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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砂-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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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家族惹祸,对她有什么好处?”她问道,“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依附家族而活,没了家族,蝼蚁一般,她之所以去京城,就是为了避开自己在家里的困境,就是为了过的好一点,她疯了要给家族惹祸?”
“这种人损人不利已,你是不会明白的。”谢文兴急道。
“我是不明白,但我明白,人都是站在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角度说话考虑的。”谢大夫人说道,看着谢文兴,“她既然害过你,你怎么也不会说她的好。”
谢文兴心里骂了声娘,又连骂了几声谢柔惠这个小畜生。
“还有,她去京城是显荣公主十五岁生辰相邀。”谢大夫人说道,将明黄的帖子放在桌子上。
显荣公主?
谢文兴很是惊讶。
没想到短短几面,她竟然能说动显荣公主相邀。
“你本事不小啊,竟然私下给显荣公主送了信?”
谢文兴看着谢柔惠,带着几分冷笑。
“看来早就未雨绸缪了。”
谢柔惠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
“父亲,我当了十三年的大小姐,谢家的大小姐,也不是吃白饭的。”她含笑说道。
谢文兴竖眉。
“你跟显荣公主说了什么?她竟然会同意你去京城?”他问道,“我们谢家的事可不是什么都能跟人说的。”
“父亲多虑了,仅仅是我跟公主投缘罢了。”谢柔惠说道,对信的内容却闭口不谈。
说她病了不能去?
或者半路上出车祸摔死?
但因为不知道她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如果她不能如期到达京城,那封信有没有对谢家不利的话?
谢文兴几个念头转了几遍,最终拂袖。
“别以为离开了谢家,你就可以无所顾忌了。”他说道,“要去也可以,家人护送。”
所谓的护送,也就是看守看押吧。
“而且是以二小姐的名义,我们谢家的大小姐可不能随意离开巴蜀。”谢文兴视线扫过谢大夫人,落在谢柔惠身上,带着几分凌厉,“你到了京城,能不能谨记恪守二小姐的身份?”
也就是说进京之后她就是谢柔嘉。
“就跟当初嘉嘉因为你被关在郁山,胆敢摘下面具或者随意出山,杀无赦一般。”谢文兴冷冷说道。
谢大夫人皱眉站起来,要说些什么又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会。”她最终说道。
“会不会的,事情总要先说清楚。”谢文兴说道,“若不然,没法跟家里的长老们交代。”
那倒也是。
谢柔惠如今的身份尴尬,长老们对于她的抛头露面肯定不高兴。
谢大夫人不再说话了。
谢柔惠心里冷笑。
远离谢家,到时候有没有违背这个约定,谢文兴都用这个借口杀了她,谁又知道?
“别以为你能找谁庇护,别忘了,你们姐妹是一样的面容,就算闹到皇帝面前,活人说不过谢家合族。”谢文兴看着她又笑了笑,“而死人,更是没法开口的。”
这是断了她后路的威胁。
不管什么吧,她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谢家,就算等待她的是艰难,也必须挣脱现在的困境,若不然就真的完了。
“多谢父亲成全。”谢柔惠低头施礼。
谢柔惠说走就走,等家里的长老们晚上得到消息的时候,谢柔惠的马车都装好了,自然引起一片哗然。
“她走了更好,是以二小姐的名义走的,那家里剩下的就是大小姐,更好跟百姓们交代。”谢文兴说道。
但鉴于谢柔惠当了十三年的大小姐,担忧的反对的还是居多,无奈谢大夫人意已决,谢文兴也没有再相劝,又走的不是真正的大小姐,正如谢文兴所说,只要大小姐在,没有什么事可担心,众人只得同意了。
谢大夫人又提起相送的事,被谢文兴没好气的打断了。
“什么光彩事!还敲锣打鼓的欢送吗?”
的确不是什么光彩事,谢大夫人作罢,正想着要给谢柔惠多带些钱,外边又是一阵喧哗,谢瑶冲了进来。
“夫人夫人,请让我陪着二小姐去京城吧。”她叩头说道。
二小姐去京城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虽然很多人还糊涂着,但作为谢柔惠最亲密的玩伴不会不知道这二小姐说的是谁。
“跟上一次不同,她这次是一个人,我想陪陪她,夫人,请你让我陪她去吧。”谢瑶哭着叩头。
知道了谢柔惠的抱错的二小姐,合族上下谁还会多看她一眼,没想到谢瑶竟然不离不弃。
谢大夫人心里一酸就要掉泪。
可见这孩子还是有情义的。
“好孩子,只是你父母怎么舍得。”她说道。
她这次选择了二小姐,将来可就在族里无法立足了,谢瑶的父母怎么会同意。
他们当然不同意,认为她失心疯了。
但是她怎么会失心疯了,此时早就看的再清楚明白不过,留在族里也没好日子过,讨好不了新的大小姐,还彻底跟旧大小姐生分,里外都不是人,与其如此,还不如抱紧一个搏一搏。
“大夫人,我的父母还有其他子女,可是二小姐,二小姐只有我一个姐妹了。”谢瑶哭道,咚咚叩头,“大夫人,望大夫人成全。”
谢大夫人伸手拉起她。
“好孩子,那你就去吧。”她哽咽说道。
谢文兴撇撇嘴,好孩子?
肯跟那样的人混在一起的,不是傻子就是一般的黑心鬼,都滚蛋了才好。
天不亮的时候,两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一队护卫的拥簇下悄悄的驶出了城门。
谢瑶掀起窗帘。
“惠惠,要再看一眼吗?”她低声说道。
谢柔惠冷笑。
“有什么好看的。”她说道。
谢瑶就放下车帘。
“是,这些可恶的人没什么好留恋的。”她低声说道,凑近谢柔惠,眼神闪烁恨恨,“惠惠,咱们走的太痛快了,我还能搞到那种药,不如让大老爷也吃一吃,老夫人因为有旧情人了心结通了心血侥幸得命,大老爷可什么都没有,吃了有他受的。”
谢柔惠瞥了她一眼。
“你活得不耐烦了?我们上次的事没有留下痕迹,现在上赶着给人送证据?这事要是被发现,我们当场就得死了。”她说道。
谢瑶讪讪吐口气。
“我这不是咽不下这口气嘛。”她说道,“这些人也太无情了。”
谢柔惠笑了。
“无情的人才好啊。”她说道,“现在对我们无情,将来就能对别人无情,谁用得到就是谁的,留着就是一把好刀,指不定下次就该我们用了。”
谢瑶神情微微一黯。
“下次,我们还有下次吗?”她喃喃。
谢柔惠没有说话,抬头看向随风飘动的车帘子。
她不是输给人,她是输给命。
她明明才是最好的,最聪慧最机敏,却因为出生先后,就活该失去一切,败给那个一无是处的小贱婢。
她攥紧了手,抿紧了嘴唇。
输给命,不服,不服,不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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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鼓动
“大小姐,大小姐。”
喊声在山林里乱响。
一个管事擦着汗来到谢大夫人面前,有些尴尬。
“大小姐跑到山林深处了,已经让人去找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谢文兴笑了,对身旁的长随附耳低语几句,长随应声是疾步而去。
山林里很快回荡起喊声。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听到这声音谢大夫人看向谢文兴,谢文兴冲她一笑。
“她一定能听到这个。”他笑道。
听到柔嘉小姐的喊声远远的传来,山崖脚下一棵大树上躺着的谢柔嘉才将脸上的枝叶拨开,坐起来,伸手拉过一旁的藤蔓借力一荡跳下来。
“安哥!”她喊道。
半山腰上安哥俾探身应声。
“一会儿回来我要看你找的断层对不对。”谢柔嘉说道,冲他摆手,“你别跟我来。”
安哥俾嗯了声,看着女孩子三下两下的向外而去。
看着走过来的女孩子,谢文兴笑着迎过去。
“刚好些,在山里跑别摔了。”他关切的说道。
谢柔嘉没理会他的话。
“你们商量好了?”她问道。
“我把她送走了,看管起来,如今这巴蜀这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了。”谢文兴含笑低声说道。
“你们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索。”谢柔嘉看他一眼说道,“有用捧着,没用就立刻甩了。”
谢文兴打个哈哈。
“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顾不得别的。”他说道。
“是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你们商量好了吧,什么时候改族谱?”谢柔嘉问道。
谢文兴被呛了下。
心思简单的人就这点不好,怎么说都不能岔开他们的心思。
“惠惠。”谢存礼挤过来,叹口气说道,“这名字的事实在是太大,祖宗面前,神明面前,百姓面前没法交代……”
话没说完就见眼前的女孩子一双大眼亮晶晶的盯着自己。
他口里的话便渐渐的停下来。
“我小时候特别羡慕姐姐,尤其是太叔祖你一口一个惠惠喊的那样的亲切,却从来不喊我的名字,我就想我什么时候做到姐姐那样好,太叔祖就也会喜欢我了。”谢柔嘉说道。
谢存礼面色一红,有些尴尬。
“我那是被骗了,我不知道你,以后太叔祖好好待你。”他说道。
“不,我现在看明白了,你不是好好待她,也不会是好好待我,你好好相待的只是这个名字而已。”谢柔嘉说道,目光扫过眼前的诸人,“在你们眼里,只看到名字,只想着我们姐妹相貌一样,换个名字而已,就没想过,名字下的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是一口饭一身衣养起来人,不是一个物件,让你们今天喜欢明天丢开毫无负担。”
谢存礼面色涨红,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可是大小姐,要是更换名字,真不是简单的事,怎么,怎么交代啊。”一个老者叹口气说道,“我们谢家会被人怎么说啊。”
谢柔嘉看向他。
“怎么说?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啊,犯错了,怎么不能说?”她说道,“谁说我们谢家就不能犯错了?我们谢家虽然是巫家,巫也不是不能犯错的,犯了错,认了错,才能改错。”
那老者愕然,眉头拧成一团。
“可是,这,这…”他结结巴巴说道。
这几辈子来从来没有过的,谢家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丢人的事。
“从未有过的事,也不是不能有。”谢柔嘉说道。
“可是祖宗的规矩…”有人皱眉说道。
“祖宗的规矩从来没有说过谢家不能犯错,更没有说过,谢家犯了错不能认错。”谢柔嘉打断他。
“那这错我们在山神在神明面前认就是了,何必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啊。”有人又叹口气说道。
“祈福祷祝要让民众所见,对神明认错为什么就不能让民众所见?”谢柔嘉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老夫人一模一样,跟老夫人一模一样。
谢存礼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孽障啊孽障,他家好容易出的端庄有礼的大小姐了还是被毁了!
“你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我们谢家把这次的错昭告天下。”一直冷眼不说话的谢大夫人开口说道。
“是。”谢柔嘉看着她说道,“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谢家会犯错,谢家的巫也会犯错。”
所以谢家的朱砂并非万无一失,谢家做的事也不一定都是对的,谢家的矿也会出事。
“谢家犯了错,谢家的人自己承担,自己解决。”
不用矿工来代替,也不用矿工来献祭抵过。
谢大夫人面色僵硬。
“谢家不会犯错。”她说道。
“那现在的是什么?”谢柔嘉伸手指着自己,毫不示弱的说道。
二人僵持,四周鸦雀无声。
“好了好了。”谢文兴叹口气说道,“嘉嘉你的意思我们知道了,我们再议,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你母亲把你落下的功课补一补。”
说到这个大家都回过神。
十三年来接受丹女教养的是谢柔惠,谢柔嘉什么都不懂。
“对对,这才是最要紧的。”众人纷纷说道。
“这个我也要在郁山教你吗?”谢大夫人淡淡问道。
谢柔嘉看她一眼。
“不用。”她说道,“你已经教过我了,这次不用再教了。”
什么?
谢大夫人愕然。
再看谢柔嘉已经转身。
“再你们商定好之前不要来打扰我了,我还忙着呢。”她扔下一句,大步走开了。
谢大夫人进门扑在床上大哭。
里里外外的丫头慌张的都跑了出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谢大夫人头埋在被子里手捶着床大哭。
谢文兴疾步过来扶住她的肩头。
“阿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化解她的戾气,也得慢慢来。”他劝慰道。
“她就是跟我作对,她就是要跟我作对,我不死她就咽不下这口气。”谢大夫人哭道,“那我死了让她如愿,也省的折腾没完。”
说罢果然起身,谢文兴忙死死拉住。
这边闹着,谢老夫人也很快就得到消息。
“闹就对了,不闹才不像大小姐脾气。”谢老太爷笑道。
谢老夫人端着茶碗没有说话,神情若有所思。
“她要是闹得太过了,就说说她,别人说不得,你能说。”谢老太爷看到了忙又说道,“耍脾气也得有个度。”
谢老夫人摇摇头。
“我觉得她不是发脾气,她是。”她说道,说道这里停顿下。
“是什么?”谢老太爷问道。
“是想要改规矩。”谢老夫人说道。
改规矩?谢老太爷瞪眼,改什么规矩?
再说,不管什么规矩,既然是规矩,那规矩是好改的吗?这可比发脾气难多了。
谢老夫人饮了口茶没有说话。
山林里亮起第一道光的时候,传来哗啦啦的响声,惊动了林间的鸟兽四散,再次引发乱响。
“这些够了吗?”安哥俾将几根木片拖过来,“都晒干了。”
谢柔嘉坐在山石上,正用刀子割着兽皮,看了眼点点头。
“够了。”她说道。
“那我们圈鼓桶吧。”江铃说道,抱着一根苗儿竹过来。
安哥俾点点头坐下来开始圈鼓桶,江铃在一旁打下手,晨光透过枝叶照在三人身上,安静而明亮。
……………………………………………
咣当一声响打破了小院子里的安静。
邵铭清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杵子,抬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谢柔清。
谢柔清已经能够在轮椅上坐住,左手被方巾吊在脖子里,头上包扎的伤布已经解下来,原本被剪得乱乱的头也重新归拢,挽着发,小丫头们还贴心的戴着一圈珠花。
脸上肿已经消散,擦伤也渐渐愈合,相貌已经恢复如常,只是那一双眼虽然睁着却是无神。
“柔清,用手握着这个,能让手上的力气快些恢复。”邵铭清说道,将杵子重新塞回谢柔清的右手里。
谢柔清的右手一动不动,杵子再次跌落,邵铭清伸手接住。
“没事。”他又抬起头笑了,伸手抚了抚谢柔清的脸,“等到了京城,我给你找太医看,一定能让你好起来。”
“少爷,少爷。”
水英的喊声从外边传来,人也从门外跑进来。
“回来了。”邵铭清站起身说道。
水英点点头,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
“我跟柔嘉小姐说了,你七月十八起程。”她说道。
“她在做什么?”邵铭清问道,推着谢柔清往廊下走去,避开夕晒。
“跟以前一样,带着安哥俾在山里跑呢。”水英说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他们。”
邵铭清嗯了声。
“哦这个。”水英将包袱递过来,“这是她送给柔清小姐的礼物,说给少爷你的还在准备,七月十八一定送来。”
在山林里跑,是为了准备礼物吧。
邵铭清伸手接过,打开不由愣了下。
“是个小鼓。”水英说道,“说是自己做的。”
这个小鼓很粗糙,看得出刚刚完工,甚至都没有上漆。
柔清喜欢打鼓。
“做这个多费事。”他说道,转身半蹲下来,将小鼓放在谢柔清的怀里,“柔清,你看,手鼓。”
他说着拉着谢柔清的手敲了下。
咚的一声闷响。
也没什么音调,就是个摆设。
邵铭清笑了,待要再拉着谢柔清的右手敲一下,门外又有人探头。
“邵少爷,您要的车来了。”
邵铭清闻言忙起身,疾步向外走,又唤着水英。
“去看看老爷把路引送来了没。”
水英应声跟着向外走去,院子里几个小丫头便也跟着向外看,交头接耳的低声说笑着,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谢柔清无神的眼珠慢慢的转了转,而被邵铭清放在小鼓上的右手也动了动。
咚的一声响。
门外的邵铭清皱了皱眉,立刻转身探头向门内。
“把鼓捡起来,先收好……”他说道,话说一半声音停下来,怔怔的看着廊檐下。
那小鼓并没有如同杵子一般滚落在地上,还放在谢柔清的怀里。
那这声响?
邵铭清的视线落在谢柔清的右手上,谢柔清的右手也还如同自己适才摆上去一样放在鼓面上。
不,不一样了。
那只右手正慢慢的抬起,又似乎颓然无力的落下来。
咚!
邵铭清只觉得耳膜被重重的敲了下,瞬时脑子轰的一声嗡嗡。
动了!她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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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了,求月票,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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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招魂
谢柔嘉是半夜被敲门叫起来的。
“什么时辰了?”谢柔嘉问道。
“亥时了。”江铃答道,一面披上衣衫冲向门,“三小姐怎么了?”
她脚下有些慌,差点绊倒。
谢柔嘉伸手扶住她。
“别慌。”她说道。
上一世这是江铃对她说的最多的话。
但这一世她可以对江铃说了,同时将江铃掩在身后,一步上前打开了屋门。
水英带着一身的寒意冲进来。
“柔清小姐能动了。”她说道,一面伸手比划一下,“那个鼓,你送她的那个鼓,她能敲动了。”
能敲鼓?
“不是说无魂无魄活死人一般了吗?”江铃大吃一惊问道。
当时她还曾问谢柔嘉能不能给谢柔清招魂,就像当初屈大巫为死于大秦的楚王招魂归故里一般。
谢柔嘉却说不能。
“因为魂能被招来,是他想要来,只是迷了路,而三妹妹,她自己在跳下矿井的那一刻舍了魂散了魄,她自己不要回来了,我招不到。”
但现在怎么回事?
“她还想回来!她还有留恋!”谢柔嘉说道,人已经向外跑去。
“小姐,斗篷。”江铃喊道,抓起衣架上的披风就追出去。
谢柔嘉已经在院子里打响了呼哨,小红马径直从栅栏跳跃出去,冲出去的谢柔嘉脚步不停的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江铃去找安哥,让他带着那日青山矿参加祭祀的矿工们来。”
抛下这一句话,人马在夜色里疾驰而去。
江铃大声应声是。
“上马上马。”院子里等候的随从成林喊道,将江铃抱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
水英眨着眼追了几步。
“我呢?”她喊道。
夜幕中山野只有马蹄声回荡,渐渐远去。
“她怎么样?”
马蹄直接踢开了门,谢柔嘉伏在马背上进了院子。
听到动静的邵铭清从屋中跑出来,伸手接住冲过来的谢柔嘉。
“她敲鼓,敲你送来的鼓了。”他急急的说道,拉着谢柔嘉冲进屋内。
谢柔清躺在床上闭着眼。
“她现在睡了。”邵铭清说道,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语无伦次,“她傍晚的时候,水英刚拿回来的时候,她敲了一下,后来又敲了两下。”
谢柔嘉坐到床边,看着谢柔清,抬手敲了一下鼓。
寅时寂静的深夜里响起沉闷的一声,让人不由跟着哆嗦一下。
床上的谢柔清一动不动。
“她后来就不敲了。”邵铭清在后说道,“但是她真的敲了,我亲眼看到的。”
谢柔嘉点点头。
“嗯,只要她敲过就好,说明还残留魂魄,对这里,至少对打鼓还是有一丝牵念。”她说道,伸手拿起那面小鼓,“这是我和安哥俾用山上抓到的野山猪皮,还有枯死的树做的,都是凝聚这山神的精血,原本想她走了,故土之物也可以陪伴做个念想,原来她真的还有念想。”
她说着起身来回走了几步。
“既然你还想。”她站住脚,看着谢柔清,“我就给你招魂,让你回来。”
邵铭清看着她。
“嘉嘉。”他说道。
谢柔嘉转头看他。
“邵铭清,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她含笑说道,夜色里一双眼又明又亮如同星辰。
邵铭清看着她。
“招魂,你有危险吗?”他问道。
谢柔嘉愣了下。
“招魂需要你做什么?”邵铭清接着问道。
谢柔嘉鼻头一酸,忙垂下头,转身晃了晃手里的小鼓。
“没什么,需要鼓。”她说道,“还需一些人,人我也已经让江铃去找了,然后就是我要唱歌要跳舞。”
说到这里抬起头笑了笑。
“就是累一些,招魂的时间很长。”
邵铭清点点头。
“如果有危险,如果需要拿你去换,就不用了。”他说道。
谢柔嘉嗨了声。
“不会的,不会的。”她笑道。
“柔嘉,那时候在船上,我不是想要你去做什么。”邵铭清看着她说道,“我只是想要你不做什么,我做什么的时候,你不要拦我,我不是要你去换,要你去替她死。”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瞪圆眼点头,伸手推他一下,“你干吗说这个,我怎么会这样想你啊,你怎么这样想我!”
邵铭清笑了。
“是我错了。”他笑道,“我不该这样想你。”
“就是嘛,我是谁啊,我这么厉害。”谢柔嘉冲他挤挤眼,故作倨傲抬起下巴,“我可是谢家大小姐。”
邵铭清抬手按了按她的额头。
那里有一块藏在发帘后被山石擦破的伤痕。
“伤疤是厉害的标记,连伤都没有的人哪里能说自己厉害。”谢柔嘉说道,挺腰抬头。
邵铭清哈哈笑了。
“好,我需要准备什么?”他收了笑,整容问道。
“不需要,你就让家里的人回避就行了。”谢柔嘉说道,看向门外,“然后就等安哥带着人来。”
…………………………………………………。。
夜风穿过窗发出几声细碎声响。
躺在床上的一个丫头就睁开眼。
“什么时辰了?”她喃喃问道,入目昏昏。
“还没到卯时。”另一个丫头睡意浓浓的说道,“你放心的睡吧,少爷说了,今晚不用值夜伺候,早上也不用早起了,等到人来叫我们再出去。”
那丫头却没有依言躺下,反而撑起身子看向外边。
“外边在做什么?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唱歌?”她说道。
“唱什么歌啊,是风声。”另一个丫头翻个身咕哝道,“快睡吧,每天伺候小姐真是累死了。”
是风声啊?
那丫头皱眉,好像是风,七月中的夜晚闷热散去了不少,真是个适合睡觉的夜晚。
她躺下来翻个身闭上眼睡去了。
咚!
咚!
咚!
只点着两盏灯的室内盘坐在昏暗里的女孩子扬起手,单调的甚至可以说没有声调的鼓声响起。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柔嘉用手拍打着鼓,低声的吟唱。
为什么舍弃了自己的身体,甘愿让自己魂飞魄散。
你怎么忍心抛下你的亲人,孤苦伶仃这尘世间游荡。
“为了我!”
“为了我!”
“为了我!”
伴着她吟唱到这里,屋门口跪坐的一排矿工们俯身低语,以头碰地。
谢柔嘉看着床上躺着的藏在黑暗里的女孩子。
你当初肯同意以身祭祀,不是为了谢家,也不是为了你自己的荣耀,是为了这些矿工们。
你愿意代替他们去抚慰山神,代替他们去给山神认罪。
“汝之贤德,柔不茹,刚不吐,不欺寡,不畏强。”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以魂魄游荡,飘飘荡荡,魂往必释啊。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伴着谢柔嘉的吟唱,矿工们再次俯身叩头,手拍打着地面,他们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又看了当日那个女孩子跳进了矿井。
归来吧,归来吧。
谢柔嘉慢慢的起身,一手将小鼓抱在怀里,一手拍打,在厅堂中缓缓的旋转。
谢柔清,你为什么不愿意归来呢?
毅然向东边而去,是因为觉得这尘世的人比那巨人和是个太阳还可怕吗?
谢柔清,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头呢?
决然向南方而去,是因为觉得这尘世的人比那吃人的人和猛兽还要可怕吗?
谢柔清,你不要伤害自己,不要让自己魂飞魄散,因为还有人需要你。
还有人需要我吗?
黑暗里似乎有悠长的叹息。
谢柔嘉拍打鼓面的动作加快,人也旋转的更快。
当然有,你回头看一看,得你恩惠相救的人,他们在感谢你,他们也在期盼你。
期盼你再次回来护佑他们,救助他们。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矿工们齐齐的抬身举起手,眼中有泪花闪闪。
几辈子了,从来没有人会抢在他们这些伤害了山神的矿工之前献祭。
从来没有人站在他们的面前,要替他们去跟山神赔罪。
他们的罪恶如此十恶不赦,但却有人不舍不弃相扶相助。
这个人快回来吧,我们需要你。
谢柔嘉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她的手敲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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