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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弦-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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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幽雅的白色礼服将随意站在礼案前的占南弦衬得神清气爽,脱俗飘逸,俊美唇边如常地弯着淡然浅笑。
  作为伴郎的管惕站在他身后。
  准十时半,婚礼进行曲响起,大门被拉开,竟然是潘维宁挽着薄一心的手走进教堂。
  阿龙看傻了眼,扯着阿权的手臂叫道,“你看薄一心!她身上穿的那套就是报纸上说价值三百万美金的婚纱!”温暖一颗已悬至喉咙的心在见到占南弦眼中闪起的柔和星芒时直线沉入万丈深谷,她倏然回头,神色急切而绝望,对杨文中道,“我不是想帮你,而是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也不想见到他娶薄一心!”
   
  
                  第二十一章 生路,出口(2)



  当欢快的交响乐声停下,教堂里薄一心已经走到了占南弦面前。
  即使华贵的婚纱也掩盖不住她微微外凸的腹部,相对于她脸上绝世无双的愉悦欢颜,站在她面前的占南弦以及搀扶着她手的潘维宁,两人的表情虽然同样带笑,但细看之下始终有点稍欠喜色。
  似乎都有着几不可察的心事。
  两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潘维宁抿了抿唇,把薄一心的手交给占南弦。
  薄一心侧头看向潘维宁,笑容绝艳,“谢谢。”脸微微一白,潘维宁一声不发,默然退下。
  占南弦牵着薄一心的手面向神甫,管惕忽然斜退半步,避开众人的视线从裤子口袋里悄悄拿出震动着的占南弦的手机,一看屏幕上闪着温暖的号码,他迟疑地看向占南弦。
  眼角余光收进他的神色,背对着所有人的占南弦面上微笑已全然褪下,变得有些说不出的森冷,淡无表情地勾了勾唇,他对神甫道,“请开始。”神甫依言打开圣经,开始诵念祷告。
  管惕暗暗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去,改为取出装着戒指的绒面小盒,无人接听的手机在裤袋里震过最末一下后中断,但只隔了一秒又剧震起来,他为难地再度窥向占南弦。
  薄一心轻轻瞄了两人一眼,脸上微笑不知何时已变得有点僵然。
  占南弦轻抿的薄唇边沿渗出了一股彻骨怒意,他压低寒凉嗓音,“如果她想说恭喜,就帮我谢谢她,如果是别的什么,通通都不必了。”圣旨已下,管惕连忙再拿出手机,以手轻掩,“温暖?”诵完祷告的神甫抬起头来,“占南弦先生,你是否愿意——”“南弦!”管惕失声叫了出来,仪式当场被打断。
  顾不得连神甫带台下嘉宾全都神色愕然,管惕紧张地把手机塞进占南弦手里,“不是她不想来,而是她根本来不了。”占南弦盯着他,把手机放到耳边,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微微一怔,似不确定,“你再说一次?”似乎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他半垂着长睫,神色静如平淡无波的湖面,看不出半丝动荡,“我知道了,你别挂电话,等我一下。”他放下电话,没有挂掉,只是放下。
  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侧首看了看神甫面前的圣经,无意识的眸光继而又落在了管惕漆亮的皮鞋上,短短几秒间唇线抿起,松开,又咬了咬,似乎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接受了电话中传来的事实,平静的脸色逐寸逐寸龟裂,现出狂怒的前兆。
  下一刻在电视机前收看直播的所有观众都惊跳起来,只见那个着白色礼服有如天使一样的新郎忽然抬腿踹向礼案,力道之大竟使沉实的木质案子当场轰然倒塌,如果不是管惕疾速扯开吓傻了的神甫,此刻他已成案下冤魂。
  他的骤然发飚把一旁的新娘骇得连步后退,一道身影迅速窜过去扶住薄一心的腰,下意识把她揽入怀内,潘维宁大喝,“占南弦你疯了?!”礼案倒塌撞倒了旁边的花篮和连串摆设,蓬蓬声连响使不少女性惊得发出尖叫,现场一片混乱。
  占南弦抽过管惕手中的戒指盒砸向潘维宁,“你现在就给我娶她!半小时之内婚礼没完成,我会叫人把她肚子里你的孩子活活打死。”大步向外走去,他终于再拿起手机,声音如冰刃划破烈日下的天空。
  “杨文中你听着,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是一点,温暖的心脏不太好,我麻烦你好好看着她,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会把你一家十七口全部吊上浅宇广场的旗杆顶端。”
  不待对方回答占南弦已啪声关上电话。
  在他走出教堂大门的那一刹电视信号中断,屏幕上只剩下沙沙的雪花,过了会插进广告,显示直播已经结束,紧紧守在电视机前的阿龙这才合拢一直张圆的嘴。
  “好厉害……”他转头望向杨文中,有些幸灾乐祸,“你完蛋了,他那么生气。”
  杨文中气急败坏,扬手就要煽温暖耳光,“你陷害我?!”“别忘了你的一家十七口。”冷冷插入的男声令得杨文中硬生生再次将手掌收停在半空,暴怒中他反唇相讥,“你以为这件事捅出去后你们跑得了?”阿权撇嘴,“我们为什么要跑?”他瞥向温暖,“一亿还算不算?”“算。”她应声,对无计可施暴躁地走来走去的杨文中温和道,“杨先生你别激动,我没有陷害你,他发脾气也不是因为你绑架了我。”三人如同被无形的手摆布的棋子再次摸不着头脑。
  “那是为了什么?”阿龙好奇问。
  温暖微微一笑,他生气是因为——他永远再没有机会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去抢亲。
  再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温暖被捆绑过久的双腿因血液不畅渐渐发麻,她难受地动了动。
  阿龙看看她,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十五岁上下极其清秀的脸,“反正也穿帮了。”他蹲下去帮温暖解开脚上的绳子,抬头看看阿权,再看看杨文中,“现在怎么办?”这个问题一出,即使在生意场上见惯风云幻变的杨文中也有点傻眼,与人勾心斗角他在行,但绑架却是头一遭,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他原来的计划是想利用温暖好好折磨和敲诈朱临路,关于她的去留可以到时再作打算,虽然被逼急了发狠跳墙,但也知道他原本所犯的贿赂和杀人有很大区别,手枪只是买来进行绑架和防身,他还没蠢到要犯下命案。
  只是没想到会被温暖三言两语诱上了一艘意料之外的贼船,占南弦的威胁言犹在耳,现在就算他真敢狠下心杀害她,也不敢拿自己一家上上下下的命去作赌注,已经骑虎难下,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手腕的绳索也被解开,获得自由的温暖站起来活动四肢。
  阿权仍脸有戒色,“你要保证我们没事。”温暖轻笑,“你放心,南弦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宝贝,你这么确定?”淡冷低回的嗓音带着浅讥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就在此时温暖只觉眼前一花,数道黑影已在瞬间破窗而入,房内三人还来不及回头已被六支短枪同时抵住了脑袋。
  占南弦从门口施然而入,依次走进来的还有高访,欧阳菊含和管惕,管惕大摇其头,“小温妹妹,你很不乖哦。”似什么也没听见,温暖只是定定看着占南弦,看着他身上的白色礼服。
  她唇边被突发状况凝结的笑意异样碍眼,他轻柔道,“你玩得很开心?”
  眨眼之间,真的只是眨了眨眼,两行泪已清晰滑下她的脸庞。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椅子,忽然一脚飞去,那把折椅被踢出两米远砰声撞上杨文中,死静空间里骤然响起一声惨叫,他轻轻叹息,微薄的吁气声里似蕴涵了万年压抑,仿佛直到如今仍难以释放。
  他侧首,“高访。”“放心,我会处理。”高访挥了挥手,西装革履的黑衣人全部退后。
  无情的眸光从她脸上掠过,占南弦转身就走。
  她呆呆地看着他大步流星而去的背影,全身象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脸上泪水无声流得更凶。
  欧阳菊含摇了摇头,推推她,“温美人,走了。”为了天下苍生着想还是赶紧跟过去吧,否则一会别说火山冰山,连喜玛拉雅山也会爆发。
  她啊了一声,看向恨铁不成钢的欧阳菊含,再看看一脸不以为然的管惕和含笑鼓励的高访,人如梦初醒,匆匆抛下一句,“高访,拜托别为难他们,我答应过——”“我知道,快去吧。”她飞跑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扑出楼外,拦在他恰恰发动的跑车前,两人隔着玻璃对视,她跑过去拉开门钻进车内,下一秒车子已疾驶出去。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一次他是真正动了气。
  怯然地望了望他,他目不斜视的侧面暗得象阴云密布的天空。
  紧紧咬着下唇,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如同十年前,没有任何解释,她始终一声不发的沉默,换来的是方向盘被他抓得更紧,钛合金上几乎要被他捏出指痕,手中圆盘忽地一百八十度急打,原本驶往洛阳道方向的车子改道而驰,她还没明白过来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又怒气暴涨,车子已很快飚到她所住的雅筑园。
  他一脚踢开车门。
  她恐慌地跟了下去,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对她真正发过脾气,这样的占南弦是她所陌生的,极不熟悉,让她怯惧得完全不知所措。
  开门进屋,他大踏步走进她的房间,往妆台上四处乱翻。
  “你……找什么?”她惊惶地问。
  他一声不发,伸手把抽屉一拉,用力过猛使整个抽屉跌出来摔在地上,里面的机票和她的护照等证件全都跌了出来,他抿紧了唇,俯身一手抄起,终于说话,却声如寒冰,“十一点五十?
  还来得及。”转身就走。
  从上车伊始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温暖,此刻终于知道他想做什么。
  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任眼泪在脸上肆意横流。
  已走出房间外的他忽然转回身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要将她强扯出去。
  “我不要走!”她尖叫,一只手紧紧巴着门框不放。
  他掰开她的手,索性将猛然挣扎的她拦腰抱起,任她捏成拳的双手狂乱地捶着自己的胸膛,冰冷脸容决绝得完全不为所动。
  在他抱着她一步跨过书房门口时,两个人都没有看见,里面铺在桌子上没有收起的画纸,被从窗户涌入的风无声卷落地面。
  门被大力摔上发出震天巨响。
  进了电梯,下得楼来,将她抛进车里,他发动车子往机场方向疾驶,被绑在安全带里的她微微呜咽,随着他的车速越开越快,她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不久机场便出现令人侧目的一幕。
  那个一小时前还现身在电视里的新郎,俊美五官因蓄满了怒气而紧绷出凌厉线条,他的左手里拿着一叠机票证件之类的小件东西,右手扣着一个女子的手腕,将她强行带向通往侯机厅的安检口。
  满脸泪痕的温暖已经放弃了挣扎,双眼红肿不堪,木然地任由他拖着去办了登机手续,再被拖向安检口,嘴里一遍遍喃喃自语,“我不要走,我不要走……”排队等候中很快就到了她,他放开她的手,将证件塞进她手中,以手背拭净她脸上的泪,勾了勾薄唇,淡笑中带着一丝了无生息的惨然,“乖,去吧,就当是放我一条生路。”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怔怔看着他迅速走远的背影,已经流干的泪不知道从哪里又涌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抬手去抹,凄凉得让旁观者恻然,排在她身后的一位伯伯说,“孩子,别哭了,回去找他解释清楚,会没事的。”她不说话,只是哭,一边哭一边走进关检口。
  啲,啲,啲——安检门发出警报长音。
  “小姐,请过来这边。”机场的安检人员小声地把旁若无人地抽噎的她请到一边,检测拍往她全身上下扫过,最后停在她的胸前,那啲啲声正是从这里发出,“请把你戴的链子摘下来。”
  她木然取下铂金项链,安检人员拿起对讲机向上级汇报。
  在每个旅客走过她身边都投来异样一眼的等待中,几个穿着高等职别制服的负责人匆匆而来,其中一人拿着小型仪器,象红外线一样的光谱扫过温暖的链子和石坠后,那人脸上露出震骇之色。
  “没什么,这位小姐,你可以进去了。”他说,抬起手阻止其他人的疑问,把铂金链子还给温暖。
  她接过,也不再戴上,只是拿在手里,随着其他旅客往里茫然走去。
  直到她走远之后那人的同伴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她那根链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就让她走了?”“那根链子没什么,不过,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印石石坠值多少钱?”“多少?几百万?”那人一笑,“全球有三大卫星定位系统,一是俄罗斯的CL系统,一是美国的GPS系统,这两个系统都由二十四颗在赤道上空三万米处的静止卫星组成,第三个是欧洲正在实验阶段的伽利略系统,预计由三十颗卫星组成,这三个卫星定位系统值多少钱,她的石坠就值多少。”
  “什么?!看上去不就是一颗普通的石头,和卫星有什么关系?”“石头本身是很普通,但它上面镶嵌的蓝青色晶石却是极其精密的卫星信号接收器,可以同时接收三大系统发射的电波。
  CL和GPS的原理是地球上任意一点都能同时接收至少四颗卫星的电波,也就是说,不管她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或是近地空间,譬如飞机上,都会被至少四颗卫星征测到身上的信号。
  这个信号被传送到接收站后,通过专用仪器计算收到的不同卫星发来的电波的微小时间差,就可以得到经度、纬度和高度的三维立体坐标和精确时间。
  如果还要更精确,可以动用高分辨率照相卫星来仔细观察信号源,合成孔径雷达获取的条幅式定点侦察照片,最小可以精确到半英尺。”
  旁听的人无不咋舌。
  “所以你们明白了?有人动用了三大卫星定位系统对民用开放的功能,来确定她的日常行踪。”
  旅客逐渐多起来,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随后散去。
  机场出口外,在来来去去的各式车流中,有一辆宝蓝色的跑车始终停在原位未动。
  天空的阳光异样刺眼,车内却暗沉得象全无生机。
   
                  第二十一章 生路,出口(3)



  温暖静静坐在侯机厅里,一直到所有人都已离座登机,一直到催促她抓紧时间登机的广播放了无数遍,一直到已延误了时间的飞机终于飞走,她还是呆呆地坐在已人影寥落的侯机大厅。
  当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时,她不知道自己已坐了多久。
  我站在布列瑟侬的星空下,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边照着布列勒。
  请你温柔地放手,因我必须远走。
  虽然火车将带走我的人,但我的心不会片刻相离。
   看着身边白云浮掠,日落月升,我将星辰抛在身后,让他们点亮你的天空。
  她定定看着手中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占南弦的名字,不知道它响过了几次,闪过了多少遍,只知道每次在歌唱完后铃声消失的下一秒,都会一直重复再重复地闪起。
  轻轻挂断电话,她起身离开。
  沿来路返回,走出关检口外,她往售票窗口买了最快一班起飞的航班,然后一步步走去重新办理登机手续,再从之前他送别她的同一个关检口进去,过安检门时她手中的项链再次报警,安检人员惊异地看着她,例行公事地拿起检测拍扫了扫便予以放行。
  走过长长的通道,找到了登机口,排队,验票,进入登机通道,一直到在机舱里找好座位坐下,她仍懵然不知自己将要飞向哪里。
  手机坚持不懈地响起,一遍,一遍,又一遍。
  终于,她颤着手摁下通话键,把手机慢慢放到耳边。
   “占大总裁,你不是要我放你生路吗?”她说,已停歇不知多久的眼泪再度无声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连珠落下,溅湿了手中的石坠。
  “对不起。”他声音微沙。
  委屈瞬间泛滥,她抽泣得不能自已。
  “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不放我一条生路?多少个夜晚,当我独自一人在黑暗里合上眼睛的时候,都向上天祈祷请他让我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忘了你,只要忘了你,我的心就不会再痛,你试过那种思念到痛不能抑的滋味吗?你试过眼泪一直一直流从滚烫流成了冰冷的滋味吗?你试过想一个人想到无法控制却相见不相识的滋味吗?你试过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的滋味吗?”
  那边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
  “你试过爱一个人却觉得自己不应该享有幸福那种撕扯的滋味吗?你试过恨一个人却象中了毒,无法离开而只能留在原地承受无止尽的伤害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吗?你试过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站在教堂里那种极度恐惧的滋味吗?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想?我和自己说,如果你真的娶了她,我就抢杨文中的枪自杀,既然你要这样折磨我,那我去死,我死你满意了吗?”
  她的哭声未落,一道身影已出现在舱门边,眼内布着红丝。
  泪水汹涌,眼前骤然一片模糊,象隔着苦海海面的大雾,她再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走过来把她拦腰抱起,她哭得太累已经全无挣扎的力气。
  抱着她走出机舱,走过长长的通道,一直走出关检口,走出机场,他把她放进车里,静静拭去她红肿不堪眼底的泪痕和水雾,为她扣好安全带。
  车子驶过红彤彤晚霞下的机场高速。
  每走一段便看见上上落落的入口出口,或是驳接其他高速的三岔路口,那么多的出口也许随便选一个都可以到达他们想回去的地方,然而人们的习惯永远是选择最便捷的路,而直觉地认为其他方向都是绕圈子。
  常常会忘记有时候最便捷、最快的路,却往往可能也是最长。
  一路到底,终于到达唯一出口。
  当一轮圆盘似的黄昏落日隐入树荫楼角,车子再度回到她家楼下。
  他熄灭引擎,余音渐静,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许久,搁在方向盘上他静如泥朔的手终于垂下,插进上衣口袋。
  “婚礼是为一心准备的,为你,我只准备了一样东西。”他缓慢响起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陌生沙哑,萦绕在不大的车厢里让人奇异地觉得遥远,荒凉和空旷。
  他摊开的掌心中承着一只已打开的小小盒子,盒子里是一枚没有镶嵌任何宝石的铂金素戒,优雅独特的造型和他左手无名指上所戴的如出一辙。
  “你戴的那枚戒指我看着碍眼,所以去美国时定做了这一对。”谁知道回来后她对他的抵触情绪那样大,由此也惹起了他的恼意,不无自嘲地弯弯唇,普天之下他独独在面对她时会控制不住脾气,也不知是她之不幸,还是他之不幸?“那时我想,戒指不送了,就让我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还会象以前一样不闻不问,自以为宽容隐忍。”她定定看着车前的挡风玻璃外,不作声,也不回头。
  “一声不响走了七年,甫回来便在身边挂上个朱临路,知道我的感觉吗?”虽然人前不动声色,心里几乎想把牙齿咬碎。
  “在你大学毕业那年我开始建造宅邸,全部按你的喜好来,大到整体风格小到各种饰设,连最细微的一个杯垫一根汤匙都不会出离你昂贵到苛刻的品味,可是,却怎么也放不下早被你踏碎的尊严,我做不到主动示好,哪怕有这种想法都觉得不能原谅。”和她一样,他的脊背上也烙着父亲的亡魂,放过自己?谈何容易。
  “七年的物换星移象一道深渊,你不会过来,我也无法过去,但放不下,始终放不下,最后只好自欺欺人,有意无意地让妈知晓我的心意,借由她设法把你弄进了浅宇……过去两年来我一直在等,等你什么时候肯放下往事,肯放过我和你自己,但没有,我没有等到,你似乎什么都不打算做,你根本不打算面对我,整整两年,与你名字一起被人相提并论的,除了朱临路还是朱临路。”
  由是他彻底失去了耐性,安排杨影调升出国,告诉迟碧卡帮他补选秘书,不出所料,他那善良的母亲果然插手,分别十年后她终于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我很清楚,过去那段感情对你是一场毁灭性的浩劫,你看似自信的背后其实无比胆怯,明明渴望我却始终畏缩不前,既怕承担不起我的拒绝,又怕自己无法带给我幸福,一朝被蛇咬,可能你比我更恐惧,担心你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会如从前那样再次伤害到我。”“我理解你的苦衷,但,无法接受你因此而退缩,我等你已经等得太久,太久,我那么迫切地渴望你爱我,渴望你专一、坚定、忘记过去、至死不离不弃地爱我。”由此他才忍不住出手,一步一步把她诱入他以感情设下的圈套。
  “我对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当初是你不要我,所以一定得是,由你主动开口要求我回到你身边,不管你做过什么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包容,但你有必要,给我这许多年的等待和痛苦一个回报。”
  曾经的错他不打算重蹈覆辙,他不会让自己的感情再度走至失衡境地。
  “我想,这一次我不能再象从前那样把自己打包送到你面前,而应该让你学会得以同样的深情来向我换取,应该让你学会向我开口索求,因为只有当你向我要求承诺、当你主动给我承诺,你才会清晰认知到自己对这份感情的责任,惟有这样,你才会懂得我存在的重要,珍惜我的付出。”
  他以为自己没有做错,所以根本没想到,竟会把她逼得跑去结婚。
  “你出国的那段时间我很迷惘,为你,我成立浅宇,为你,我往天上安置卫星,为你,我建造宅邸,为你,我从不知道别的女人长什么样子,为你,我买下全世界最知名的药厂,只为想发明一种药来医治你的心,从认识你以来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这十年里我甚至不知道你之外的天地是什么样子。”“我反反复复问自己,这样费尽一生的心血和心机,为什么到最后竟然是将你逼走?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却仍然无法给你幸福,即使你赶在我结婚前回来,也只是想把沉疴拔起,想解开我爱你至深的心结,而并没有下定决心留下来和我长相厮守……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你的恐慌,我问自己,真的是我爱你爱得太过,是我在逼你么?”
  他静了静,阳光透过树枝在挡风玻璃前跳跃着星星点点。
  “其实,你离开的那七年里,我曾不止一次动过放弃的念头,我不是圣人,那样希望渺茫的等待比十八般酷刑还残酷,而且以你刚强的性子,就算我把你等了回来也结局未知,许多个失眠的夜里我都想,不如算了,就这样吧,就让往事过去吧,让我们天各一方重新开始。”
  “可是,做不到,我始终做不到忘记,你的名字象被人用刀刻在了我心口,一笔一划都抹不去,我只好不断地给自己找借口,我告诉自己我等你不过是因为对于往事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的人生不会经历那么大的劫难,也许用尽我下半生也无法补偿你曾经的痛苦,但,我想亲眼看到你幸福。”他顿了顿,唇边一抹无奈和复杂稍纵即逝。
  “你希望我幸福,却恐惧自己未必能保障我的未来,所以始终踌躇,你不会说一句要我留下,不会说要我陪在你身边,不会说你想听我说爱你,也不会过问我的任何事,不管是一心还是我手上的戒指,从你回来至今始终对我没有任何要求,你甚至连问都不问,我到底还爱不爱你。”
  “我希望你幸福,却是恐惧自己无法给你更多,所以不断做着一切,费尽万千心机,那么迫切地想补偿你,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从来就不是迷局,不是游戏,只是我无法出口的心思,每一次接近都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幸福只在于你,只有当你珍惜我才意味着完满。”
  同样心思的两个人,却走着两条完全相反的路,她的反应让他恐慌,极度缺乏安全感,她越退缩他就越胁迫,他渴望着什么时候她再忍无可忍,会象从前那样敞开心怀对他大呼大喝,叫他向东向西,对他拳打脚踢,他要的是她平起平坐的对待,而不是一味沉默,宽容和忍耐。
  长睫轻垂,落在方向盘上的眸光透出一缕幽伤。
  “十年岁月,我以为你还是当年的你,你希望我还是当年的我,却不知道我们都不是了,你已经长大,我也已经改变。”曾经无可取代的美好时光,原来只能存放在已经过去的记忆。
  “现在的你和我,明明比当初更相爱着,却始终走着相互悖离的路,是你不够爱我吗?我知道不是,正因为爱我太深所以你才会犹豫,是我对你爱得太狂热吗?可是如果我真的放手你会不会更痛?”无关对错和应该或不应该,只是她与他的观念无法折中,关于爱,两人有着完全相反的信仰,就象是一把尖利的拉锯,时间越长牵扯越深,伤害越大她和他便越来越疲惫,而他对她的感情始终有那样深沉急切的渴求,以至他们连和平共处的时光都无法维持更长一点。
  “正如你是你,我也是我,就算让这几个月从头来过,可能所有的事我还会是原封不动地再做一遍,不管你是否能够领会,我可能也还是不会作任何解释,所以,如今的我……并没有足够信心也无法保证,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不会让你陷入新一轮的伤害和折磨。” 他的说话越来越伤感,隐隐约约带着自责和无能为力的苍凉。
  “一次次带给你这样大的悲恸,早远远背离我想你幸福的初衷。”她终于慢慢回过头来,神采已被眼泪冲流殆尽的寂色瞳子看向他。
  他执起她的左手,将戒指轻轻套进她的无名指,习惯性微弯的唇弧此刻只牵出一线,几乎淡不可见,“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到了天荒地老。”不知为何,她觉得那个戒指很冷,很冰凉,一点点渗入薄薄皮肤下的微细血管,然后经由血液将冰寒刺骨的感觉速度传递到心口,造成心脏一点点地收缩。
  “暖,我们分手吧。”他轻声道。
   
  
  
第二十二章 消失,管理

浅宇最近从精英到非精英全部忙着人仰马翻。
占南弦临时决定把下半年的所有项目抻上日程,————预作决策。
于是总裁办公室里各部门加急送上来的卷宗一叠叠堆在桌面,六十六楼每日里大小会议不断,他几乎把每一分一秒都投到工作里,早上七点已出现在办公室,中午随便吃些东西,晚上工作到深夜才离开。
每一天批复无数文件,开会专注聆听,神态沉静。
原本打算在他婚后返美的欧阳菊含被留了下来,包括高访和管惕在内全被繁重事务压得暗无天日,如此过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周五下班前开完最后一场会议,所有重要案子的下半年发展计划总算大致敲定。连续多日缺休少眠,三人终于累瘫。就连精力过人的占南弦也不禁微露倦容。
散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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