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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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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乱如麻,这些事情都是一层一层垒叠起来的,整整两年,我自己都整不出个头绪来,只是难受着,越来越沉重。
  
  一只手环到腰上,将我兜了个圈子,与他并排,“我或许知道你有什么想说,来,我们慢慢来。”他说着把我带到了刚刚离开过的那个园林,一场大雨过后,先前酒气全散了,园林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身上全是湿的,跟着园林一起冷下来。
  
  “看,这是禺怏宫,浅阳还是太子的时候住在这里;这里有个池塘,以前我们几个在这儿比赛打水飘,结果你总是赢;还有这里,这个棋台,这么多年了,都破了,可上面刻得棋盘还像新的一样呢,因为没有落过子,大家都很笨都不会下棋呢……” 他说完回味似的笑了笑,悠悠荡荡的,在那雨后清凉的空气里,已没有了让人眩晕的蛊惑与迷离,他的笑,其实……也很凄凉。
  
  然后我们又在棋台边坐下了,仿佛刚才那一段根本没有经历过,仿佛我们一直就坐在这里。我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何渝,他有一双灵慧的眼,更有一颗玲珑心,我是真的什么也不必说,他都明白。这四四方方的棋台,是许多沧桑往事的源,曾经有四个志气昂扬的少年,就如现在这样坐在这里,高谈阔论,纵酒放歌………
  
  我想起青葱玉茏间无拘无束的欢声笑语,想起踌躇满志的少年们相互表白的心事,……那时候大家是如此亲密没有丝毫间隙。可究竟,是什么把我们越隔越远,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天涯海角的距离。………如今,若不是何渝的到来,这个地方怕也是无人问津了。
  
  这,就是我与他们之间摇摇欲坠情感么?……是什么时候不再敞开心扉?是什么时候学会相互猜疑、相互忌惮、相互妒嫉?
  
  吴太子浅阳,司徒尉迟远威之子尉迟自修,司马东方御之子东方琅玡,御史大夫方怡非之子方何渝………,我们多久以前还是那样的聚在一起,日复一日,共同经历着风霜雨雪。……大家,都还记得么?我们说过要风雨同舟,我们说过要振兴吴国,………我们说要开昌平盛世! 
  那时候先王总说,没有人能把这四个孩子分开。
  
  那时候朝中的元老如是赞叹,三公之后,都是人才,与储君如此投机默契,吴国振兴,指日可待!
  
  那时候………,那时候我真以为我们会无坚不摧!………说好了大家携手共创,说好了大家不离不弃。……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空渺的寄予,光阴辗转,梦里无边,余下的却是永远也回不去的昨日的信誓旦旦。
  
  物是人依旧,可,情义不再。当年梦想当年誓言,唯今全化作眼前一池碧泱,千百度流转中,却也只描绘出了一段长歌远放………
  
  我捡起一块石子,狠狠地砸进面前的池塘,“碰”地一声,浪花四溅。我回头对何渝说:“你还记得我们当年的誓言么?”
  
  他愣了一愣,然后答道:“同心共济,治国安帮,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我歪过头看他,对着他那张无论何时都毫无破绽的脸,无比轻渺的抛下一句:
  
  “可是你走了,在浅阳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就离开了,其实,我们四个人之中,最先背弃的,是你。”

十一

  “我只是想,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 
  
  “住口!……如果?方何渝什么时候也会拿如果来搪塞了?”真是让我失望透顶的回答,他就这样为曾经违背的誓言找理由么? 
  
  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样子,………想想也罢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坦然道:“其实我不该怨你,你们都想忘记过去,只是你做得较为明显。你看这里,浅阳他做得比你还要绝。他把禺怏宫都废弃了,把我们的感情就在这里这样埋葬了。” 
  
  棋台上摆着浅阳带来的那个酒壶,壶嘴是向下弯的,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被大雨浇过了。明知道这酒已不是原先的味道,我还是举起来往口里灌,这里已没有别的什么可供回味的东西了。 
  酒很淡,太多太多的雨水,就像无数杂质的次劣品一样的破坏了原有的清冽酣淳。……最后,依旧索然无味。 
  
  “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撒谎!你逃了。你以前就是这样,你把什么都看透透的,然后就躲得远远的。”说罢,我抬起头,对上他清澈如惜的眼,“我是不是该说,你是个清明的人。” 
  
  他看着我,久久,眼里的清光渐渐黯淡下去,映着雨后沉沉的天色,像蒙上了一层灰颓的迷雾, 
  
  “不,我不是。只是有些东西能看得清了。可我,却是个执迷不悟的人,这样才更是无药可救。” 
  
  忽然间感到一阵兴奋,身子也一下子精神起来,我倏地站直了,“何渝,你不是专程来给浅阳贺寿的,更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你给自己找了一大堆借口,你还是骗了自己,所以这几天才会犹豫不决,你是来看我的,对不对,对不对啊?!” 
  
  他没有回答,却反射性地偏过了头,我只看到了他的嘴角,似乎很想维持那一份坚韧洒脱,却又不得不隐忍的紧闭着,刚毅着,却又脆弱着。 
  而我也不再需要多余的回答了,我的话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答案,并不是真的在问他,只是他说出了原因,我叙述了结果,如此而已。…… 
  
  “何渝,这一次,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这是我最不想问到的,可又实在不能再忍受一次突如其来的什么了。……所以,告诉我,还能再享受几天? 
  
  他的考虑似乎也太长久了一些,其实他不必想这么久的,哪怕我已经绝望够了,只要给我答案,我仍然可以想办法撑过去,我相信他妻子的那句话,“人的韧性,总会比你相像的强。”,就是这样的,或许。 
  
  在我几乎都要失去耐性的时候,他起身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无比坚定的说:“琅岈,对不起,我不该走的,所以,我回来了。” 
  我轻轻一松手,酒壶落进池塘里,“咚”地一声闷响,激荡起涟漪一片。 
  ……… 
  
  “何渝………?!” 
  
  在我几乎想要再次流泪而不知所错的时候,很大的喊声传来,瞬间打破了胸中思绪万千。 
  
  “何渝,真的是你呢。”夹带着跳跃的欣喜的声音,源自于我先前驻足过的那棵槐树下。是自修,他穿着一身轻飘飘的白衣,眼睛亮亮的如星子一般。 
  同记忆里一样,他总像蝶儿一样翩飞而至,……。他越过我,跑到何渝身前,说:“浅阳说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 
  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但就好像一记锤,砸在胸口。……他怎么会知道何渝在这里,这么轻松的就找来了,而我却不知道,………其实,我是始终不相信他们还会记得这里。 
  
  “东方,你……哭了?” 
  
  我只顾考虑刚才的问题,却不知何时自修已经是看着我,而且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宝藏一样,眼角眉梢尽是看好戏的欢喜兴奋。 
  
  “笑话!”我立时作出反驳,声音也冷厉起来。我想我的眼睛一定是红红肿肿的,才让人这么明显的就看出来。这次被逮住的辫子,可真不小。 
  
  他旋即把脸转向何渝,带着满满的疑问,这家伙似乎真的很想知道我是不是哭过了。我很想像他嘲讽我一般的也说一句,“西宁将军原来已经无聊到这般地步了”,可我实在说不出口,………等待?为了等待对方不知是否能回转的心意,所以我就要一直这样唯唯诺诺下去么? 
  
  自修仍是看着何渝,而且一副很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的样子。而我,真的是很容易被他那种兴趣盎然的样子挑起怒火,即使是面对这么一个尖酸刻薄而无聊的人,我却一定要计较万分,………因为他是自修,我怎么也无法把他列入无足轻重的一班。 
  
  结果何渝对他微微一笑,说:“琅邪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呢。” 
  
  “原来如此、”他把脸转向我,嘴角随意扬起一抹不了了之的笑,他显然已经相信了何渝的话,我从他失望的眸子里看到了错落的流光,只是又不愿放过自己的直觉……而想要继续探究着 
  他当然会失望,我也当然不会让他如愿以偿。他是那么处心积虑的想要伤害我,并且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执行了这么多年,与我作对几乎都要成为他的信仰了。如果不把我伤到体无完肤,他又岂会善罢甘休?………感觉我们就像两个呕气的孩子,真是让何渝看笑话了。 
  可我并没有一丁点舒服过来的感觉,哪怕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挫败,我也没有什么成就感。 
  
  事实上,我是真的很心疼自修,我怀念以往那段日子,那段纯真无瑕、无忧无虑的日子。我们自出生起就没有分开过,十五岁那年一起进的宫,然后遇到浅阳、何渝。我实在是无法去记恨自修什么,……整整十八年,我们形影不离。 
  
  他的轻功极好,我总忘不了他白衣飘飘的身影,飞踏过一池摇摆翩迁的莲花,像荡在水天一色里的嫡尘仙子。飞扬的细雨中,他的身影很淡、很淡,………淡到你琢磨不出哪里是他,哪里是莲,……哪儿又是天边; 淡到你总以为在下一刻,他就会随风而去,化作漫天的梅雨……… 
  
  那时候我以为他是柔弱的,是犹豫的,是需要呵护的。……… 
  
  然后是一把剑,同他主人一样的细致和轻佻,剑很快,快到我都来不及看清它是如何割断了它主人的衣袖。当他把那一片破碎的布帛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只是讷讷的接过,一边微微摇着头一边说:“自修,你衣服破了,叫我娘给你做件新的,她手工好得没话说,她若是做件衣服呐,整个姑苏城的衣铺都得关门了。……”可是我忘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娘已经同司徒尉迟远威远走高飞了;说这话的时候,……正是我爹出殡的第二天;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在跟我‘割袍断义’。 
  
  自修,自修,我曾经是那么的害怕失去他,我曾经想用一生一世来宠爱他。可是我错了,他并不脆弱,也许他很纤细,可他纤细的就像针一样,又锐利又尖刻。我以前看不见的时候并不是因为他淡,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十八年的形影不离模糊了我眼睛的判断,让我以为我们已经走得很近,可他的心,早已超越了我,落在那个无比遥远的水角天边,他其实……是清晰而流畅的。 
  
  那段晶莹无瑕的日子再也无法拥有了,……,我以为我们的友情是最为真挚的,可真挚并不代表坚固,只要一点点杂质搀和进来,就会瞬间扩散,将我们之间充斥得毫发无插。哪怕是十八年,用时间来说服自己是可笑的,我甚至无法否认我们的友情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我一直想设法挽回点什么,可我………我是被抛弃的一方,我没有挽回的立场。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抛弃我? 
  
  我看着眼前一池绿水,杂乱的浮萍瘟疫般的泛滥了整个池塘,可那种雨后凄蘼的平静,却让人眷恋得想再哭一场。…… 
  ……可我不该再有眼泪了,………谁不仁,谁不义?东方琅琊又岂是坐以待毙之徒。
  
  16
  
  歌舞升平,珠煌琉璃,觥筹交错……,如此奢华盛宴,也唯有国泰民安之时才是群心所向。
  
  “东方不肯赏脸么?”
  
  怎么又是这一句。……
  
  今日本是吴天子的寿辰,不知谁宴上一句戏言,要我以舞助兴。我再三搪塞过去,他却死咬着不放,而且大家,都好像兴致勃勃的样子。如若不然,我还不知道我当真是名贯吴中了,
  然后我硬着头皮说了一声:“我不会。”
  ………
  
  “东方说笑了,莫非本王的面子还没有那宇文子昊来得大,是不是啊……胡宜?”
  
  胡宜和我同席,就坐在我身侧,他低头答了声:“是…”,然后又像突然吓到似的猛地抬起头:“不是!”
  
  我心下凉了又凉,浅阳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的眼线无处不在,我在西疆的一切行动他简直是了若指掌。可即使这样,我大劫将至的时候他居然也会坐视不理,……然后横卧高榻等着看我笑话。
  
  不等他们继续发言,我抢声道:“殿堂之上岂可儿戏,……东方是朝臣,不是舞姬。”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着样说,反而是贻笑大方。本朝自古民风开放,又何来此多礼数,这种小事比比皆是,当君臣同乐耳………
  
  浅阳已经是站起来了,何渝微笑着向我这边走来,全然无视气氛的紧张,那个唯一能配剑入殿的美人手中的剑紧了又紧,莫不是要将我杀之后快?而那些表面一霎肃静的臣子们,只会暗地里笑话我不知进退罢了。
  可不是,那边申大夫已经拈须笑道:“将军何必这么认真,大家都想欣赏一下舞中至绝,都迫不及待呢。”他这么一圆场,吴天子也坐了下来,人们瞬间挥散了面上的僵硬,宣事殿又开始其乐融融起来。
  真是难为老臣了,我本该顺着他的竿往下滑,这样大家都不会太难看。
  我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可,张口的却是一句:
  
  “士可杀,不可辱。”
  
  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看看我、又看看吴王,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这下好了,我已经不只是扫了大家的兴致,本来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为臣之道,我却把这么芝麻粒大的小事愈演愈烈,终於弄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同座一桌的胡宜拉拉我的袖子,小声道:
  “我早说过,你不把大家那点泛滥的同情心都给糟蹋了,你就是不甘心。”
  我劈头就是一句:“我不需要什么泛滥的同情心,你若喜欢拿去好了。”说完不禁咋舌,我哪里来那么大火气?看看一堆子左右为难的官员,看看胡宜很是无辜的脸,………池鱼已被我泱及一片了。
  胡宜假意笑笑,“你还真会安慰自己。”
  “你还真会落井下石。”我回嘴,当仁不让。
  然后我们也都静了下来,因为我们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周围的空气冻结,一双寒光直逼而来,那无疑是吴天子的目光了。有这么一个不留情面的臣子,怕是德行再高的君王,想不发作都难。
  
  吴王正要说什么,忽闻太庙击鼓三声,……
  ……有大礼到。
  
  送进来的是个酒鼎大的木匣,附上一封信函。木匣的周围散发着一股血腥的气息,不详的预感渐渐弥漫了整个宣事殿。大家沉默了许久,只听“唰”地一声,自修抽出配剑一剑挑翻了那木匣,
  
  一颗狰狞的人头咕噜噜地滚向大殿一角,……
  
  我定睛一看,是我国驻楚安度使徐翥的人头。
  
  大殿顿时沸腾了。吴王接过信函,一目数行,然后缓缓抬起头,面色凝重:“今日大宴到此为止,诸将士回去整装应战吧。”
  再明白不过了,楚国战书。
  
  都说了回去准备,可一班不甘寂寞的臣等非但没个离场的,而且还开始纷纷发表言论………
  
  “楚王如此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我吴国称霸东方百余载,岂是易与之辈。”
  
  “哼,昔日手下败将,如今倒是来自取灭亡。”……
  
  这样说话的大家,其实都晓得事情并没那么简单。楚国君召和,毕竟也是天下名君,不容小觑。
  况且……他选了吴王大寿之日礼奉此书,居然还杀我朝中重臣,如此招摇天下,若不是有十全的把握,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
  可这种时候最要不得的,就是长他人志气,灭我国威风。
  
  大殿上几位大夫个个义正词严,有一种阔别多年的情感慢慢在心里滋生。我转首望向殿外,如水的月光渐渐敛去,美丽的江南又开始阴云密布。可豪情……已然充斥了这蜇伏多年的宣事殿,曾经一度烟消云散的豪言壮语,再度嘹亮了东方吴国的夜空………
  
  “哈哈哈,好!” 不知大家都说了些什么,吴王终於是大笑三声,然后举杯道:“愿我吴威风常在。”
  
  堂下一干人等立即下跪,齐声道:“愿我吴威风常在!”
  
  群情激动。
  
  “镇宇将军,本王就命你………”吴王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想必这句话也是一时振奋脱口而出。整场的气氛霎时诡异起来,刚刚还充斥着奋进与激昂的大殿里……一片死寂。
  
  天子干咳了两声,看了看身侧的自修,想说点别的什么,可脱口的仍然是,
  “东方……”
  
  全场哑然。
  
  我心中一急,他到底还是舍不得自修,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计较这等儿女情长。………
  
  凝固的气氛并没有僵持多久,台下官员们纷纷在大殿各个角落里交头接耳,………最后由申大夫站出来:“大王三思啊,两国交锋不可儿戏,怎能叫一个废人……”说道这里,他有些抱歉的递了我一眼,然后就立马掉回头去继续他的耿介直言。
  有了申大夫开头,臣子们又振奋起来,一句接着一句源源不断的鼓舞圣心,……
  
  “真是自以为是,我吴国人才济济,以为少了个东方就无人能么?”
  
  “吴国百年称雄,又岂只是一个东方撑起来的,我大吴还不至如此不济。”
  
  “以为我吴国无将了么?”
  
  “………”
  
  我呆呆的坐在原处,看着一班臣等举重若轻。………国难当头,大家说话都直指要害,都不留余地。
  袖子里的手不知被谁握住了,温暖渐渐袭漫了全身,我回头看到身后的何渝,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安慰,他已经站在我身后很久了,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
  我释怀一笑,对他说:“浅阳是个明君呢,有这么一班不迎不讳直谏大臣,我该欣慰才是。”………不错,我的确该高兴才是,至少大家不是声色犬马之徒,至少我吴中还有万众一心。
  可是我不高兴,我本就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大义凛然,………一朝荣辱,真真是一朝荣辱!天下能者居上,我现在在大家的眼里究竟算什么?
  何渝看得出来,不说。
  我也不说。
  何必问世道为何如此残酷?我不过是暂时的………提不起、放不下罢了。
  
  再看浅阳,他也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纵横沙场何等快意,可我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抽了被握住的手,不顾人们讶然的目光,跪倒在圣前,故作悲恸道:
  “吾王大局为重,东方一个折损的半调子臣子,实在难能堪当大任。”
  
  我说这话的时候,浅阳嘴角没有一丝笑意,自修也没有笑,现在不是谁嘲弄谁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事态紧急非常。明显看出人们脸上的尴尬与焦迫,这种事情根本没有转寰的余地……,谁都知道。
  
  吴王眼扫阶下一众,还是不肯罢休问道:“镇宇将军可有合适的人选?”
  
  真是多此一举。
  
  台下百官急切,众目齐刷刷投向尉迟自修,呼之欲出。我侧眼看了看自修,他一身正气,已有凛凛之威。
  
  收回目光的同时我也正了身,昂扬道:“在下保举牙门校尉胡宜,率领三军。”

十二

  17
  
  “荒唐,区区四品校尉率领三军,说出去还真让人以为我大吴国穷途末路,岂不是笑话。”
  
  “申大夫,本王问你,东方将军当年是几品?”
  
  此言一出,即塞了众口。谁都知道我当年初战不过是应急措施,尚无头衔…………
  
  “为了万无一失,就让东方将军随行,暂为参军吧。东方,你可授?”
  
  我一低头,算是应了。这话本就是该我提出的,可我无法掂量出自己还有多少份量,又怕哗众,所以还琢磨着私下里背着说,………现在倒是水到渠成了。
  …………
  
  原先要结束的盛宴居然也继续了下来,大家都在喝酒,也都带着一副副兴高采烈的面具,寿宴变成了开工正气的响宴。宽心的是吴王,那种如获大释的神色无一不在彰表着此事已定格,臣子们也无法再作出消减士气的言论了。
  
  胡宜的脸色一直不是太好。这是自然的,他又不是傻子,我若是他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表现得这么明显,他一向就不是这么容易挫败的人………想到这里,我有些情不自禁的张了张口,………可我想对他说什么呢?
  
  他突然侧头看着我,目光炯炯:“别说对不起,虽然我还不完全清楚,但是,我理解。”然后他笑了,神色也变得婉转多了,“机会难得,胡宜先谢过东方保荐了。”
  
  这话说得并不让人安心。什么叫做‘我理解’,他真的理解么?
  
  “胡宜,我相信你不会掉下去的。”我不知道我的话里有多少力度,因为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到,只是听了他的话便很想这么回而已,我想让他更明白一点。
  
  不过看样子,他比我想像得还要清明很多。
  
  我们没再说什么,接着就有很多人都过来给他进酒,说些荣贺、恭喜什么的。这些都是必要的繁文缛节,想越过去都难,他在顷刻间攀上了一个扶摇直上的桅杆,相应的,下面很快就会聚集一大群或倚他或抬他的人。
  可谁都清楚世事无常,根本没有一锤定音的事情,这不过是一朝荣辱罢了。结局与否恐怕也只有当事者自己才会在意,………或者根本意识不到………
  
  直到今天,我还清晰的记忆着……五年前我第一次出征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盛宴,那时候我也喝了好多杯贺酒,而且还兴奋了整整一夜,都没有醉的………,真是又痴又傻。
  
  “来,东方,我敬你一杯,恭喜你荣降参军。”
  
  我微笑着把酒吞进去,“自修,你是今晚唯一一个向我进酒的人。”说出比对方更令自己尴尬的话语竟是这么的自然,我都不晓得我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可以趾高气扬的人………是我。
  
  他像是终於发怒了一般把酒杯里的酒水一甩,然后将脸凑得很近,并且以一种倾压的姿势贴着我:“东方,在你眼里………”他没有说完,而是撇了眼一旁的胡宜,然后又转回目光对着我,竟有些惋惜的说:“你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是,我知道。”
  
  “你不吃惊?……咦,你知道?”
  
  “你看我像不知道的样子么?”我小声道,同时也扭头看向那边被拉去接连灌酒的胡宜。………不错,就是这样,一切都在我或编织或回顾的想像当中进展,分毫无差。………
  
  胡宜,我也想看看你是如何沦陷到无力自拔的地步,或者想看看聪明如你是如何从表面辉煌实则毒辣的烈火中脱身出来,或者想看着你和我一样从高藐的山峰跌到谷底,想看那种同我一样惨烈的倒影,或想从你身上也找到我寻不着的出路,我想看那或美丽或残酷的一瞬间,我想…………我疯狂的想像。………
  多么完美,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我拭目以待的。
  
  “你还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以为这样就能灭了我?真是愚蠢。东方,我再敬你,我们来日方长。……也愿你日后不会后悔。”自修再度举杯,仿佛已在我身上看到了悲伤的影子般笑得高深而残酷。
  他明明输了一局,却像是赢家一样,………让人感到怀疑又恐惧。
  
  可我无论如何都不后悔走这一步,我只是想自救而已。而这,……参军。这仅仅只是第一步,等我稳固了自己,你们,你们这些一再耍弄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什么梦想什么感情统统都是假的!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足够的余力。
  ………
  
  不知什么时候自修已经离开,胡宜却走到我身旁:
  “我会做给你看,让你知道我的下场并不会比你好,如果你非要个证明不可,如果你非要这样才能感到安慰………”
  
  他的眼眶红红的,眼神也很沉重。………他醉了,否则他决不会这样认真的说些什么。
  
  可是我没有醉,有那么一瞬我几乎都想放弃了,但我不能,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我抄起酒杯猛灌了一口,再度安定了心神。无辜的人到处都是,谁可怜谁谁对谁有情就是绝了自己!
  
  “胡宜,恨我么?”
  居然感到有些惬意,既然你醉了,就让我多听些真话好了。
  
  “你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
  
  我伸手掩住了他的口。……够了,我不想再听。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像当年的我,我不想再看见这种没有经过伪装的你,因为我………好不容易才想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你也不要令我失望。
  
  18
  
  看来我的酒量不错,居然能从宣事殿一直喝回将军府,何渝一直把我送进了卧房都不敢离开,他真是多虑了。
  
  “浅阳又开始用我了呢,我是不是该高兴一下?来,我们再喝。”
  
  “琅琊,你醉了。”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一把摔了酒壶,掩不住心底的愤恨,“我为他做了多少,他就这样对待我,这不公平,我不甘心!”
  
  他顿了顿,然后终于吃透了我的话,说:“你不该怪浅阳,他也有顾忌自修。”
  
  “自修?你拿我跟自修比?”
  浅阳是怎么对自修的?………他把自修保护得太好了,他连战场都舍不得让他上,我都不明白自修有什么可嫉恨我的。
  
  “他只是做了顺水推舟的事情,你不承认?”
  
  “顺水推舟?好,就算是。那他把我下拔西塞也是顺水推舟么?”
  
  “那时候已经………”
  
  “住口,那时候……”思绪陡转,我也回想起了两年前………真是无知得紧:“那时候我还傻乎乎的问,‘西边很重要么?非要我去不可么?………我不想离开你,不想再离开吴国了。’ 你说,我多傻?”
  
  谁不知道西部连接着楚国,就算他想扩大版图也该把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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