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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鞭无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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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形静知处子,内气功如灵狮,吞吐数息,渐渐地入静了。 

猛古丁地,街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是惊慌失措的叫喊,是恐惧逃遁的狂呼,杂沓的脚步声〃踢踢挞挞〃,匆促的关门声〃劈劈啪啪〃。上官彤不禁诧异;他推门走了出来,见店小二已把客栈的大门紧紧关闭,惊慌失措的一副样子,嘴唇发白,牙齿〃格格〃地碰撞。一问原故,是附近村庄上有一头疯牛,刚才顶坍铁栏栅,现朝镇上横冲直撞而来。那牛疯劲发作时,不亚于一头出山猛虎,力大无穷,野蛮异常。一路而来也不知撞倒撞伤了多少人;还在街头狂突;上首彤要小二打开墙门,让他去看个究竟。 

那小二打恭作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的老爷子,这可不是看戏赶会,要出人命的!〃 
上官彤哈哈一笑说:〃我活了七十多岁,还没见过什么叫疯牛,倒要见识见识。〃 
小二想拦阻己经来不及;上官彤自己强开了门,踱着破鞋,〃挞啦啦,挞啦啦〃地走向街心。那些奔逃的人出于好心,一个劲儿地招呼:〃老伯伯,危险!快躲进屋里去!来了,疯牛过来了!〃上官彤不去理会,往街心一站,右手仍提着那只竹桶。 

这是一头硕大无朋的疯牛!它低着头往前冲,头尾成一直线,那对牛角又长又尖,像装着两柄锋利无比的钢刀;四蹄蹦跳腾空,其势如山崩落石。近了,近了,它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浪已冲到上官彤的胸前。那些躲在屋内从铺板缝隙中;或楼头窗户里窥视的人;都为这老头儿捏一把汗,激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口腔里蹦了出来。上官彤却不慌不忙,把右手的竹桶往空中一抛,手掌左右一挥,随即向前一推。说来也令人难以置信,他的手掌并没有击到疯牛身上,那牛却往后倒退数步,发出一声〃呼噜〃的闷叫,趵了一趵,直楞楞地倒翻在地上,四条腿抖动了几下,就动弹不得了。再说那竹桶徐徐落下来,上官彤正好伸手接住。 

他若无其事地正要回身进客栈,顷刻间,欢呼的人群像潮水般涌聚拢来,看希奇的看希奇,道谢的道谢。可是一个农夫模样的壮汉连哭带叫地奔过来,一把抓住了上官彤,没命地嚷:〃赔我的牛,赔我的牛,快赔我的牛!〃 

上官彤感到突然,他站定了脚步,手指一弹说:〃好罗!这疯牛倒有主儿出来认账了。〃 
那人纠缠不休地要上官彤赔牛,他说:〃这是我家唯一的家当;那牛并不是发疯,而是发情;发过一阵子就会好的;可于起活儿来一头顶仨,耕地种田全仗着它。这下我全完了,叫我一家靠什么吃饭?赔我的牛,赔我的牛!〃说罢,痛哭流涕不止。 

边上有人打抱不平地说:〃你这人好没道理!那牛疯也罢,发情也得;反正已经撞伤了好多人,满街满镇人心惶惶,闹得大家连生意都做不成;要不是这位老伯,还不知该惹出多大的祸殃来哩!你还死乞白赖地要他赔牛,叫我们看着也气愤。〃 

上官彤在竹桶里捣了把东西,往嘴里一塞,边嚼边说:〃俗话说:风马牛不相及;可你那头发了风情的牛偏让我给撞上了。唉!看你又哭又闹的,倒也可怜;得,你去拿把刀来,我帮你宰了卖牛肉;白干活儿,不吃不拿,这总说得过去了吧!〃 

那人还囔着:〃我要活牛!我要活牛!〃 
上官彤说:〃好,好,好,别吵嚷了,我老虽老,还有把力气,你把我拖了去驾辕,一天三顿照喂草料,怎么样?〃这话把围观者都逗乐了,连那纠缠着要赔牛的人也呆了呆。 
正在不可开交处,从人群中挤出个人来,掌心托着一锭纹银说:〃他老人家为民除害,你也别蛮来了;这里有纹银十两,足够你买条壮牛的,拿去吧!〃 
那壮汉正待要接,上官彤头也不回地把那人的手一推:〃不要在人面前扮什么阔佬,瘌痢放火瘌痢收,我自有我的法儿。〃 
天南怪叟排开人群,大步来到那牛的边上,一声:〃闪开了!〃一把拽起牛的尾巴,轻快地倒提起来,他把疯牛上上下下地甩来甩去,竟像抛动一个轻巧的弹丸,刷地往空一掷,那牛飞上了半天,又倒坍似地猛撞下来;人们惊呼着竞相躲闪。待牛将及地面时,上官彤一个下马蹲,在牛的腹背处〃嘭〃地一拍,扶着牛稳稳站定,那牛又〃呼噜、呼噜〃叫起来。说来奇怪,这回它一点也不疯了;乖乖地摆动着小尾巴。上官彤把牛鼻绳往那壮汉手中一递说:〃赔你条活牛行了吧?快牵走;快牵走!下回留神,闯了祸把你宰了也赔不起。〃原来刚才上官彤只是把牛震昏罢了。 

集镇上万人空巷,都来看这奇迹。可他们想寻那老头儿时………上哪儿去找?上官彤早己猫着腰,一溜烟儿地潜回了〃祥云客栈〃。 
只有刚才取出十两纹银的那个人;紧跟在后面。上官彤怕人纠缠,进了房正要关门,那人的脚已经跨入,恭恭敬敬地作揖:〃老前辈别来安康。〃 
上官彤眯起眼睛瞅了瞅,扬声大笑:〃辨声音,你就是方才那位扮阔佬的;难为你,难为你,排难解纷,很有点儿鲁仲连的遗风。咦!………〃上官彤把他扶起来:〃原来是你,钻天鹞子朱崇义!〃 

那人说:〃老前辈端的好记性!只在'清风阁'短暂一会,就把贱名记下了。分别以来,崇义无日不在思念你老人家;请问老前辈,此番来到洪都地面,敢莫是应姜剑川兄上天峰之邀?〃 

上官彤点了点头,朱崇义接着说:〃请稍待,崇义去去就来。〃不一刻,跟在朱崇义后面的店小二发来一桌洒菜;朱崇义拱手说:〃此间是小地方,办不到美酒佳肴,不成敬意,只供你老人家消渴解闷。〃 

(注:鲁忡连:战国时齐国人;善于计谋策划;常常周游列国;排难解纷。) 
两人边喝边谈起来;随即,朱崇义问上官肜,是一人前来,还是另有人相携同行?上官彤叹息一声说:〃别提了,别提了!俗话说,光阴似箭催人老;朝如青丝暮成雪。我四外绕了一圈儿,可我那些老朋友病的病,死的死,还是我老头儿,阎王不来催,小鬼不来吵,留在人世喝酒吃饭!人活一天就要讲信用,所以我一个人也赶着来了。………有几个朋友外出不在家,我给他们留了个信,也不知他们会来不会来?〃 

朱崇义说:〃能和你老人家称上老朋友的想必都已是花甲、古稀;耄耋之年的人罗。常言道得好:寿无金石固;谁能保得住没个不测风云的?就像晚辈尚在壮年,也是满饭好吃,满话难说呀!在'清风阁',已经见到过您老高超的技艺,适才更有幸目睹老前辈非凡的内家功力。 

就是您老一人上山,已经为上天峰大增光彩了。剑川兄早回山寨报信,家师雀跃非常,派出不少人在四处流动侯驾;也是天成其美,这份荣光落到了晚辈我的头上,真有说不尽的欣喜。〃 

上官彤蹲在那里,好像只顾喝酒,其实他时时在偷觑朱崇义。他感到此人的容貌虽然丑陋,但所行所说,倒不失江湖道上一个正直者的风尚,不由得有几分好感。 
当晚,朱崇义也搬来〃祥云客栈〃住,只为便于伺候上官彤,礼节周到,全无差池。第二天,朱崇义坚持要雇一辆骡车;护送上官彤上山。天南怪叟两手乱摇:〃自我出生以来,除了坐过妈妈的摇篮外,还不知道坐车是个什么味儿哩;算了,算了!弄不好,会把我折磨出一身病来的。〃 

朱崇义见这位老人风趣可爱,感到很可亲近,也就不敢勉强。两人离了望城岗,安步当车,一路观赏景色;行到璜溪附近,西山山脉逶迤连绵,山色秀丽,树木掩映,瀑布飞泻,溪水潺潺。 

朱崇义遥指东边说:〃这里原名散原山,是黄帝之臣洪崖炼丹之处。〃又指指云雾深处说:〃那边有采鸾岗、会仙亭,相传仙女吴采鸾和文箫曾相会于此〃上官彤听得津津有味。 

过午不久,已到上天峰山麓。山下有一座〃叠泉酒楼〃,这是上天峰开设的,供上山的贵宾歇脚。朱崇义把上官彤让到里面,柜台里账桌上坐着个掌柜模样的人,急冲冲地走出来招呼;朱崇义向他介绍了儿句,那人竟对上官彤跪了下来,说:〃早就听说童老前辈要驾临小山,日日在扫榻恭候;阿弥陀佛,今日总算盼来了。〃说完,〃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弄得这位玩世不恭的天南怪叟,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难为情。 

朱崇义告诉上官彤说:〃他叫释怀悟,原先是个皈依佛门的出家人,是家师来山后还的俗,在此掌管'叠泉酒楼';不过,说到底,现在他还是个知客僧。〃朱崇义的打趣,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朱崇义对释怀悟说:〃我要上山禀告,你要好生伺候着,若有半点儿差错,当心在你头上烧香眼儿。〃 
释怀悟赶紧双掌合十说:〃罪过,罪过!我一定把他老人家当成佛祖对待。〃 
朱崇义对上官彤说:〃家师必定亲自下山相迎;恕晚辈先行一步。〃说完,大步出店而去。 
释怀悟把上官彤安顿在〃叠泉酒楼〃最幽雅的〃白鹭台〃高层。上官彤凭栏眺望,已能看到上天峰的轮廓。 
啊,好一个险要的所在!它如孤剑削空,中高,右缩,左展,迤逦峥嵘,层台幽远曲折,郁深的树木,为山峰如遮似掩地布下了一道森严不露的天然屏障。隐约中,见悬崖间有栈道穹窿,像独木桥架于其上;绝顶陡立如刀砍斧劈,猿猱也难攀缘。上官彤暗自庆幸:若非自己预见想到这一点,凭本领硬闯,肯定是事倍功半的。 

过了片刻,楼梯被踩得〃噔噔噔〃响,上来的是八面玲珑姜剑川。他一见上官彤,忙不迭抢上几步,躬身就要下拜;上官彤眼快,一把扶住;姜剑川哈哈一笑说:〃老前辈真是言而有信;一路辛苦了。家师已然下山迎候,着我先带领众弟兄到此相陪;请,老前辈请下楼。〃 

走出〃叠泉酒楼〃,已是夕阳西照,跟着姜剑川而来的八个人都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他们陪上官彤蹊径迂回地走了一段路;姜剑川用手往前一指:〃童老前辈,你看,家师已前来迎候大驾了!〃 

上官彤早已着到,在薄冥的暮霭中,上天峰自上而下左右似两条火龙,蜿蟋晃动;那是喽罗们举着的火把;中间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一个人,这是一位身穿员外服饰的老者,头上戴一顶好似四块瓦片合拢而成的员外巾;身穿古式寿字翅花袍褂;脚登黑帮粉底高靴;样子是斯文的;但一看他的脸,就会感到和他那一身雍容华贵的穿着太不相称了;他生一张长方脸,古铜色有黯淡的光,从额间到鼻梁下有一道半尺长一指宽的深陷的疤痕,由于结痂时皮肉收缩,形成一眉一眼上翘,一眉一眼倒挂;大鼻阔口,络腮下一排密而乱的虬髯,根根像刺猬一般地戟张,耳下两簇卷曲如发似须的毛丛;拉一把会重新盘旋回去。他就是紫脸金罗汉林霄汉。 

当姜剑川上山来向他禀告上官彤在'清风阁'的种种行藏,林霄汉就感到有点儿纳罕。他知道只有练过〃易筋经〃和〃乾坤吐纳术〃的人才有这般功力;当今江湖上有几个能达到如此高超的境界呢?真是屈指可数。林霄汉想,自己并不孤陋寡闻,怎么会没听说过〃童观尚〃这个名字?也许是个不露相的真人,也许是个深居简出的隐逸,会不会是个懂点儿左道旁门的邪术,在 
〃清风阁〃耍弄了遮眼法哗众取宠的欺世盗名者?但他又退一步想,哪怕自己博闻强记,交游广阔,但也总不可能把天下的能人都会个遍。据姜剑川说,此人答应到上天峰来;林霄汉倒是在盼望着,不知他敢不敢来?今天,这个人果然如约而来了,他想见识见识此公不知何许样人?所以特意摆出隆重的场面,掂一掂这个人有多少胆识,斤两。他一边走,一边在注视着来者。 

上官彤生就的五短身材,几束稀疏的白发连头皮都覆盖不住,团脸小鼻子,须角上翘,身着单衣;趿拉没后跟的鞋子,手提竹桶;不用说没有出众的仪表了,简直还有几分猥琐相。跟在林霄汉后面的人有几个在掩嘴而笑,觉得林头儿用这种盛大的排场来接这么个干瘪老乞儿,真是〃木偶戏敲金锣………小戏法大做〃了。但林霄汉却不然,他的如电双目是洞人肺腑的。今年的初冬虽然还暖若仲秋,但穿单衣终究不耐其寒吧?可此人一脸红朴朴,头顶上腾着热气,这难道是闹着玩儿的?不过要使这位刚愎自用的林霄汉一上场就心服口服;这也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从表面上看,他是在快步迎上来;但心里却像风车儿般转着,计谋着。 

这时,姜剑川走到两人中间,满脸堆笑地对上官彤介绍:〃这位就是家师。〃又转身对林霄汉:〃师父,那位就是你记挂着的童观尚童老前辈。〃 
林霄汉热情而尊重地跨上一步说:〃哈哈哈!辛会幸会;小徒回山每天都要对我念叨数遍,林某仰慕已久了;童老英雄果然如约而来,为山寨添辉增色!〃 
上官彤咽了口唾沫,格格一笑说:〃俗话说;闻得稀奇,见得平常;林庄主厚望过深,可要大失所望了!我老头儿不过是个无名末流,无才学可以出任为官,无家产可以清闲纳福;孑然一身,飘泊四方;承这位姜老弟厚爱,远道而来,也不过想混碗饭吃吃;庄主你摆出这麽大的阵势,可真把我吓坏了!不敢当,不敢当,我要朝你磕个头。〃 

说罢,装作纳头欲跪。这下林霄汉倒吓了一跳,赶忙躬身还礼伸手去扶;不料上宫彤霎时把腰挺得笔直,把手一挥:〃罢了,罢了,庄主爷何必行此大礼!〃 
林霄汉气蒙了,这老儿真鬼!但想到来者是客,自己该有点儿涵养,还是抱抱拳说:〃童老英雄前边请。〃 
上官彤说:〃不,不,只有庄主爷先请这才合谱入径。〃 
林霄汉昕了这话倒一愣,他不解地问:〃这是何意?〃 
上官彤说:〃你人称'金罗汉';我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也混了个外号,大家管我叫〃瘦如来〃;俗话不是说,小罗汉在前,如来佛随后吗?〃他环视了一下周围,问:〃是不是?你们也听说过吧?〃 

〃又给这小老儿讨了个便宜!〃林霄汉心底暗暗发恨,但还是装作喜冲冲地说:〃哈哈哈!老英雄真会打趣;好!如此林某在前边引道。〃 
林霄汉是练过缩地飞行术的,年轻时在杭爱山跟摩罗鸠什罕学艺,这位法师曾要他每天上山下山来回奔十个趟子,从空身到提水,到担石,到负铁,练就了一副铁脚板,不仅登山越岭如履平地,而且胜似飞腾。他本来就想在上官彤跟前一显自己的身手,现在着了恼,更要使出点儿非凡的手段,让上官彤来个下不了台;起初他还是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声请,渐渐地脚步紧了,越来越紧,越来越快,自己也感到两耳边只闻呼呼风响;一会儿,就走完了百丈台阶,到了正厅前;这正厅原为〃万寿宫〃,造工精巧,朱柱碧瓦,飞檐垂脊,上下重檐,均用三翘斗拱,有瑶草琪花的彩绘,有龙凤狮麟的木雕,瑰丽庄重,金碧辉煌。 

林霄汉站在丹墀前的寿星石上,对山下高声叫:〃童老英雄!老英雄!〃可是;只有山峦间相应的回声;他暗暗得意:〃当今江湖上人在此道中能和自己并驾齐驱的还有几人?〃 

一会儿,他的徒弟们都陆续上来了,还是不见上官彤的影子。他问了一声:〃你们可见童老英雄么?〃 
徒儿们七嘴八舌地说:〃刚才还见他紧紧跟随在师父的后面,一晃眼,你们俩都不见了,怎么他。。。〃个个都不约而同地四面张望。 
林霄汉正待张口大笑,他脸上的皮肉刚展开,一个〃哈〃字勉强从喉腔里滚到舌尖上,还来不及送出口,忽听见正厅前两柱之间的小房柁上,传下轻微的鼾声;大家正惊异间,那鼾声突然大作,其声似洪水冲击。 

林霄汉抬头一看,那未出口的〃哈〃字竟变成了〃啊〃字冲口而出,原本就已经是紫色的脸膛,这下更涨成了无法形容的颜色。 
只见上官彤曲腿躬腰,斜身枕肱卧于其上!这山道是无捷径可通的,况且他又是人生地不熟,这个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能在自己不知不觉之中,远远超越到前面去了呢?啊!难怪姜剑川把此人说得如此天花乱坠,哪里知道此人真有神鬼不测之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初试锋芒,自己已经输了一着,当他想到古人有句:〃圣人非所与戏也,自取其咎耳!〃林霄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厅前的旷地上一阵哗然,上官彤在小房柁上一个翻身,人滚落在石阶上,但手里的竹桶还是拿得稳稳的;他用手揉揉眼睛,自言自语地说:〃这儿可真是个好地方!人一静下来就想到睡;唉,许是老了,精神也不足了!〃说完,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林霄汉自找阶梯自下台,翘起大拇指晃了又晃,称赞:〃童老英雄,好工夫!好功夫!〃 
上官彤抬头望了望上方,捶捶腰说:〃还好哩,骨头都摔散架了;嚯,还真高着哩!〃 
林霄汉向上官肜一拱手:〃此间已是大厅;童老英雄请!〃 
〃庄主爷请!〃上官彤回了个拱手礼。 
林霄汉谦和地抓住了上官彤瘦骨嶙峋的手腕说:〃你我挽手同行!〃 
上官彤的手被林霄汉的手一拉,顷刻间他就高声叫喊起来:〃哎,啊哟!………〃 

第十三回 厚德堂绝技惊四座落雁村妙手送春风 
林霄汉一脸的迎宾好客,他谦和地抓住了上官彤的手腕,嘴上又客气万分地说:〃童老英雄,你我挽手同行。〃 
他是练过〃混元一气功〃的,此时又暗使擒拿手中的〃阴阳鹰爪劲〃,按理,不用说上官彤那条青筋似蚯蚓盘曲;瘦骨磷峋的手腕,就是一条粗粗的铁棍,也能被他捏个粉碎。 
他把上官彤往前一拖,上官彤〃哎哟〃连声地说:〃庄主爷轻点儿、轻点儿,请你手下留情札;我老头儿可是受不了的呀!〃但他的身躯却仍是站立原地纹丝不动,而脸上却装成眼闭眉皱,好像不胜痛苦一般。 

林霄汉一见没拖动上官彤,手上又加了把〃罗汉伏虎力〃;这下不好了,那青石板顷刻间〃喀嚓〃有声,在他的脚下向四边坼裂;可是上官彤却不然,他的步型不弓、不丁、不八、不马,四六不成材地离开地面有半尺光景,身摇腰拧,在那里八方任飘摇。按理说,下盘稳固,十趾抓牢这是练武的最根本要诀,谁只要被对方提离地面,没有不被撩、被甩、被跌、被撞的危险;可林霄汉怎么也不能把上官彤动摇分寸。 

原来上官彤早就防着对方来这一手,所以他用的是〃八极太极定乾坤〃的内外家揉合在一起的上乘功力;那八极是恢宏大道,力能由近达极;这太极是左右逢源;气沉而固势善守;这一结合就成了阴阳顿挫、融会贯通。林霄汉越是用力,上官彤越是像凤摆茭荷似地晃得厉害,好比那狂风能吹拔起合抱的参天大树,但却无法吹折细软的柳枝。两人就这样僵在那里了。 

两旁站着的人有懂的,也有不懂的;但个个都发了楞,只有那姜剑川,他是既玲珑,又乖巧,并且还读过不少的武功典籍;他已看出在这次不露形迹的较量中,那个姓童的已高出一筹;不过照此拼下去,这两位老人都将受到轻重不等的内伤;自己不迅速前去解围更待何时?他出其不意地大喊:〃两厢听着,师尊迎接贵客上山,动乐相迎哪!〃 

话音刚落,乐师在旷场两旁的厢房前顿时吹吹打打,箫起笙动,击鼓鸣钟,乐声悠扬清婉,使这里充满了一种和谐的气氛。林霄汉趁此机会把手一松,就在这一松之间,上官彤的身躯像重物垂地,〃噔〃地一响,青石上赫然两个脚印。〃喔!脚踝踩碎了!〃他俯身下去揉着自己的双脚。 

林霄汉的疑虑更重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排号的人物?此人若真的有意投奔上天峰,那么自己倒甘愿奉他为首席,反之,其来意确须迅速摸清,否则,祸殃即在瞬息之间。 
那上官彤蹲身揉足倒也并非完全是做作;他隐隐感到被抓过的手腕在作痛,借此机会和缓一下肌筋。他想,紫脸金罗汉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解老镖师要。。。。务必要小心对付,万不可贸然轻敌。 

山上的夜晚很有点儿凉了,冻云凝聚,败叶簌簌,凉月如铅,殿角染霜;但〃厚德堂〃内灯火通明;东西两只大耳铜鼎里燃烧着熊熊炭火,不时发出〃噼啪噼啪〃的爆裂声,红彤彤的光焰使室内满含温馨的春意;厅上;正面挂着一幅八尺中堂,画的是〃鹤鹿同春〃,两边的楹联写着:〃岭上烟云笼碧树,松间明月照青天〃。 

上官彤看了点点头,觉得墨韵浑朴,对仗倒也工整;厅的两旁设满酒席,上首左右各一桌,右首是客席,左首是主席,其余都是三人一座,坐成品字形。林霄汉招呼手下人上前见礼,礼毕,各各就座。那上官彤大马金刀地蹲在客席太师椅上,把竹桶置在自己的面前,一脸等着享用的面孔。 

林霄汉对两边扫视一遍,示意大家不可简慢;原来厅上有些人很不满意上官彤那种旁若无人;视上天峰似儿戏的神态,这些人多半是擅长于硬功夫的;在他们看来,只有力举千钧、拔山扛鼎才是真本领,所以十分藐视那种柔软若绵、以静制动的内养功夫,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以为不显显自己超凡的本领,来人将不知深浅,不知这上天峰乃藏龙卧虎之地!实在是迫于林霄汉严厉的眼色,才不敢轻易造次。 

上官彤何等的老谋深算?察言辨色,心中已洞若观火;虽然谈笑如常,却早在暗暗盘算;等到酒筵摆下,姜剑川长袖善舞;殷勤劝酒;林霄汉举酒齐眉,笑声朗朗地说:〃来来来,童老英雄,山寨贫寒,酒淡菜粗,若不嫌弃,请痛饮三杯!〃 

上官彤也举起银质酒盅,看了又看,在手中一转,说:〃慢、慢!久闻林庄主慷慨豪爽,想来'开了饭店门也不怕大肚汉',我老头儿平生最爱杯中之物,承蒙款待,这个小杯实在是太不过瘾了,叨扰,叨扰,给换个大杯吧!〃 

林霄汉鼓掌而笑:〃童老英雄真是快人快语;想林某也是嗜酒如命,欣逢知己,理当一醉方休!来人,换大杯伺候!〃 
左右立即调来了三足铜鼎大爵;当在收回银杯放大盘里时,那个喽罗咋舌,双手微微颤抖,战兢兢地来到林霄汉身后,对着酒杯努了努嘴,连话都说不出。林霄汉偷限斜视,他那上翘的眼角显得更其难看,原来那只银质的酒杯经上官彤用手轻轻一转,不仅凹陷若瓜棱,而且那杯中酒已经凝结成冰块!林霄汉暗暗心惊,这不是曾经见诸于经传,而今已很少有人具备的〃阴骘步〃的功力吗?他迅速把袍袖一抖,喽罗缩身退回到里面。 

赤臂黄龙许歧山是个孔武有力、但性情鲁莽又直率的壮汉,从他眼中看来,刚才上官彤的种种作为果然堪称是个高手,但总还是以巧取胜,很不服气;所以当席间换上大铜爵要进酒时,他倏地从里面捧出一只其大如斗的铜爵,斟上满满欲盈的喷香陈酒,一步一步走到上官彤桌前,恭恭敬敬地举了举,说:〃听说董老英雄有长鲸吸白川的海量,这区区铜爵又岂能饮得酣畅?晚辈许歧山奉敬一鼎酒,请老英雄赏脸开怀。〃说完把铜鼎往桌上一搁,在这一放的霎那间,他十指用劲一按一捺,那鼎的三足深深地陷进红木桌面里去了。 

上官彤略微欠了欠身,笑着说:〃要得,要得!你真是个通晓人情的可人儿,我一定领你的盛情干了它如何〃说罢,他用三根手指在铜鼎边缘上轻轻一摆,就到口边〃咕嘟咕嘟〃地,不一刻,己饮得滴酒不剩。他抹了抹嘴,说声:〃痛快,痛快!〃 

许歧山已看到厉害,正转身要走,上官彤说声:〃慢!〃从椅上跃下,从厅边上取过一坛酒来,拍掉了封口泥,说:〃承情,承情!让我老头儿也来个借花献佛,回敬许壮士一杯。〃他倾侧坛口往鼎内注酒,说也奇怪,那鼎内的酒盛到八分光景时,却再也注不满了,在那鼎耳边上,有指头粗细的一个小孔,酒在那里汨汨地淌出来,溢了一桌。 

这个小孔分明是刚才上官彤在饮酒时用指头戳成的,许岐山不敢耽搁,慌里慌张地捧回铜鼎,结结巴巴地说:〃长者赐,不敢辞,岐山拜领了;拜领了!〃他捧着铜鼎赶紧退了下去。 

涉水太保方巅是赤臂黄龙许歧山的结拜兄弟,他们是几年前一同上山来的;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当着那么多人坍这个台呢?这不等于是在自己脸上抹了灰么?但他已深知此老头儿的厉害,若冒昧地走上前去,一来怕自己会遭什么不测;二来怕弄巧成拙,万一面子拉不回来,相反连夹里都被撕个粉碎!那咋办?他比许歧山聪明点儿,灵机一动:〃有了!〃他用一把纯钢的锋利匕首,预先割下了一块烹调得浓油赤酱的鹿脯,然后从容不迫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抱了抱拳说:〃童老前辈可算酒中之仙;但酒后不可无菜,这熏鹿脯乃敝山出了名的佳肴,待晚生方巅奉敬老前辈!〃 

这话还未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个〃迎面指路〃,拇指和腕间发劲,匕首带着鹿脯朝上官彤面门飞去!那上官彤不仅不偏侧,相反双手往桌面上一撑,俯身向前撞,嘴巴一张,正好衔住鹿脯,他细嚼慢咽地吃得津津有味,一大块鹿脯全都吞进了腹中,只闻〃嘣噔〃一响,带柄的那半截匕首咣啷坠落地上;他翘起拇指,口音含糊地说:〃山珍野味,难得尝到,爽口爽口,开胃开胃;方老弟,有谢了!〃说着他对着方巅的桌子〃唾!〃地一下,方巅吓了一跳,带尖的那半截匕首不偏不倚地直插在方巅的酒杯前! 

方巅脸涨得通红,强作镇静地说:〃承老英雄赏脸,晚生铭感五内!〃一时间,大厅内噤若寒蝉,声息全无,只有那炭火一直在〃噼啪噼啪〃地爆着。 
〃放肆!〃林霄汉对两旁瞪了瞪眼,洪钟般地怒喝。 
〃童老英雄是我请来的贵客,不远千里而来,谁让你们这般胡闹的?幸亏他老人家宽宏大度,不计尔等小辈之过,你们这不是欲置我于慢客不敬之地吗?〃他把酒杯一挚,对上官彤歉疚地说:〃老英雄,怪我平时约束不严,引动了他们的好奇心,胆敢不知深浅地班门弄斧,请您多多恕罪;我在这里施礼了。〃 

上官彤哈哈一笑说:〃林庄主何必认真,想那酒席之上本来就该嘻嘻哈哈,热热闹闹;有的人猜拳行令,有的人载歌载舞,我则弄点儿小玩意儿助助酒兴,这又有何不可?别瞧我已是七老八十的人了,童心未泯,喜欢给大伙儿凑凑趣,要是全板着脸请啊拱啊的,这又有什么味道?林庄主,列位,你们说是不是?〃 

姜剑川又马上站出来圆场:〃童老英雄纵情骋怀,放浪形骸,真豪杰之士也!想家师亦然如此,往往兴之所至,即便是在我们小辈面前也是或舞剑,或拍曲,随和可亲,不拘礼法;今日真可谓性情契合,天巧奇缘;众位贤弟,为两位长者山寨聚会,畅然尽觞。〃 

混元弥陀范一宽也凑上来说:〃姜大哥说得对!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今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前辈,晚辈叫范一宽;能在此叨陪末座,脸上贴金,亦愿飞羽觞而醉月,不尽饮者罚依金谷酒数〃。 

'金谷酒数……语出李白《春夜宴从弟桃园序》,〃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指罚酒三大怀。金谷,园名,晋代石崇建。石崇《金谷诗序》:〃遂各赋诗,以叙中怀;或不能者;罚酒三斗〃' 

上官彤见此人就是范一宽,知道他就是巧嘴说动商玉琪的人,也是鼓动林霄汉去风陵渡复仇的人,就下意识地对他看了看,回头对林霄汉说:〃林庄主,令高足真是出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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