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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腥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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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天门有著名的甘露寺,下距山脚的二圣帝殿只有五六里。
松林前缘建了五座分散的小茅篷,平时没有人居住,供那些来朝山的行脚云游僧暂时栖止苦修的住处。这些苦行僧不想在大寺院挂单,住茅篷可以无拘无束,至少不必看大寺院僧侣的脸色。
佛诞期间,这些茅篷全告客满。
他绕至松林内,躲在一株巨松后向前窥伺。相距最近的一座茅篷,住的确是香客,有男有女,似乎这些香客都相当年轻。
但林内林外,却各有一个监视四方动静的人。
相距最近的另一茅篷,远在三十余步外,可听到隐隐人声,被草木所遮掩,只能看到朦胧的形影。
他像一头猎食的猫,悄然接近林内那位监视香客,蛇行鹭伏,无声无息,脚下柔软的松针利于潜行。
监视的人不可能永远站在某处不动,大白天视界良好,不需隐起身形潜伏,走动视野要广阔得多。
刚从一株巨松后移出,身后闪电似的打击光临,右耳门一震,便失去知觉。
张文季艺高人胆大,大白天他也敢袭击警哨,将人打昏拖了便走,远出百步外再将人弄醒。
警哨是二十余岁的壮汉,被头巾蒙住了双目,脸抵压在积厚盈尺的松针上,俯压在地,双手反剪。
他坐在警哨背上,双脚绞架住警哨的双臂,左手压住头部,右手用竹杖当刑具开始问口供。
“你们为何还不上山?”他用怪怪的嗓音问。
“呃……呃……你……”壮汉不甘心地挣扎。
他双脚向前顶抬,壮汉的手吃不消,痛得失声狂叫,但脸被压下嘴被松针堵住,叫声不大。
“叭叭叭叭……”竹杖在壮汉的臀部痛击。
“你生得贱,皮肉不受苦不肯招。”他的双脚后移放松一两寸,减少压力,“再不合作,废了你的双手,肩关节的筋扭断,医不好的。再就是打烂你一身贱肉,把你丢到山窝里喂野兽。说!为何还不上山?”
“预……预定明……明天。”警哨屈服了,“我们已……已经派人上……上山去了……”
“是大宫主的丈夫,离魂仙客孔百禄吗?”
“是……是的。”
“为何要活捉大乾坤手?”
“信……信使说,活捉才……才能追赃。除了已付的两千纹银赏金之外,所追出的赃,本宫可以分四成。所……所以,人一……一定要活的。”
“混蛋!那是去送死!”他大骂,“凭你们天垣宫这几块料,怎敢侈言捉活的大乾坤手?”
“大宫主说,布下离魂大阵,一……一定可以捉到活的,必定成功。”
“去你的!简直在做白日梦。”他不再多问,一掌把警哨劈昏,“也许,我替你们制造三成胜算的机会。”
回到大道,再往下走里余。
上山的人多,下山的人寥寥无几。路旁不时出现一排排乞丐,有些则三五成群追逐香客乞讨,打发少的香客,甚至会受到讽嘲辱骂。
他在一个老乞身侧蹲下,放下半串制钱,利用这短暂的片刻,快速地低声交谈。
“不止七男女,兄弟,共十八个。”老乞丐飞快地说,“右面山崖的青布帐,三座。要小心,那些人傲气十足,悍野强横,来历不明。”
“首领是女的?”
“不错,年轻、漂亮、冷峻,有十分女人味,但却冷得令人害怕。”
“好,我试试看。”
这次前来九华,他碰上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三女妖太妖媚,而且已是花信妇人,不算。
荀明萱艳而不媚,被制住甚至流露出楚楚可怜本性。如果他不以先入为主的观念衡量,应该算是撩人心神的可人儿。
林翠珊不但美,骄傲泼辣像霹雳火,毫无心机,好恶分明,说风是风,说雨是雨,逗急了就撒野,怪好玩的,一见面他就有逗这小丫头冒火的念头。
醉仙的女儿徐迎春,被仇恨之火摧残,悲愤填膺、志切亲仇的少女,美丽的面庞燃烧着怨毒仇恨之火,让他看了心中凛凛。
天垣宫的众女风华绝代,但阴险冷酷也让男人心悸。三个宫主年纪都已三十出头,漂亮而又不年轻了。
荀明萱和林翠珊,是在他心中留下美好印象的女郎。尤其是林翠珊的野丫头形象,在他这个在山野中成长的年轻人心目中,印象最为强烈。
可惜,小丫头是尚义小筑的人,尚义小筑的声威令人侧目,他不想沾惹这种大豪巨霸,逗逗小丫头开心无关宏旨,可不能动真感情。
现在,他要见一个冷峻的女首领。
这位女首领就是那天晚上向天柱峰三魔挑战的人。
这女首领敢藐视三魔两残,表现在外的无畏气概可圈可点。但他不明白,何以那五个蒙面人出现,那位被称为大小姐的女首领,为何一声不吭就撤阵而走?虎头蛇尾令人莫测高深。
三魔两残也表现得十分可疑,居然在原地目送大小姐和五个蒙面人扬长而去。
他是冷眼旁观者,猜想大小姐是站在侠义道一方的人,但并不知道茅篷中的事故,不可能知道入云龙一群侠义道男女在茅篷内受到残害。
那五个蒙面人十分可疑,他希望查出一些线索。
他的同伴查出大小姐的落脚处,同伴都是老江湖,也不知道这些男女的来历,敢向三魔两残挑战的人,应该是大有来历的成名人物。
五个蒙面人无法查出下落,不算是意外,黑夜中即使不蒙面,也不能认出面貌,如何查?
要查这五个人的底细,女首领大小姐是唯一的线索,所以他要查证,了解活动范围内高手名宿,或者可疑人物的动静,是提防意外的不二法门。
三座布帐静悄悄,这种可容纳十个人的所谓行军帐,决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拥有的名贵露营工具,普通人家也不需这种无用的废物——派不上用场就是废物。
帐门低垂,只有一个黑衣佩剑大汉守卫,远离道路五十步以外,闲人不可能乱闯。
他可能是第一个乱闯的人,因此大汉老远就看到他了,一双阴森森的怪眼凶狠地死瞪着他,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接近至二十步内,大汉终于明白他的企图,冷哼一声,徐徐迈步向他接近。
“你干什么?”大汉在十步外止步沉喝声虽不大却震耳欲聋。
胆气不够的人,必定被这一声沉喝,惊得心虚胆落,甚至会吓昏;中气之充沛,已可证明大汉是非常人,喝声就有震慑对手的威力。
一个守卫也是了不起的高手,难怪那位大小姐女首领敢从客栈追踪众魔,发觉众魔的身份,依然无所畏惧单剑放胆抢攻。
“来找你们的大小姐。”他提高戒心,脸上也摆出不可一世的强横狞笑,“太爷和她有笔帐要算,找了你们好几天,总算被太爷找到了。”
一连自称了两次太爷,守卫被激怒得像快要爆发的火山,怪眼怒睁,要发作了。
“去你娘的!你是什么东西?”守卫几乎气炸了,吼叫声中挫马步虚空一拳捣出,黑虎偷心极普通的招式,在守卫手中却是致命的一拳。
有点像少林的百步神拳,拳劲外发可伤人于八尺外了,如果认为这一拳是虚张声势唬人的,必定被拳劲击烂五脏六腑。
他早怀戒心,身形一扭,左掌虚空斜拨,引偏了拳劲切入,来一记迅捷逾电的魁星踢斗。
他认为这些人与邪魔挑战,必定与侠义人士有所牵连,因此虽则守卫猝下毒手,他仍然脚下留情,不踢裆而踢胯,避免攻击要害。
反击太快,而守卫又太过骄傲自信,只攻不守,发觉不对已来不及反应了,连闪避的机会也没抓住,狂叫一声,倒摔出丈外,右胯挨了一记重击,站不起来了。
三座帐幕中,抢出九个男女。
守卫左足撑起,伸手拔剑。
他一闪即至,右脚再起,靴尖吻上了守卫的右肩窝,守卫再次仰身摔倒。
剑已到了他的左手,九男女恰好涌到。
“谁敢撒野?”一名大汉怒叫,最先到达,声出剑到,打了再说。
“铮!”他一剑将大汉的剑错开,右手竹杖叭一声给了大汉一记扫击。
大汉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气功到家,浑身横练,却禁不起小竹杖一扫,斜摔出两丈外仆地便倒。
“快摆天罡剑阵,不然就来不及了。”他大叫大嚷,向左一闪,左手剑向最外侧抢来的年轻女郎一伸,诱使女郎封架,右手杖后发先至,噗一声敲在女郎的右膝外侧,力道恰到好处。
女郎一声惊叫,向左斜冲,反而挡住了同伴,无法发挥并肩出招的统合战力,表现出他不怕剑阵,知道攻击剑阵的技巧。
一冲错便抢制机先击倒了两个,剩下七个人了,正好布天罡剑阵,大小姐就是剩下的七男女之一。
“结阵,不许乱!”大小姐怒叱。
叫结阵而不是布阵,六男女立即退回,左右一分列阵。
这处山崖另一面是不平的陡坡,不适宜布阵,列阵则堵住了山崖,有效地阻止他冲过。
他支杖屹立,总算看清这位大小姐女首领的面貌,不自禁地吸口凉气,有点冷飕飕的感觉。
看年纪,决不会超过双十年华,五官极为匀称,琼鼻樱口轮廓分明,刚发育匀停的曲线玲珑身材,裹在宝蓝色鲜艳夺目的劲装内,任何正常或不正常的男人,瞥上一眼保证会想入非非,甚至想摸上一把。
可是,脸上冷峻寒森,流露在外的威棱霸气,与凤目中放射出的森然幽光,让人感到害怕心慑,似乎她随时都可能把你当狗踢,随时都可能把你心底的秘密揭穿,你甚至连跪下来膜拜也魂不附体。
他这辈子没见过如此冷峻的女人,而且生了一张仙女面孔。
“你是什么人?”大小姐阴森森地问,不像仙女般可爱,却像个传说中的女暴君,冷肃阴森的神情令人感到脊梁升起寒意。
“替中州双残助拳的人。”他也脸色一寒,以冷厉对冷峻,“那天晚上你摆足了威风,狂妄自负没将咱们位高辈尊的放在眼下,太爷忍不了这口恶气,要看看你到底凭什么敢如此猖狂。小女人,亮名号。”
“你配本姑娘亮名号?哼……”
“还有,掩护你们退走的那五个混蛋蒙面人,太爷也要找他们,你最好把他们的来历招出来,太爷……”
一声冷叱,大小姐愤怒地左手一扬。
他冷然向右迈出一步,一道电芒贴左肩外侧掠过,看不清形影,速度快得骇人听闻,远出四丈外,他仍然感到肩膀留有寒意。
糟!三道电芒成品字形一闪即至。
更糟的是,六男女同时挫马步双手齐扬,十二只手射出暴雨似的针形暗器,控制了两丈空间。
没有人能逃得过暴雨的攻击,除非已练成不怕水火刀兵的地行仙境界。
幸好他早怀戒心,向下一挫身形贴地,似乎他成了一个扁人,体积已缩小了一半。一晃之下,他已滚出两丈,随即滚落两丈陡坡,爬起急掠出两丈。
“你好阴毒。”他向上面怒叫,“天老爷!你用这种阴毒的无耻手段到底杀了多少高手名宿?小女人,老天也不会饶你,你是世人所不齿的谋杀犯。”
他的确惊出一身冷汗,假使事先戒心不够,第一枚暗器就足以把他打入地狱,决难逃过这快逾电闪的猝然致命一击。
假使在天罡剑阵发动的同一刹那,七人如一用这种歹毒暗器急袭,结果不问可知,即使入阵的人很多,一照面最少也得死掉七个人。
那晚,天柱峰三魔那些人幸好不曾愤怒闯阵。
凶魔们也可能先用暗器袭击,很可能两败俱伤。
大小姐七个人也被他机警的逃遁术吓了一跳,不但反应超人,而且预测发暗器人心态十分准确,仓卒间众人齐发暗器,每个人都料定发则必中,因此没有人会向地面发射,他滚动的速度也快得难辨形影,因此没有人能抓住第二次发射的机会。
“你上来。”大小姐咬牙说,“我给你公平交手拼搏的机会。”
“你这恶毒女人,比赤练蛇可怕百倍,你会给任何人公平的机会吗?”他一剑插入坚硬的地面,手一扳剑一折两段,信手将断剑向上飞掷,“小阴毒泼妇,你给我牢牢地记住,我会用各种同样阴毒的手段,千方百计回报你今天的谋杀暴行,你不死,将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你的阴毒谋杀手段下。我会找你的,一定。”
“你这该死的东西!你是如何跑出来的?”大小姐也暴怒地厉声问。
他一怔,突然感到冷流起自尾闾。
“你可以猜三次。”他机警地大声说。
“我会查出来,我会活剥了你……”
“是吗?你配吗?你这小母狗算什么东西?”他进一步用激将法,骂得难听刺耳。
大小姐正要继续发话,身旁多了三个中年香客。
“分两面追下去捉他。”一个中年香客说,“要活的,掘出他的根底来。”
十个人纷纷向下抢,来势如潮。
他哼了一声,如飞而走。这些人阴毒无比,武功出类拔萃,暗器可怕,他犯不着一比十拼老命,也无此必要,他还不想暴露真才实学。
张文季重新登山,向二天门走,与一群香客慢慢上行,如想急赶,就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夹杂在香客丛中安全些。
与他并肩而行的人,是酒仙徐泰祥的一位朋友,只是小有名气的侠义道三流人物,所以那天晚上仅被打昏,而没打碎膝骨,没有留下派用场的分量。
“不用再费心找那些老凶魔了。”张文季向那人低声说,“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已被人囚禁了。”
“被人囚禁了?可能吗?”那人不敢置信,“他们二十几个宇内凶魔实力空前强大,大乾坤手也没有一举击溃他们的力量,而且大乾坤手不会与他们反脸成仇,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我只是凭经验判断,当然不一定正确。”
“真正有能力对付他们的人,只有大乾坤手和尚义小筑群雄,但要想囚禁他们,不可能的。”
“我如果说另有一批神秘可怕,实力更超乎大乾坤手与尚义小筑,阴毒无比的人在山上活动居心叵测,你老兄肯相信吗?”
“这……”
“就有这么一批人,那天晚上全都露了面,当时就曾经与凶魔们发生冲突,却又莫明其妙地散了。”张文季郑重地说,“在没摸清这些人底细之前,所有的人都得特别当心,我如果不够机警,尸体恐怕已经僵了。”
“真有那么严重?”那人悚然问。
“半点不假。我碰上的首领是女的,暗器极为可怕。至于凶魔们是如何落在她们手上的,就无从得悉了,此中有些什么阴谋,委实令人心中懔懔。总之,告诉你们的人小心提防,留意看不见的敌人,才能防范意外。我快赶两步,不陪你了。”张文季脚下稍加快,怀着不安的心情赶回客店。
听涛小院黑沉沉,看不见走动的人影,似乎是一座空屋,甚至到了院门外,也看不见里面的灯火,听不到人声笑语。
没有警卫,没有巡更的人,没看到任何灯光,空间里流动着淡淡的烟味。
松涛声一阵紧似一阵,宛若午夜的浪涛,也像千军呼号,万马奔腾,更像万千冤魂隐隐叫号叹息,动人心弦。
夜已深,两个灰影出现在小院右侧的松林内。这一面的松林地势高,俯瞰百步外的小院,黑沉沉一无所见,根本看不清目标的情景。
张文季是很小心的,做任何事皆不敢掉以轻心,他先在附近小心地搜了两遍,确知附近没有潜伏哨,这才领着荀明萱在一株巨松上向下侦伺。
目力虽佳,也不可能下视黑暗的房舍,松涛声也乱人听觉,这里不是良好的侦伺所在。
“从前院角接近,这里什么也看不见。”他向荀明萱附耳低声说,“灯火全无,他们已有万全准备,警戒将空前严密,咱们必须辛苦些,你不要紧吧?”
“谢谢你的关心,我受得了。”荀明萱语音柔柔地,娇小的身躯呈现即将面临凶险、本能的紧张性颤动,这是正常的反应,凶险未爆发前的紧张。
“怕吗?”
“有一点。你呢?”
“我又不是铁打的人,哪能不怕?”
“那……张爷,我们……”
“我们必须冒风险,是吗?”
“可是……”荀明萱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两人都害怕,勉强进行岂不凶多吉少?
“没有可是,小丫头。”他拍拍姑娘的背心,稳定对方的情绪,“你我都是正常的人,害怕凶险是正常的反应。但如果你认为某件事你必须做,就有勇气面对凶险了。小丫头,你认为必须救你的师侄吗?”
“是的,我……”
“那就对了,所以你怕也得来面对可能的凶险。”
“但你……你没有必要……”
“我也为了自己的事,愿意冒这可能的凶险,而且我有信心,这些魔头奈何不了我。四年前,天柱峰三魔就是我手下的败将,中州双残也被我整得灰头土脸。我做事如果没有几分把握,是不会乱拍胸膛向人保证或承诺的。现在,你还害怕吗?”
“还……还有一点。”
“很好,你是个坦诚可爱的乖女孩。走!”
拍胸膛保证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十之九是靠不住的。
小院共有三进,外围是依山势修筑的山墙,里面遍栽花木,清幽雅致,是避暑的好地方。
接近作为院墙的半壁式山墙,就嗅到淡淡的烟味了。
“是一种嗅入不久,神智便会逐渐昏乱的毒烟。”他伏在墙头,将一颗丹丸塞入姑娘手中,“与你们使用的迷香不同,昏乱时会大叫大闹。唔!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姑娘问。
第十六章 同性相斥
“有邪道高手布下奇门生克引人入伏,难怪不派警哨,任由来人长驱直入,在里面等候鱼儿入网、鸟儿入罗。老天爷!大乾坤手那些人,我看得一清二楚,怎会平空出现这种会妖木的人才?怎么可能?从何处变出来的?”他大感惊讶,极感意外。
“也许,事先将人悄悄派来此地潜伏。”荀明萱的见解合情合理。
“我的弟兄调查得一清二楚,他是临时强借这座小院的。小院主人一家老少都迁到化城寺的禅房安顿了。是伏魔尊者再出面替他强借的,迁来时除了四个俘虏之外,的确没多出半个人。”
“悄悄来三五个人……”
“不是三五个人。”他倒抽一口凉气,“而是多三五十个人,布置这些玩意,一百个人二十天也完成不了。我的天!这里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暗中卧虎藏龙。”
“你是说……”
“大乾坤手决不是临时决定朝山进香的,他到底在搞什么可怕的阴谋?目的何在?这里进得去,出来却难了,在等什么人进去?什么人才值得花如许工夫布置?决不会是你们青城三女妖或天垣宫的人,他随时都可以毫不费劲把你们彻底摧毁。”
“严府的人?”荀明萱缺乏江湖经验,思路却是相当敏捷。
“可能。”他苦笑,“严府的人和天垣宫的人取得协议,而且给了天垣宫二千两银子,协议活捉大乾坤手之后,追的赃四六均分。问题是,严府并不派人合作联合行动。”
“要不就是严府暗中派人乘机浑水摸鱼。”
“当然也有此可能,我疑心那五个蒙面人是一帮一会的高手,诱使另一批人行事,那神秘的大小姐就是严府的另一步棋。但是……想来想去想不通。”
“你怎么想?”
“仅凭一帮一会,就可以把大乾坤手的根基铲平。要追赃,两年前就可以办到,因为大乾坤手在江湖大张旗鼓,黑鹰会可以毫不困难找出他的下落,该会的杀手刺客是十分能干的。我的行动十分秘密,该会的眼线就几乎伸到我的身边呢!准备,我们这就进去。”
“你懂奇门生克?”
“雕虫小技,那是修道人的初步杂学之一。”他信心十足地说,“我不想破他的阴谋,看他到底在弄什么玄虚,所以辛苦些秘密进出,破晓时分再出去,给他们一次意外惊喜。”
“惊喜?”荀明萱笑了,暗中忘形地掐了他一把,像向小玩伴撒娇,“你不是把我当礼物,送给他们让他们惊喜吧?”
“喜字有多种解释,不能死脑筋当作喜悦解,小丫头。”他在百宝囊中取出一排长短不一的芦枝,“比方说,当得到解,得到的意外东西,并不一定让你欢天喜地,可能乐极生悲。让他知道花了许多心血的布置不可靠,当然算是惊喜啦,他会加以检讨改进,以后就不会犯错失败,不应该欢喜?”
“谬论。”荀明萱忍住笑,“你在有意帮助他呢!”
“因为我希望严府真的暗中派人来打他的主意,我就可以从中取利猎龙了。跟我来,切记不可离开我左右伸手可及的地方。”
滑下墙根,隐身在一处花丛下,露出头部,凝神吹弄那一排芦管。
各种低沉幽弱的声浪,若断若续不绝如缕,夹杂在松涛小院,绵绵不绝远传百步外。
伏在他身边的荀明萱,却听不到芦管传出的声音。
荀明萱倚在张文季身上,恍恍惚惚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脸颊被轻拍了几下猛然醒来。
“你可睡得真香甜呢!”耳听张文季在她耳畔低声说,“你这是拼命来救人吗?”
“哎呀!”她惊呼,发觉自己倚在张文季怀中,只感到浑身起了异样变化,心跳加快,几乎一蹦而起,“是……是什么时候了?”
“五更。留意听,上下各寺院的晨钟即将响起了。”
“咦!我们……”
“我们该进去了,走。”张文季拉起她的手,绕了两圈便踏上了花径,随手在花坛下拔出一把剑。
“咦!这是……”她吃了一惊,俯身一看,愣住了。
花坛下有一个长方洞,上面用花枝掩盖,里面躲着两个人,沉沉入睡像死了,剑是其中一个人的,被取走仍然沉睡如死。
“天不亮他们不会醒。”张文季的话带有倦意,耗损了太多的精力,“以后发现有人,不要惊讶,他们对外界的反应已经毫无所觉了。快走,要争取时间。”
撬开窗进入房舍,果然发现有不少人伏在暗处沉睡不醒。
“好厉害“”荀明萱感到心底生寒,”你……你是怎样办到的?妖怪!”
“一种用神功绵绵御发的声音,有催眠的威力。”张文季不多作解释,从窗角拖出一个昏睡的人,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在那人的脑门和背心缓缓揉动,“站起来,带我去囚禁女妖的地方。”
那人缓缓站起,像具行尸举步便走。
到了右进院的右厢,进入一座双扇门的密室。
里面有灯光,四个看守蜷缩在各处沉睡如死。
“不许伤人。”张文季说,“把人弄醒带走出困。记住,今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把人弄醒,她们能不知道?”
“出去以后她们才会完全清醒。”张文季说,拉开了两间小房门,“要快,晨钟一响她们会很快苏醒的。”
幽明仙姑睡在一间小房的床上,手脚的铐镣相当沉重,脚镣甚至钉牢在墙间的铁环上,插翅难飞。
三个男俘也上了手铐脚镣,睡在地下的草堆里。
在一处山谷的茅屋中,众人在收拾行装。
“玉郎,你真的不走吗?”大女妖幽虚仙姑依依不舍地向玉面郎君告别,“这次连累了你,几乎送掉性命,我感到十分抱歉,因我的贪心而坑害了不少人。和我们一起走吧!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确是来九华朝山进香的,替先母设坛做法事,后天就是佛诞期,我不能走。”玉面郎君留意十分坚决,“这次的事,我不怪你,毕竟后来所参与的行动出于我的甘愿。老实说,你所用的手段,是很多人乐于接受的,用不着于心不安。哦!你们下山如果碰上大乾坤手的爪牙,安全堪虞,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我们不走登山大道,师叔会领我们抄小路远走高飞。”
“哦!你师叔呢?”
“她在路上等候。”
“想不到你师叔小小年纪,竟然能干得令人吃惊,她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深入听涛小院龙潭虎穴,救出你们四个人,委实令人难以置信。日后风声松懈之后,我会在江湖找你们,召集所有的亲朋好友,与你们携手创造惊世的局面,请不要让她独自在江湖闯荡,好吗?”
“恐怕留她不住。”大女妖轻摇螓首,“她是师叔,我们哪能强留她?我等你携手合作,愈快愈好。”
三女妖提着包裹出堂,去意匆匆。
“诸位珍重,江湖上见。”玉面郎君看得开,他的女人很多,对换伴侣司空见惯,与大女妖不胜依依的神情迥然不同,男与女对感情的处理是不同的。
“彼此珍重,江湖上见。”三个女妖急于速离险境,不得不分道扬镳。
她们走的是山西小径,小径在几座山峰的山腰蜿蜒,沿途罕见人迹,飞禽走兽见人不惊,一群群猿猴不时向她们叫啸示威,有些甚至逼近至路旁作势攻击咬攫。
绕过一座小山峰,山径下降,路旁钻出扮成小家碧玉的荀明萱,胁下挟着用布巾卷藏的宝剑雷电。
“继续走。”荀明萱并不走近现身,用手向下一指,“里外弯道有五个伏路的,意图不明,恐怕需要硬闯,好好准备,我会在一旁接应。”
说完,匆匆往树林中一钻,形影俱消。
“小师叔与以往判若两人,我们是愈来愈不了解她了。”大女妖慨然说,“以往我们一直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真是错得离了谱。她如果肯全心全意扶助我们,必定可以创出惊世的局面来。”
“她不会扶助我们,她有她的做法。”二女妖幽明仙姑说,“一旦她凡事做主,我们可就日子难过了。这一年来,她对我们的男人从不假以辞色,可知她明里不干涉我们的作为,心中不以为然。假使我们举她做主,我们的日子会好过吗?她会允许我们不断换男人?我可不愿意找一个长辈来管束我。”
“二姐,你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三女妖悻悻地说,“别忘了,你是师叔冒万险从枉死城把你抢救出来的,让她管束是不是应该?”
“好了好了,没有争论的必要。师叔已决定自立门户,我们空谈挽留她无补于事。好好准备吧!她说前面有险,大概错不了。”
刚绕过峰腰的茅草坡,对面路旁的树林果然踱出一个黑衣佩剑人,当路叉腰屹立,远远地目迎她们接近,远在五六十步外,已可感到对方阴森的迫人气势十分凌厉。
“你们果然走这条路。”黑衣人在二十步外便沉声说,“在下走运,在这里拦住了漏网之鱼。”
路在山腰,上面是急坡,下面的坡度更陡些,必须夺路而走,有如马行狭道,必须有一方退开,不然只有一条路可走:拼!
大女妖把包裹向路旁一丢,举步上前。
“拦住漏网之鱼,不一定是幸运,反而是霉运当头,走的是猪运。”亥时运也叫猪运,亥属猪。“亮名号,阁下。”
“休问来历……”
“大乾坤手一代枭霸,手下爪牙全是名号响亮的高手中的高手,与人交手嗓门特大,有时可凭名号唬人。而阁下竟然不敢亮名号,唔!恐怕不是大乾坤手的人,本仙姑不屑与无名鼠辈打交道。”
“等大爷擒住你之后,你就知道大爷是何方神圣了。”黑衣中年人毫无怒意,神色更为阴森,拔剑迈步逼进,“妖女就缚,你就是我的。”
“你也是我的。”大女妖也拔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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