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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这职位-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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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阿曛自椅子上缓缓起身,颤巍巍走了两步,便在阿玳和阿珠的搀扶下,往殿外走去,临迈出门前,她掉过头来,对身后的荣德道:“这厅里除了贤妃和贤妃的人,谁也不要离开,荣德,你给本宫看好了。”
也不等众人回过神来,早已领了阿珠阿玳往后院去了,留下蓝淑妃胡修媛等人面面相怵。
宁贤妃理了理鬓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方对众人道:“诸位妹妹且在蒹葭宫里坐坐,本宫去皇上那里请了示下,自会给诸位妹妹一个公道。”
说罢,宁贤妃带了贴身丫鬟碧翠和青衿出门。
主仆三人离了蒹葭宫,行至镜湖边,见四下无人,青衿这才出口问宁贤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一大早请了诸位娘娘到蒹葭宫里喝茶,没想到是摆了这样一场鸿门宴,竟抬手间就将宫里的五位刚入宫不久的娘娘和小主们给拘了,真不知道这香囊里掺杂麝香一事,是不是真的牵扯到被拘着的那五位主子里的谁。”
宁贤妃道:“青衿你没看出什么来么?”
“什么?”
“谁在香囊里掺了麝香,都不会是皇贵妃,也不是被拘着的那五位。”
“娘娘您是说,是钟萃宫的那位?亦或是毓秀宫的那位?”
毓秀宫里住着的是慕容贵妃,钟粹宫正主是宋德妃。
宁贤妃摇了摇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道:“都不是。”
“那会是谁在香囊里掺了麝香?”
“是谁不重要,不是谁才是最重要的。”
“奴婢不懂。”
宁贤妃道:“咱们这位皇贵妃虽说平日里在宫中横行惯了的,但显然心思从未如今日这般缜密,也从未如今日这般将半分心思放在这些宫里的琐事和是是非非之上,这一次她却借香囊一事闹得人仰马翻的,怕是她已经开始怀疑圣心了。如果真是这样,许多事情还得从长计议了。至于简氏为何会对圣心生疑,是她不再如之前那般爱慕圣上了?还是这么些年来,圣上对她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感到了心灰意冷?不管如何,她与对圣上那份从不生疑一直以来痴心眷恋的心思,似乎已经不那般明显了。而圣心,这宫里怕是除了毓秀宫里那位,谁也看不透摸不到吧。除了毓秀宫里那位,对于圣上来说,我们这些妃嫔,谁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谁能生个一儿半女的,谁就多分得些恩宠罢了。时至今日,谁做了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事皇贵妃做没做,懂了么?”
“奴婢似乎有些懂了。”
宁贤妃淡淡一笑,“你没懂。不过,你还这般年幼,这些事你又怎么会懂?”
宁贤妃看着不过十三岁的青衿,那一张素白的脸上,依旧一副孩童气,自己竟跟她说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她能听懂几分?自己不过是想找人说说心里话罢了,但这宫中,能说得上这些私心话的,除了这个自幼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这个跟自己一起在凤泫身边当丫鬟的孩子,还有谁呢?
她十岁就跟着凤泫,十年过去了,对凤泫的心思,她还是能够猜到一二分的。
当年凤泫在泰王府中迎娶凤渊世族中最为尊贵的简家贵女,他们新婚之夜,她立在新房外的窗下,整整立了一夜,她知道凤泫喜欢简氏,但这份喜欢却并非男女之情,只是一个处于冬日冰地阴暗处呆久了的人,对阳光温暖的向往罢了。当年,十四岁的简氏,宛如初阳一般温暖和煦,宛如天空中飞翔的燕子一般轻快明了,宛如那四月天的春风,宛如那五月里盛放的牡丹,是那样生命力旺盛而鲜活的一个少女,凤泫自然而然的就被吸引。
然而,那不是情爱。
让凤泫真正放在心尖的女子,只是毓秀宫的那位罢。
她宁婧跟了凤泫十年,能够得深得凤泫的信任,凤泫在泰王府里为潜龙时,她能替他掌管府中一切,如今入了宫,他又将凤印交予她代为掌管,她知道自己在凤泫心中的分量,此生有他这份信任,有他身边这一个位置,于她而言,已经无法再求得更多了,因为她知道凤泫不会再给他更多。
但要让凤泫一如既往的信任她,她不得不替凤泫做一些事情,即使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为之。
虽然她同情蒹葭宫里的那位。
当年那般明快的一个人,今时今日,在她的眼里,她竟看到了一丝苍凉,那种看透一切的孤独与苍凉之感。
阿曛和宁贤妃先后离开,剩下蓝淑妃、胡修媛、李美人、陈美人和甄才人在殿内坐着,她们带来的侍女,都被荣德安排到了偏房之中。
陈美人早已有些坐不住,见蓝淑妃端坐椅子上慢慢饮茶,胡修媛更是沉得住气,已经从博古架上取下一本书在翻看,李美人移驾到了窗边,倚在窗边看殿外的风景,甄才人和自己一般有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陈美人道:“两位娘娘和两位小主倒是沉得住气啊,咱们就这么被拘在这里,回不了自己的寝宫,也见不到皇上,还不知道要被拘到什么时候,你们倒是好,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甄才人,你别走来走去的了,累不累啊?”
甄才人道:“不累。陈美人你不也一直在走来走去的?”
陈美人送了甄才人一个白眼,望向蓝淑妃求救:“淑妃娘娘,你倒是想个主意,咱们不能就这么被拘着啊,这样下去,咱们这些受害者,反倒像是犯了王法一般了,真正肇事者现在不定躺在榻上喝茶悠闲呢。”
李美人掉过头来,冷笑道:“不是喝茶,是种菜。大家看看如今宫里头都被这位主子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好好的一园子极品牡丹,听说收集这些牡丹时可算是倾尽国力的,她说不养了,说要种菜,说挖掉就挖掉了,真是好好的牡丹遇到了牛。再说这种菜吧,堂堂一朝皇贵妃,竟学农夫,在宫里搞个劳什子菜园子,成个什么体统?也就是皇上宠着她。”
蓝淑妃听到这里,才放下茶盏,道:“都少说两句吧,言多必失,你们在这里编排人,也不怕隔墙有耳?”
李美人道:“我们就是让她听见,又怎么了?法不责众,难道她能将我们五个都赶出宫去?”
胡修媛淡淡道:“只怕是统统赶出去都有可能。”
“她凭什么?就凭她有个当宰相的爹?”
胡修媛道:“是啊,就凭她有个当宰相的爹,凭她有个当骠骑大将军的二兄,凭她有个当户部尚书的长兄,更凭她有个为了皇上能够顺利登基,以身挡箭的忠勇侯胞弟,这些,你们有么?”
“好了,别争得脸红目赤的了。”蓝淑妃稍稍抬高了声音,道:“也没说要一直拘着咱们,宁贤妃临离开前,不是说了会还大家一个公道么?等等吧。”
陈美人听蓝淑妃这般讲了,自然也不敢再开口,只是悄声向甄才人道:“我先前还找太医院的太医瞧过了,说不像是不能怀孕的征兆,一个月我也能侍候皇上几回的,怎么就怀不上龙脉,原来是因为香囊的缘故。”
甄才人脸色微微红了,含羞的看了一眼陈美人,嗔道:“谁不知道皇上常去美人姐姐你那里的?”
“皇上不也常招你侍寝的么?”
“美人姐姐……”甄才人脸色更红。
听得二人谈话,胡修媛冷冷一笑,继续埋头看她手中的书。
蓝淑妃听不下去,轻咳了几声,示意两人不要再继续这样的对话。
李美人依旧依窗而立,目光远远投向了半空中,她看到了两只纸鸢,在空中并肩飞行,是两只画工异常精美的彩蝶。
☆、25慕容
“贤妃娘娘,皇上让您在这里稍等片刻,他与贵妃娘娘稍后就过来。”毓秀宫主管太监华兴恭谨向宁贤妃回话。
“知道了。有劳华公公。”
宁贤妃立在御花园的听雨凉亭里,目光却投向了远处草地上的一双人。
凤泫一身浅青色的衣裳清爽而淡雅,远远望去,如玉树临风,他身边的女人,一身浅碧色的春装外罩同色的薄纱披帛,似临水照花的仙子,两人的手里,各持一根细线,细线的一端,各牵着一只纸鸢,那纸鸢是一对工笔重彩的彩蝶,画工异常的熟悉,用色很是华丽却并不艳俗,是宁贤妃熟悉的画法,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一对纸鸢是凤泫的手笔。
偌大一个后宫,三千佳丽,众人都以为那蒹葭宫的主子是当今圣上的心尖宠,却只有她才知道,毓秀宫里的这位才是凤泫真正心尖上的人,也只有毓秀宫这位,才能够让凤泫亲手为她做出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东西来,比如这一对彩蝶纸鸢。
过了许久,凤泫远远的牵着慕容贵妃往凉亭这边走来。
“皇上,贵妃娘娘。”宁贤妃恭谨行礼,这么些年了,宁贤妃能够在凤泫的身边有一席之地,全凭她这份细心细致与谦和娴婌得以安身立命。
慕容苒苒朝宁贤妃淡淡一笑,柔声问道:“宁姐姐等久了吧?”
宁贤妃笑道:“本来不应该这个时候来叨扰皇上和贵妃的雅致,只是宫中出了些事,不得不请了皇上的示下,才冒昧前来,望贵妃娘娘体谅。”
逢人三分笑,说话十分真,这是她宁婧十年来在凤泫身边立于不败之地的处事原则。
凤泫牵了慕容苒苒的手走到凉亭中的椅子上坐下,方对宁贤妃道:“婧儿也坐。”
宁贤妃并不推让,在慕容苒苒对面坐了,又掉头对跟她一起一直侯在亭子里的慕容苒苒的侍女道,“拿点凉茶过来,皇上和贵妃娘娘在这般大日头下晒了许久,怕积了暑气,虽然现在还是暮春,但今年天气热得早,也不得不防着中暑。”
“贤妃娘娘,我们贵妃娘娘早让备着呢。”慕容苒苒的大丫鬟素裹笑着答话。
宁贤妃笑着看慕容苒苒,“还是贵妃娘娘想得周到。”
慕容苒苒微微一笑,道:“我这也是跟宁姐姐学的。皇上常在我这边说宁姐姐的贤淑宫里无人能及,让我多向宁姐姐学习呢。”
“不敢当。”宁贤妃转眼去看凤泫,见凤泫双眸中含着浅淡的笑意,便知凤泫其实已经默许了慕容苒苒的话,便笑着对慕容苒苒道:“臣妾有什么本事值得在贵妃娘娘面前说的,不过是自幼打理一些日常琐事,处理一些下人们的是非纠纷而已,不值得一提。贵妃娘娘若有用得着臣妾的地方,差人跟臣妾吩咐一声,臣妾定当竭力为贵妃娘娘办妥。”
得了宁贤妃的投名状;慕容苒苒很是满意,掉头望向凤泫:“皇上,宁姐姐来找您一定是有要事相商,臣妾就不叨扰皇上议事了,臣妾头先出来时,让下人在小厨房里煨了老鸭汤,这个时候正是滋补的时候,皇上忙完了还请记得到毓秀宫来饮碗汤。”
凤泫笑着点头应允,“好。去吧。”
“那臣妾先走一步。”慕容苒苒盈盈起身,朝凤泫拜别,又朝宁贤妃露出一抹浅笑,“宁姐姐,我先告辞。”
“恭送贵妃娘娘。”宁贤妃起身相送。
慕容苒苒这才领了从人,往毓秀宫方向走去。
望着那袅袅如杨柳般娉婷的背影,宁贤妃觉得慕容苒苒这个女子,五官容貌上虽不是宫里最起眼的,但一定是处事最为周到了,比温婉,那个以温婉出名了蓝淑妃比不了,比贤淑,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比文采,宫里的诗社便是她组织起来的,比得圣心,谁又比得了她呢?
可笑可叹简氏,被凤泫像箭靶子一样立在宫中,成了众矢之的,所以才没有人来找慕容苒苒的麻烦。
有凤泫暗中护着,也难怪慕容苒苒能够在宫中过得如鱼得水。
慕容苒苒的这份恬淡舒适,连她也不得不艳羡几分的。
“婧儿找朕什么事?”凤泫喝了口凉茶,问道。
“臣妾有些东西呈给皇上过目。”
宁贤妃示意碧翠将香囊端了上来。
宁贤妃亲自接过盛着香囊的托盘搁在凤泫面前的石桌上,道:“这一批香囊,皇上也见过其中两个,一个是在陈美人处一个便是从甄才人处见过的。”
“朕见过。”
“想必皇上也知道这批香囊原本就是年初皇贵妃赐给宫中各位妃嫔的。宫中主位上的妃嫔加上三位新入宫的小主,一共八位,这里九枚香囊,有两枚是皇贵妃自己留在宫里的,经太医院医政张太医和副医政涂太医共同亲验过,确定每一枚里面都含了磨成粉末的麝香。麝香是内庭的禁药,却出现在了皇贵妃赐给诸妃的物品里,显然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依爱妃所见,这故意为之之人是谁?”
“臣妾猜不到。但臣妾知道,这个故意为之之人,一定不是简皇贵妃。”
“为何不可能是她?”
“不可能是她,也不能是她。”宁贤妃望向凤泫深不可测的黑眸里,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道:“皇贵妃今日一早请了宫中诸妃去蒹葭宫小聚,说是她生病这些日子宫中诸位姐妹去蒹葭宫请安问候的都被回绝了,她过意不去,所以设了茶宴想要小聚一下,慕容贵妃因为身体有恙未能前去,宋德妃因为长公主身子发热要照看孩子,其余的都到了。席中甄才人提起了香囊一事,才将这事给兜了出来,皇贵妃让人当场请了张太医和涂太医验看香囊,臣妾虽然在场,也无法将这一事尽力掩盖过去,没法只得任皇贵妃将这事掀开来查,却没想到这批香囊一共是九玫,宫中妃嫔人人有份不算,皇贵妃还是双份的,如果说麝香是皇贵妃让人放的,其一她不可能将这般害人的东西留在自己宫里,其二她也不会掀开来查有意将事情闹大。如今,皇贵妃已经让司闱司的人拘了司制司所有人在掖庭里,又将蓝淑妃等五人及其从人拘在了蒹葭宫内,差了阿珂去禀明皇太后,又让臣妾过来请皇上示下,她这是想让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宫里出了禁药一事。以臣妾这些年来对皇贵妃的认识,皇贵妃这样做只有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不但没有做这事,也许她猜到了谁做的这事。”
“谁做的?”
“皇上,臣妾刚刚说了,臣妾真的猜不到谁做的。”
“她拘着这么些人在蒹葭宫里也不怕吵?”凤泫冷冷一笑,道:“你去,亲自审司制司的人,一定要撬开口,撬出这个背地里做这等烂事的人来。给朕……给简氏静姝一个说法。”
“是。”
凤泫又问道:“你刚刚说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也不能是简氏,理由是什么?”
“皇上,臣妾也是乱想的。”宁贤妃顿了顿,见凤泫不语,便接下去说道:“皇上,如今凤渊北疆不宁,骠骑大将军在守着,南方水患,简尚书正代圣上赈灾治水,朝廷中,丞相更是肱骨栋梁,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廷政治,只是觉得简家对皇上算是忠心耿耿,简皇贵妃不会在后宫中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
“婧儿你说得对。”凤泫又饮了一口凉茶,道:“这件事朕就不亲自过问了,你去查清楚,还简氏一个公道。这事若是蒹葭宫里拘着的那五位中的人干的,只要查出来,就直接送浣衣院做苦役吧。”
“好的。”
宁贤妃领了旨意,见凤泫已起身离开凉亭,忙起身恭送。
却听凤泫道:“这天气甚热,忙完这件事,婧儿你布置一下,朕想去西山行宫小住一段时日。”
“是。”
送走凤泫,宁贤妃这才领了碧翠和青衿离开往司闱司关押人的掖庭方向走去。
………
阿曛先前在殿里跟几位妃嫔谈完话之后,颤颤巍巍的任阿玳和阿珠搀扶着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阿珠原先还疑惑,自家这位主子什么时候这般的狡猾了,竟也开始在后宫这其他妃嫔前演出了一出苦肉计的戏码,装病装得还挺像的,没成想,阿曛真的是病了,浑身滚烫,脸像个烧熟的虾球一般通红,一回到寝宫,连鞋子都来不及脱就爬到床上,在身上裹了几床被子还喊冷,浑身一个劲地颤抖。
阿珠想让荣德去找太医来瞧瞧,阿曛却不让。这个时候,她要避嫌。自己将五个妃嫔并一众侍从拘在蒹葭宫中,又让人拘了司制司的人,不等凤泫将香囊一案断出个明白是非来,她不能再与蒹葭宫以外的任何人有联系。
算来算去,没算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犯病。
身子一阵冷一阵烫的,阿曛迷迷糊糊的在半睡半醒中煎熬,浑身似千万跟针在扎着,很是难以忍受,阿曛咬着牙忍着,将头埋在被子里,痛到实在忍不住,咬着被子轻轻啜泣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到了子夜时分。
却听阿珍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见阿曛在床上躺着,帷帐放了下来,看不分明,但她能感受到床上的人双肩在轻轻抖动。
☆、26掌心
“娘娘这是怎么了?”阿珍问一旁侍候着的阿珠。
阿珠拉了阿珍到一边悄声道:“你走了不久,娘娘就开始头晕发热,后来又是恶寒,一阵热一阵寒的,甚是凶险,我要去请张太医过来诊脉,娘娘不让,说等你那边审讯有了结果再说。你赶紧说说,结果如何了?”
阿珍附在阿珠耳边说了一个名字,阿珠顿时瞪大了双眼,忙道:“你还是快禀告娘娘吧。”
“阿珍回来了吧?”阿曛嘶哑的声音自帐后传出来,有些微颤。
“是的,娘娘。”阿珍走到床前,隔着帘子回话。
“说吧,如何了。”
“宁贤妃娘娘得了皇上的圣旨,亲自审问司制司的人。司制司自司制到织造宫女,上下二十来人,都说这批香囊确实是出自司制司之手,也从未经过蒹葭宫之手,只是接了蒹葭宫送去的图样和香料的配方,按照图样、配方和选料要求制作的。因为是皇贵妃娘娘定制的东西,司制司格外重视,香囊布料、线、丝绦都是司制张氏亲自选好的料子交给制作的宫女,香料的配伍也是司制陈氏亲自到太医院领取的各种香料,研磨切碎再混入干花后,交由制作宫女填入香囊之中,这中间除了两位司制,四位制作宫女,再没有经她人之手。香囊制作好之后,也是由两位司制按皇贵妃下单时的旨意,直接分送了各宫。连香料领用,太医院里也有明晰的记录,这其中并没有查出是谁在香囊里放入了麝香。”
“这么说宁贤妃审了这大半夜的,审出了一桩无头公案?”阿曛坐了起来,掀开床帏,向阿珠道:“给我水。”
“是。”阿珠忙端着温水过来,扶着阿曛饮了一些。
阿曛这才有点精神,望向阿珍,“你继续说。”
“是,娘娘。奴婢当时也是十分着急,这事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宁贤妃审成了无头公案,咱们蒹葭宫始终还是脱不了干系。”
“嗯。”
“就在这时,四个织造宫女中的一个叫做小榄的,竟咬舌自尽了。”
“可是皇上登基时赵国送过来的奴婢?”阿珠问。
“正是。”阿珍点头。
“你认识?”阿曛诧异地望向阿珠。
“娘娘忘了,去司制司定制东西的差事,都是奴婢去的,司制司的人,奴婢没有不认识的,连她们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奴婢也知道一二。”阿珠有些得意。
“看把你能的。”阿曛在阿珠的搀扶下靠在床头。
“娘娘,奇怪的是,这事到这里,竟将所有的罪,都列在了小榄的名下。宁贤妃竟然说小榄是他国的细作,畏罪自戕。娘娘,这件案子,宁贤妃竟就这么结了,已经让司制司所有人签字画押,呈给了皇上了。”阿珍显然对宁贤妃的处置很是不服。
“那你还想怎么样?人都死了,能撬开她的嘴问一问是谁指使的?”阿曛冷笑道:“事情牵扯到赵国进献的奴婢,查下去只会牵扯到太后,牵扯到太后,势必牵扯到现在在慈宁宫暂住着的乐宁公主,你们可别忘了,于后位一事上,乐宁公主是非常有势力的竞争者之一。这个时候,赵太后断然不会想让赵国出任何的差错。而宁贤妃,既然受了一个贤字,方方面面的关系,没有比她做得更周到的。她不会审出这事跟赵国有任何的牵扯来。只能是小榄这宫女揽下所有罪状了。只可惜,好好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娘娘。”阿珍阿珠两人不知道怎么安慰阿曛。
“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香囊这件事,就是冲着蒹葭宫来的,只是设套的人没想到途中杀出个皇上来将这事给提前搅了出来,以本宫看来,若不是皇上前几日将陈氏和甄氏的香囊送给我,给我提个醒,等到她们开始以这件事向本宫发难时,真到那时,本宫怕是连还手之力也未有了,根本就不会像今日这般全身而退。这件事到如今,算是真正摘清了蒹葭宫的嫌疑,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本宫倦了,你们也下去吧,这几日悄悄着手查这件事,也着实辛苦你们了。”
“娘娘,您好生休息吧,奴婢让荣德去请张太医来给您把把脉吧。”阿珠实在是不放心阿曛的身体。
“不用了。”
夜深人静时,阿珠依在阿曛床头,闭眼养神,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阿曛一阵昏迷一阵浅睡的,总觉得有只手在她额头上探了又探,那手掌似乎有些粗糙,似是拿惯了刀剑的,那手掌的温度微微温凉,像极了凤漓掌心的温度。
香囊一事最终以司制司织造宫女小榄自尽这事而画上了一个句号。宫里人谁也不再提起香囊这件事,毕竟这话扯开来说牵扯面实在太广。
但宫妃们原本以为是阿曛有意陷害她们不得怀孕,这事情被阿曛这般揭开了锅的查了出来之后,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阿曛其实也是受害者之一,况且这些后宫妃嫔中除了自幼伺候凤泫的宁贤妃和宋德妃,阿曛是最早嫁给凤泫的,宋德妃生了长公主,宁贤妃也曾有过小产的经历,独独阿曛这位嫁给凤泫已经两年多的人,肚子尚未有任何动静,可见阿曛的肚子也是时刻被人惦记着的。
这么一来,毕竟大家都是受害者,因着同病相怜,原本宫中妃嫔对阿曛的敌意就少了一分。来阿曛的蒹葭宫走动的也就多了,毕竟是皇贵妃,位份上在宫里是排在第一的。况且自那日在蒹葭宫中拘了五位宫妃,又下令将司制司一干人等悉数拘禁,虽所宁贤妃掌着凤印,但似乎宁贤妃在许多事情上,宁贤妃都还是很听从阿曛的旨意的。宫里的女人,生存下来的第一要诀无非是懂得看风向,看脸色,这风向似乎还在蒹葭宫中吹着,似乎并没有因为蒹葭宫主人曾经的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转了向。
这日午后,胡修媛和陈美人正在阿曛这里饮茶。
阿曛这一世重生,忆起上一世自己没少被陈美人往脸上破茶,实在是心里有着某种不愉快,她天生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子,虽在重生之初忍了又忍,但如今自己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一些,便想起找陈美人来报一报前世的种种恩怨。
阿曛盘坐在榻上,就着榻上的小桌子抄写经书,这经书是抄了送给赵太后过目后再送到皇家太庙里去供着的,阿曛还是不敢大意了,用的也是最好的金墨,一笔簪花小楷写得出神入化,将一本严华经抄得花团锦凑的,甚是华美。
第一批经书给赵太后送过去的时候,赵太后还质疑阿曛抄写的经书不够素雅,阿曛笑道:“臣妾抄写时见过一句禅语,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臣妾的世界里,热热闹闹的才是美才是喜庆才是恭谨,供奉菩萨的东西,臣妾以为定当是最华美的。”
赵太后笑着点头算是认可,却在心里没少觉得阿曛这个人,越发长得俗不可耐了。
阿曛却不这么想,她这是借着抄经书的时候,练习着画年画、画菩萨呢,前一世在浣衣院的时候,她靠临摹前朝大家的画卖了些碎银子,但她发现画年画其实更好卖一些,越是接地气的东西,越是畅销。平头老百姓,不是逢年过节的,不舍得画银子去买什么画的,除非逢年过节,才买些门联年画贴在门楣上,添些喜气。她这借着抄写经书,顺道练笔好字练手好年画出来。
胡修媛则坐在阿曛对面翻书。
陈美人坐在一侧,就着红泥小炉煮茶分茶。
三人各有各的忙,倒是轻松自在。
陈美人是阿曛特意留下来的,她有意借机折腾一下陈美人。但胡修媛为什么也喜欢来她这里坐,阿曛其实也看不透。不过有人在她这里坐着,一起排揎后宫中寂寂无聊的日子,她也是非常乐意的。
菜园子的事有金贵和阿芫在打理着,她每日早晚去巡一次,查看一下菜的长势就可以了,虽说她种菜私底下的目的是为了练练手,最终在浣衣院的后院里开垦一块菜地来,但她觉得将阿芫锻炼出来也就足够了。阿芫和金贵的擂台还在打着,因为时间还太短,根本看不出谁种的菜更好一些。而她自己的那三分之一的地,则大多数都是荣德带了人在打理,那新挖的鱼塘里,鱼苗蟹苗放了不少。
“娘娘,您歇一歇,尝一下这盏枫露茶。”陈美人亲自将分好的茶端到阿曛面前。
阿曛接过,闻了闻,将茶放回陈美人手中的茶盘子里,“火气太重,你再洗多两遍。”
☆、27旨意
胡修媛笑道:“美人妹妹,你给我一盏尝尝看。”
陈美人正疑惑阿曛怎么喝都没喝,就知道自己洗茶洗得还不够,便将茶递与了胡修媛,“修媛娘娘且尝尝看。”
胡修媛接过茶盏,啜了一小口在口里,仔细品了品,方笑道:“果然还是皇贵妃娘娘厉害,这茶却是是火气过了些,要多洗两道方能出味儿。美人妹妹,娘娘这般亲自提点你如何煮茶,是你的福气啊。”
可不是么?阿曛心底道。想前世她陈美人连她煮的茶看都不看就直接泼她的脸上,如今,她不过是让陈美人多洗两道茶,况且这枫露茶就是要多冲泡两遍,才能出味儿。
“多谢皇贵妃娘娘、修媛娘娘教导。”陈美人笑着返回去继续研究煮茶。
三人继续抄书、翻书、煮茶,却不知道宁贤妃已站在门口观望了片刻时光,这才趁机进去,“三位妹妹好惬意。”
“是宁姐姐啊,快过来榻上坐吧。”阿曛见来人是宁贤妃,笑着招呼。
胡修媛和陈美人忙起身见礼。
宁贤妃抬手示意两人坐下,自己也在阿曛一侧坐了,笑道:“三位妹妹写字的写字,看书的看书,煮茶的煮茶,你们玩得好生雅致,就剩下我这个俗人,天天忙得团团转,忙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俗事。”
阿曛笑道:“我这里奉太后懿旨抄经书一年,供奉太庙里的菩萨,是大大的俗事一件。她们两个烹茶翻书的,才算是雅致事儿。”
胡修媛道:“这后宫中若没有贤妃姐姐忙里忙外的,怕是我们也没这闲暇翻书煮茶。”
陈美人接腔道:“是啊,贤妃娘娘成立里操心着宫里上上下下的事,怕是闲下来喝盏茶的时间也少有吧。贤妃娘娘不嫌臣妾笨拙,就请品尝一下臣妾刚沏的枫露茶。”
宁贤妃接过陈美人递过来的茶盏饮了一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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