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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4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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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满布怨灵的感觉,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余慈忙控制着鱼龙贴着洞壁,找到一个岩缝,哧溜一声钻了进去。

    还好那些剑鬼并未在意这小生灵,只是一窝蜂似的涌过去,加入到围攻帝天罗二人的大潮里面。

    “怎会如此,难道这时竟是个鬼窟不成?”

    余慈分神操控鱼龙往回走,一边也不免在自己当前位置四面打量一回。他附近的洞窟同样也是四通八达,黑黝黝的难见尽头,和光魔宗那两位所处的环境,也没什么差别。

    “啧……”还是那剑鬼潮涌的场面太过惊人,让他不免去想,若是自己落到那种境地,又是个什么下场。

    “唔,剑鬼并无实体,要用剑意驱邪妄的手法,可太过耗力;双勾宫绦或许能用,却是两伤的局面,持续性也不成,诸天飞星符法中有撼魂术,但未必来得及,或许只有舍一张感应神雷,打开甬道逃命,至于……”

    余慈微怔,忽然想到,招致他坠入这地窟的玩意儿,他可是还没启封呢。

    萧浮云已是身死道消,只有残躯挟着怨气,被帝天罗催发成血影魔物,而他的大半珍藏,则都封存在其储物指环之中,此时正落在余慈这大仇人的手中。

    以萧浮云的身份,在东阳正教也是众人瞩目的后起英杰,收藏中颇有一些上等货色,像那丧乱九孔散魂烟壶,就是祭炼十重天的上品法器,威力惊人,若非余慈正好与之相克,当初怕就给摄去了魂魄,横死剑园。

    不过余慈没心情搭理这些,直接按照萧浮云崩溃时所言,从里面取出了一枚蜃影玉简。神识略一探入,便见得方圆十丈有余一片空间,内有一团深青色的雾气蒸腾起来,在空中辗转化为数个篆文字迹:

    “无量虚空神照法典?”

    这一团青雾衍化字迹之后,便尽都消去,此时蜃影玉简所显化的虚空一下子黯沉下去,再无一丝光线。余慈正奇怪的时候,便觉得有一股大力扯着他猛陷下去。这片虚空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无底深渊,扯得他不停地往下坠落。

    在此过程中,无数经文图像纷至沓来,倏乎间又变化种种妖魔鬼怪,尖啸嘶叫,伸出千百条臂膀要将他扯到深渊更底层,再一个恍惚,又有清光普照,魔氛骤消,神人天女微笑凝眸,天花洒落,种种异相,不一而足。

    余慈心头微冷,已知不妙,当机立断,大喝一声,瞬息之间鼓动天龙真形之气,硬将心神上提,如龙跃渊,硬从深渊虚空中冲了出来。

    一切异相消散,余慈心中蜃影玉简依旧是平平常常的模样,半点儿看不出异状。

    晃晃脑袋,余慈已经是一身冷汗。多亏有天龙真形之气,万邪不侵,否则这一回说不定就要栽到里面。他知道,他还是被萧浮云那死鬼阴了一把,这《无量虚空神照法典》确如萧浮云所言,是照着真迹弄来的摹本,然而他却很隐下了一个关键细节,就是参悟这法典,是要有特殊法门护住心神的,否则便承受不住这典章中蕴含的神主威能。

    摹本已是如此,正本又如何?

    余慈一时不敢再试,不过在其中转这一遭也不是全无收获。此时他脑子里便多了一堆佶屈聱牙的法诀还有一堆浅显易懂,但却是祭祀颂德之类的经文。上面说得明白,要想理解法诀,获取神力,便要严格奉行这些祭礼之法,以得神主开悟,这下子,余慈就有发怔。

    余慈可是连道藏佛经之类都没读过,除了最初从照神铜鉴中得来的那段祭文之外,他再没有见过这样教人敬奉神主的颂辞,一时间头大如斗,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才好。

    让他去信奉无量虚空神主,那是想也不必想。其实他自家的功夫还练不过来,闲得没事儿干了去练东阳正教的魔功?之所以费尽心思从萧浮云那里取得这枚记载有魔经的蜃影玉简,目的无他,只为一样事……

    照神铜鉴。

    定定神,他取出两样东西,一个是自然是照神铜鉴,另一个则是从死去的吉隆手中搜来的虚空镜盘。呈受了那重器门大能的十方绝狱撼鬼神法,后遗症之一就是全盘接受了那些死者临死前的记忆片断,余慈便从中得知,这些东阳正教修士,在活生生吓死之前,用的就是从《无量虚空神照法典》中演化出来的所谓搜魂化魔大。法。

    这一法门,和照神铜鉴大有渊源!

    余慈左手虚空镜盘,右手照神铜鉴,再次比对,见二者除了背后的十八天魔图和材质、做功上的细微差异外,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翻到正面,镜面上青光朦朦,连光芒吞吐的频率都隐约合拍。

    “这虚空镜盘似乎就是照神铜鉴的仿品,当初北地魔门动乱,此宝不知为何落到了紫雷大仙手中,明珠蒙尘……嘿嘿,便是在我手中,其实也是‘蒙尘’罢!”

    据那些残缺的记忆,还有萧浮云崩溃时的只言片语,余慈隐约也知道了当初照神铜鉴的一些威能,别的都不说,十四个还丹修士展开无量虚空搜魂化魔大。法,千里范围之内,一切生灵影像尽呈镜上,这是什么概念?

    相比之下,照神铜鉴在他手上全盛期时,也不过洞彻方圆五十里范围,还不及一个零头,现在处在半毁状态,更是远远不如。越是如此,余慈对相关的信息、法门越是关注,不免想着若是能将此镜复原,当如何如何——他是不怎么在乎外物,但照神铜鉴是不同的!

    可惜,不管他想得如何好法,如今他还没有想到妥善的办法。参悟魔经更非一日之功,也只是为后面存个念想吧。

    此时鱼龙已经回到身边,余慈不再多想,又把小家伙派出去,到前面侦察,寻找下行的通路。这地窟不是善地,但大伙儿到剑园来,要的就是个机缘,岂能畏难不前?余慈还是要往下走的。

    没走出二十步,他忽地一停,单手虚握,向后挥去,手至半途,精芒迸射,九曜龙渊剑符已经化形,被他持在手中,嗡声颤鸣。剑气所至,大气扭曲,自有一股煞气冲荡。

    虚空中响起几声尖鸣,刚隐身摸上来的鬼物正撞上煞气正锋,便是无有实质,也在这驱杀邪妄的剑意之下,损折大半。

    剑气余波未尽,继续前冲,终于“铮”地一声响,被接了下来。

    余慈眯眼去看,剑锋之前,接下这一击的,果然还是一头鬼物。高有九尺,人形齐备,甚至能看出是赤祼着上身,只是略有些发虚,手里持一把黑沉沉的鬼剑,脸上则模模糊糊似罩了一层黑雾,只有两只鬼眼露出来,赤红如火炭一般,似可灼人。

    这鬼物接下一剑,却不立刻发动,而是低喝一声,震荡四壁:

    “客人哪里去?沉剑窟道路错杂,没个引路的,怕是走不到地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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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渊 第二百九十章 种子
    当一个人走进自己的梦里,那会是种什么感觉?余慈现在就有点儿这个意思。

    他心神去丹田内视,结果一头撞进了心内虚空,这一刻,真实与虚幻交错变化,其中玄妙味道,无论如何都说不尽。

    当然,修行存思术多年,观想诸多内景,余慈早明“真假不萦怀,虚实归一处”的道理,一方面惊讶这“路径”不寻常,另一方面也能从中领悟到心内虚空确实与他形神紧密联系,混化同一。非但精神观想可以使之呈现,实在的肉身,也是一把钥匙。同时他也明白,这也是他玄元根本气法到了一定水准的体现,否则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

    总体上,余慈没有移去太多心思,他只是从中抓住一个线头:丹田处气机盘结运化,果然是和心内虚空有联系的。心内虚空的最核心处,毫无疑问是生死符,其他一切都是外相,余慈既然进来,首先就看那生死符的变化。

    生死符确实在变。其实自此符在心内虚空创建以来,除了生死翻转的本源之相,其外延符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作为这一符箓的创造者,余慈都有点儿把握不住里面的细节。

    不过这回,他是绝不会再稀里糊涂地放过了,而是净澈灵台,仔细观察。

    总体来说,生死符仍是遵照了他原本的构符思路——其实也就是天下符箓一个基本的法则,即以某个关键图文为主体,以种种纹路构件为基本的“分形”,以之聚合交叠成就神妙莫测的“合形”。

    “分形”可以视做是更基础的小符,《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中所划分的三大体系,即云篆雷文、龙章凤文、妖图鬼纹,严格来说,就是指“分形”的灵效差别。一个真正上乘的符箓,必然是能够统合各类不同的分形,使之彼此运化作用,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现在他就按着这个思路,以心神探入生死符,读符解构。

    读符,也就将“分形”从复杂的“合形”中分析提炼出来,是修习符法的必备功夫。这段余慈前面十几年一直缺失,近几个月才在朱老先生的指点下,正式开始学习,结合算是有点儿造诣的符法修为,现在勉强算是个熟手。

    以他现有的眼光来看,初结符时,生死符的符意是没有问题的,但在结构上还有些粗疏。当时毕竟是灵感勃发,漏*点创作,有些细节就不是太妥帖,几处拼合点有再斟酌的余地。

    然而此刻,看着已有些“面目全非”感觉的生死符,余慈忍不住就想挠头。生死符肯定变得更复杂了,可是相对应的,它的结构精度比最初状态时还要好——好得多!

    因为它在调整。冥冥中似乎有一只妙手,在一直不停地拨弄它,就是在余慈用心观察的时候,其间符纹走向也有几处细微的变更,那不是胡乱来的,以余慈的眼光来看,因为这次微调,附近的一个窍眼就更为稳定,由此更牵涉到与之相邻的几个“分形”结构组合,使其更为精简合理。

    这真是……妙不可言!

    心象统御物象,物象作用心象,二者彼此影响,任何一方的改变,都会引起另一方的变化,生死符的调整,正体现出这一特质,而修炼玄元根本气法者,也正是利用心象物象的彼此磨砺,达成超凡的修行效果。

    不过细观生死符,其调整一次次恰到好处,妙至毫巅,接连几次,竟没有一点儿错漏,余慈又隐然觉得,这未必是最后的答案。思索片刻,他摇摇头,将深究的心思暂收起来。今日时间有限,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帝天罗等人会追过来,还是将精力投入生死符本身比较合算。

    当下他沉下心思,认真读符,将其中各个“分形”都提取出来,找出它们的功用。因为有构符的基础在,虽说生死符经过多次细节调整,他还是能把握住其中脉络,由熟悉到不熟悉,使提取“分形”的速度不断加快。

    从某种意义上说,深入了解生死符就是深入了解他本身。余慈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从一道符箓上看出这么多信息。这相对简单的百余个分形的组合,涵盖了基础生命的维持、肌体的反应驱动、元气的吸收转化、内息的流动增幅、神魂力量的波动,乃至于天龙真形之气等外相的主体结构等,身体的状态、精神的状态,似乎都可以从符箓上展现出来。

    原本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分形,也能标识出许多新的意义,更不说那些原本就非常复杂的部分。余慈构符时绝没有想到这些,可其中玄妙悉具,概因这是人之形神自有的规则,发诸天然,不假人手。

    到了后来,余慈眼中,生死符的“合形”已经是无数“分形”交叠堆积,几乎要让他看花了眼。总算他没忘记最初的目的,按捺心神,将注意力集中有限几个分形组合上。

    他要知道丹田内中央圆心处,气机盘结的奥妙。

    当此念头越来越明确,余慈心神观想间,其余数百个分形组合渐渐都虚化了,显出一个深藏于“合形”深层的分形结构。而这个分形结构又联系着另一个紧挨着生死符核心区域的结构。

    前者看起来就像一颗珠子,所有符纹都呈聚拢之状,环抱不分;而后者却如同一个圆环,贴着生死转换的核心符文,环了一圈,“珠子”就缀在上面,绕行飞转。

    余慈呆看半晌,认出后面那“圆环”,其实正是生死符吸纳外界元气,并将其转化为“伪先天一气”的重要分形结构。它时刻吸纳天地元气,送入生死转换的核心处,稍一流转再引出来的,就是极致精纯的“先天一气”,从此再漫过符箓整体,贯入窍眼,使符箓灵光焕然。几乎可以说是整个符箓运转的动力中枢,也除核心生死转换的符文外,承上启下的最关键之处。

    “珠子”缀在上面,其实就是直接从中抽取“伪先天一气”,维持自身的运转,同时也和其他一些分形结构相勾连,向它们输送再转过一层的力量。

    那力量便是剑气!

    一道电光闪过脑海,余慈倏乎间做了一个极大胆的决定。他心神退出心内虚空,拿出符盘,稍加思索,便逐一打开了符盘中央方寸之地外围,基本的三十六个天罡窍孔,口颂咒音。

    这咒音很是古怪,虽发于口鼻之间,却似由极远处传来,每至一个音节尾处,都有一声轻微的爆震,余慈念得极快,这爆震就连成一串,接连响了三十六声,每响一声,符盘三十六个天罡窍孔便会喷射出一道极致精纯的元气,三十六道元气喷出,余慈已经面色发白,周身元气几近一空。

    而那三十六道精纯元气在方寸之地汇聚,彼此摩挲,终至感应化生,一团水银似的光芒,凝化如实质,从中生发出来。

    余慈又取出一枚空白玉符,此符是由上好昆山玉纯化而成,能够容纳大威力的符箓,是山门给这次参加剑园盛会的的弟子专门准备的。

    将空白玉符横置于符盘正上方,那团水银似的光芒立时剧烈翻滚,似有崩发之相。但玉符也射出一道白光,将其摄住,余慈再掐印诀,叱一声“雷应”,洞穴中似有一声低吼,水银光芒冲入玉符之中,随积迸出一连串雷光,在玉符外层烙下密密麻麻的符纹,一股宏大浩瀚的强压在其中蕴积。

    但玉符至此仍不稳定,时刻颤抖着,想要炸开的样子,而内中蕴含的强压更是与余慈身上气机勾连,扯得他气脉运转都不顺畅——要是余慈现在想跑,恐怕就是一动念的功夫,这刚成就的雷符便会毫不犹豫地炸开,令他尸骨无存。

    余慈毫不犹豫,因气机动荡而同样不稳的丹田中央圆心处,刚盘结不久的精纯煞气再度崩裂,化为滔滔洪流,一股脑儿地灌入符盘之中,倏乎间凝化为一个“封”字,喷射到玉符之上,一切声息倏止,紫金光芒绕符游走,有若实质,慢慢才消歇下去。

    余慈抿住嘴唇,脸色虽是难看,但眸光闪亮,有若辰星。

    上洞真霄辰光感应神雷……成了!

    朱老先生传授的“诸天飞星”符法,其诛神、炼度、祈禳三类三十六符,以窍眼多寡分九曜、十二元辰、二十八宿、周天星数四个层次,以余慈现今的实力,运用十二元辰有余,但至二十八宿、周天星数要想用出来,必须要靠符盘作弊才成。

    余慈刚凝出的这上洞真霄辰光感应神雷,是“诸天飞星”一部中,威力最强的三大雷法之一,是实打实的周天星数、三十六窍眼,又是威力恐怖,随时都会反噬自身,余慈也就是在朱老先生和梦微师姐的护法之下,才勉强画成两符,一枚试验用掉了,另一枚则作为他压箱底的底牌,如今还封在储物指环里。

    而如今,他一个人,又画成了,这可说是了不起的大成就!虽然代价是全身元气消耗一空,甚至把丹田刚聚合起来的盘结气机再度打散,但这上洞真霄辰光感应神雷一发,有不可思议的大威能,几乎就相当于再多一条性命。

    嗯,不能跑题了。余慈压下心中兴奋,将已经通体变成紫金色玉符收入囊中,慢慢静下心去。

    虽然那团被许多人认为是剑胎的盘结气机再度消散,可余慈却在期待着——生死符将转换完毕的元气灌注进来,很快让余慈神完气足,甚至又有满溢之感,然后……

    或许只过一瞬,但又似过了很久,在余慈心神集结的丹田中央圆心处,一点细若微尘的气机出现,便如初生的萌芽,慢慢舒展,终于又勾连到其他熟悉的气机,当下盘结运化,重聚规模。

    与之同时,心内虚空,那一颗“珠子”也大放光明,金灿明透,恍若琉璃。

    余慈咧开了嘴,无声大笑:“果然如此,这不是‘珠子’,而是一颗种子,真符种子,种子真符……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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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渊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动
    磅礴剑压并非只清瘦人影才感觉到,女修只是首当其冲而已。

    随后不过两三息时间,来自地陷处的剑压已经横扫百里方圆,将此地的先天庚金之气浓度猛地上提数个层级,像是叶明、苏雨这样纯正的剑修,感应更是强烈。

    奇事当前,众人纷纷停战,放出气机察探,其中叶明闭目感应半晌,赞道:“好一处剑气纵横之地,先天庚金之气的浓度也还罢了,偏偏里面没有半丝怨厉凶煞存在,这庚金之气的纯度,实在不可思议。想来当年葬在此地的剑道前辈,应是心胸高远博大之人,生死不介怀,成毁都看淡,方能如此。”

    “若是如此,此地价值或不在离尘宗把持的东侯墓之下。”旁边有人盘算道,“在此修行,应当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叶明颔首不语。此时苏雨掠了下战斗时散乱的鬓发,皱眉道:

    “叶师兄!”

    “嗯?”

    “刚刚那个奇怪的小子怎么样了?”女修说话的口气殊不客气,不过大伙儿都知道,“碧澜飞炎”就是这样的脾气,许多时候性子颇是粗疏,喜恶都不掩饰。余慈的胆色、剑术她都是很欣赏的,不过见面来总显得神秘兮兮的,她不太喜欢,就在言语中体现出来。

    当然,只凭半山蜃楼剑意,在苏雨眼中,余慈就是“自己人”了。

    叶明微怔,便摇头道:“情形不妙,刚刚他能在绝境之下,剑伤帝天罗,怕是用了‘碎丹一击’之类的手段。如此决绝,实是所料未及。”

    “怎会?”苏雨秀眉皱得更紧,目光扫过下方的清瘦人影,也即帝天罗时,分明有些不善:“我观那人所用剑诀,颇得我半山蜃楼之妙,其所结剑胎,也是蜃光一脉的路数。难道是岛主又或是罗姨在外的缘法?”

    半山蜃楼剑意是叶缤悟出的独门剑技,虽然名声极大,但半山岛上,精习的修士反而不多,至于有资格传法的,除了叶缤本人外,也只有她名义上的贴身女侍,其实是宗门长老级数的罗彩仙师,故而苏雨这样猜测。

    事关长辈,叶明从来都是谨守后辈弟子的本份,从不议论,但对苏雨其他的疑问,他有比较清晰的看法:

    “那人并不是真正的结成剑胎。我想他应该是刚寻找到一个契机,使体内气机盘结聚合,正在神魂元气最初相融的阶段,其他的如育煞固胎等等手续都未做好,只算是‘虚胎’、‘假胎’,你不见他从来没有驭剑飞行过么?想来非不愿也,是不能也。

    “这时与人交战,等闲不去说,帝天罗的极光元磁专损人道基,他必是抵挡不住,只有孤注一掷,顺势碎去半成的剑胎,求出一线生机……真是可惜了。”

    苏雨明白他的意思,若是那小子静下心来,寻一个安稳处,闭关数日,做足功课,便可真正踏入还丹境界,那时成就就是天差地别,和眼下前功尽弃的情况相比,更是令人扼腕。

    他们两人在这里讨论,旁边的同门却有点心急了,那是剑修秘藏哎,观其开启时的声势,指不定里面就有一位当年的剑修高人的遗珍呢。

    此时,帝天罗清瘦的身影晃了晃,就穿进了漫天飞扬的烟尘中,她那边一走,这里帝舍便发出一声怪啸,也不管半死状态的傀儡替身,闷头下冲,使得半山岛这边微微骚动,但在叶明的眼神制止下,都没有追击,看着帝舍等人逃出生天。

    人们都眼巴巴地看过来,不过,半山岛在这种原则问题上向来严厉,没有叶明的同意,他们就是忍不住也要忍着。

    苏雨却是猛醒一事:“我们还是快下去吧,若那小子侥幸不死,再碰到帝天罗,可是真的有死无生。”

    这话只有她会说出来,也不会有人认为这是托辞。叶明本来是在脑中回忆当初葬在剑园中的剑修资料,以期与眼前情况相比对,闻言暂时将之放在一边,点头答应。

    “早去也好,想来用不了半日,方圆千里的修士便都要蜂拥而来了。”

    **************

    帝天罗面无表情地悬浮在巨大的地窟中央,向上看,巨大的天坑送下亿万土方,倾流如瀑,往下看,先天庚金之气翻涌而上,将周围洞壁切割出无数深痕,也遮蔽了大半分感知,使下方仍是幽深一片,不见其底。

    她容色纤秀,又素来喜欢作男装打扮,看上去更显文弱,只是双眸冰冷,光若利刃,触之令人不寒而栗,任是谁也不敢轻侮。此时悬浮地窟之中,沉默不语,一向狡狯油滑的帝舍,也躲得远远,不敢打扰了她。

    和帝天罗的沉静相比,帝舍显得有些焦躁,他的手臂在之前的混战中被苏雨斩伤,差点儿整个地给卸下去,如今虽已施咒涂药,短时间也休想运用自如。可伤势反而不是最主要的,从进入地窟后,他便知道,帝天罗对他很不满了,为萧浮云护法没做好不错,还折了许多人手——他那些傀儡替身,能有一两个活下来,已经相当不错。

    同门多年,帝舍深知,这位比他的资历还要少一大截的清瘦女子,能成为宗门后进弟子第一人,决非侥幸。只看他在萧浮云清醒时放低姿态,主动帮助其控制伤情,而在其失去作用后,眼也不眨一下,把他催化为血影魔物,便可见一斑。

    又隐忍,又决断,行事条理分明,胜不骄,败不馁,一切成功的要素都在她身上体现,唯一有些逊色的,或许就是光魔宗的门面,还达不到能令她尽展所长的规格。

    感觉到上空迅速迫来的剑气虹光,帝天罗挥挥手,周边空气微微扭曲,萧浮云化成的血影在此聚合。它刚才被叶明遥空剑气斩碎,已是元气大伤,不过还有几分用处。

    血影混乱的气机在周围扫荡,很快就有所侧重,转眼化为一道血光,往侧下方去了。帝天罗不发一言,径自跟在后面,帝舍当然也要跟随,但却有点儿糊涂了:

    “咱们一直往下走就是,还要萧浮云,呃,我是说,要这玩意儿指路?”

    “纯以本能行事的魔物,总能见到与我们截然不同的东西,此地窟来得蹊跷,正反两面的信息都要收集。而且还有那个人,刚刚见他也掉下来,留着总是个祸害。”

    萧浮云所结血影魔物,一身怨念都在余慈身上,用来追索,确实恰当。帝舍却是惊道:“他还没死么?”

    帝天罗没有回应,她伤口已经止血,却还是在无有瑕疵的额头上留了一道刻痕,也不知多久才能消去。

    见她不开口,帝舍也不敢多问,老实跟在后面。哪知下一刻,前方女修倏然出掌,极光元磁扫过,将正逐渐接近的洞壁蚀开一层。这里结构本就不稳,当即有大片土石轰声滑落,把帝舍吓了一跳。

    怎么着,迁怒?

    “有个小东西,一直跟在附近,跑得好快……”

    帝天罗眸光转为妖异的赤色,四面扫过:“剑园中哪有土生土长的生灵?”

    ***********

    这女人真敏锐!

    余慈在地窟更下方,咧了咧嘴。与上面两人的直线距离,约有十里左右,算是比较近了,但一时半会儿他也不担心。

    他拥有鱼龙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早将此地环境测个七七八八。仅就他所知,这地窟至少也有四十里深——为什么说“至少”,是因为鱼龙到了四十里深度,便再也过不去,那里先天庚金之气的浓度已经到了凝转实质的地步,更有一道森然剑意蓄在其中,驱动先天庚金之气,纵横交错,活物到此,转眼就要被剑气斩杀。

    “小家伙”初时不知厉害,过了四十里的边界,引发了剑意反击,若非本身气息就弱,引动剑气不强,且又速度惊人,眼下已经给绞成碎末。

    但这样的结构不等于就是死路,事实上余慈现在所处的位置,也不知是天然还是别有原因,正有成百上千个岩洞,密布在上下约五里范围的环状带中。这里大多数岩洞都极是深邃,更隐然相通,环境复杂得令人眼蹦。就算余慈有鱼龙傍身,想探索这些岩洞,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反过来说,这也真是藏身的好去处。

    至于萧浮云凝成的血影魔物的怨念追踪,余慈也不担心。他早早就用了一回太乙星枢分身,将自身气息远远投到对面某个岩洞深处,七弯八绕,又有鱼龙帮衬,足够帝天罗等人好好消受一番了。他则以息光遁法隐匿气息,藏身在此,抢得这难得的一点儿时间,想搞清楚体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当时他能够破开帝天罗极光元磁的封锁,伤其额头,确实是用了“碎丹”的法子——借着极光元磁撕扯他丹田内盘结气机的趋向,顺势将那破坏性的力量全数导引出去,中间只是用剑意稍做归拢,一击便打空了体内七八成的元气,周身筋络骨肉更是承受了极强的瞬间高压,没有崩溃掉算是颇为幸运。

    但他体内的情形也不是某些人想的那么糟。

    心内虚空中的生死符,依旧吞吐着巨量元气,当然转化质性的过程没那么快,却是源源不断,如飞雨落湖,看似不显,却是稳稳地涨着水位。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全身又是真气盈。满,更奇妙的是,这回甚至不用他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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