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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丑小鸭-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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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手横往过道那边,特意里秦云志远些,斜眼看他。
  秦云志又是焦急又是犹豫,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扑过去把游戏机抢回来,还是该转身再逃,再或者干脆老老实实地挨一顿教训。
  三项选择都有风险。首先他是真怕在自己抢到机子之前秦秣就把它摔了,要说到其他人,秦云志还不一定相信别人能下得了手摔这种不算便宜的东西,但这个问题轮到秦秣这里,秦云志却不敢肯定。他绝对相信,他家二姐摔得下手的几率比不摔最少大一倍。
  第二项第三项没什么好想的,反正不管他怎么做,到最后都肯定逃不掉一顿教训,那叫殊途同归。虽然,这成语用在这个问题上有点让人发窘。
  “二姐……”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秦云志瞟一眼游戏机,又瞟了一眼秦秣的脸。
  “啪”秦秣手腕用力一甩,那游戏机就被重重摔到了地上。
  零件散开,一地的碎落瞬间就让秦云志的表情呆滞起来。他眼眶渐渐有些泛红,嘴唇又紧紧抿起。
  秦秣歪头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一种大多数普通人难以理解的杀伐之气。
  “你……”秦云志轻哼了一声,下巴高高昂起,只是紧盯着秦秣。
  他一向认为,在家里最疼他的不是爸爸妈妈,也不是常常会给他买很多东西的大姐,却是这个整日里抓着他读书,时常跟他争执午饭该谁来做,有时候霸道其实很温柔的二姐。
  陌生人看到秦秣,大多会认为他平凡好欺,稍微跟她有些熟悉的人,则多半会觉得她清高冷傲,难与人接近。秦云志却觉得,那些人看不到真正的秦秣,至少在他看来,二姐就是很温柔的。
  她很少柔声说话,她甚至常常训人。但除了秦秣,不会有别人一有空就抓着秦云志读书做题,给他讲解各种典故;也不会有别人在他难过的时候,一句话不说,却陪他一起坐到天亮,包容他的任性,理解他成长中的许多烦恼。
  秦云志一直认为,二姐是最不会伤人的那一个。他刚开始也以为,虽然这次被秦秣抓了包,可能会挨上一顿教训,但被训的时候忍忍就过去了。最多他把脸皮再练厚一点,最多他先乖乖挨了训,以后再迂回地继续偷偷任性。
  自家姐弟,能有什么隔夜仇?秦秣要是不疼他,也不会教训他。秦云志心里头对这笔帐可是清楚明白得很,所以他敢抱怨,敢争执,却又往往在秦秣怒火临界的时候乖乖承认错误。他暗地里不无得意,他有这样的姐姐,宠爱他。
  秦秣突然摔碎游戏机的时候,也恰恰在秦云志心尖尖的少年情绪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秦云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心里难过愤恨,千般滋味一齐涌上脑海,说不出是觉得自尊受了挫,还是担心从此再也得不到二姐的宠爱。
  这不止是摔碎了一个游戏机的问题,秦云志虽然心疼游戏机,但他这个时候更在意的,却是秦秣那谈笑间暗藏刀锋,突然摔碎游戏机的举动。尤其,这还是当着他全班同学的面。
  “啪”游戏机碎裂,本来吵闹的教室里忽然就是一静,紧接着又在四下里响起窃窃的议论,好多人都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秦云志,只觉得他这二姐煞气好重。
  一般的PSP最少也要千多块钱一台,这样的价位对大多数普通家庭的高中生而言,绝对算不上便宜,也很少有家境并不富裕的人在萨其实我时候去摔这种东西。跟秦云志同班的同学大多都知道,他的家境一般,甚至还有跟他极要好的几个同学知道,这台PSP,本来就是他二姐送给他的。
  秦云志受不住这些各种各样的目光,只觉得身周的一切都在莽莽然褪色,而他犹如孤舟误入大海,在浪涛中载沉载浮,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他还是在犹豫,不知道自己应该大声向秦秣表达自己的愤怒,还是立即转身跑开,再也不理这个已经不再疼他的二姐。
  “我很失望。”秦秣冷然道:“你要是对着我大发一顿脾气,甚至是用上你所能想到的恶言恶语,我都不会这样失望。”
  秦云志有些惊愕,凌乱的思绪又缓缓聚拢,不明白秦秣怎么这样说。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你12岁的时候,我逼你写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还记不记得?”
  “我……”秦云志哪里还记得那时候对话的细节,他只知道,他那时候觉得练字很烦,所以就向秦秣抗议。他抗议得非常坚决,从那以后秦秣便不再管他写字的事情。
  虽然他现在这一手狗刨字常被人笑话,他有点后悔,但那一点点后悔往往很容易就被其它各种事情淹没,他一转念,就将那些小时候的傻事通通抛在了脑后。
  “你不喜欢上课?”秦秣又问。
  “我没有。”秦云志下意识地反驳。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狡辩什么?”
  秦云志急了:“我没有,我就是……”
  “就是上课的时候想着玩游戏而已,是吧?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谁没有个开小差的时候?”秦秣从座位上站起,绕过那个桌角,抓住秦云志的手带他往外面走。
  上课铃声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秦云志又看了看教室,神情犹豫。
  “既然不喜欢,你就不用回去上课了。”秦秣用力抓着他的手,豪不放松,直接带他走向年级组办公室。
  云志低着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
  “你12 岁的时候,我逼你练字,你很坚定地说,我再也不要练字!”走廊上,秦秣脚步一顿,视线横过,紧紧盯着已经比她高过一个头的秦云志。
  秦云志低着头,没吭声。
  “到现在,你反而不敢坚定地说一句,我要上课!或者,我不要上课?”秦秣言语似刀剑,“刚开始你说你喜欢这个游戏机,于是我买了送给你,你说你一定好好爱护它,结果,你却让它在我手里摔坏,这就是你的爱护?”
  “明明是你要摔的!”秦云志终于忍耐不住,大吼了一声回过去,他眼睛通红,“是你摔坏的!我说了让你不要摔!我明明就很爱护,是你……”他说到这里,声音一呛,哼了哼没能再说下去。
  “如果你一直都能将它紧紧抓在手里,而不是忽然松开它逃跑,它能落到我的手里来?”秦秣淡淡一笑,“你敢再上课的时候玩,你就没有想过它会被老师缴走?你既然知道自己不对,为什么不敢承认错误?如果你不喜欢读书,你为什么不大声说出来,如果你喜欢读书,你为什么不认真听课?”
  这一连串的为什么,问得秦云志目瞪口呆。他一时觉得秦秣说的是歪理,一时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你今天要是敢来跟我抢,虽然它有可能在抢的过程中被摔坏,但也说不定,它现在就完好无损地躺在你手里。”秦秣凝视着他,“永远不要把决定权放到别人手里,永远都有记得敢于承认自己心里所想,这个道理你12岁的时候都懂,现在反而不懂?”
  云志嘴唇嗫喏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再过几年,你的性格定型,那我还不会再多说什么。小志,你可以让二姐失望,但是不要让自己失望。”秦秣放开他的手腕,后退几步淡淡地望着他,“现在跟我回家,或者回去教室,你自己选择……”
  秦云志一言不发地转身往教室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硬邦邦地说:“二姐,我讨厌你摔了我的游戏机,我还讨厌你总是一副比我拽的样子,我更讨厌你教训人长篇大论,最最讨厌你把自己的理念加到我身上!”
  话音很有力量地落下,秦云志重重一哼,大步离开。秦秣微侧头,低笑道:“骂得好。”

卷四:千山万水一线间 第四十七回:修路
  永远不要把决定权放到别人手里,这才是秦秣摔碎游戏,想要告诉秦云志的道理。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把自己的理念强加在别人身上,也从来没想过要帮秦云志决定什么。
  就像秦云志以前说,他不喜欢练字,于是秦秣再也不管他练字,他后来又说,他很讨厌去学那些什么菜一,于是秦秣一意打消裴霞送他去各种培训班的念头。
  秦云志小时候敢说敢做,这些年对二姐形成依赖,却反而渐渐优柔寡断起来。他做什么都喜欢先问问秦秣,甚至就连每天读书多少个小时都要秦秣给他计划表才肯行动。
  秦秣可以预见,再这样下去的话,当初那个充满灵性,聪明又狡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他会渐渐变得畏缩、任性,或许有点小善良,但是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摔碎游戏机,甚至要给秦云志休学,秦秣所有这些举动,直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云志骂出声来。没有谁会压迫他,他为什么可以说出心中说想?就算有人压迫他,难道他就不可以反抗?
  秦秣并不会去压迫秦云志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至少要能够独立,能够自律,能够明辨是非,能够表达心中所想,能够为自己的所有决断负责。
  如果秦秣直接告诉秦云志,你是男子汉,你应该怎样怎样,他有可能左耳听进来,右耳朵立马又把这些话给放了出去。人若不经历挫折,很难真正成长,秦秣宁可自己先把他打击个够,也不想他以后再面对现实打击的时候,不堪承受。
  风清凌凌地吹,吹得秦秣打了个寒颤。她把围巾过得更紧些,缓步走上古中路,又从夫子山脚小直走到那些栏杆边。
  山上的草木大多凋零,只有很少几棵常青树依然顽强地撑起冬季的绿色。
  秦秣手扶着孔庙的栏杆柱子,稍稍用力便爬坐到了栏杆上。她举目四顾,天是青色,整个校园都笼罩在一层清冷的宁静当中,仿佛有着无声的旋律在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地来回环绕,悠悠荡荡,终于不知边际。
  回到家里以后,面对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屋子,秦秣突然地产生茫然之感,从卧室到厨房转了一圈,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她想了想,有缓缓地坐到自己的小书桌前,想以前很多个日子里那样,打开自己的笔记本,连上外接键盘,设置一个新的文档。
  来到这个时代四年,一直到现在,她都觉得电脑是一个神奇的东西。而更神奇的是,她居然能用敲打键盘的方式构造文字。时空翩然翻转,而人的适应能力竟然可以如斯强大。
  能够适应变化并且敢于创造,所以人类才能够最终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
  秦秣这次写了一个名为仙饮的故事,仙饮;修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红尘是牢笼,一念飞升,一念沉沦。
  这个故事起始于一段为了长生而纷乱的争端,天下有十大秘境,传说只要破解“不老天”的秘密就能飞升仙界,从此与天地齐寿。
  巫小枝原本只是一个依附正道昆仑而生存的小小练气士,她一日一日在昆仑山脉的外围采集灵茶,向门派换取微薄的度日之资,养活家中残疾的祖母。有一日,她因为解救一只受伤的苍鹰,剖开了它腐烂的下腹,意外地从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青铜指环。
  这枚指环很不起眼,巫小枝随意收藏,转眼又将之忘到了一边。
  没想到的是,就在她祖母病危之时,这枚青铜指环却自动爆发了神奇的力量,从她的怀中放出光芒,把将死的老人从弥留境地拉回健康。
  不但如此,指环的力量甚至使得老祖母断腿重生,回复青春。这样的奇迹很快就引起了昆仑派修仙的注意,资质普通的巫小枝得以进入昆仑内门,由一个普通的外围练气士变成真正的修仙者。
  她曾经也梦想过成仙,迹遇来得如此突然,巫小枝惶惶然,加紧隐藏指环的秘密。
  事实上,在这个因为“不老天”的秘密而八方震动之际,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是能引起足够敏感的。各方势力之间暗潮涌动,巫小枝在夹缝之间求存,渐渐练就一副妖孽心肠——百般算计,千种挣扎,终得一线生机。
  很多年以后,她站在了修仙力量的顶端,回过头去,发现自己虽然长生,代价却是失去了无数的生命色彩。
  老祖母在被魔门挟持之时,为了不连累她,而寻机自尽身亡;他收的两个徒弟,因为想要抢夺她手中的不老秘密,而互相勾结,与她反目;曾经教导她培养她的昆仑正道,一开始就暗藏机心,目的只在她手中不老天的钥匙,那枚指环。
  巫小枝发现,她不是众叛亲离,而是从得到长生的秘密,而且决定紧守这个秘密起,他就走向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孤家寡人之路。
  她忘不了的有很多,她的遗憾也很多,但她纵然有了无尽的时间,却挽救不回丁点逝去的色彩。
  曾经有个师兄,他喜欢用火燔变幻鲜花,专研那些徒有华丽的假象,而不具备任何攻击力的表演型法术。他是火熟性天才人物,搬上几块石头,架起一口铁锅,在小湖边烧制各种美味。
  没错,他是守着小枝,因为他曾经是小枝的授艺师兄,在昆仑派,他的位置等于小枝的半个师傅。名义如此,实际上,他就是奉门派之名,前来监视小枝的。
  她曾经也这样认为。那时候的小枝非常看不起那个“颓废无用,且保藏祸心'”的师傅,她无视他的教导,每当看到他烧出一桌子好菜,没心没肺地咧着嘴乐呵呵大笑时,她就心生厌恶,恨不能是撕烂他的嘴。
  在那以前,小枝怎么也想不到,正是这个师兄,一直在默默的保护着她。
  他顶着门派的压力,带着巫小枝独居在深谷,每夜为她撑起法术防护,赶走一批又一批AA她所藏秘密的人。
  直到有一天,正值大战,巫小枝作为胜利者的祭品被推上高台之时,这位师兄才正面站出来,以他无上的法力,力敌百千高手,终以生命为代价,破开空间,将巫小枝送到了苍莽无人的北仓山脉之中。
  而他做这所有一切的理由,只因为巫小枝本是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他歪着嘴,眉毛扬起,像个流氓一样讽刺着:“哈哈!你们这群无聊的所谓高手,一个个老不死,活了几千年还活不够,非得跟个小姑娘过不去。来来来!你们不是想要长生么?先过了老子这一关吧!要是过不去,就都撅起屁股沟来,让老子各大30大板!”
  那时候他的笑颜,仿佛还在巫小枝眼前回绕。
  她很想问,你是不是,也曾经对我有过一丁点情思?你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保护我?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因为那个人早已永远地消散在这天地间。
  巫小枝已经强大到了不需要任何人保护的地步,但她无比怀念曾经很弱小的日子。假如时光倒流一次,她是不是可以不要长生,而只要他?
  一个人的长生路,铺就了无数人的枯骨,假如能够换取,巫小枝宁可以自己的生命,换来祖母与师兄的一生安好。
  那一年山花烂漫,她曾经采茶归来,荆钗布裙望仙门。
  望不到,也不过是平淡一生。
  秦秣用一个小时设定好了文案,又用一个小时写了千字的开头,就存着文档,准备吃过午饭之后,再去看看秦沛林。
  她写的这个仙饮,其实应该算是登天里的一个背景故事,算是合同的一部分。写到最后,她还是想表达,生命如果没有色彩,无论多么漫长,如何不老,都是没有意义的。
  再见到秦沛林的时候,秦秣只觉得他比上次又苍白虚弱了很多。
  秦秣低叹一声:“我们换个地方,到美国去治疗,好不好?”她看着秦沛林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揪得难受。
  秦沛林推动轮椅,取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调到了一个少儿频道。他转头去看秦秣,微笑道;“我宁可在邵城看动画片,我离不开这里。”
  这句“宁可在邵城看动画片”,听起来就像一个冷笑话,动画片跟邵城又有什么关系?
  秦秣隐约感觉到,秦沛林其实不是不想治疗,他只是放不下远在邵城乡下的父老。
  他的父亲,秦秣的爷爷秦伟华才是秦沛林不想离开邵城的最大心结。他已经得到了女儿的谅解,对韩瑶的感情或许也早就被时间磨去,但血浓于水,秦沛林心中对老父的愧疚最大,如果这个症结不能解开,只怕他这病情永远也不会有什么起色。
  虽然现在还没有针对aids的特效药,但若是控制住病情,或者使之稍有好转,还是可以的。
  秦秣陪了他一下午,跟了说了些读高中时候的趣事,也闲聊了现代的生活,见他精神渐渐不济,一副想要睡觉的样子,便告辞离去。
  “告辞”这个词语本不该用在父女之间,但秦沛林对秦秣非常客气,客气得甚至是刻意疏远。在他们之间,秦沛林对女儿的感情是多年沉淀下来的,但他习惯了隐藏,而秦秣对秦沛林却实在没有什么女儿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她早就过了那个仰慕父爱的年纪,而且秦沛林的父亲形象已经在她心中先入为主,除去当年的秦侯爷,秦秣心中的父亲,就只是秦沛祥。相对来说,秦沛林对秦秣而言,更是一种责任。
  秦秣离去的时候,秦沛林请的两个特护也刚好过来。其中一个给他检查身体,为他打针,另一个照料他的生活。秦秣在旁边看了几眼,看他露出苍白的手臂,手上皮肤干枯得几乎贴到骨头,而手腕中间的位置上一圈都是青色的针眼,看得叫人心里头碜得慌。
  她别过眼去,暗自决定在去英国之前,更是先到老家去一趟。
  “秣秣, 你还不走?”秦沛林的声音低低的,好像在口腔里滚动出了回响,他反问的有点冷,很显然,他是不愿意秦秣看到他这副样子的。
  “我走了。”秦秣走过几步,又回头说;“爹,我其实也挺喜欢看动画片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秦秣向秦沛祥和裴霞提出了一个突兀的问题:“爸妈,从咱们老家修一条路出来,接到那个过河的公路上,要多少钱?”
  “你问这个做什么?”秦沛祥筷子一顿。
  “我就是问问,有点想法而已。”
  “那要看修什么样的路了。”裴霞说着又叹气,“咱们那个老山沟,早就差一条路,没有路,世世代代的穷!”
  秦沛祥沉吟片刻,缓缓地说:“从咱们村口到河边公路上,要修路最少得修上十里。如果是修成水泥的,最少也得两三百万吧,要是只修成沙子马路,几十万就行。这个具体的价钱我也不清楚,得问问才知道。”
  他隐约感觉到秦秣的想法,顿了顿,又觉得不可思议。
  裴霞已经惊讶地说:“秣秣,你不是想要给咱们老家修路吧?你那里来的钱?你这个想法……”话音没落,她又觉得有些好笑。
  “我看这玩笑开得有意思。”秦沛林摇摇头,“要是真能把路修好,你爷爷就是有再大的火气,大概也该消掉了。不过……”他长吐一口气,“这路哪里有那么好修?多少代的人都想修,嘿!”
  他最后那一声“嘿”,语调里竟是带着点讽刺。
  秦秣讶异道:“这里边,莫非有什么猫腻?”
  “猫腻说不上,不过道道不少。”秦佩林正准备说上老大一顿,裴霞那筷子敲他的手,责怪道:“还是老毛病,一说话就不会吃饭!你就不能一边说一边吃?你要是停着不吃饭,那就闭嘴,吃完饭再说。”
  秦沛林轻声顶了一句:“闭了嘴还怎么吃饭?”
  “那你就张嘴吃饭!”裴霞那眼一横。
  秦沛祥微怒道:“你这个人!一会叫我闭嘴,一会叫我张嘴,难不成我还生了两张嘴,可以一边张嘴一边闭嘴?”
  “那你说话吃饭,嘴巴不都是一张一闭?我有什么说错的地方了?”
  这两段话,硬是被他们说的跟绕口令似的,秦末听者,忍不住就普查一笑,吃饭的动作也被笑声顿住。
  秦沛祥当即就有点过不去面子,沉下脸专心吃起饭来,也再不说话。
  裴 霞又对秦秣说:“秣秣,我们快吃!你爸他就是这样,别的都好,吃饭特别慢。”
  秦末对着裴霞一扭嘴巴,做了个小小的鬼脸,然后低头扒饭。
  秦沛祥 其实有点大男子主义,裴霞在大事上都听他的,但在生活小事上,两个人也没少吵吵闹闹的。不过基本上这两口子也都是吵不过3分钟,然后各自都会将那些小龌龊给直接扔到脑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吃过饭后,秦沛祥的嘴巴终于解放出来,就详详细细的跟秦秣说起了这个修路的事情。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其实是很有兴趣的。
  “难修啊!最难的地方,就是从我们村口出来,再到那个河边公路上,中间全是田。原来没有毛坯路,要修路就得占田,这一占田,那什么问题就都出来咯!”秦沛祥点了根烟,秦秣立即坐得离他远过了一个身位。
  “爸,要占田的话,是不是村民都不同意?”
  秦沛祥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道:“要是那些田都是我们村的,一般还是没什么问题。村里的人,哪个不想修路?占点田就占呗!不过那一路上的田,跨了三个村,除了我们秦家村的,还有隔壁白家村,还有河对面的上塘村。”
  秦秣想了想道:“那给他们补偿,怎么样?”
  “补偿?嘿,你能补多少?你知道他们胃口多大?”秦沛祥教育起了女儿,“千万别老先想着补偿的事儿,你一开了这个口,那问题只会更难!秣秣,这个做事情,可不能光只凭一头热啊!”
  秦秣乖巧的点头,这些道理她当然知道,但要说到生活经验,她自然不及秦沛林。从前的秦侯爷大多时候只会用冷厉而生涩的言辞斥责儿子,秦沛林这样的教导,对秦秣而言,是最最叫她有归属感的。
  “爸,这个问题就这样不可协调吗?难道那条路就永远都修不起来?”
  “不止是这些问题啊!”秦沛林摇头,“占田修路,那就是更改土地用途,还得通过国土局,还有公路局,还有一堆的什么部门。而且现在也不是说你想修路,然后直接叫上一个施工队,弄一些沙子水泥铲车过来就行的,修路嘛,难!”
  “还有哪些难处?爸你一块儿说完了。”秦秣顿了顿,又笑,“这个路,一定要修!”
  语声斩钉截铁,毫不犹疑。

卷四:千山万水一线间 四十八回:老父
  秦沛祥把那根烟抽完,将烟蒂按到烟灰缸里。
  裴霞甩着手上的水花从厨房里走出来,嘿了一声说:“他爸,我看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还是我们钱不够。你要是能有个几百万,跟县里公路局说一声,只说要捐钱修路,还怕没人到下边去。”
  秦沛祥嗤道:”你懂个什么?你以为那个工作有这么好做?咋村的先不说了;就说那个白水村的人,哼哼,说好听点叫固执,说白了都是刁民!你跟他们讲道理讲人情?谁理你?”
  “没说我去呀!不是有公路局的人嘛,让他们当官的去,他们不是特别擅长这个?”裴霞快步走过来,推了推秦沛祥,坐到他身边。
  秦沛祥笑了笑,声音一低,不屑地说:”我防的就是那些当官的!“
  秦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到底还是一个吏治清明的问题。
  “也没什么,”裴霞有些呐呐,
  “让他们吞点就吞点呗,现在还不都是这样?要是人家办事,总得拿点好处出来吧?”
  “那本来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要什么好处?”秦沛祥声音一重,随即又亲叹,“其实现在就是这么个规矩,给点好处也没什么,就怕那是个无底洞啊!”
  “这不是他们的政绩吗?”秦秣眉毛一扬。
  秦沛祥又想点烟,裴霞却将他那个拿烟的手一拍。秦沛祥放开那支烟,讪讪地道:“要是能捐钱,修还是修得起来的,我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不过咱们没钱,说这个有什么用?”
  “要是捐钱修路,由咱们乡政府来组织,其实……”裴霞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能协调。不过,这个捐钱光靠咱们一家来捐是不行的,咱们得发动村里的人一起来捐。”
  “他们捐的那点钱能顶什么用?”秦沛祥无奈地摇头,“都是穷人,能拿出几分钱来?捐钱不靠谱,不过要是能发动村里的人一起出力,自己动手修路,省下大笔的工钱,那还是可行的。我们要是只出水泥沙子钱,这路没准还能修。”
  秦秣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候说了一句:“爸,妈,我能捐50万。”
  秦沛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讶然道:“秣秣,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捐50万。”秦秣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递到秦沛祥面前,“这张卡的密码060321,这是我所有的稿费。妈以前说让我攒着买房,不过买房这事不急,先修路。”
  “五十……万?”裴霞更是惊讶,“秣秣,我只是让你攒着,不知道你能攒这么多……这……”
  秦沛祥接过卡,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秣:“秣秣,这么多钱,你全部不要了?就这样捐掉?”
  “爸,就以你的名义捐。我爷爷不是村子里的老村长吗?我们一起回去跟他商量,让他发动村民出力修路,我们省点花,要是先不打水泥路,只铺沙子,应该能修成。”秦秣根本没什么好犹豫的。
  秦沛祥握着那张卡的手指微微一紧,他转而又将卡放到茶几上,抽出一根烟往阳台走去,留下话:“我得好好想想这个事情。”
  裴霞这次没再管他抽烟的事情,只是望着他的背影,神情略显沉寂。
  秦沛祥此时的心情,即便是与他携手共度二十几年的裴霞也未必全部能理解,至于秦秣,就更不能理解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事业上算不上成功,而家庭方面的问题更是一大堆。胞弟身患恶疾,且孤身多年,父亲更是远在老家,与他们兄弟多年分裂,形同陌路。秦沛祥素来传统,对故乡有着深厚的依恋之情,当年被迫离家,就此烙印上了此生最重的伤疤,无法消解。
  他很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老父的原谅,但不论是他过年的时候封上红包回家孝敬老父,还是平常邮寄包裹礼品回家,秦伟华都是统统不肯接受的。秦沛祥甚至在某一个年节时候,跪在老祠堂一整夜以示请罪,都未能打动秦伟华的铁石心肠。
  秦伟华其实未必是铁石心肠,也不是真的那么不待见自己的亲身儿子。但老村长一生正直,是个宁折不弯的人物,当他认为秦沛祥沾上不可抹消的污点时,他宁可与自己亲身儿子决裂,也不肯给他一句原谅。
  “大义灭亲”这个词用在此处或许有些太过,但是当年,秦伟华就是抱着这样悲壮的心情将秦沛祥赶出家门的。
  对于一个父亲而言。还有什么比为了道义而打跑自己亲身儿子更悲壮的事情?
  当年秦沛祥那一句“是我玷污了弟妹”,生生地将秦伟华从面子到里子,再到礼仪道德一齐打的个彻底。秦伟华本就是个固执的人,他就算明知自己的错误也未必会改,何况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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