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惊情三百年-第4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真痛恨我自己,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你,我做错了太多太多。。。。。。可是那时,我明明知道那是一个错误的方向,永远也走不到我真正想去的目的地,但我控制不了自己,好象不走一走会更痛苦。静下来,自己也觉得荒谬。”他挂着苦笑,“明知无望的事,明知有他——但爱一个人并没有罪,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会说:爱一个人并没有罪,但伤害了别人就有罪了。”他无比沮丧。
    “从前,我时时刻刻都有种担忧,怕你总有一日会弃我而去。多少次从梦中惊醒,你即将离去的恐惧令我无法再入睡。宛琬,我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占有欲,这感觉让我害怕而又恐慌。我整日患得患失,看不出你的真正心意是什么,我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心,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失败得一塌糊涂,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正的感受!”他的声音激动了起来。“后来,你的怨恨,你的冷漠,你对他深藏的感情,你的处处提防,根本是件最能伤人的武器。我那样苦恼,痛苦又矛盾,可我知道自已已陷得太深,太深,没有了逃离你的力量,根本无法回头,所以只能继续选择隐瞒、忍受着一切,原来爱能令人如此痛苦!”
    宛琬胸中的酸意漫涌,直涌上鼻端,迷红了眼睛。“允禵——”她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一种难言的情感在胸腔间激荡,眼中的神情也温柔了。她随即缓过了神,放开了他的手,但允禵已清清楚楚感到了她那丝轻颤,心中一时难以自抑,她对他不是全然无情的!虽然不过只是刹那!
    允禵的脸上、眼中瞬间全是柔情,那柔情令他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宛琬——”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深吻着。“我现在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吧!”
    宛琬抽回了手,抹去泪痕。“允禵,你这样很傻。”
   “每个人这辈子至少会傻一次。”他有些无奈,“这就是我傻的一次吧!”
    宛琬无语地摇摇头。
    无论如何,他不要她再为他痛苦,为他而不安,他在景陵至少想明白了这点。“宛琬,这些日子我也有些想通了,也许不该恨——他,也许这也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有些艰难道,说着说着又丧气了。“所以——我注定要留在这里,受苦,受折磨,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过是等死。”
   “允禵,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有些激动。
   “这本来就是我真正的感受。”他沉默半响,黯然道:“我是不是该安慰自己说世事本就不尽如人意。”
   “不,允禵,”宛琬看着他,认真道:“有许多事是我们自己造成的,路也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结局是什么你不要这样灰心。”每当她想起从前那段纠缠痛苦却又夹有温暖的岁月,想起允禵汹涌如海却也能毁灭一切的情感时,她的心总不能平静。
    “允禵;你知道吗;忻圆本不会跟我逃走,可我说我们在和阿玛做‘官抓强盗’的游戏,我们一定要赢才行。后来我知道了为什么无论我有多小心翼翼,你总能找到我们,每次都是忻圆留下了线索。她哭着说,她的阿玛是最厉害的,可是她很害怕——万一这次你真的找不到我们了怎么办?。。。。。。在忻圆心目中你永远是她唯一的阿玛!”她终于说了出来,那已是她心底一道深深的烙痕,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永远都无法抹去。
    情有百种,而她对他始终是有情的。
    “宛琬——”允禵的声音发自灵魂深处,他深深地、深深地拥住她。
    仿佛——这十多年的爱恨纠缠,痛苦折磨已得到了补偿。
    允禵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抚过,宛琬再也不能拒绝,她怎能再拒绝这最后一次拥抱呢?
    宛琬淡淡笑着,面色虽不好,神色却镇定了,就让所有的遗憾与激动都压在心底吧!她深吸口气,推开了他,声音低柔却诚恳道:“允禵,我要走了,不要再让往事困死自己——你一切保重。”她已神色恢复如常,转身离去。
    “宛琬,你等一等,”允禵有些局促不安,伸出手,却又不敢抓住她。“我。。。。。。”
    宛琬停步,回首微微一笑,她知道自己永不可能接受他,亦不能接受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因为他们都不是胤禛。
    胤禛,胤禛,哦胤禛,只要一想起他,其他的一切就全不重要了,对他,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她帮不了允禵了,也许只有时间才能真正帮上他吧。宛琬只是再深深地凝望了允禵一眼,黑眸闪动着复杂的光芒,她了解他的感受,了解他的心意,十年相伴,她怎能不了解?可所有的话,所有的痛,所有的情都让它们留于心底吧,宛琬轻轻牵扯了嘴角一抹似真似幻、似有似无的浅笑,然后转身便走,再也没有回头。
    允禵渴望再见着宛琬的脸,她却绝不回头——她又岂是肯回头之人?她对他从来心狠如铁!他不能唤她,他不能留住她,她看着他,那种微笑却又遥远的神情,他宁愿死——他恍恍惚惚的走着,恍恍惚惚地看见看守的侍卫诧异神情,但他全然不在意,不在意。
    不见到她,心中仍有期盼,但如今——他真有万念俱灰之感。恍惚中,听见有人唤他,方才清醒过来。
    允禵愣愣地望着他,面色苍白得可怕。“她变了,她和从前不一样了,她变得那么淡漠又好象永远保持着种空洞的笑容,没有真正的喜怒哀乐,像带着副面具,没有生命,让人受不了。”他忽然神情激动起来,“允祥,她是不是不快乐?她是不是不适应宫里的日子?他根本就没空陪她是不是?”
    “允禵!你醒一醒好不好!都到今天了,你还放不下的话,只会为难她,只会让她受伤,你明不明白!”
    允禵全都明白,只是这刻怒火在心中升腾,渐渐酿成了一支邪恶的箭,“如今他让你成了显赫尊贵的怡亲王爷,你自然帮他。”
    “是吗?你心里该知道,那些我舍得下。”
    “可宛琬呢?你也舍得下吗?你说说真话吧,难道你就不想与她在一起?”
    允祥神色一时怅然。“想,一刻难忘,但若她不要,哪怕她就此将我忘记,只要她能快活,那又何妨?”他看着允禵,无比认真道:“她若选择的是我,就算千万人来夺,我也不会相让,哪怕是他。可她若选择的不是我,我又怎能苦苦纠缠,以所谓爱的名义强迫所爱。”只要她好,只要她嫣笑依然,这便是他唯一的心愿。
    允禵这次真的沉默无语了。
星沉海底,雨过河原
    “皇上,粘竿处急报。”
   允祥刹时抬眸,胤禛稳稳的手似一滞,放下手中奏则,沉声道:“传!”
   一灰衣人疾步入殿,满身风尘,跪地递上锦盒。
    胤禛打开盒,静躺着封折子,开口处用火漆封了,他停了会才缓缓打开折,脸色刹时阴沉下来。
    允祥见他死死捏住手中折子,身子不住颤抖。
    允祥正想上前说些什么,胤禛已猛地站起,攥紧了折砸向案几,震得案上茶盏弹起落地,立时杯碎声惊。
    殿内殿外,除允祥外,人人俱都跪了下来,不敢有丁点声音。
    一片死寂中,允祥默默走至御案前,无声跪下,垂首低低道:“皇上;是臣妄测圣意指示边关放她离去。现臣已知罪,任听凭皇上处置。”
    胤禛死死地盯住跪于殿堂的允祥,而他只是默默垂首。
    胤禛怒急煞青的脸忽奇异地笑了,“好,好——好你个怡亲王,你——你可真是甚解朕意啊!” 他猛地一摔袖,疾步向外走去,微微风起,吹进木犀冷香。
    时令不再,木犀开败,往日浓郁的芬芳里隐隐透着垂死的气息。
    雍正元年十月十三日至十八日,六日,帝未上朝。
    允祥推开屋门,一人走了进去,见胤禛呆呆地立于屋中屏画前,那是从前画着宛琬各种姿态的十二幅屏画。
    胤禛的背影萧索而落寞,允祥静静地望着,这身影渐与那早已远远离去的影子重叠了起来,酸涩的滋味在允祥心头泛开,眼前拢起薄薄雾气。
    胤禛骨节分明的白皙长指细细地抚过那些画屏,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这几日罕见的一丝笑容。他手指滑过画中人眉眼、鼻端的神情温柔而又迷茫。渐渐地,他如同允祥介绍画般自语了起来,说着说着,深邃的黑眸中浮上雾气,眼角泪滴,悄无声息地滑过他憔悴的脸庞,坠落而下。
    胤禛用手捂住脸,似压抑许久终于全盘崩溃了。
    须臾,胤禛转过身,他骄傲一生,绝不愿任何人看见自己潸然泪下的悲伤。
    允祥沉默片刻,轻轻走了出去,掩上了门,他知道安慰的话不会有丝毫作用,宛琬的离去,又岂是几句安慰的话能够补偿。
    允祥抬首望向森森宫殿,只觉寒气阵阵,四周暮色逼人而来,冷暗得似能吞噬掉一切。
    “备些清淡小菜,让御医候着。”允祥吩咐道。
    皇上将自己独关在小屋中几日不出,难道?苏培盛心中一喜,慌颠跑着去张罗。
    雍正二年三月,年羹尧、岳钟琪平定罗卜藏丹津之乱。取消儒户、宦户名称,以减少绅衿滥免差徭之弊。
    四月允誐革爵圈禁。
    五月,河南封邱生员反对绅民一体当差,举行罢考。
    七月,下令推行耗羡归公、养廉银制。同年,直隶巡抚李维钧奏请摊丁入粮制,其虽益贫利国但损富,遭豪绅富户激烈反对,帝决策施行。
    雍正三年九月。
    已是三更,四下万籁俱寂。
    静下心,仔细听,夜色有枯叶轻轻飘落,随风而舞。  
    胤禛搁下笔,走出宫殿,似是随意的走走,地上晃动的灯影停顿了下。他猛然惊醒,一言不发,转身往回走,手持宫灯的苏培盛战战兢兢地跟了上来。
    原来没有放下,从来就没有放下,胤禛以为骗过了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她的屋前。
    “把那屋子锁了。”
    雍正三年十二月,帝以九十二大罪命年羹尧自裁。
    天色已暮,幽深的殿院中,只有风卷来阵阵细碎的雪,映着薄霞,冷冷地落在胤禛的眼底。
  允祥远远望着积雪上浅浅的足迹,心下叹息,终慢慢走过来道:“皇上——”
    胤禛望着远方,似知道他要说什么般,摆了摆手。
    允祥沉默了下来,看见胤禛手中紧攥着什么。 
  许久,胤禛暗哑道:“你知道她和朕说什么吗?”
    允祥沉默不语。
  “她说:世间有人谤你、欺你、辱你、笑你、轻你、贱你、骗你,如何处置?你且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胤禛的脸微微一抽,袖袍在晚风中轻轻地飘,他眸中闪起簇火苗,暴戾渐浓,骤然道:“朕偏不如此!她有本事就亲自来对朕说,朕等着呢!”
    允祥猛然一惊,抬首望去,胤禛死死凝视的地方,蜿蜒而去正是从前宛琬所居。
    雍正四年正月,帝削允禩、允禟宗籍。
    三月改囚允禵于景山寿皇殿。
    八月允禟死于保定禁所。
    九月允禩死于禁所。
    雍正七年十月,免曾静师徒死刑,颁布《大义觉迷录》。
    同年,因西北用兵,设军机房,即日后的军机处,从此取代内阁。
    圆明园。
    胤禛卸去白日神明,目光茫然地望着明黄帐顶,最近身子有些虚弱,似疲惫到了极点,可心口那空荡荡的感觉却让他无法入睡,又好象自己还在隐隐期待着什么。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想将深植心中的思念连根拔起,让心底唯一温暖脆弱处亦沦为荒芜——却还是不能啊!随着岁月的流逝,他的记性似越来越差,有些力不从心,惟独她的一切,却比往日更清晰,他并不曾刻意去想,但从前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桩桩、一件件自然而然地就涌入他脑中……她微笑着声声呼唤:“胤禛,胤禛……”
    为何又要想起?不——,他不要想。胤禛心口突地一阵悸痛,伸手按住,黑暗中苦苦一笑:宛琬,你知道吗?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再觉得快活了。。。。。。 
    雍正八年,四月末。
    怡亲王府。
    允祥缓缓睁开眼,看清是皇上,他黑幽的瞳孔中映出自己苍白的面容。刹那泪水汹涌迷住了允祥的眼眸,微微阖上,哽咽道:“四哥——”
    多少年了,自胤禛登基后允祥便从未再这样唤过,难道他终究也要弃他而去了吗?“十三弟——”胤禛看着他青灰憔悴的脸,心中酸楚难以言喻,允祥这些年来为朝廷政事累得心力交瘁,虽经多方延请名医,身子却还是日见萎靡。
   “——快八年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允祥语气虚浮,浑身微微颤抖,恍惚中仿见那人儿俏立着,黑漆漆的眼珠,风华流转……允祥面上浮出浅浅地笑容,眼角却滑下泪来。
    允祥从胤禛微微颤抖的肩膀,紧抿的唇,看出他在竭力地控制着自己。
    胤禛看着他那笑,想着他的话,心底一片凄凉,偏首避开,半响道:“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胤禛见允祥挣扎着似要起身,便取过衾枕扶他躺好,故做轻松道:“可还有事欲提醒四哥?你这身子,都是为朕累垮的,如今你只管在府中好好休养。”他见允祥面色异样苍灰,透着浓浓的死亡气息,悟到允祥也就这么点最后的时间了。这几日胤禛虽早知是这样的结果,这一瞬,哀痛却汹涌奔来,几落下泪。允祥紧攥住胤禛的手,一阵猛咳,稍缓过口气道:“四哥,有桩事,我怕不说便来不及了——”他忽地转而说起了蒙语,声音低得需胤禛凑得极近才能听清。
    ……
    胤禛手抖了下,面色倏然如灰,双手慢慢握拳死死撑在膝上,死攥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条条可辨。
    这些日子,允祥对自己的生死早已漠然,但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走了以后,四哥怎么办?四哥的脾性他自小便知,只怕他这次再经受不住,自己终于能说出了真相,四哥一时虽痛,心底却总能存份念想。可转念,允祥想到这些年自己并未曾真正收到宛琬的只言片语,只怕她——,他心口一阵恸痛,身子剧烈颤动起来,猛地狂咳,双目凸起。
    胤禛忙唤太医入内,几人手忙脚乱地全力施救了半晌,允祥才安静了下来。
    胤禛望着他双眸似含着千言万语难诉于口,想着这怕已是诀别,心中酸楚,眼泪簌簌掉落。
    紫禁城,群鸟从宫殿上方忽拉飞过,哑哑的叫声在空中久久回荡。
    胤禛脑中一片茫然,忘了自己是怎样地离开怡亲王府,他原该想到,她这性子,从来都只会委屈她自己。
    胤禛下了御辇,一路急穿过养心殿西耳房长廊,停在西稍间北。屋前守卫的侍卫慌忙跪下,胤禛摆了摆手道:“谁也不许进来。”他深吸了口气,动了动已僵硬的手指,打开了小屋门,直直地走了进去。那熟悉万分的气息挟着空中浮尘及无法消除的木材霉味扑面而来。
    胤禛反手掩上了门,走至书案前,桌上摆着只乌木铜锁匣。他端详半晌,打开了它,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叠信笺。每一封都被压得很平整,而信封上却布满了无数纵横交错的深深折痕。每一封信笺都因痛楚、绝望、愤怒而曾被狠狠地揉做一团,末了又舍不得真丢开,只好再次把它们小心翼翼地齐齐压整,一封封地锁在了这个存留着她所有气息的屋子里,年年如此,一次次地重复着。
    信笺下压着些寸把宽的纸条,胤禛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突地眉尖微颦,抽出张边角微卷的纸条细细压平,那是元年他自景陵回来后,她写的:
    “……你曾说我:‘常笑的人并不真是心里喜乐。’真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一语道破,世间又有谁知胤禛是个情感那样丰富、细腻的人?
    胤禛,我不需要什么,我们的爱亦无需任何证明及肯定。我只要你在我的生命中快乐而满足的生存许许多多年。我只要你亲眼看着我一点点老去慢慢添上一条条皱纹,牙齿一颗颗松动,而你仍如现在这般望着我目不转睛,兴趣盎然。那才是爱的真谛,让所有中伤的人嫉妒去吧,我从不在乎。……”
    胤禛将纸条放回原处,她最近一年的信中写到:今年红梅怒如胭脂,衬着雪色,分外娇俏。他收到信后,曾秘密派人马去各梅花盛地四处探察,却均无音息。
    那年香雪海谷雪压着梅,梅耀着雪,如海般缠绵汹涌的情愫扑面袭来,胤禛不由闭上了眼,将信笺举至鼻端,似能嗅到梅香般。
    鼻中分明嗅到股淡淡血腥味,胤禛猛睁开眼,凑近窗前细细辨认,梅花瓣瓣淡红如血,难道这竟是她的血迹?
    若不是已断无生路,宛琬怎会离他而去?才一想,冰冷的感觉一下袭遍四肢百骸,胤禛徒地打了个寒颤。他回望桌上那一封封静静躺着的信笺,上面奇奇怪怪笔划简单的字迹,又分明是她的笔迹,她当年还戏说那叫“懒人字”。这般想来,那她应还活着,胤禛心底又存了份万一的侥幸。
    思来想去种种,只是无计可施,胤禛抬起头,看着窗外那弦月,高挂天际,冰冷得似连一丝丝温度都懒得施舍。他心底越发冷了,全身无力地站起,走了出去,苏培盛连忙扶住几要崩溃的皇上。胤禛回首望了望,小屋寂静无声地矗立于暮色中,他胸口已痛得几直不起身来,一路急急走入养心殿,倒入平时批阅奏章的御案中。每每胤禛犹豫、怀疑如此辛劳是否还需要时,总有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坚定不移的说:“不要怀疑,不要犹豫,倾尽心力去做想做的一切,总有一天,世人会知、会明、会懂。”所以,就算再艰难,再疲惫,就算痛得无法呼吸,也要绝不后退地继续走下去。她牺牲了一切只要他做一个好皇帝,一个有着强烈责任心的帝王,他怎能再辜负了她……
    苏培盛小声吩咐内侍们谨言慎行,侍立在侧,他望着皇上目无表情的脸,欲言又止,也许处理政事的忙碌可以让皇上暂时忘却痛苦吧?
    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怡亲王允祥病故,帝病中,亲临丧所,命配享太庙。
    雍正九年九月,皇后逝,帝未视含殓。
    雍正十三年八月十九日。
    曙光微露,胤禛早已醒转,也许根本未曾熟睡。内侍、宫女们见帝醒转,敛着气,恭身忙碌起来。
    胤禛望着进进出出的人,忽就觉得空虚,整日没完没了的奏折,走到哪里四周都是人,他怎么可能会觉得空虚?可一切象是个琉璃世界,仿佛都于他毫无关系,心里只是空茫茫的。他无力的阖上眼,空气湿湿痒痒地抚上胤禛的面颊,是她,她又开始隔着空气凝视着他。心跳开始加快,胤禛费力地控制着,却又隐隐的期待,期待着她温柔的触碰。突然间她的眼神变得凄艳而绝决,千万种情绪混合其中,似烟花灰烬前最璀璨的绽放。她的影子渐渐散开,离去的眸光中充满了眷恋、难舍、悲痛与爱怜,仿在他心中点燃了把地狱之火般焦灼难耐,她用这样残忍的方式离开他,要他一生椎心泣血,不——他永不能原谅她,此生此世,永不原谅!如果她真的再不能回来。
    胤禛猛睁开眼,他有些恨她,是恨,可每次恨意才凝聚,又被强烈的爱盖过,静下来他就独自反反复复苦苦地挣扎着……
    胤禛习惯地蹙了蹙眉,神情阴郁而又孤独,世人只道他寡言冷语甚或喜怒无常,他知道那只是因为他心底停驻了只妖精,若不是——又怎会让他如此失魂落魄,念念难忘,他恨极了那只妖精,也爱极了她,思极了她……
    “皇上,广州八百里加急。”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日夜,帝急病,二十三日子夜逝圆明园,庙号“世宗”。皇四子宝亲王弘历嗣帝位,改元乾隆。
    因雍正帝正值壮年突然崩逝,京城内外一时流言纷起,或曰:吕氏女子只身入宫行刺,帝亡;或曰:帝因服新法秘制丹砂而亡;或曰: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长期无后。雍正九年孝敬宪皇后薨逝后,宫中实另有神秘皇后,其谋害帝暴亡等等。
    同年十二月,新帝下诏禁毁《大义觉迷录》,已颁行者严令收回,有敢私藏者重罪
乾隆二年三月,葬雍正帝于易州泰陵。
    泰陵南北向的帽钉城门内有座月牙形小院,名曰:“月牙城”。那是进入地宫的秘密通道,兴建时从全国各地运来许多哑巴,日息夜作,竣工后这群哑巴便被分批送往了远方,所以这里又称为“哑巴院”。
    时光荏苒,又一年的春风掠过泰陵翠郁林间,发出沙沙轻响,远处溪泉潺潺流动,鸟儿婉转,乾隆帝触目所视,天地间美得无与伦比,可他眼中充斥着无法释怀的怅然。他释放了十四叔,又全面严禁《大义觉迷录》,世人定会传他有违先皇圣意,可他知道皇阿玛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苦心。若能因此阻止朝里朝外越演越烈的流言,若能因此护住那个天大的秘密……
    每个人都会有个命结,母后的命结是皇阿玛,而他一直以为皇阿玛的命结和自己一样是江山——可是从来不是!他要到那一天才能真的相信皇阿玛的命结竟然是她。
    虽然他一直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可这宫里谁也不曾、也不敢再提起。雍正十三年八月十九日的黄昏,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皇阿玛第一次对他提起她。
    那日风很柔和,圆明园千顷荷池边,皇阿玛没头没脑道:“她与你如何说莲?”
    弘历心头一跳,他猛想起了康熙六十一年的事,那年他第一次见到皇祖父,也是第一次见到她。那也是个春日,也如这般千顷荷叶碧连天,菡萏含苞未绽。
    “她说:‘你看着这荷绽放时,高贵绰约,可弘历你别忘了,它深深扎根于淤泥。那些泥看似最为低贱,任人踩踏,可若离了它,竟是再高贵也不能存活。”弘历忆起往事,沉声道。
    胤禛侧过身子,如有所思的望了弘历一眼,并未言语,他又转过了身。
    胤禛幽幽说了起来,弘历默默听着,他的声音很轻。
    “……谁都不知道,那十多年间,她为了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后来圣祖皇上怜她一片痴情,才允她留在朕的身边。她本性情温宛而恬淡,不论朕白日在朝中遇到多么烦心的事,只要夜里看见她便会将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那时虽时局艰难,但朕心中真的很欢喜,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只觉人生不可能再更完满了——” 
    胤禛沉默了下来,“可是世事难料,它能让人突然从云端摔下,几粉身碎骨。朕好恨,恨她如此狠心,竟弃——我而去,倘若她都如此,那这世间还有何人可信?可能也正是因此,你十三叔从此越加言行谨慎,格守君臣礼仪——”
    弘历吃了惊,抬首望去,见他神色复杂,似喜似悲,心里一时五味交杂。  
    “——做了皇帝,你或许可以得到天下一切,但却决不会幸福。”胤禛无比肯定道。为了自己她独自承受一切苦痛,不吐一字;为了自己她埋藏真心,任世人谴责唾弃;为了自己她身替中毒,再染烟瘾;为了自己她强作欢颜,背负叛名……胤禛蓦然体会出了宛琬对他是怎样的一番情深意切,眼泪终于流下。“傻瓜,傻瓜……”却不知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宛琬,他注意到了天下大事小事,臣工黎民,却没有注意到每天同住一个屋檐下生活之人有何大碍?
    恍惚间,胤禛仿见一人影卓然而立,那人缓缓抬头,朝他颔首淡笑,明眸如水,灿若春花。宛琬,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吗?胤禛泪中含笑,这让弘历怔忡了片刻,记忆中从未见皇阿玛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他从未见过他这样温柔的笑容,从来没有过。
    “你知道她和朕如何说莲吗?她说莲刚开时最美,她说这世上有种声音叫花开的声音……”胤禛似乎在望着那池荷,又似乎已看到了极远极远的地方去……那年夏天,他整夜阅折,宛琬执意不肯入睡,趴在一旁,天还没亮就拖他去守着莲开,听花开的声音,那一刻,他真的听到了,细细地,很轻微,胤禛微笑了起来,眼睛亮如少年般。他这一生或许有遗憾或许亦曾做错了些事,可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荷塘中一阵阵极轻极细微的声音静静地传来……
后记(全剧终)
    天有些热,很潮湿,远处传来轰轰雷声,白蛾扑光而来贴在灯罩上。 
    我望着那片空白,迟迟不能提笔,心中焦躁不安。在写爱新觉罗。胤禛和宛琬的故事时,对这位历史上的雍正皇帝越来越感兴趣,数次不得不停下来,去图书馆去网上查找关于他的各种资料。无意撞进“稽古右文”,那里是目前国内非官方收集康雍两朝资料最全的网站,我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与以往任何史书记载中的胤禛,一个更符合宛琬手稿中的他。 
    我明明知道那已是三百年前的故事了,我明明知道就算有来生轮回,当时当刻的他也永不会再现,可他却仍能完完整整地闯入我心中,久久不能消逝。熬至黎明,再无法忍耐,于是一个人,提着只装了笔记资料和宛琬手稿的行囊,黑夜中飞到了北京,坐上出租车执意穿越过一处又一处的黑暗和不知名的长路,终于停了下来。 
    今夜月色很亮,四周树影极重极浓,而圆明园就在我前方,在月亮下静默着。我固执地伫立于夜色中,再次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四野阴影逐渐散去,天渐渐地亮了,晨霭中,圆明园孤独地矗立着,带着种不被了解的忧伤。 
    我有些害怕,又有些迟疑,一步步往里走去。长长的路,每过一处,总有些模糊的光影从我心中掠过。 
    他的一生究竟是怎样的? 
    要怎样的历练才能不被九重三殿扭曲变形,仍保有赤子之心? 
    要怎样的坚韧才能抵挡住世人亲人的苛责,仍坚定不移地推行他心中的信念? 
    又还有多少激情狂野愤恨呐喊禁锢在他的灵魂中,终其一生都未曾找到适当的时刻释放出来? 
    大概因为不是节假日,周遭静极了,空气中似能听见蜂蝶翅翼的振动。一个转弯,一片断壁残檐刺入眼中,我于废墟中徘徊,四周沉默无声,不肯诉说它们曾经的繁盛与凋零。 突然觉得心里慌慌地很难受,腿软得似一步也再迈不出,索性坐下,渐渐地,我听见了他一页页翻动奏折的声音。 
    这一刻,我和他靠得那样近,他颦着眉悄然站起,他的袍角在这初夏凉风里轻轻地擦过我的脚踝。 
    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再长再远的跋涉都是值得。 
    不知不觉中我已爱上了他。 
    我恍然领悟若真想懂他,只有一条路可走,只有一种方法可用,去读他亲手写下的文字,在那里你才会发现一个迥然不同与任何历史读本中的他,你才会看见一颗最童真、最霸道、最纤柔却又敏锐的心,正因如此,他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