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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本座跪了-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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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色迭变,忙摸上了自己腰际,她的绣袋呢!
摸遍了全身不见,她扶着木柱子站了起来,掀开草垫子四下寻找,这一番动静草屑扬灰,惹得囚车里的歌十三掩鼻嫌弃道:“哟哟,作死呀,就不能安分的坐着么,这囚车是你一个人坐的呀?”
姜檀心眸色冰冷,闻言扭头,见这个女人穿着自己的衣服还大言不惭,瞳孔生出刻骨寒意,她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的衣服又怎么在你的身上?”
歌十三朝天翻了个白眼,掩着唇讥笑道:“你说是你的,它便是你的了?那我还说你的命是我的,你信么?五十两,花钱买的”
姜檀心冷声一笑,她伸出一根手指,朝她勾了一勾,嘴角噙着凉薄笑意:“一百两,卖与我把”
歌十三将信将疑,这小妮子身上还藏着钱呢?她心中虽是不信,可身子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刚想开口说话,劈头盖脸就是一耳光子,小妮子看起来羸弱病怏怏的,动起手来比那官差还得劲儿!
咚得一声,脸撞上了木柱子,断了一颗门牙,歌十三惊恐得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吐出一口带牙的血水来。
不等她求饶亦或是破口大骂,姜檀心迎面一脚踩上了她的胸口,狠狠一碾,险些将她的胸骨踩碎!
眸色沉黑,噙着一丝了狠绝的笑意,没有俏丽的小脸,她的凉薄杀意更令人胆战惊心。
“我的东西在哪里?”
“……什么、什么东西啊,没有啊”
脚下一点力,歌十三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她是真的怕了,泪水横流,抱着姜檀心的脚,呜咽求饶,头不停得甩着,泪水四溅,她凄惨的模样没有留下那人一丝怜悯和可怜。
“再问一遍,我的东西在哪里?”
姜檀心面色寒霜,冷风中的羸弱肩膀,像一根尖锐的骨刺,扎破皲裂的皮肤,让承受之人心悸刺痛。
“在这里在这里,放过我娘亲吧!”
木头小子哭得比他娘还要凄惨,他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那只泥人来——方才让娘丢在了地上,可孩子贪玩心性并不舍得,偷偷又捡了回来,现在不想成了救命的东西。
五色土封蜡收油,色彩鲜浓,久不褪色,血红蟒袍骚包贵气,泥娃娃媚眼如丝,妖冶邪气,姜檀心松开了脚上力道,拿起木头小子手里的泥人,摩挲过精致五官,还有那个被他吐槽已久的圆脸下巴。
姜檀心分神一刻,歌十三便眼珠咕噜一转,侧身一翻,狼狈地扶着木柱子站起,举着尖锐许久未曾修剪的指尖,朝着面前一边凝视泥娃娃,一边思绪纷扰的她扑去!
姜檀心余光一扫,瞳孔一缩,但她并没有闪身躲避,反而娇弱倒身在地,尖声惊叫——歌十三被她这一大转变唬了一跳,还没等她醒过闷儿来,一柄银枪已经牢牢钉在了木桩上,离着她的鼻尖只有那么短短一寸。
瘫软下来,歌十三盯着铁枪险些成了斗鸡眼,结巴道:“我、我……是她先……”
“闭嘴!你要在不老实,老子就杀了你!反正你们到了雍左关,也撑不过几日,不如让我送你上路!”
雍左关?姜檀心眸色一沉,已知自己身处何处,也知这一帮押送的犯人为何人,更知道紧接着又有什么样的遭遇等待她。
这是流放的刑囚押送队,朝廷获罪的官员亦或是贵族皇亲,都会流放凉州雍左关境内充作苦力,身强力壮的男丁大多编入军队厢兵营,做些粗使劳役,亦或是顶上徭役,挖煤挖矿,开荒破土都有可能。
而羸弱的女子,如果不能做这些事,那便只剩了一条路……
鼻下低叹一声,姜檀心仰了仰头,将脑袋靠在囚车的木柱子上,望着灰蒙蒙的天际,她心如黄沙厚土馈赠的死寂一片,炽热凉成枯槁,天意?呵,天意!
车轱辘隆隆,发出低沉的回响,马蹄阵阵,黄沙漠漠,白云凄凄,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她一人独享……
*
凉州,雍左关,狐狸沟煤矿
此处是土司叶家的私产,朝廷明文禁止私自开采煤矿,除了从前的三王封地,就属西北、西南土司有这个权力。
土司在自个儿划分的疆土里头,树长了是这个儿的木材,打井出了煤又是自己的煤炭,他们甚至能自造兵器,招募士卒,一向是地方霸,和官府掣肘共治一方。
凉州这块地势力最大的,便属雍左关境的叶家土司。
他们本是蒙古后裔,到了前朝大周,皇帝才赐了汉姓,封了土司,占一方领土,除了每年缴税上贡,打仗的时候出人出力,俨然是封疆土王,自治权极高。
大殷开朝不过十一载,三王尚且割据南疆、百越、陇西三地,朝廷实在无力收回土司占领的土地,那么索性采取怀柔安抚的政策:稳住大的,吃掉小的,这十年整治,剩下的基本都是大个儿,实力强劲,不可剪除。
不过朝廷还是留了一手,它以各种名目,加大了土司的赋税缴纳,比如这煤矿,准许你挖,但你得交上四成来!
狐狸沟煤矿是叶家土司的私产,可这煤矿贫瘠,并不在大的煤田之上,本就产出微薄,还有这么厚的分成顶在头上,最无耻的是,官府名下的那两个煤矿,纷纷压价向商人售煤,简直是把狐狸沟往死路上逼!
外有强压,内有对策,没法子,只得豁出命的干!
叶空是叶家独子,虎门之后,文武双修,年纪轻轻已是挑起了狐狸沟的担子,当起了临时指挥使,但终究是年少气盛的嘎嘣豆子,他跟土司老爹立下军令状,决心非把狐狸沟出煤量拔上两成不可。
此刻,他正背手在煤窑边上的工厂里踱步视察。
这儿也是自家的兵器锻造厂,铁匠房里有十个火炉熊熊燃烧,壮汉抽出烧红的大刀,抡起大锤子叮叮捶打刀坯,热火朝天,汗水淋漓。
他抬手,摸了摸兵器架上摆好的大刀、枪头、双钩、九节鞭,触手刀口锋利,险些划出一道血来,他点了点头,但还是迭声催促道:“再加一把劲儿,我答应爹这月上交的额份,还差一小半,大伙继续努力!”
他话音方落,另声又起。
“指挥使!不好了!狐狸沟的窑工撑了窑门,拒绝进出!”一名灰头土脸的小伙子跑进铁匠房,逮着叶空就嚷嚷开了。
叶空吃惊道:“为什么?”
“还不是您说的这几月产煤量么,工头为了完成任务,只能压班子,三个月不让窑工上窑啦,原先还好些,前几日朝廷拉了一伙流放的兵丁充了苦力,不少来了咱们这徭役,都是些精贵的主,在一个丑姑娘的撺掇下,窑工们罢了工,既不出煤,也不上窑,那工头断了下头的水米,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叶空更加吃惊了,追问道:“丑姑娘?这窑工里什么时候要姑娘了?”
小伙子叹了口气,摇摇头:“她脸毁了,勾栏的老鸨没人瞧得上眼,脾气凶狠,为奴为婢人主子还不要,官府没办法就丢给我门土司了,本以为是个拖油瓶,没想到还是个炸药包!”
眉头皱起,叶空摆了摆手道:“走,去看看!”
脚步飞快,一路狂奔,叶空心中暗骂,这工头太过蠢笨,也太过急功近利,第一个月产量不错,他还夸奖过他,没想到这小子变本加厉,只晓得用这种办法欺负窑工!
原先挖煤两天换一茬人,想必是这小子见上下人费事又费时,影响出煤时间,索性心一狠,一班倒个三个月,三个月吃喝拉撒全在下面,这佝偻地下不见一点阳光。
是他,他也得反了!
……
撑窑门已近三天,饶是姜檀心早有准备,料定上头会断水断粮,事先准备下了干粮灯油,但僵持费日弥久,窑下的头要吃药喝,再多的储粮也经不得这般消耗。
窑下已是惨不忍睹,昨天已有人被饿死,二十多个人饿得爬不起来,剩下的也都是有气无力,有得还在硬撑,有得已经妥协,即便半年见不到太阳又何妨?他们只是窑工,除了被欺压,被剥削,并没有反抗的决心。
姜檀心缩在角落,抱着双膝,眸色沉沉,她将自己隐在一片阴影之中,心思纷乱。
------题外话------
好啦,不管前面多么虐,已经过去了,不是糖元非要分开他们,只是姜檀心真的要走女强之路,她必须有个涅槃的过程,摈弃可以依赖的东西,无论是戚无邪还是广金园,她都不算真正的独立。
接下来会有两条线展开,一条是小心心的凉州崛起之路,还有就是戚殿下情花果的秘密,虽然两人暂时见不到,但是我也不会冷落小无邪的,大家不许养文。不许抛弃我…。就算养文…也记得订阅哦…
没有订阅。我就被编辑抛弃了。哎,新人作者很苦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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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傍上土豪,入幕之宾
姜檀心缩在角落,抱着双膝,眸色沉沉,她将自己隐在一片阴影之中,心思纷乱。
留在狐狸沟,她有着自己的一份心思,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人,没有下淮州时夷则东方宪的护航,更没有京都夺嫡时戚无邪的一应周全安排,她只有一条贱命,还有一份永不认输的倔头儿。
万里赴戎机,不顾一切向一个人奔去,这样的决绝她已经做过一次,且没了力气再做第二次,语言苍白,泪水苦咸,即便她真正站在了他的面前,那又如何,除了他的爱,她一无所有,除了负担,她并无所长。
她甚至连身边的亲人也说服不了,这一段痴缠情缘太重,她的手骨太轻,她端不起它,却仍牢牢被锁在它的身边。
她知道拓跋骞在陇西,拓跋湛在南疆,九州烽火一朝次第点燃,她不愿做阎王座下的易碎的瓷器,也不愿再当广金园拨弄算盘珠子的小狐狸!
她要走她的路,直至思念绵长,殊途同归,她会以另一个身份站在九州之巅,重聚,执手,那时山峦清风,淡看江山,再没人能拆散他们,没有人!
这条路看似荆棘满布,毫无尽头,但她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儿,而且她知道,这条路的开端就在凉州狐狸沟。
所以不单单是为了这些苦命的窑工争取自己的利益,她也是为自己闯出一线生机,她知道此处狐狸沟是叶家土司的私产,也算准了不出三日,必有叶家人奔赴此处与她谈判,所以她必须等。
所有人都可以妥协,只有她不行。
悉索一阵声音,木头愣子手里小心端着一碗水,在逼仄的煤洞子里走着,他手里提着“猫儿”照亮着前头的路,也照出了缩在角落边上姜檀心。
“丑姐姐,喝水吧,馒头已经分光了,这也是最后的一点水,咱们撑不过几日哩”
姜檀心抬了抬眸,浅淡看了他一眼,坦然接过水碗,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半,拭了拭嘴唇道:“一会儿我便上窑谈判去,木头你看住下头的人,只要我不死,一个都不许上窑妥协”
木头就是当日那个捡回泥娃娃的小子,他的娘亲歌十三几日前已被拉去充了军妓了。
犹记得当日她撕心裂肺,像一只耍泼疯狗,在地上刨出一道一道深壑,她哭喊求饶,甚至抱着姜檀心的大腿,求着让她也留下来,跟儿子一起留在狐狸沟,她有力气,能挖煤!
可姜檀心并没有帮她的一份好心,只是冷言相问:“你肯豁下这张脸皮,就能跟儿子呆在一块儿,不用千人骑,万人枕”
望着儿子泪眼,歌十三犹豫不决,她的指甲尖锐,已在脸皮之旁,可末了也下不了手,除了不甘的痛苦,再无它言,哭喊着被士卒拖走,她不断抓着地下的泥土,形同一个疯子,看着儿子绝望空洞的眼睛,就那么被拖去了军营。
从那以后,木头就一直跟在姜檀心的身边,他不说他叫什么,姜檀心便叫他“木头”,她也不言她的姓名,却由众人喊她“丑姑娘”。
拍了拍木头的肩,姜檀心撑着身后的煤壁慢悠悠站起来,拖着疲惫的双腿,艰难向前走着,“猫儿”照亮了窑工的黑黢黢的脸,除了牙齿和眼仁是白色的,一切都是黑乎乎的,她一扫而过,从他们身边缓缓走过。
每走一步,灯光中就出现新的面孔,身后老面孔便被黑色无情的吞噬。
身边的煤道渐渐宽敞,她走到了大筐边,大筐边上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这是昨日上去谈判,却被工头活活打死随后丢下来的。
姜檀心抬起眼皮,懒懒看了上头一眼,勾起嘴角苦涩笑意,脚一迈,毅然坐入大筐中,摇了摇绳索,上面铃铛一响,马上开始提筐。
井口越来越大,姜檀心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一时耀得睁不开眼睛,她才下窑几日,已觉恍如隔世,那下头那些三个月不见日头,该是如何悲惨?
工头坐在井口的木凳子,正恶狠狠盯着从窑里上来的陋颜女子,凶巴巴开口:“哪来得臭丫头,敢跟老子这儿捣乱?”
姜檀心抱着臂冷冷看着他:“说好的二班倒,为何食言?”
哈得一声笑,工头站了起来,迫近了她一步:“天是土司的天,地是土司的地,我管你从前是谁,既然到了这里,就是土司的人,我让你们干多少天就多少天,你敢跟天叫板么?不过一个臭娘们,没你的时候都很太平,我看就是你一手撺掇出来的!”
工头正沉浸在自己的猖狂之中,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顷刻,冰凉的一双眸子已近在眼前,刻薄的笑意张扬如火,他愣愣盯着眼前女人,看她勾起一抹狰狞笑意,遂即凉薄启唇:“嘴巴太臭……”
啪得一声响,一记清脆的耳光扇上了脸皮,火辣辣的疼痛来得比意识早,工头万死也没想到这丫头胆大滔天,简直是不要命了!
捂着脸,惧其眸色刻骨冷意,他不由倒退一步,抬起手指道:“反了反了,给我按住这个死丫头,往死里打!往死里打!”
这话一出,姜檀心的皮肉还没沾上一点,井下头已经炸开了锅!
窑工们一听他们的代表要被打了,立刻像发了疯了一样,没有人动员,他们开始哭喊着砸工具,利用石缝折断铁锹,用镐子把一盘盘崭新的麻绳斩成几截……
工头一听底下情况,心中暗骂:这丑丫头不过短短几日,便收服人心到了这个地步么?
他怒不可遏,抄起手里马鞭,就向她抽了过去——
姜檀心瞳孔一缩,脚跟一挪,朝旁边闪去,鞭子走空,抽起地上的三尺尘土来,她腰肢很软,看着孱弱无力,实则速度很快,下手狠绝,光凭着一副狠劲儿,也震慑了几欲动手的两个大汉。
姜檀心如鬼魅掠过,她迅速绕到了一名大汉身后,手刀落下,那大汉应声倒地,软趴趴得没了任何力道!
工头满眼不可置信,这个女子怎么会……怎会是这般身手?
姜檀心虎口发颤,将手背到了身后,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一招其实也就一障眼法。
手刀后的拇指扣起了关节,看似劈昏了他,实则是按在了耳后的昏厥穴上,以巧劲制服,却给了其他人另一种震慑的错觉。
姜檀心一脚踩上鞭子前端,张扬一笑,魑如妖女:“要动手谈,还是好好谈?”
工头手中鞭子往后扯,竟纹丝不动,他松了手,往后退了三步方定了定心神:“我……”
没等他说句完整的话,他身后自有人替他答了去:“谈,自是要好好谈一谈”
来人五官俊朗,剑眉入鬓,他一身深蓝缎衫,领口处是一圈珍贵的獭狸毛,袖口紧扎,下摆两开衩,是便于骑射的装束。
他本跑得急,但却只在十丈外停了脚步,等看过一场好戏之后,他才拿捏着架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姜檀心识人知心,她冷眼盯着徐步而来的人,大致便可猜出他的身份,亦或是行事做派。
工头只顾着扭头,见叶空来了,正想转身解释一番。
叶空没给他一个正眼,而是直径伸出手,攥上他的后衣领,往后一扯,让人摔了个四脚朝天,眸色霍霍,诚意满目,并没有对眼前女子的面目馈以厌恶或是怜悯的眼神,他只是十分坦荡荡的捧了个手:
“在下叶空,实在公务繁忙,御下不严,疏于管教,这压班子的事并不是叶家的意思,姑娘既然是代表之人,不如请下头的工人全部上窑吃饭,怨气委屈,一纸诉状,我全都收下,定给你们一个答复”
姜檀心淡淡笑了笑:“狐假虎威,走了这个来了那个,真正能说话的能有几个?窑工欺负惯了,平日里大多忍了,可既然此番我们撑了窑门,就是忍无可忍之举,并非只为了这压班之事,如果不把问题摊开了,剖出个根茎泥巴,必不罢休”
笑意褪去,叶空问道:“姑娘请直言。”
她眼眸轻抬,语涉讥讪,言之凿凿:
“土司向朝廷俯首称臣,光是煤矿便要盘剥至少四成,我从京畿而来,恰好通晓其中陈规陋弊,凉州衙门只需向户部缴上一成,那剩下的三成,可不是拿窑工的血水喂饱凉州贪渎官僚?”
听她措词文墨,已知她身份不凡,只是落草凤凰不如鸡,才沦落煤矿窑地之中。
她所言不假,真正纳给中枢朝廷的,不过区区一成,剩下的三成皆是孝敬凉州府的朝廷爪牙,土司虽强霸一方,但多年汉化,也早已习惯了世俗经营的那一套,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绝不给自己添堵。
叶空眉头一皱,模凌两可道:“官场诸事,总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道明的,至于四成赋税那是叶家的家事,就不劳姑娘费心,今日之说撑窑门之事,我已立下保证今后再不会有此等压迫之事,还请窑工早日出煤,跟上工期把”
“叶公子,我早听说凉州府门口的石狮子有灵性,但凡担油卖肉的从前头经过,油少两斗,肉少三斤,话是玩笑话,可其意不假!这是一个无底之洞,那帮贪墨之徒,多是捉蚂蚁熬油,臭虫皮上刮漆,只要钱不怕寒颤的主,土司家大业大,难道全要拿来陪葬么?”
姜檀心顿了顿,随后笑道:“狐狸沟并非真正煤田之上,贫瘠少煤,我把话撩在这里,就是现在没日没夜的出煤,也不可能完成这月的指标。”
听到这里,叶空听出来了,这女子不单单只是为了窑工争取倒班权利这么简单,她句句游走在土司和朝廷的关系上,似痒非痒,吐露三分又套语七分,并不真正敞开天窗说亮话。
自己不是一个沉得住气得性子,于是冷了口吻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女子长眉一扬,伸出一根手指来,她眸色泛着狡黠之光:“狐狸沟,做一日,歇一日,这月出煤指标减五成,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撤了窑门,重新上窑动工”
摇了摇头,叶空轻蔑一笑:“不可能,既然是谈判,总要拿出些诚意来,我的诚意想来你已很清楚,两日倒班已是极限,何来休息的道理,指标减五成?你是在说笑话?”
姜檀心清音笑起:“我话未说完,你且耐心听好我的诚意,我只说狐狸沟减量五成,并未说此月土司衙门的煤收会减少,我保证,非但不会少,而且比上月再加五成!”
周遭哗然声,工头都觉着这女子脑子不太清楚,虽然眸色清亮,言之凿凿,蛊惑人心的本事挺好,但增加五成这分明是无稽之谈啊!
但就是奇怪,听着她的话,不知为何,他们隐隐胸中燃起一阵兴奋的热血激情,难道这就是所谓天生的震慑力,鼓舞力?
叶空盯着眼前的女子,薄唇紧抿,他心里一百二十个不相信,可斩钉绝铁的拒绝之词就是出不了口,犹豫在肚子里一拐三蹿,末了到嘴边,竟便成了妥协:
“姑娘借一步说话吧”
“不用,你我可在此立下笔墨凭据,若我食言,生死由你,绝无怨言”
“你为何有如此……信心?”
“这便不是叶公子考虑之事了,我摆了一场赌局,就看你敢不敢押了,我以性命相赌,你最多被老爹臭骂一顿,你还不敢么?”
“……”叶空犹豫,他眉头皱起,口中俱是畏葸进退之言,他踯躅万难,却在对上她清亮目光时,下定了决定,重重一握上了拳头。
“好,拿纸笔来!”
工头觉得叶空疯了,可抵不过女子凌冽如刀的眼神,他只得将一边的凳子捧来,端来笔墨纸砚,摊开了张白纸,抡着胳膊使劲磨墨。
叶空上前一步,他一撩下摆,马步蹲下,提起紫毫落笔不顿,酣畅淋漓一书,笔酣墨饱,竟将一纸谈判书写成了龙飞凤舞的临摹字帖,完了扔了笔,颇为自得欣赏半饷,他夹着宣纸吹了吹上头未干的墨迹,颇为大方的递给姜檀心。
姜檀心抄手接过,她径自咬破了指腹,挤出血珠子,在纸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两家之言,终成凭契。
将谈判的“结果”放进竹筐子里,一点点牵扯着绳子,把竹筐放了下去,听着下头一阵一阵的欢呼之声,姜檀心勾起了久违的笑颜,她朝下头喊了声:
“大伙上窑吧,吃个饭,洗个澡,明天再开工!”
木头第一个坐了大筐上来,他紧紧跟在姜檀心的身后,目中畏意,姜檀心径自牵过他,向叶空缓步走去,抬了抬下巴,狡黠道:“走吧叶公子,既然已定下出煤产量,多一个娃娃工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我带他一起走”
叶空吃了一惊:“去哪儿?”
姜檀心回首望了望窑上的一片灰簇簇的天,浅叹一声,而后勾起唇角笑颜:
“土司衙门!”
*
凉州地界都知道,土司衙门的公子从狐狸沟煤窑带了个女人回家,哦,还有个孩子。
这下好了,三姑六婆的舌头这会儿又有了用武之地,但说死过去,也逃不出私生子这一条框框外去,可她们谁也不曾算过叶空的年纪,若他能有这般的儿子,他这算是几岁破得雏鸡儿?
这是外人之言,真正土司衙门里的人,只道这丑姑娘是叶公子请来的司墨,不过半月,已成了土司衙门的军师。
她腹有诗书,什么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皆有涉猎;她心有经纬,针砭时弊论及朝廷,甚至连夺嫡辛秘也能说得一二。
当然,她若只会说,且坐不稳这军师之位,她狡诈的手段,才算是真正让叶空服气了,甘心好吃好穿养着她,还辟了一处宅子给她居住。
只说这煤矿一事,已见分晓。
在土司辖区和雍左县辖区的边界有条山沟子,名叫葬狼沟,比狐狸沟来得更深更广,因靠近关外草原,所以有牧民想要挖水窖给羊蓄水,却没想到挖出了煤来!还是整一条煤带,煤块成色也好,简直是比狐狸沟好上了一个层次的煤矿。
荒山野沟,边界不清,雍左县非说是他们的,抢了便走,土司衙门只有眼红的份。可没想到,姜檀心一来,便提出要争一争这个葬狼沟子。
怎么争?
她命属隶去官道处挖一块大周年的老石碑——这种石碑往往标注地界,但官道扬沙,马车辚辚驶过,多有破损,不过几十年便被黄沙掩埋。
而她挖出的这块石碑是景宝三年的老碑,她命人连夜从葬狼沟之后,斜着打洞,将石碑埋到了煤井边上,看好方位,标注在地图上,第二天,便带了人去了葬狼沟。
到了葬狼沟,已有人开始做工挖煤,只不过设备简陋,三根粗大的木头扎成三角形,汉子摇着轱辘上下调煤。
姜檀心先声夺人,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谁准你们挖的煤,这可是土司衙门辖地,若此处是煤带,也只怪天公垂爱,照顾草原后裔,不照顾你们汉臣子民。”
工头不是白痴,他立即掏出辖区图来辩解:“这明明是雍左县的辖区,地图有标识,我替朝廷干事,土司衙门管不到朝廷头上的一片天吧?”
地图谁没有,下一刻她也掏出了一张来,在手中扬了扬手中地图:“你有我也有,我土司是朝廷恩赐的一方首领,先有土司,再有得雍左县,自大周起祖宗绘下地图,处处立下界碑,你若不信,挖出来瞧一瞧?”
一亩三分之地,不过挖了一丈深,就掏出了事先埋好的界碑,定睛一瞧,坏菜了,果真是土司的辖区!
工头红着眼睛,恨恨道:“阴险伎俩,你动的手脚!”
女子无奈耸肩,笑得狡黠张扬,她抬起手指骨,屈着敲了敲界碑道:“笑话,这碑上花草茂盛,封土也是硬的,难不成我昨天放进去的,今个儿就能长出草来么?不过没关系,我就在这等着,你大可寻个懂行的验一验啊”
工头气急败坏,他丢下一句:“我要去知县老爷那告状,你给我等着!”就匆匆离开了。
姜檀心目送他离开,当即派人将煤井围了起来,她竖起了土司衙门的旗杆,宣告此处煤矿的主权。
留在土司衙门的叶空听见有人报信,简直高兴坏了,他立即亲自下厨,操持了一顿饭来犒劳这只狡诈的小狐狸,却没想到跟着她一块儿去的属僚跑回来除了报信,还要将她的铺盖卷儿挪到葬狼沟的煤矿去。
这是为何?
叶空疑惑满肚,跟着也去了葬狼沟。
看着女子负手迎风站在土堠之上,他长腿一迈跟上上去,问道:“明日便可寻旷工开工,你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没过够狐狸沟的生活,一个女子,挖煤倒挖出瘾来了?”
摇了摇头,姜檀心鼻下一叹:
“叶公子,你心思简单,想得太好,是,你那一包贿赂银子送到县衙摆平了雍左县县令,可有想过那工头又是什么样的人?他赔上身家性命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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