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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砂-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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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牢房几只老鼠有什么可怕的,大山里的晚上可是蛇虫猛兽遍布的。
谢柔嘉稳稳的跟着这官差,转过一个弯,停在了一个牢房前。
这个牢房里关着七八个男人,有老有少,此时年轻的都躺在草垫子上睡了,年长的几个则靠着墙眯着眼,神情形容都很狼狈,听到脚步声几个年长的睁开眼看过来。
其他的人则罢,其中一个老者视线落在官差后的谢柔嘉身上,神情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她……
“杜望舒。”
他的耳边似乎有清脆的女声响起,视线模糊中一个红衣鲜亮的女孩子跳到眼前。
“杜望舒。”
她歪着头咯咯笑着看他。
“杜望舒!”官差喊道。
这声音让那老者眼神一凝恢复如常,他慢慢的站起来。
“有人找。”官差接着说道,收起严厉,陪起笑脸看向谢柔嘉,一面侧身让开,“小姐请。”
这位老者就是杜望舒啊。
谢柔嘉迈步。
“把门打开吧。”她说道。
官差瞪眼,还要进去?
“小姐,你进去的话,我们要把牢房们锁上的。”他提醒说道。
跟一群坐牢的人关在一起,多可怕啊。
谢柔嘉嗯了声,站在牢房门前,官差摇摇头依言上去打开了,看着她走进去又锁上门。
这一番动静让牢房里的人都醒过来,带着几分惊讶看着这个小姑娘。
“是咱们家的孩子吗?”
“怎么关到这边来了?不是有女牢吗?”
有睡的迷迷糊糊的人询问。
杜望舒看着谢柔嘉。
“谢大小姐,找我什么事?”他说道。
谢大小姐?
牢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谢家的大小姐?
旋即又轰然,年轻人都站起来面带愤怒。
谢家的人竟然还敢来!
“干什么干什么!”官差敲着牢柱厉声喊道,“退后,退后,都退后。”
不过话虽然这样喊,这些人真要一拥而上,他可是救不及的。
谢柔嘉对于这些愤怒的视线视若未见,对杜望舒屈身施礼。
“杜爷爷。”谢柔嘉施礼,“我来请你去见见我祖母。”
牢房里的人再次哗然。
“滚出去!”
“谁要见谢家的人!”
更有人喊道。
谢柔嘉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是看着杜望舒。
杜望舒抬手制止众人的喧闹。
“为什么?”他问道。
“我祖母快要死了,她想要见见你。”谢柔嘉说道。
此言一出,杜望舒哈哈大笑。
“谢珊要死了?”他说道,又看向身后的家人们,“听到没,谢珊要死了!”
身后的家人们跟着轰然笑起来。
“谢珊要死了!好啊好啊!”
“只恨身在牢房,没有酒啊,要不然如此喜事,一定要大醉三日庆贺啊!”
满室的欢声笑语更有鼓掌的声在谢柔嘉前后围绕盘旋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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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无阻
谢柔嘉神情依旧,没有因为自己祖母的死被欢庆而悲愤。
杜望舒看着她,渐渐的停下笑。
“杜爷爷。”谢柔嘉说道,再次屈膝施礼,“请你去见见我祖母,她想要见你。”
“滚吧!”
一个年轻人伸手指着谢柔嘉,眼中满是恨意。
“你要不是个小姑娘,我非打你不可!”
“对,还要见我们太爷,她有什么脸见我家太爷!”
“我家太爷被她毁了一辈子,临死她还要拉上我们太爷陪葬吗?姓谢的,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这些事我们都不知道,一直不知道太爷为什么一辈子不成亲,为什么明明那么好的学问却放弃了赴考,一辈子闭门独居,原来是你们谢家!”
“是啊,可怜这委屈还不能说,要不是你们谢家这次打上门,我们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太爷这一辈子的委屈!”
“现在我们知道了,你们谢家是要把我们都杀了彻底的灭口吗?”
更多年轻人喊道,他们越说越愤怒围着谢柔嘉,手几乎点到她的脸上。
官差看的心惊胆战,连喝止都忘了。
而那位跟随进来的护卫却似乎根本没看到小姑娘受到围攻,一动不动垂手而立,连声喝止都没有更别提冲进去护主。
谢柔嘉依旧稳稳站立,眼前劈头盖脸的斥骂没有半点的影响。
“杜爷爷。”她再次说道,再次施礼,“请你去见见我祖母。”
杜望舒看着这女孩子,平静的神情满是倔强,渐渐的这张脸与另一个女孩子的脸融合。
那时候,她也是这般的倔强,谢家的女孩子嘛。
不过,她的倔强跟这女孩子还是不同的,她的倔强火烧火燎的,而现在这个女孩子的倔强却如同水一般,无声无息。
孙女都这么大了啊,算一算过去了几十年了,她现在也要死了啊,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杜望舒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他抬起手。
“都住口。”他说道。
斥骂的后辈们停下来,带着几分不甘心恨恨的瞪着谢柔嘉。
“你回去吧。”杜望舒说道,“没必要见,也没什么可见,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我认错叩头,死心吧,要我的命,就直接来拿吧,别的话也不用说了。”
“没错,别废话,大不了就是一死。”年轻人们纷纷说道,“如此的欺人太甚。”
“你们觉得欺人太甚,你们觉得委屈,不是正应该说出来吗?”谢柔嘉看向他们说道,又看向杜望舒,“杜爷爷,你去见我祖母,把你的委屈和怨恨说出来不是正好吗?”
杜望舒笑了。
“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这些事都可以没发生吗?”他说道,看着谢柔嘉,“谢大小姐,我们没有什么话说,我们现在只等着谢珊死,她死了……”
他说到这里击掌大笑。
“我们举觞相庆,痛快大笑,痛快!”
牢房里的人们都笑起来,举着手拍着喊着,还有人唱歌,还有人招呼已经看傻的官差要酒喝。
谢柔嘉也笑了,伸出手也跟着拍。
见她如此,欢笑的拍手的杜家众人渐渐的停下来,有些不解的看着这小姑娘。
这小姑娘自从进来后就一直看起来很奇怪,至少跟他们熟悉的小姑娘们不同。
牢房里只剩下谢柔嘉的击掌声,听起来格外的诡异。
“原来祖母念念不忘的杜望舒,就是这么个人啊。”谢柔嘉停下手,视线环过诸人,“你们杜家的人就是这样啊。”
有人想说话,杜望舒抬手阻止,看着谢柔嘉让她继续说。
“你一辈子过的委屈,是你的事,关别人什么事?”。”谢柔嘉说道。
“关别人什么事?”一个年轻人喊道,“要不是你们谢家,我们太爷能过的这么委屈吗?”
“没有我们谢家,你们太爷一样过得委屈!”谢柔嘉接过他的话说道,“没有谢家,还有周家,王家,其他家,都能让你们过的委屈,因为让自己过的委屈的不是别人,是你们太爷自己。”
“你…。。”年轻人伸手指着她。
“没错,你有委屈,你觉得不服,你去说啊,去闹啊,大不了一死,至少也痛痛快快,不敢闹,不敢说,自己憋屈,这憋屈是自己想要的,是自己选的,活该!”谢柔嘉喊道踏上前一步。
年轻人不由后退一步。
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突然之间有些吓人?
“人活着,你不敢去跟前笑,不敢去骂,等人死了,还举觞相庆,还痛快?还庆贺?痛快什么啊,庆贺什么啊,庆贺自己命长活的比仇人久?仇人死了是老天爷痛快,你们痛快个鬼啊?”谢柔嘉说道,再次踏上前一步。
年轻人们不由再后退一步。
是,是这样吗?
谢柔嘉看着他们慢慢的在牢房里走了几步,停在杜望舒面前。
“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这些事都可以没发生吗?”她说道,“是的,如果说出来,这些事,你终身不娶的事,你科举无望的事,你一辈子委屈的事,都可以不发生,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是没理还是不敢?”
杜望舒笑了笑。
“小姑娘,你还小,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他说道。
“我不小了。”谢柔嘉说道,“杜爷爷,我死过一次才明白,道理不是活在年纪上,是活在人上,你明白就明白,不明白就永远不明白。”
“够了!”一个年长老者喊道,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们谢家欺人太甚!你们家大势大,在巴蜀之地无人敢惹,你们已经欺压了我们一辈子了,现在还要如何?”
“欺压你们了吗?”谢柔嘉亦是瞪眼看着他,“你们不是自愿的吗?你们不说啊?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受屈了?还以为你们理亏心甘情愿呢。”
这小姑娘!
在场的人瞪大眼,那年长的老者更是一口气差点憋住。
几十年前的事这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谢家是怎么欺压逼迫杜望舒,但现在看到这小姑娘,他们似乎能想象出来了。
太无耻,太气势凌人了!
“姓谢的,你们太欺负人了!”一个年轻人喊道。
“欺负你们了?”谢柔嘉说道。
她的个子小,在这些年轻的年长的男人面前抬着下巴以做出居高临下的眼神。
“欺负你们了就说啊。”她说道,“就这样大声的说出来啊,跟我吵啊跟我闹啊,就是被我当场打死了,也算是轰轰烈烈让世人知道你这委屈,别当着人前装孙子,等我死了,才什么举觞相庆,高兴个鬼啊。”
她看向杜望舒。
“杜爷爷,现在我祖母要去世了,你有什么委屈你有什么气就快去跟她说吧,若不然,你这委屈就带到下一辈子吧。”
她说罢转身,官差还在呆呆,护卫阿七踢了他一下,才回过神忙开门。
谢柔嘉走出来,又停下脚。
“当然。”她说道,转过头看着杜望舒,“你们杜家家室单薄,要考虑惹怒我们谢家的后果,毕竟是鸡蛋碰石头,你要是不敢来,只敢背着人关起门举觞相庆的话,也可以理解,不过,你这委屈就不要一味的怪罪我们了,毕竟,怎么活怎么过,是你自己选的。”
她说完再不停留,身后只有那个叫做阿七的随从脚步声跟随。
祖母,你的执念,值不值?值不值?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开门。”老者的声音在后传来。
谢柔嘉闭上眼吐口气。
“太爷!”
“大哥!”
“大伯!”
乱乱的喊声在后响起。
“你们不用担心。”杜望舒打断这些喊声,“我去见见她,这些仇这些恨,是该跟她好好的说一说,她不能死的这么轻轻松松。”
……………………………………。
“周叔叔。”
谢柔嘉在县衙的院子里就透过大开的门看到周衍,他似乎一直保持着自己进门时的姿态,听到喊声,抬手掀了掀兜帽,在灯笼照耀下忽明忽暗的夜色里露出一丝微笑。
谢柔嘉一直迈的稳稳的步子忍不住跑了起来。
她跳过县衙高高的门槛,一口气跑到周衍身前。
“周叔叔。”她高兴的说道,“我说服他了。”
她的眼里脸上都是笑,还带着几分难掩的小得意,就好像炫耀的等待要糖果的小孩子。
周衍笑了笑,伸手抚了下她的头,又飞快的收回来。
他记得以前小时候就是这样对待他的那只猫儿的,猫就会很高兴。
眼前的女孩子笑容更亮了。
“走吧。”周衍说道,看了眼走出来的杜望舒。
护卫阿七也走了出来,同时还有一辆马车赶了出来。
“你要不要坐马车?”周衍看向谢柔嘉问道。
坐马车比骑马要舒服一些,但跟杜望舒坐一起总不能不说话吧,谢柔嘉毫不犹豫的摇头。
她本来就太爱说话,适才在牢房里跟杜家的人说的太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想再说话了。
周衍不再说话翻身上马,伸手将谢柔嘉拉上在身后。
“抱紧了。”他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点点头,伸出手抱住他的腰,马在夜色里再次疾驰。
天光隐隐发亮,灯火残明的谢家大宅一片素白。
谢大夫人的院子里站满了人,熬的一脸疲惫眼睛发红。
“床已经摆好了。”一个仆妇低声跟邵氏说道,“什么时候……?”
她看了眼室内咽下了到了嘴边的最后两个字。
停床。
邵氏知道她的意思,瞪了她一眼。
“还没断气呢。”她低声说道。
还没断气呢?仆妇忍不住看了眼天空。
这也算是熬过了一晚了吧,不像大夫们说的熬不过今晚,大小姐的大傩还是管用的。
屋子里安静异常,谢大夫人跪坐在床边,身边摆着谢老夫人的寿衣。
“父亲。”她唤道,声音已经沙哑,“给母亲穿衣吧。”
“她还没死呢!”谢老太爷亦是声音沙哑的说道,伸手抱着谢老夫人。
谢大夫人看着面如金纸胸口几乎已经不再起伏的谢老夫人,眼泪再次流下来。
“她还没死呢,她还在等呢。”谢老太爷喃喃说道。
“母亲,你安心的去吧。”谢大夫人抓住谢老夫人的手,俯头在床上哭,“我一定会让杜望舒给你陪葬的,我会让整个杜家给你陪葬的,你就咽下这口气闭眼吧。”
话音才落门外就有人慌乱的跑进来。
“大夫人,大老爷,不好了。”她喊道。
谢大夫人和坐在一旁的谢文兴都看过去。
“大小姐,带着杜家的人来了!”仆妇说道。
什么?
这小畜生!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
“阿媛!有话好……”谢文兴忙喊道,但还是晚了一步,谢大夫人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这个替代惠惠,除了祭祀厉害,其他的地方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尤其是不听话,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扒了她的祭祀能力给惠惠,这样就完美了。
谢文兴跺跺脚追了出去。
“杜家的人来了。”谢老太爷喃喃,“是杜望舒来了。”
他将脸贴在谢老夫人脸上,又猛地想到什么坐正身子。
“你躺好,你躺好。”他将谢老夫人放下,伸手胡乱的拢着她散乱的花白的头发,有些慌乱的跳下床,“我给你梳头洗脸…。还要敷粉,点胭脂,你别担心,我给你打扮的好好的,不会让杜望舒看到你这样子……”
他团团转着,果然拿了梳子,搬来妆盒,在一众丫头仆妇惊愕的注视下亲自给谢老夫人梳妆起来。
“老夫人已经去了?不是穿了衣裳才梳妆的吗?”
“快去告诉大夫人。”
几个仆妇冲了出去。
而谢大夫人已经冲到了前院,大门大开,那个女孩子站在门前。
谢柔嘉看着骑在马上的周衍。
“周叔叔。”她喊道。
周衍已经带上了兜帽遮住了整张脸,听到喊声冲她抬抬手。
去吧,去吧。
旋即便调转马头,迎着东方隐隐的亮光疾驰而去了。
余下的事就是谢家内部的事了,他作为五叔的朋友就不便参与了。
能帮如此已经足够了,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看向门内。
“杜爷爷,请吧。”她说道,抬脚迈进大门。
谢大夫人的视线落在谢柔嘉身后哪个老者的身上,顿时面色涨红浑身发抖。
“杜望舒私闯民宅,意图不轨,给我乱棍打死!”她竖眉厉声喝道。
这竟然是要下杀手了!
在街上谢家现在不敢随意打死谁了,但在谢家家内,真要打死谁,还真是肆无忌惮。
四周的仆从齐声应和,举着棍棒果然涌上来。
谢柔嘉一步踏出。
“谁敢!”她亦是喝道。
仆从们的脚步一顿。
“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吗?”谢大夫人喝道,也踏上前一步。
不待仆从们反应,谢柔嘉再次踏步。
“那我说的话,谁又敢不听?”她抬着下颔,站在门楼前高高的台阶上。
谢大夫人气的喘不过气。
“你。”她伸手指着谢柔嘉,“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谢柔嘉看着她,“我是谢家大小姐,我是谢家的丹女,我还是将来的谢大夫人!”
她说着一甩手,大步迈下台阶。
“杜望舒,你跟我来,我看谁敢打死你!”
杜望舒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叹,不过这些都不是时候,他肃重了神情。
院子里举着棍棒涌涌的仆从,杜望舒没有丝毫的畏惧抬脚迈步,跟着那女孩子走了过去。
谢大夫人看着那女孩子昂首阔步,所到之处举着棍棒的仆从纷纷后退避让。
混帐!混帐!混帐啊!
她浑身发抖按住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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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亲爱的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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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面见
“祖母!”
谢柔嘉跑向谢大夫人的院子大声的喊道。
院子里有仆妇惶惶的跑出来。
“老夫人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怎么可能!难道真的等不及了?
谢柔嘉推开仆妇冲了进去。
真的死了?
杜望舒的脚步一顿。
“祖母,你等等,我把杜望舒请来了。”
谢柔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杜望舒回过神抬脚跟进去。
“等等!”
屋子里传出谢老太爷的声音,急促而又不安。
“你们等等再进来了。”
谢柔嘉在门前停下。
“祖父,祖母怎么样了?”她急急问道。
“马上就好了。”谢老太爷在内说道。
马上就好了?什么马上就好了?
谢柔嘉不解,但还是听话的站在了门外,直到其内谢老太爷喊了声进来吧。
谢柔嘉急忙进去,杜望舒也跟来进来,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他的脚步不由再次一顿。
她。。。。。
床上的妇人穿着红色的衣裙,就和。。。和以前一样。
只是她那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鬓已经花白不再是乌黑如墨。
老了啊,一眨眼竟然已经过去半辈子了。
“祖父,祖母她。。。”谢柔嘉上前急急的探看。
谢老夫人瞪着双眼,呼吸虽然微弱但还平缓,并没有像仆妇说的已经死了,而且她的面色红润。
红润?
谢柔嘉愣了下,这是胭脂。。。
“要见客了,我给你祖母梳妆打扮一下。”谢老太爷对她挤挤眼低声说道。
女为悦己者容。
或者说谢老太爷想要维护谢老夫人的骄傲,不想她的狼狈病惨被她心心念念一辈子的人看到,他只希望她被他看到是时还是那样的美好。
谢柔嘉眼发酸,附身在谢老夫人的耳边。
“祖母,杜望舒来了。”她说道。
杜望舒来了!
这句话说出来,原本一动不动身子已经僵硬的谢老夫人忽的抖了下,头竟然转了过来。
刚跟进来又听到仆妇们喊老夫人不行了的谢大夫人等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失声惊叫。
不知道是这陡然的惊叫还是因为谢老夫人突然转过头来,杜望舒只觉得身子一僵,对上谢老夫人的眼。
他们有几十年没见了吧。
眼前这张脸又老又皱,可是为什么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谢老夫人浑浊无神的视线慢慢的凝聚,她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杜望舒的耳边还是响起了声音。
“杜望舒。”她说道。
杜望舒。
别人或者称呼他为杜公子,或者望舒公子,或者杜家十三郎。
只有她,自从那一日在路上勒马停在他身前问他叫什么之后,就一直提名带姓的喊他。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起身离开了床,指着床边一旁的椅子,“你,你这边坐。”
自从母亲倒下来以来,谢老太爷就没离开过床,劝哄拉都不能让他离开,但现在这个杜望舒才站到屋内,他就跳下下了床退到一边,神情卑微又讨好,就好像他是占了鹊巢的鸠,他是外人,杜望舒才是正主。
谢大夫人气的发抖。
“坐什么坐!让他跪下!”她喊道。
谢老太爷冲她嘘了声。
而杜望舒既没有坐下也没有跪下,他甚至没有向前迈一步,面对谢老夫人的注视,僵硬的身子恢复挺直。
“谢珊你终于要死了。”他说道,“你活得真是够久了。”
谢大夫人再次尖叫,冲上去就要打他,谢老太爷拦住她,将她拉开。
“别吵,别吵。”他急急说道,“你看你看,你母亲说话了说话了。”
母亲说话了?
谢大夫人停下动作看向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的视线还看着杜望舒。
“嗯。”她发出一个声音。
不再是喃喃的杜望舒三个字,而是一个嗯字。
嗯?
是无意识的语气,还是回答他的话。
嗯?
杜望舒失笑,笑的有些嘲笑又有些凄然。
还是和一样,倔强的可恶。
你说我终于要死了?嗯,是,我要死了。
你说我活的太久了?嗯,是,我是活的太久了。
又怎样?
怎样?
“那真是太好了。”杜望舒看着她笑着说道。
谢大夫人再次愤怒的挣扎。
“是你把我母亲气死的,杜望舒你今天别想走出谢家!”她喊道。
杜望舒没有看她。
“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走出谢家。”他说道,视线看着谢老夫人,“我一定会亲眼看着你咽气。”
谢老夫人再次嗯了声,视线一直看着他,又动了动嘴唇。
“杜望舒。”她说道。
这一次声音比先前大了很多,站在门前的人也都听到了。
“竟然能说话了。”
“果然是见到这个人就好了?”
“好什么好,是回光返照吧。”
“老夫人会和他说什么?”
门前宋氏邵氏低声耳语,二人贴近前来带着几分好奇。
屋子里再次响起谢老夫人的声音。
“杜望舒。”她喊道,比之前声音又大了几分。
“母亲,你要他怎么样?你说,你说,我一定办到。”谢大夫人几步过去跪在床边哽咽说道。
“是啊,你说吧,要把我怎么样,对你们谢家来说,把我怎么样都是小事一件,碾死了我,世人都只会说我天罚有罪死的活该。”杜望舒笑道。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上前一步,声音颤抖,“庞小姐的死真跟阿珊无关啊。”
杜望舒点点头。
“是,当然跟谢大小姐无关,她是有罪的人所以老天爷才让她一脚跌死。”他说道。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喊道,眼里有泪流出来,噗通就跪下了,“不是的,不是的啊。”
谢大夫人喊了声父亲,气的瞪眼。
“你起来!谁让你跪他的!”
屋子里一瞬间的混乱。
“都住口!”
一个尖亮的喊道,屋子里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看向声音所在。
谢柔嘉站在床边,竖眉瞪眼。
“是老夫人要见杜望舒,是老夫人要和杜望舒说话,你们都闭嘴!”她喝道。
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家之主了!
谢大夫人愣愣过后旋即大怒,谢老太爷一把抓住她。
“阿媛,阿媛,求求你,让你母亲了了心愿吧,若不然她死也不瞑目啊。”他哽咽说道。
谢大夫人身子颤抖,看着谢老夫人,谢老夫人依旧只看着杜望舒,她抬手掩面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
“杜望舒。”谢老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杜望舒看着她,面带笑容。
“对不起。”谢老夫人看着他,说道。
对不起。。。。
屋子里外听到的人都愣住了。
谢老夫人竟然会说对不起?
杜望舒脸上的笑也凝固。
“杜望舒。”谢老夫人看着他再次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杜望舒只觉得心中翻腾,有些站立不住。
他想到了她会说的话,想到了她会跟自己说当初庞佩玉的事,甚至想到了她会亲口说庞佩玉的死跟她无关,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她们相遇?对不起她爱上了他?对不起想要他入赘?对不起想要他入赘跑去挑衅他的未婚妻?对不起让他这一辈子孤身一身?
对不起什么?
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你说什么!”杜望舒上前一步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却没有再说话,反而转过头闭上了眼长长的喘口气。
就好像她叫他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现在说完了也说完了。
“谢珊!”杜望舒喝道,身子发抖,“你把话说清楚!你对不起谁!你对不起庞佩玉,你去和她说,你死了去见她和她说,你跟我说算什么!”
谢老夫人睁开眼。
“我没有对不起她。”她说道,又转过头看着杜望舒,“杜望舒,我对不起你,你这一辈子,被我毁了。”
杜望舒,我对不起你。
杜望舒身子一软站立不稳,谢柔嘉及时的将一个椅子推到他身后,杜望舒跌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抓住扶手,先前在牢里以及适才在这里的傲气意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
屋子里外所有人都屏气噤声。
杜望舒的笑声响起来,只是这笑比起先前的笑多了几分凄然。
“对不起。”他说道,“毁了我一辈子,一句对不起就了结了?谢珊,你可真干净利索,你什时候都这样干净利索。”
就像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勒马在他身前,干净利索的问他叫什么。
“杜望舒。”她念了念他的名字,“我叫谢珊,你记住了。”
就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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