一时竟忘记了少侠嘱咐,稍时定当自罚三大白,少侠,请。”

说完,哈哈一笑,举手肃客。

就这两句话间,狄映雪便已命四名青衣女婢将盒中酒菜拿出摆好,又一挥手,四名青衣女婢躬身退出。

四人分宾主坐定后,柳含烟倏觉一阵香味扑鼻而人,低头一看,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五味精美佳肴,菜尽是些鹿脯、兔肉一类,一玉质大海碗汤,上面浮着一层黄油,却不知是何物煮成。

柳含烟腹中早已饥肠辘辘,经此一阵香味,顿时勾引的食指大动,方自微一蹩眉,狄英杰突然猛嗅两下,笑道:

“好香,丫头,这些可是你亲自下厨做的?”

狄映雪方自微一颔首,狄英杰已自大呼一声佯怒说道:

“你这丫头真个该打,叔叔平日一再想吃些你做的拿手小菜,你总是推三阻四地命下人弄那些倒胃的东西送来,今日柳少侠到来,你却自动地下厨做出几味精美菜肴飨客,你这不是成心气我么。”

此言一化,柳含烟、狄映雪二人同时红透耳根;狄映雪不愧玲珑心窍,妙目一转,便自强忍羞意地娇笑说道:“叔叔说话总是爱冤枉雪儿,今日不同往日,往日雪儿日日出外打猎,今日不但回来的早,而且又是叔叔与我爹爹沉疴痊愈之日,加以又是贵客临门,如此不平凡的一天,雪儿哪得不亲自下厨做几样小菜让叔叔畅饮一番,庆贺,庆贺?”

话锋一顿,顺手拿过桌上酒壶,佯嗔又道:“看,这不是叔叔最爱喝的雪儿酿的‘雪莲梅花露’?雪儿这么孝顺叔叔,叔叔反不识好人心地先把人家训斥一顿,早知道我才不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狄英杰想必是位酒中仙,人耳一声“雪莲梅花露”,精神不由一振,一把抢过酒壶,为自己满斟一杯,一仰而尽,一抹嘴,笑道:“好,好!就算叔叔冤枉你啦,不过总而言之一句话,叔叔跟你爹今天是沾了柳少侠的光啦。”

柳含烟闻言俊面又是一红。

狄映雪羞得莲足一跺,娇嗔道:“叔叔,您要再这么说,雪儿这‘雪莲梅花露’就此一壶,再要可就没有啦。”

狄英杰闻言忙道:“好!好!好!叔叔不说,好雪儿,这‘雪莲梅花露’却是万不可就此一壶,否则叔叔肚中酒虫就要造反啦。”

狄英杰睹状倏地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一落,转向柳含烟说道:“老朽生性嗜酒,尤其是见了雪丫头手酿的‘雪莲梅花露’,简直可以连老命都不要,失态失仪之处,尚望少侠千万不要见怪。”

柳含烟在华山见过仲孙玉,也见过一代仙侠五老丐,深知举凡风尘异人、山林隐上,生性人都放荡不羁,豪迈异常,不喜俗礼,不计小节,闻此一言毫不在意地挑眉笑道:

“二庄主此言说差了,有道是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风流,二庄主这种豪迈不羁的英雄本色,正使柳含烟暗自心折不已,何言失……”

“快哉!”狄英杰突然攘臂一声,忘形说道:“好个伟大英雄能本色!’狄英杰虚度半生,今天方算遇上知音,‘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少侠,人生知音难遇,冲着这句话儿,狄英杰也要敬你三大白。”

随即,提起酒壶为柳含烟及他自己满斟一杯。

狄英杰一举酒杯,豪情四溢地道:“少侠、来!干!”

柳含烟闻言睹状,胸中万丈豪气顿被激发,毫不犹豫地举杯挑眉说道:“柳含烟虽然量浅,但今日幸逢二位庄主这等高人,却愿舍命相陪,二庄主,今日你我不醉不散。”

“壮哉!”狄英杰又是一声忘形高呼,举杯一仰而干。

柳含烟酒方沾唇,倏觉这“雪莲梅花露”无论品质,香味,竟较之自己在华山听松谷内所饮仲孙双成手酿“万里飘香”毫不逊色,暗赞之余,一仰而干。

三杯下肚,狄英杰一抹嘴便自坐下。

柳含烟却是星目凝注狄映雪,由衷地赞叹道:“狄姑娘不但风华绝代,智慧超人,且这酿酒手法亦堪称酒国一绝,叫柳含烟好生佩服。”

狄映雪欣赏一老一少狂态毕露地对饮三杯之后,正自浅蹙秀眉地盯着自己叔叔,闻言心中一甜,妙目深注柳含烟一眼娇笑道:“少侠过奖,小妹惭愧已极,狄映雪俗脂庸粉,愚顽拙笨,即连这所酿酒儿恐怕也是品味两劣,有读少侠尊口呢。”

柳含烟微微一笑,剑眉双挑,方一摇头。

狄英杰突然侧顾狄映雪瞪目说道:“哪个说的?这‘雪莲梅花露’,无论色、香、味俱是绝上之选,好就是好,谦虚什么?”

话声一落,也不管狄映雪有何反应,遂又转向柳含烟说道:“少侠,老朽这雪侄女儿酿酒手法,若誉之国手,足可当之无愧,可是?”

柳含烟强忍笑意,由衷地随声附和点头说道:“是,是,是,二庄主高论极是,委实可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如此一来,狄映雪顿时娇靥堆霞,啼笑皆非,狠狠地白了二人一眼,随即向乃父投过一个求援目光。

狄仁杰自入座以来,一直神情欢愉地目注这狂态毕露的一老一少,心中却不住暗赞柳含烟虽然身为武林共钦的一代仙侠“一尊”门下,本人又是英俊挺拔,技绝天人,不但一丝骄气也无,反而性情随和,谦冲有礼。

此际一见爱女示意求援,微微一笑,说道:“老朽这位兄弟见酒不得,三杯下肚,更是癫狂毕露,少侠不必理他。”

话锋微顿,拿起牙箸,一指四样精美菜肴微笑又遭:

“此地地处偏僻,无有佳肴待客,这些不过几样野味,倒还差强人意,少侠情随意用点吧。”

柳含烟一笑点头,方待举着。

狄英杰饮干一杯“雪莲梅花露”,一抹嘴,突然说道:

“少侠,这是雪丫头自己打来下厨亲制,虽然只是几样野味,但其味美无殊山珍海味,少侠但请放量。”

狄映雪入耳乃叔前半段话儿,妙目方自一瞪,最后一句话儿入耳,竟又嗔态一敛,倏而微微一笑。

柳含烟目光一注狄英杰,含笑挑眉说道:“这一点二庄主尽可放心,柳含烟别无所长,只是贪吃,我是‘美酒只嫌少,佳肴不怕多。’说不定稍时来个盘底朝天。”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顿时难以忍俊。

狄映雪“噗哧”一声,掩口笑得如花枝乱颤。

紧接着秋仁杰兄弟也自齐齐扬起一阵大笑。

柳含烟目光一扫三人,扶起一块鹿脯送入口中,鹿脯一人口中,倏觉香味绝佳,嫩美无比,不由星目凝注狄映雪,由衷地赞叹道:“狄姑娘岂止酿酒一道堪称国手?即这烹饪妙技也足可当之天厨星,女易牙而无愧,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柳含烟叹为‘吃’止矣。”

这几句话儿,真说得狄映雪心花为之怒放,芳心甜蜜更甚,娇靥难掩心中喜悦,妙目深情一注柳含烟,娇羞扭怩地微笑说道:“少侠若是不嫌难以下咽,但请放量,山中野味尽多,明日少侠如是有兴,小妹愿陪少侠上山多猪一些回来慢慢与少侠下酒。”

这几句情意绵绵的话儿,直听得柳含烟心中狂震,星目异采连闪,但随即他又强自捺下,故作不知地一笑说道:

“好极!明日柳含烟定当追随姑娘登山,一睹姑娘神奇绝技,不过,再使姑娘劳神却是愧不敢当。”

狄映雪一听柳含烟答应明日陪自己上山打猎。心中狂喜之余,柳眉一挑,方待答话。

狄仁杰突然微笑说道:“少侠此话太以见外,只要不觉得雪丫头粗制菜肴难以下咽,少侠想吃点什么,请尽管吩咐好了。”

狄映雪玲珑心窍,岂有听不出乃父话中之意?心中一甜,娇靥陡感一热。

柳含烟自然也听得懂狄仁杰这弦外之音,心中微微一震,暗忖道:“此女智慧超众,明艳照人,柳含烟又非草木,岂能无情?无奈我一身情孽已够深重,怎能再去自找烦恼?

看来只有辜负他父女一番好意啦。”

表面上却是故作不懂地微笑一声:“岂敢。”

随即端起面前酒杯向着狄仁杰挑眉笑说道:“大庄主,在下适才曾与二庄主连干三杯,不知大庄主可肯接受在下敬酒二杯么?”

狄仁杰何等老江湖,焉有看不出柳含烟是有意装作,有心岔开话题,但他毕竟心胸旷达,深知这种儿女私情勉强不得,故而仍能毫不在意地一笑举杯说道:“这三杯水酒,只算是老朽敬少侠,聊表心中敬意,不过有一点老朽须事先说明,老朽量浅,不若舍弟海量,只能以半杯相敬,少伙但请尽干。”

柳含烟也不勉强,微微一笑,略一碰杯,一仰而干。

狄映雪却目光幽怨地一膘柳含烟,暗忖道:这人俊美盖世,技绝大人,怎地一颗心却如木头做的一般,一点也不。

…………………………………

第 六 章

狄映雪暗中正自埋怨,柳含烟突然说道:“大庄主,在下适才突然想起一事,欲向庄主请教,只是不知当不当说出。”

狄仁杰一怔说道:“少侠心中若有疑问请尽管垂询,请教一字殊不敢当。”

柳含烟略一思忖,微笑挑眉说道:“在下在未拜谒庄主以前,曾在对岸‘百家村’一位徐老丈家中做客,听徐老丈说贵庄乃是三年前方自别处迁来,不知……”

话犹未完,狄仁杰便自一笑说道:“少侠那位友人说得不错,敝庄上百户人家只是三年前从别处迁来此地。”

柳含烟方一张口,狄仁杰一笑又道:“少侠敢是要问老朽等自何处迁来,为什么迁来么?”

柳含烟赧然一笑,微一点头。

狄仁杰略一思忖,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少侠不可只听老朽谈话而不动手,咱们边吃边谈好啦。”

话锋一顿,举箸夹了一块鹿脯,说道:。“老朽这二龙庄上百户人家俱是狄姓,且彼此均有血统关系,乃是一个甚为庞大的家族,庄主一职,每五年选举一次,因老朽这家族中自来以打猎为生,故而无人不诸武技,是以庄主一职亦由公开比武选出,老朽兄弟不才,已连任十三年庄主之久,

柳含烟微微一笑,由衷地说道:“庄主高人,能者多劳,技压群伦,足为贵庄造福良多赢得连任,该是当然之事。”

狄仁杰淡淡一笑,尚未接话。

狄映雪突然娇声说道:“少侠,本庄庄主虽然以前俱是公开比武选出,但这最近一次却是在一场极为文雅的比试中产生的呢。”

柳含烟闻言方自略表诧异地轻“哦”一声。

狄映雪娇笑一声,双眉一挑,又继续道:“这一场比试中,我爹爹只是用十几根青竹分插地面,声称如果有人能从这十几根青竹的此方走过彼方,这庄主一职便拱手让于这能够通过之人,结果参加角逐庄主宝座的数十名本庄俊彦,悉数被围在这十几根看似平淡无奇,杂乱无章的竹阵之中。”

柳含烟道:“大庄主想是……”

狄仁杰突然一笑说道:“这些个不成气候的些微末技,难登大雅,贻笑大方,在少侠面前提及,无殊班门弄斧,不值一笑。”

话锋微顿,不等柳含烟开口,便自长眉微轩地一叹又遭:“说来惭愧,狄氏一族历代远祖J均能平安无事,安居乐业地住在狄氏自己一块原土上,唯独传至老朽这一代,却扶老携小地辗转远徙此处,说来也是天数,数百年来,原土之上那些飞禽走兽一直取之不尽,猎之不绝,唯独自狄仁杰

任庄主以来,那些飞禽走兽却越来越少,甚至几近绝迹,少侠请想,本族既以打猎为生,飞禽走兽即是每日生活所必需,民以食为人,食之来源既然已绝,本族就不得不另觅佳处以谋生活啦。”

柳含烟略一思忖,挑眉问道:“庄主可曾派人察看过鸟兽逐渐绝迹的原因么?”

狄仁杰点头说道:“老朽也曾多次命人至狩猎山林中暗中勘察,但却找不出丝毫道理来。”

柳含烟轻“哦”一声,颇感兴趣地道:“庄主可曾亲自察看过?”

狄仁杰一怔,说道:“这倒未曾,不过最后一次老朽曾命舍弟带领四五十名精干族人遍察全区,仍是茫然不知所以,故而只有委诸天意,忍痛迁徙了。”

说罢,又是喟然一叹,显似不胜愧疚,不胜感慨。

柳含烟沉思片刻,突然蹙眉说道:“若以在下看来,此事颇不单纯。”

狄仁杰一怔说道:“少快之意敢是说其间有什么蹊跷?”

柳含烟略一沉吟,神色颇为凝重地挑眉说道:“这个在下倒不敢妄下定论,不过若以常理推论,贵族居于原土并非一朝一日,而是时经数百寒暑,数百年来均是平静无事,而单单在庄主任职以后,却发生这么一桩怪事,不谓不令人费解,启人疑窦。”

狄仁杰双眉微蹙,苦笑说道:“少侠高见自是深有道理,无奈本族已是察遍全区,仍是看不出一丝端倪,智穷之余,只有委请天意了。”

此言一出,请人均是一阵默然。

柳含烟强蹙剑眉,陷入苦思,似在用他那超人智慧找出个中原委。

狄映雪秀眉浅蹙,妙目深深地凝注深思中的柳含烟。

狄英杰也是深蹙浓眉,神色阴沉地停杯不饮,似也为乃见这一席话儿说得酒兴全无。

倏地!

“大哥!”狄英杰浓眉一掀,突然说道:“柳少侠卓见不差,此事确是内有蹊跷。”

狄仁杰、柳含烟、狄映雪三人正自陷入深思中,被他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哥,叫得心中方自一惊,闻言却不由又是一怔。

狄仁杰一怔之后,方自诧然一声:“二弟,你这话是话未说完,狄英杰便自神色不安地说道:“小弟当然有理由在,不过在理由未说出之前,还请大哥原谅小弟隐事不报之罪。”

“什么?”狄仁杰目射神光一按桌沿突然站起,但瞬间却又怒态一敛地倏然坐下,轻叹一声道:“好罢,你说罢。”

柳含烟、狄映雪二人暗吁一口大气,对望一眼后,又将目光移注在秋英杰一张浓眉轻蹙的老脸上。

狄英杰目光一注面色不豫的狄仁杰,一叹说道:“大哥请暂息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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