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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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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急追到门口,只见她挥挥手,回头笑道:“我去瞧瞧,马上回来!”
  一柄油纸伞撑着前面的人悄悄推开了落子轩的院门。
  撑伞的人衣裳尽湿了。
  回过头来,淡淡一笑:“瞧,你衣裳都湿了,先回去换了吧。我自己进去。”
  “不,我还是陪您进去吧。”身后的侍女诚惶诚恐,目光悄悄往里溜了一眼。
  雨渐歇停,阴霾渐散。
  正见怡人撑着伞急匆匆穿过庭院。
  “怡人,王妃来了,还不快来接见!”门外的侍女连忙喝住她。怡人显然吃了一惊,但见一华裳丽人已慢步入了庭院。
  云鬓微堆,只斜插着一枝通体玉润的白玉簪,没有珠翠满头,更显得高贵雍容,丽色逼人。
  “快起来吧。”她笑言蔼蔼,弯腰亲自相扶。
  怡人赶紧自己站了起来,促促不安。
  “轻罗姑娘在屋里吗?我想见见她。”她轻言点明来意。
  不是昨儿才在寺庙里见过吗?怡人心里奇怪,想着姑娘也不知跑去做什么了,只好先迎进屋里。
  她借口沏茶,拖延时间,蘑菇了半天,那王妃身旁的侍女巧人已不耐烦了,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叱责:“这轻罗姑娘到底去哪儿了?难道还要王妃在这里等她不成?”
  怡人还未及回答,那王妃却已站了起来,那双美丽的凤目盈有一丝异样:“这绣样——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的目光正落在绣架之上,千条绿丝垂下,两只黄鹂一高一低正从枝头展翅,欲飞未飞,嫩黄的小嘴微张,似在婉转而鸣。
  “那是轻罗姑娘画的绣样,听说还有一个名字——”
  “叫黄鹂鸣翠。”王妃喃喃接了下去,红唇突然失了血色。
  “是呀,原来王妃也知道啊!”怡人有些意外,微笑。
  王妃突然扶着头,柳眉微颦。
  “王妃是不是不舒服?”巧人连忙上前相扶。
  “想是方才吹了雨风——”她回眸,轻轻瞥了那绣面一眼,“那这两只鸟儿,也是轻罗姑娘绣的?”
  怡人带着一丝炫耀,忙上前点着其中一只笑:“这只诩诩如生的才是姑娘绣的,轻罗姑娘的手指儿巧,不仅画得好,咱们东唐最难学的宫绣她也学得很好呢!”
  眸中微流出一丝释然,不可能是她,她素不喜针线的,就连最简单的缝补也不会,又怎么可能绣出这么精致的花鸟来?
  一模一样的绣样,也许只是巧合。
  但那兴致却已然没了,轻轻点头:“既然你们姑娘不在,我就先走了,等她回来你也不用跟她说我来过,免得她不安,改日我再过来看她。”
  寥寥数语,足见她的细心与宽容。
  怡人不禁对她也萌生了好感。不端架子的主子,毕竟是极难得的。
  连忙低身相送:“是,奴婢谨记王妃吩咐,王妃慢走!”
  裙裾轻移,高盆花鞋才跨出高高的门槛,却险些与急急进来的人影相撞!
  来人忙一侧身,却低叫一声:哎呀!
  随着这一声懊恼,一只湿透了羽毛的乳燕恰好旋身掉到了她的手臂弯处。
  惊吓过度,燕儿拼命展动着翅膀,却只是一个翻滚,落到了地上。
  白身的身影赶紧蹲下,伸出纤织玉手赶紧捉住了摇摆不定的它,小心奕奕地抓住它不停挣扎的脚爪,“看你劲还大着,应该没摔坏吧!”
  一边笑着一边站了起来,恰与王妃笑靥相逢。
  “你——”

  无计为谋

  突然一缕阳光撕破了云缕,恰如一道白刃从两人的空隙间锐利、整齐切了下来,将两人的目光隔断。
  一瞬间的刺眼,眼前一片白茫茫。
  听到廊檐上的水珠滴嗒滴嗒落到地面的声音。
  听到怡人在叫:“姑娘!”
  阳光开始一大片一大片地挥洒它的慷慨大方,
  周遭一切都开始清晰起来。
  那张昔日清丽无邪今日雍容华贵的脸,就近在咫尺。
  而她,因为未及戴上面纱,她的脸,自然也清晰地落入了对方的眼中。
  那明眸如昔,那笑容,渐掩。
  “林——”她叫得艰难,难释疑云,难消惊惶。
  “轻罗见过王妃!”
  轻轻一福,谦卑地截断了她的后话。
  如梦初醒,是呵,不可能是她,死人怎么可能重生?
  可是,天下怎会有如此相似的颜容?还有那副鸣翠图——那本是笙歌为她所描的绣样,她怎么也擅画?
  太过巧合,疑窦难消。
  怔忡着,竟忘了叫她起身。
  她便静静地低着身,保持行礼的姿势。
  “王妃,您是不是不舒服?”巧人见主子魂不守舍,轻声提醒她回神。
  才省悟过来,竟不敢如待他人一般亲切地将她扶起,袖子作势一扶,“不用多礼。”
  笑声依旧勉强。
  眸光再次审视那张面容,只想找出异端。
  “轻罗只是微不足道的舞姬,王妃有事只管吩咐一声便是,劳您亲自莅临,轻罗惶恐!”
  她一脸谦卑恭顺,垂眉敛目。
  “你——和我一位姐姐长得很像。”王妃终于轻声说道。
  “是吗?”她依旧低着头,“那是轻罗的福气。王妃的脸色不太好,还是请屋里坐吧!”
  “不用了。”王妃急急道,又觉得太过急促,缓缓一笑,“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走了,改日再来打扰妹妹吧!”
  “是,王妃慢走。”她轻轻一裣,直到那花鞋移步出了门槛,下了门廊,没入庭中花树之后,才直起身来,望着时隐时现的人影,唇角微弯,眸中却静静浮起了一层泪影。
  往日你叫我姐姐,今日却叫我妹妹。
  可惜不论是姐姐或妹妹,笙歌都无缘再听你叫一声。
  云上街的北面,是一条小巷。
  各府的后门大都开在这条小巷里。
  这日午时,一抬青绒小轿悄悄来到刑部尚书谢家晋的府邸,从叩门到有人开门,轿子没有搁地,直接抬入了后花园。
  谢家晋闻报匆匆从寝居走出,一边系衣带一边低声问身后的青衣管家:“王妃独自一人来的?”
  “是,走的还是后门,她现在西院书房等您。”青衣管家表情肃然,低低地回。
  谢家晋微皱了皱眉,脚下加紧,穿过庭院,几步上了台阶。
  “你在这边守着,谁也别让进。”
  青衣管家应声就在台阶下停步。
  房门是关着的。
  谢家晋整了整衣领,又举袖闻了闻,确认身上没有胭脂味了,这才轻轻推门而入。
  阳光随着他的身影,挤入门内。
  他的女儿,没有坐在书案后,而是倚立窗前,注目着外面一丛翠浓芭蕉。
  “曼儿,你回来啦!”
  没有外人在,他也不行礼了,一脸慈和地来到她身后,带着同样慈和的口吻。
  她没有回头。
  他也习惯了女儿的冷淡,与她并肩而立。
  “你母亲去一听寺听经,要在那边住几天,要不要派人请她回来?”
  “我是来找你的。”她头也不回,语声淡漠。
  谢家晋心中暗暗吃了一惊,莫不是收小妾的事被她知道了?
  嘴角犹含笑,侧过头来:“怎么,终于知道爹爹比你娘亲更疼你了?”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转身走到案几前,只是为了避免看到那虚假的笑脸。
  “你还记得林笙歌吧?”
  谢家晋只手抚须,略一沉吟:“你是说那个前刑部侍郎林笙歌?”
  她回过头来,冷冷一笑,满含讥讽:“对,就是那个你答应四王爷要放过他结果又奉潘重的命令派人杀他满门的林笙歌林侍郎!”
  谢家晋轻叹,双手一摊:“曼儿,我的苦衷你是清楚的,为了让你顺利嫁入王府,我别无选择。”
  谢曼儿垂下薄薄的眼睑,让长睫遮住鄙夷与伤痛:“别无选择?从我五岁开始,你就已经在筹谋,长长的十三年,你让自己的女儿寄人蓠下,结果你终于攀上了高枝,你如愿以偿,你掌着她的生杀大权,本来可以选择知恩图报,哪怕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什么事都不做,也可以救她一命!——你却选择了忘恩负义,选择了杀人放火,真是好一个别无选择!”
  她语声愈来愈尖锐,高亢,谢家晋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知她今日为何突然又旧事重提,而且也是她第一次这么当面指责他。
  “曼儿,过去的事都已过去,爹爹不是说过吗?如果你想,我便让人重新在原址建一座一模一样的无竹苑,我还可以给林笙歌在家乡立碑,你想怎样,你说,爹爹都听你的便是。”
  玉颊微微苍白,眼神黯然无光,她突然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扶案坐下。
  “杀了人,再给她立块碑,你不怕别人骂你假仁假义吗?”她心中的怨气难消,唯有对他发泻。
  “烧了她的房子,再盖间房子,又给谁人去住?”说至此,不禁有些凄凉。
  “曼儿,你究竟怎么了?”谢家晋感觉到她很不对劲了,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以手遮面,却遮不住泪水溢出眼眶。
  “我只恨自己,若非我太懦弱太无用,便不会听你的话去骗林姐姐,到今日林姐姐也就活得好好的,我也不用活得这么辛苦!”
  他的笑容阴了下来,目光冷冷,慢步走到她对面的坐椅上,落座。“林笙歌女扮男装入朝为官,就算我不杀她,她人头落地也是迟早的事!这道理,我已跟你说过很多次,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只有她死,你才不会被拖累,我们借潘重的手杀她,这事就圆满完结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事,从今往后,再不许提这个话题,连想也不要想!”
  谢曼儿停了啜泣声,取出丝帕试去泪痕。稍顷,已面无表情站了起来。
  “对了,听说王爷新收了一名舞姬在府中,是不是真的?”他想起这几日听到的闲言闲语,正好问问她。
  “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大宛舞姬,王爷只是却不开情面暂且收下,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自然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淡然回言。
  谢家晋眸中阴寒恻恻,“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王爷至今还没和你圆房,不是吗?”
  她心中仿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痛彻肺腑,却流不出血也流不出泪。
  看她面色蓦的苍白,谢家晋就知所言非虚,脸色沉凝如极冰,眸中却有火焰在烧,“啪”的一声响,几边茶碗被他突的甩手一掷,摔到门框上,砸得粉碎。
  门外廊下站着的管家闻声而来,见状又悄悄从外把门掩上。
  一室倏的暗沉。
  “如果你不能讨得王爷欢心,不能给他延续子嗣,你这个王妃的位置,你以为可以坐多长?”
  他深深吸了口气,稍稍平稳了怒气与不甘,瞪着她。
  窗棂中透进来的微微光亮照在她脸上,一半是淡淡的笑颜,一半隐在黑暗中,是浓浓的阴郁。
  “一个月以前,当你收到很多王室中人的请柬时,你不是才夸我做得很好吗?”
  微微气喘,他揪着自己的美须,忍得很辛苦。
  而后,是轻轻的叹息声。
  “曼儿,我是为了你好,一个女人若是不能得到自己丈夫的心,那么至少,你要得到他的子嗣,如此,才能保证你后半生的幸福。你明白吗?”
  她转过头,轻轻一笑,贝齿微露:“象我这样的人,还配得到幸福吗?只有活在地狱里,才能让我的良心得到安宁。”
  “那你的娘亲呢?你以为她为什么每天往寺庙里跑?外面的闲言闲语纷纷扬扬,每天都会传到她耳里,她就怕你回这家,怕你会被王爷休掉,所以她干脆就住到了寺庙里,每日求菩萨保佑你早日涎下贵子,你就忍心让她替你受这个罪?”
  是的,每每在受到她的抗拒时,他就会抬出她的娘亲来压她。这一招,屡试不鲜。
  她很想仰天大笑,心中只有满肚酸楚。
  或许只有她死了,这种折磨才能停止。
  “他从不踏进我住的园子,你叫我有什么法子?”她终于没有笑,只是冷冷地说道。
  “以你的美色,我不相信哪个男人能不动心!”他站起身,踱了两步,回头冷冷地斜视着她。
  “也许,他有龙阳之好。也许,他根本就不能人道。”她慢声细语。
  “放屁!”原来人家人后儒雅秀士风度翩翩的谢家晋急了,也会说粗话。
  谢曼儿冷冷一笑。
  他轻轻咳了一声,摸着他最引以为傲的美须,语气又复平缓:“这些我都打听过,十三王爷虽然也去男馆,但只是喝喝酒,听听曲,从不留宿,倒是在红绣坊,他还会抱抱姑娘,调调笑,显然那些传言都不是真的。”
  “这么说,他是喜欢流连勾栏之处的好色之徒喽?”她不掩轻蔑之色。
  “这个你别管。我只问你,我前儿让人送给你的药粉,你用了没有?”
  她不语。
  谢家晋负着手,半眯起眼,阴沉沉地凝视着她:“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做,明儿晚十三王爷会在天策楼为一位新迁的官员接风,等他回府必然酩酊大醉,到时,你就给他送醒酒汤,只要加一点我给你的药粉,神仙也难过美人关!”
  谢曼儿一下子拉开了房门,才开始重新呼吸。
  为了一个她从不曾希冀得到的位置,她已经牺牲了许多,她不想再受这种煎熬,但无形的链条把她绑得牢固不可脱,连一声呐喊都不可以。
  总有一天,她会在窒息而死去。
  她一直这样相信,甚至巴望着。
  因为在潘府没有搜查到任何赃银,潘重死了,潘世玉又象在人世间消失了一样,此案也就不了了之。
  轩然大波,经四王爷的手,很快风平浪静。
  但经此,秦杨在户部崭露头角,很快提升为六部御史,直属中央御史台。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这一日,早州六道提督胡辛任满回京,皇上策封为左丞,替任潘重的空职。
  这位胡辛原本是戍马出生的将军,也曾参与西疆之战,虽年纪远长于十三王爷,两人却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成了生死之交。
  当晚,十三王爷亲自在天策楼设宴为他接风。
  薛止奉命将胡辛的儿子胡泽还有他的结拜兄弟秦杨、赵志生一并邀请过来。
  十三王爷包了整个天策楼,但只在楼上设了两席,来的都是昔日曾南征北战与胡辛皆为旧袍的官员。
  接风席上,胡辛看到了两张年纪又面生的脸孔。
  宴苏一眼看出他在纳闷,笑着让胡泽自己来介绍。
  胡辛这才知道坐在他左边的就是秦杨,两人为潘重之案常书信往来,笔墨已熟悉得很,但却是初见。
  万没想到他位吏部侍郎如此年轻,而且还是他那不成材的儿子的结拜兄弟,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大赞其年轻有为。
  胡泽又将旁座的赵志生拉了过来,洋洋得意地为父亲介绍他的结拜大哥,新任的刑部侍郎是也!
  胡辛接了赵志生的一杯酒,轻叹:“真是江山辈有人才出,看你们这些年轻人,才发现自己已老朽了!”
  宴苏一旁轻笑:“胡大人,你不过四旬,却自称老朽,我朝堂之上比你年纪大的可大有人在,依你说来,不都该离退了?到时,我朝还有可用之臣可谴之将么?”
  众人便起哄笑着道胡大人说错了话,当罚!
  胡辛被这两桌人三巡下来,已显醉意,但此时高兴,哈哈大笑:“不错,王爷教训的是,是胡辛说胡话,当自罚三大杯!”
  三杯下肚,脚下已有些不稳。
  他仍自举杯,要敬十三王爷。
  一旁的胡泽从没见老父这样醉态憨然,心想这回去让老娘看见,非骂我不可,忙站起来陪笑道:“父亲,要不这一杯让儿子代您敬吧!”
  胡辛醉眼微斜,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所交的朋友个个都这么有出息!不错,不错!”
  胡泽平生第一次得到父亲夸奖,真是受宠若惊。
  “好,你就代爹爹好好敬敬十三王爷,还在在座的各位大人吧!”
  他打着酒嗝,摇晃着坐下。
  众人却不肯依饶,笑道:“这儿子是儿子,父亲是父亲,酒桌之上哪有代酒的?”
  胡泽端着酒杯一时无从适从,连忙对秦杨使眼色。
  秦杨了然,一笑而起,拉着赵志生便端起了酒杯来打圆场。
  口口声声是末学后进,先敬十三王爷,再逐一敬各位大人。
  宴苏自然也明白他们这是在打叉,要给自家兄弟解围,他有心放胡辛一马,也予配合。
  王爷都端起酒杯来了,旁人自然不便扫兴。
  偏生有一人却拍桌而起,大声喝道:“慢着!胡大人这杯酒还没敬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几个后辈!”

  冤家路窄

  宴苏一看,有点头疼。
  “华大人,王爷都说可以了,您就算了吧,您再瞧瞧胡大人那样,只怕打他他都不醒了,他还能喝得下吗?”
  旁边有人扯扯他衣服,顺便指点一下那已然坐在椅子上满脸通红连眼睛都闭上了的胡辛。
  可见真是不胜酒力。
  众人皆笑道:“对呀华大人,胡大人的酒量本就差得很,可不象你,是百杯不醉的海量!”
  “不行,他既然已经自己开口说要敬王爷一杯,这一杯,不喝也要喝!”
  这位在酒桌上只要三杯入喉,就翻脸不认人的御史大人华胜,噌噌噌跑到胡辛旁边,用手拍他,大声叫他醒醒。
  薛止还没见过这种人。
  腾身而起,宴苏伸手一搭他肩膀,轻轻把他按了下去。
  而后轻笑着扬声:“华大人——”
  他这一声,华胜下意识连忙抱拳:“下官在。”
  宴苏笑着起身,离席走到他身边。
  “方才大伙都说你是百杯不醉,本王却有些不信。既然大家难得聚在一块儿,本王倒想试试你的酒量,不知你敢是不敢?”
  “试我的酒量?”华胜愣了一愣,“王爷想怎么个试法?”
  此人秉性耿直,自认百杯不醉是实情,就绝不象其他人一般谦虚一番称自己量浅之类的话。
  胡泽不知此人生性如此,只道他与其父有过结,所以非纠着不放,此时闻言心想,不整整你我就不姓胡!
  忙凑到薛止耳边说了一番悄悄话。
  在这么多与父同辈的大臣王爷面前,他自还没资格说话,秦杨、赵志生还有薛止三人,最适合出面的就是薛止,反正他最不怕得罪人。
  薛止记下了,便上前对宴苏笑道:“舅舅,我听说这天策楼有种酒叫百步醉,寻常之人喝上三杯,走不过百步,就要倒地,人若能喝它一酝,那就是海量了!”
  宴苏便转问华胜:“华大人意下如何?”
  “王爷让微臣喝,微臣就仅管一试。”他竟豪爽得很。
  果不失军旅出仕之人的本色。宴苏才赞了一句,却见他又皱了皱眉,“不过,一人喝酒那可是无趣得很!”
  “不错,一个人喝的酒那叫闷酒!”宴苏抚掌而笑,回目四望,眸光盛盛,“这样罢,今日既为辛大人接风,辛大人既然醉了,我等当共谋一醉,就叫老板拿二十酝百步醉来,每人一酝,咱们一醉方休,如何?”
  十三王爷兴致如此高,众人岂有不叫好之理?
  况且如此豪饮,在官宴之上已不多见,这些人大多是武将出身,难得能尽兴一番,心实雀跃之。
  胡泽抢先下楼,令店家搬百步醉上来。
  独抱了一酝,跑到后院,悄悄洒了泡尿进去,准备好好侍侯那位华大人。
  楼上,人人抱着一酝酒,尽怀畅饮。
  星月暗,酒意欢。
  百杯不醉的华大人终于醉了。
  倒在楼梯口,呼呼大睡。
  众人皆醉我独醒。
  宴苏与薛止相视一笑,只有这舅甥俩,不需人搀扶,自行下楼。
  又到了离开的时候。
  一支安魂香,让怡人静静入睡了。
  穿上她的衣裙,将发鬓拆开,梳成丫髻,再揣上她的腰牌,黑夜之中,垂首敛目,在庭院中穿行,巡视的侍卫灯笼一晃,只当驰是怡人,一声不吭,自任她去了。
  自怡人身上摘了一大把钥匙,这里边有一把是通往后花园的钥匙,只要那门一开,入后花园,隔着一堵花墙,白漱玉雇的车马就已在那边等着。
  为示光明正大,她提了一盏灯笼,一路穿过长廊,棋阁,弯弯曲曲往北绕转,绿藤茂茂,花枝蔓生,后花园的粉墙,已然在望。
  这门,居然是开着的。
  林笙歌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浪费太多时间去翻找这把钥匙了。
  悄步入园,仍是小心为上,不走□,辨明方向,只穿林中而过。
  香风细细,鼻间穿拂,这夜半人静的花息,更觉芬芳幽然。
  “呛——”两剑相击,撞出了火花,在夜色漆黑之中如流萤的光芒,一闪即没。
  “你的剑法,果然大有长进了。”随随便便一掷,白光一展,尽没泥地之中。
  “小舅舅,您可是说过了,若我这剑没脱手,到时去剿天衣帮就算我一份,您不会食言吧?”
  薛止暗里甩着发麻的手腕,却不忘先前约定的事。
  他早得了消息,说朝廷不胜天衣帮之扰,已决定召些江武门派,以朝廷的军队为后盾,由宴苏为帅,直捣天衣帮的巢穴。
  难得小舅舅今儿兴致好,他一路痴缠,也未见生气,倒是提出了比剑之说。
  这下发现,他两年下的苦功没白费,居然和小舅舅战了个平手!
  不禁咧开嘴,使劲地乐呵。
  宴苏脚下轻轻一纵,宛如只是飞起一片叶子,悄然无声,那卓然的身影已立在横伸的树枝上。
  蜻蜓点水,一颤而止。
  薛止第一次知道他的小舅舅居然还会江湖人的轻功!
  惊得半天合不上嘴。
  “天衣帮的人会轻功,就算你天生神力,剑法了得,但他要是这么来一下,你还能追得上吗?”
  夜风中传来慵懒的声音,这么熟悉又陌生。
  薛止对他的崇拜之情滔滔如江水,汹涌不止。
  他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不错,人家打不过就逃,人家会轻功,他该怎么办?
  灵机一动,笑眯眯抬头:“那就在树下等着,你总不能不下来吧!”守株待兔是最笨的方法,但有时,倒不失为最有效最简单的办法。
  笑声蓦的清明。
  “不错,轻功虽然好用,也不过如龟壳一般只能令人暂避一时,却不能长持千里。只须咱们有足够的耐心,再加强大的攻略,天衣帮区区草莽,有何惧哉!”
  听到“咱们”两字,不就是默许薛止同去了?
  “是,咱们一定能将天衣帮打得落花流水,我还要亲自摘下他们帮主的脑袋,拿来给小舅舅当凳子坐!”薛止兴奋难抑,仰着头,信誓旦旦,豪情满怀。
  宴苏轻轻一笑,“夜深了,快回去吧,省得你娘亲又要说是我把你教坏了。”
  薛止躬身一拜,兴冲冲而去。
  这一夜他是睡不着了,决定去把车里的那几个醉鬼再挖起来,继续喝酒去!
  待那人影出了林子,宴苏立即跃下地来,扶着树干,翻江倒海,狂呕一阵。
  心中暗叹:宴苏呀宴苏,你果然比不得当年了!
  同时也暗惊这天策楼的百步醉果然厉害,此时强压住的酒意上涌,在腑中烧灼,忍不住又干呕一阵,仿佛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脚下发软,勉强转到一棵树下,就势坐倒。
  一时有些醉眼惺忪。
  就在这时,“悉簌”之声远远传来,似有人在林中穿行。
  他头痛欲裂,神智仍清,猛的睁开眼睛——树后有人正提着一盏灯笼,晃晃悠悠地往北而去,想是府中下人。
  他一时也站不起来,只对那灯光轻声喝道:“你——过来一下!”
  林笙歌第一个意识是:跑!
  还未作势,转念一想,不对,这府里到处是侍卫,只要对方高声一呼,她跑不出百步就会被抓。
  于是把迈前的脚步缩了回来,低着头,转了回来。
  “扶我起来——”那个声音发自树下,略有些干燥,仿佛很不舒服。
  这一直近,就闻声浓浓的酒味。
  一个酒鬼!林笙歌皱起了眉头。这天下最难惹的就是酒鬼,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我奉王爷之命有急事要办,您还是先坐着,等酒劲散了再走吧。”
  她把这府里最大的王爷抬了出来,心想,你总还会有点顾忌吧。
  说罢,那树下果然安静了,舒一口气,转身就走。
  “慢着——你是王爷院里的可人吗?”那声音略有些模糊,自身后传来。“是。”她快速地答,头也不回,只求快速脱身。
  “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请你转交王爷吧。”那人声音又低了一些,听着感觉越发怪,林笙歌隐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回过头来,突然拿灯笼往那人头上一照——
  他静静地盯着她,眸光波深莫测。
  “王爷。”临危不乱,这是林笙歌最大的本事。
  至少此刻她表面上看来十分镇定,轻轻一福,仿佛是庭台闲步相逢。
  “是我眼花吗?”他眸中终有一丝笑意浮动。
  “轻罗以为遇上了酒鬼,怕受纠缠,所以胡乱应付一番,王爷莫怪。”她眼也不眨,沉着应对。
  不错,还真是言之有理。
  “那你这身打扮,又是怎么回事?”他继续追问。
  “轻罗这身打扮,有什么不妥吗?”她低头自顾一番,茫然不解。“你既不是王府的婢仆,却穿着婢仆的衣裳,难道是管家没有帮你置办绫罗华裳?”
  她既要装糊涂,他就陪她玩到底,正好消消酒意。
  不自然地将耳边垂丝挽到耳后,讪讪一笑:“王爷果然心细如尘,其实是轻罗穿不惯这里的宽袖华裳,倒觉得这小袖短襟的衣裙,行走更易,反正华裳夜行,也是可惜了,所以特央了怡人给我换了这身!”
  “嗯,这也说得过去,那么你再说说,这深更半夜,你到这园子里又作什么来了?”
  “我只是睡不着,胡乱出来逛逛,也不知怎的就走到这园子里来了。”这个更容易搪塞过去了。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她是谎话连篇。
  但既然抓不到她说谎的证据,一个就不揭穿,一个也尽管编下去。
  他不吭声,她也就不语。
  沉寂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来:“过来,扶我起来。”

  香软玉暖

  她不进反退,勉强微笑:“王爷——醉了?”
  的确,以她所知的宴苏,是千杯不醉,越喝越清醒的那种人。
  即使那唯一的一次醉酒,也不过是她往他的酒里下了一种状似醉酒的迷药。
  虽然酒气浓重,但她仍持怀疑态度。
  他轻轻嗯了一声,只是伸手,等着她来扶。
  “那轻罗去叫人来!”她转身急去。
  “你不怕连累他人吗?”他慢声轻语。
  “王爷这话,轻罗不明白。”她顿住。
  “方才我看到了抱月楼的马车停在巷子里——张选以为是贼人,正在外面审问,不知里面坐的姑娘是不是姓白?”
  他坐在树下,悠然听风的声音在树叶间轻鸣,他的语声也悠悠,浑不觉她已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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