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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完结)-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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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我皇家出身,哪会想要学这种鸡鸣狗盗的东西,当场拒绝,他还捧心,说小师妹啊,江湖险恶,以后你下得山去,光靠师父的名头和纵云之术是万万不够的,真要有那一天,师兄会日夜担忧啊,日夜担忧……
  我那时听得好笑,想我师父乃鼎鼎有名的三庄九派盟主,纵云之术又天下无敌,这两样加起来,行走江湖怎会不够?
  要不怎么说人不能太铁齿,太铁齿就要咬到铁板呢?谁能想到我一下山便遇到这一系列匪夷所思之事,成天颠沛流离,生死一线,那些师兄姐们口中所说的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吹点小风喝点小酒的美事,从未轮到过我的头上。
  我那时被大师兄逼得急了才可有可无地学了两回开锁之术,到底没用过功,只会开些最简单的大锁,像脚上金丝索这样繁杂的锁扣,那是尝试都不用尝试的,但现在眼前的锁孔有我小指那般粗细,或者天不亡我,能让我成功一回。
  我心里祈祷,手上摸索着将金簪尖锐的那头插入锁孔之中,一边细听那声音一边心中叹气。
  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要是早知道我下山之后过得是这样的日子,之前真该刻苦用功,师父的绝世武功当然要学,大师兄的偷鸡摸狗嘛,也该是要学学好的。
  金簪子在锁孔里旋转,发出细碎的声音,我正全神贯注,突然有人声不知从何处钻出来。
  “大人?可是祭司大人?”
  ……
  海:平安,关于乃我有那么多的事情要说完,那么多的秘密要揭露,那么多的人物要纠缠,乃说我怎么办啊啊啊啊,我好挣扎,我还从未写过一本二十万以上的书,可你的故事还没说完,就已经二十多万了,尖叫暴走
  平安:……其实很简单的,把你一刀两断就可以了,莫离你说是不是……

  第 73 章

  地牢阴冷死静,这声音低闷诡异,像是从地狱中钻出来的,我一时惊惧交加,怕被人发现我在逃狱,猛地收回手,又手忙脚乱地将那铁板合上,推动铁板时金簪子与之相碰,“叮”的一声落到牢内地上,不知去了哪里。
  那声音还在继续,叫着,“大人,大人?”
  常令说过,这牢房曾关过他们的前任祭司,那人还用鲜血画满了一墙的摄魂妖花,但那看管牢房之人也说过,这地字九牢房已经空了十多年了,所谓的祭司,以我的推测,该是骨头都烂成灰了吧?
  刚才我匆匆开眼,这地牢窄小无比,至多容下两人,常令早已离开,现在却冒出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来,自称丹桂不说,叫的还是十多年前曾关在这里的人物……
  这里哪来的第三人?难道是鬼?
  我悚然,眼睛闭得更紧,只怕看到比那一墙血花更可怕的东西,人却已经趴在地上,到处摸索那支金簪,只想快些将它找到,开锁逃出这个鬼地方。
  地面是青石板铺就的,因在地底,潮气极重,寒凉彻骨,我一向畏寒,若在平时,那真是一根手指都不会放上去,但此时情况恐怖危急,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顾拼命摸索,正焦躁间,手腕一凉,突然被一只冰冷湿滑的手紧紧抓住。
  惊恐让我猛地睁大双眼,地牢内光线幽黯,眼前是一只惨白的人手,凭空从地底冒出来,正紧紧抓着我不放
  我尖叫,地牢窄小有回声,更让我的叫喊声震耳欲聋,外头立刻有了动静,有人敲打铁门,不知叫了些什么,但铁门厚重无比,我又不停尖叫,哪里听得清楚。
  墙上所有的血花在我的尖叫声中幻化,无数血色骷髅再次向我飞扑过来,我惊恐无比,眼前错乱,地面开裂,而那只紧握住我手腕的手开始用力,竟将我往地底拉去。
  这是要将我拖入地府吗?
  不!恐惧让我的我血液冻结,我不再尖叫,拼全力挣扎,用另一只手死死勾住地面,但那些潮湿的青石板光滑无比,我听见自己指甲磨过地面的声音,听见自己软弱的哀求。
  “不要,不要拉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铁板移动的声音响起,有人透过那小洞叫喊,“出什么事了?怎么这把锁坏了,喂!喂!”
  那声音还在继续,但我已经听不到了,眼前漆黑,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身体因过度惊恐而脱力,我再也无力挣扎,瞬间便被那只鬼手拖进了地底。
  “大人,大人?”
  有人拍我的脸颊,用两个手指,手势温柔,我总以为自己已经进了地府,只是不敢睁眼,但渐渐觉得那对手指温暖,耳边传来的声音也并不可怕,总之与传说中的牛头马面相距甚远。
  那声音还在继续,我终于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来,小心翼翼往上看了一眼,一眼便怔住了。
  有个男人拈着火折子低头看我,四周黑暗逼仄,身边都是泥土腥味,如同置身一个潮湿地洞之中,火光照出他的雪白长发,诡异无比,但白发下的那张脸却眉目秀雅,双目望定在我脸上,见我睁开眼,满脸喜色。
  “大人,丹桂这就带你离开。”他开口说话,再一次将手向我伸过来,我见他的手指惨白,还带些泥土痕迹,显然就是那只将我拖入地底的鬼手,顿时惊骇,身体猛地后仰,惊叫着,“别碰我,鬼啊!”
  他浑身一震,脸上露出茫然伤痛之色,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声音都变了调子。
  “大人,您,您不记得我了?”
  我……
  我一时呆愣,那火折子虽光线不盛,但照清楚我们俩人的脸还是没有问题的,我看的分明,此人虽面目如画,但白发披垂,眼角细微纹路,至少长了我十数岁以上,而这样的一张脸,若我见过,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记的。
  我眨眨眼,不知做何回答才好,心中怀疑此人是否痴傻,但看他说话条理分明的样子,又不像。
  难不成……他将我错认成他家的祭司大人?
  我心念一动,惧意就少了,反问他,“你真要带我出去?”
  他听我问他,立时点头,“这个自然,丹桂在此一十六年,等的便是今天,大人放心,一切都已就绪,我这就带您出去。”
  我震惊,“十六年?”
  他答了一声“是”,又补充,“十六年前,大人遭逢暗算,蒙难被关在此地,丹桂无能,与大人一墙之隔,竟不能立时将您救出,但这十六年间,我无一日不想着带您重见天光,万幸今日终能成事。”他说完蹲下身来负我,我心知他口中之人必定不是我,但此地如同地狱,眼前只有这一线生机,我又怎能错过,也不拒绝,只让他背了,他见我不再推拒,顿时露出满足的表情,眉眼一舒,却是风景如画。
  我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想想这样一个人物,竟然是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可怜呐。
  他不再多说,晃手熄灭了火折子,我一惊,正想开口说话,身子已经被他负着向前飞驰了出去。
  地洞狭小,仅够一个人半蹲行走,他熄灭了火折子,四下伸手不见五指,又负着我,该是行动狼狈不便,但他竟是足不点地速度奇快,倒像是飘出去的,武功之好,不输于文德莫离。
  我趴在他背上,心里好奇他口中所说的那位祭司大人究竟是何模样,但一想到他足足等了十六年,等来的还不是他真正想见的那个人,不觉心中酸软,再不觉他可怕,地洞窄小,他又负着我一路疾驰,我怕一抬头脸就会被埋进土里,只能尽可能地紧贴着他的脊背,渐觉温暖,惊惧过去,忍不住多问一句。
  “你这十六年是怎么过的?”
  他理所当然地答我,“自是寸步不敢离开大人所在。”
  我震惊,“那里是牢房。”
  “一墙之隔耳。”
  “可这地洞是怎么来的?”
  他微笑着,“凭我这一双手。”
  我想起他那惨白修长的十根手指头,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没人发现?”
  “牢内无光,饭食由铁孔出入,没有人会想到我这个曾失去一身功力的人又能打通那些被废去的经脉,至于挖出之泥土,我将之平铺石板之下便可。”
  “你被废去功力?”他的一举一动完全是个高手摸样,哪像是被废去武功的人,我怀疑自己听错。
  他略带些自负地答我,“若不是那年我被长老暗算废了一身功力,十六年前我便带着大人离开这里,何至于等到今天。”他说到这里,忽然低了声音,语气隐约温软,“幸好,您又回来了。”
  我心下唏嘘,顿觉怜悯至极。这人虽怪,对那位祭司大人,倒是忠心耿耿,牢内暗无天日,他又武功被废过,十六年地底求生,还要暗中挖出这样一条通道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地洞深长,丹桂负着我,奔驰许久才停了下来,我茫然生惧,抖着声音问了句,“怎么了?没路了吗?”
  丹桂没答,我眼前忽亮,原来是他再次晃亮了火折子。
  地洞已经到了尽头,眼前一堵石墙,一块块坚硬青砖垒成,不知有多厚实,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我傻了,指着墙,“这怎么出去?”
  他将我放下,示意我将火折子接过去,微笑着,“大人稍等。”
  我被这称呼噎了一下,心里明白不好刺激他,只好连着口水把这怪异的感觉咽了下去。
  丹桂背对我,双手贴合墙面,一声轻哼,居然将一整块墙面起了下来,冷风呼地灌入,吹起他的长发,我欢呼一声,也不等他回身,扔掉火折子便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抬眼星斗满天,一轮明月,原来已是深夜。
  丹桂也走了出来,先将石墙恢复原位,再立到我身边,夜风清凉,将他的白发吹到我身上,根根柔软如丝,我再抬头,只见他五官秀雅,垂目对着我的方向,眉眼温柔如水,月色中更是飘飘欲仙。
  我环顾四周,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溪谷,前有流水潺潺,两侧苍翠环抱,与之前那人间地狱相比,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我又回头看我们逃出来的地方,那青石墙砌在树根隐蔽之处,上面长满青苔,不仔细又哪里找得到。
  知道没人追上来之后我终于定下心来,调回目光与他对视,忽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再仔细看他,他虽面对我所在的方向,但目光空洞,没有一点焦距,全不似在地底时那样炯然有神。
  我心中不解,小心翼翼举起手来,想在他眼前晃动,不曾想手一抬起便被他拿住。
  他说,“大人不用试了,我这双眼,在这里是没用的。”
  ……
  海:丹桂,其实我好喜欢痴情的男人……
  旁白:你不要看到一个就花痴一个,ok?

  第 74 章

  我吃惊到结巴,“可刚才你在地下……”
  他解释,并没有伤痛的感觉,只是陈述事实,“我有十数年未见光明,双目习惯了黑暗中视物,有了一些光便不行了。”
  “但那火折子……”我仍是不解,再看他一身衣物,虽算不上清爽笔挺,但也不像是在地底待了十多年没收拾过的样子。
  他闻言微笑,那双无神的眼睛像是能够穿透我的躯壳,直接看到我的心中所想,“三年前地洞已成,我到过地字九,只见地室有光,墙上画着摄魂花,大人却不在,是以去而复返,只等您回来。”
  我被感动得手指都抖了,“你是说,这三年里,你其实是可以离开的,但你一直都没走?”
  “是,看守送饭的时间很是固定,我也从不出声,他只需见到空盆按时递出便可,至于火折子,我想终有一日要见大人,我虽不惧黑暗,但您或许仍是需要的。”他说到这里,轻轻放开我的手,略退了一步,恭敬无比。
  我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口里沉吟,“怪不得……”
  我想说怪不得你将我认错,原来是目不能视物,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既然他的双目在地底无碍,又怎会不知我长得是什么样子。
  “什么?”
  “没,没什么,难得你还记得我的样子。”
  我不敢说实话。他将我认作他家祭司大人,对我态度温和,但假的终究是假的,要是他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清醒过来,十六年的等待,一朝绝望,我可不敢确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仍是面对我,微笑着,“一别多年,大人面貌却丝毫未变,丹桂还记得那年与大人初识,您不过十三四岁摸样,穿一袭粉色的衫子,在崖边与一只熊在一起,我将其赶走,您还跺脚,说我多事。”
  他悠悠回忆,言辞间颇多怀念,我却悚然而惊,差点跌到地上去。
  听他的意思,难道我与那祭司大人,还真长得一摸一样。
  “大人?”他听声辨位,眨眼将我扶住,比明眼人还厉害。
  “没,没事。”我结巴了一句,心里安慰自己,不会不会,宫里谁人不知我长得像我母后,想父皇堂堂一国之君,娶的老婆怎可能与江湖人搭上关系,更别说被关入地牢了,谁敢?
  一定是丹桂神智不清认错了,十六年守着一座空牢房等待那个人归来,若是换了我,别说那儿冒出来的是个人,就算是一头熊,说不定也会一厢情愿地认为那就是我所等的人。
  一定是这样的,我下结论,再想到他所说的那位十三岁便穿着粉红衫子与熊待在一起的祭司大人,很是神往了一下。
  “丹桂,你辛苦了,谢谢你。”我用十万分的诚恳对他说话。
  “大人何出此言。”丹桂竟像是受惊了,又退了一步,“保护祭司是本教右使之责,只要能救出大人,丹桂死而无憾。”
  我听到右使这两个字心里便是一咯噔,情不自禁多看他一眼,若是常令说的不错,地字九牢房中关的曾是圣火教祭司,丹桂自称右使,又称那位祭司为大人,那他也该是圣火教中早年的人物,说不定就是莫离的前任。
  我想到莫离便开始焦急,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在做何事?那些老头的狡诈我已经领教过,丹桂在我眼中已是高手中的高手,当年却被他们暗算得功力尽失,还有那位在墙上留下摄魂花的祭司大人,能让丹桂如此折服的人,一定也不是软弱角色,还不是照样被关进了地牢里?
  我想到这里,眼皮猛跳,心中大叫不妙。
  我不能给那些奸诈老头机会,让他们利用我诱骗莫离上当,我一定得找到他,告诉他我已被救了出来,就算帮不上忙,至少让他知道,我已经平安。
  那么,我去哪里找他?
  我茫然四顾,沮丧地发现,此时此刻,如果我真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莫离,唯一的办法就是跑回那蓝家庄外候着,候他自己出现。
  “丹桂,我得回蓝家庄去。”我对丹桂已全无惧意,对他实话实说。
  他面露讶色,“大人想要找长老们报当年之仇?”
  我摇头,“不,我找别人。”
  他更是不解,“大人在蓝家庄仍有故人?”
  我噎住,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丹桂虽神志不清,但很明显武功高绝,若他坚持带我离开,以我现在的状态,估计连他一根手指头也抵不过。
  我略有些头疼,只能含糊其辞,“或许有人会因我而去蓝家庄,既然我现已脱困,如何都要知会他一声,否则若他为救我而被困,又叫我情何以堪?”
  我说得含糊,丹桂却听得明白,稍息沉吟之后便抬头,“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正往蓝家庄去,想要救大人出去是吗?”
  我感叹一个神志不清的武林高手对我所说的话高超的理解能力,立刻点头,“是的是的,一点没错。”
  “那自是要去的。”他向我走来,低下身子。
  “干,干什么?”我莫名地。
  “大人行动不便,还是让我背着您走吧,也快一些。”
  他说的是仍缠在我脚上的金丝索,我低头看了一眼那条细细的铁黑链子,比谁都后知后觉。
  唉,一样东西习惯成自然了,要记得还真难。
  我有心独自回去,再问他一句,“丹桂,蓝家庄在哪里?”
  丹桂目不能视物,只侧耳听了听溪水流动的方向,然后抬手,遥遥一指。
  “大人往这个方向看一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天哪,那座庄子竟已远在数里之外,月色下只见隐约白墙。
  我呆住,这又叫我如何独自前去?
  丹桂仍在面前等我,我咬咬牙,虽觉这样将错就错对不起他,但还是乖乖爬到他的背上去,他身形一起,只说了句,“烦劳大人替我指个方向。”说完便向前疾驰出去。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我忽然回忆起多年前那些被季风抱着四处去的日子,不由感慨万千。
  师父教我纵云前说过,从今往后,所有的路都要你自己去走了。话虽不好听,但我也有心理准备,可今日丹桂这一背,真让我有些旧梦重温的感觉。
  溪谷曲折,我为丹桂指点方向,他身形翩然,这样疾行之中也呼吸平稳,还有闲暇与我说话。
  “大人这十六年间,去了哪里?”
  这又叫我如何作答,我咳嗽,脸颊微微有些红了。
  “这个……说来话长,其实许多事我也不记得了。”
  他并未追问,只微笑了一下,又说,“有些事情,忘了也好。”
  ……
  报告:整个五一,都在吃喝玩乐中度过
  旁白:她的意思就是,请原谅她五一更得那么少……

  第 75 章

  丹桂带着我下山,我在他背上指点方向,他虽目不能视物,但速度仍是极快,月光下白发飘飘,时而拂过我的脸,有几丝差点迷住我的眼。
  我用手按住他的头发,心里难过,轻声道,“你的头发都白了。”
  他点头,“让它去吧,不妨事。”
  大师兄过去行走江湖,在山上常讲些逸闻奇事给我们听,我记得他说过有一年轻人被关在不见光的山洞中十年,最后终被救出,但已是满头白发,可能是终年不见阳光所致,还有些人悲伤过度,一夜白发,这也是有的。
  而这个人,在地底等一个可能永不会出现的人十六年,这样漫长的绝望,要我,何止白了头发?一定是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了。
  丹桂带我出了溪谷,我要他在地势稍高处停步;从他身上下来,躲在隐蔽处往蓝家庄望去。
  蓝家庄并不大,又造得颇为雅致,月光如水银铺满庄前小溪,白墙外杨柳依依,若不是我亲身见识过那里面的诡异可怕,真要以为这里就是个世外桃源。
  我看了一小会儿,想知道那庄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可是静夜寂寂,庄内外无一人走动,就连灯光都看不到,越看越像是一座空城。
  我蹲在树丛中探出头张望,丹桂就立在我身边,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我一抬头,突见他沐浴月光,白发如银,耀眼夺目,当场跌倒,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往下拉。
  “快下来,小心被人看见。”
  丹桂功力高出我不知凡几,我这点力气拉他堪比蚍蜉撼树,但他却立时依言低下身来,又说,“大人放心,此处丛林遮蔽无光,从庄内向此处看是看不到我们的。”
  丛林茂密,我又躲在照不到月光的暗处,他身子伏低便于我一同陷入黑暗中,我嘘了口气定下心来与他说话。
  “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不知道来找我那人是否已经入庄了,现在怎么办?”
  他沉吟着,“大人,此人可是我教教徒?”
  我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要开口,却见他双目在黑暗中隐约光亮,该是看到了我的动作。
  “你能看见?”
  “些微轮廓而已。”他也点头。
  我在黑暗中眨眨眼,原来此处无光,对他来说倒是件好事。
  “教徒……算是吧。”我迟疑着,不想对他撒谎。
  “现任何职?”
  我噎住,望着他在黑暗中模糊的剪影徒然张嘴。
  丹桂啊丹桂,莫离的职位,这又叫我怎么对你说?
  说他与你一样,也是圣火教右使?你听了会不会大受刺激,直接想明白我就是个冒牌货,将我抓起来撕成一片片?
  “我不太清楚。”丹桂虽温柔,但我实在不敢冒险,挣扎良久仍是放弃说实话,痛苦地含糊其辞。
  “这样?”他沉吟,又继续,“长老所在的地方,一般教众是不得入内的,即便获得准许,也需止步于外堂,如他职位不高,应该会另寻它途寻找大人,如他职位崇高,那又另当别论。”
  我立刻想起那日小未止步于小径之上的情景,连连点头,“那谁才能大摇大摆走进去?”
  他些微诧异,“教主之下,也只有左右二使与各堂堂主才能出入长老所在之地,大人忘记了?”
  我当场凝固,心里大叫不妙。
  要命!都怪丹桂给我的感觉太安全,我竟不知不觉把自己还是祭司大人这回事忘记了。
  我张口结舌,“这个……这个其实是我这些年……”
  我总以为这一下要出大问题,没想到忽有马蹄声响,远处蓝家庄前就是一片空地,虽然看不仔细,但依稀可辨有一群人骑马奔驰而去,转眼都进了庄子。
  我一时惊急,指着那方向,也不顾他是否看得到,低声叫,“丹桂,有人进庄了。”
  丹桂长身而起,面朝蓝家庄的方向侧耳静听,表情肃穆,听过之后又低头道,“大人在此稍等。”
  我“咦”了一声,他已经掠了出去,我一把没抓住他,急得顿足。
  那庄子原本就危险至极,四长老与闻素都在,各个厉害,适才我并未看清是谁进了庄子,但心里挂念莫离,自是焦虑非常,可我也没想过要丹桂这样贸贸然地冲过去。
  丹桂武功高强是没错,可他单枪匹马,又才带着我从地底出来,月色亮如白昼,他那双眼睛在那样的光线下必定不能视物,若再被他们暗算,我又怎能安心。
  说来奇怪,从丹桂自地牢中与我相见直到现在,至多不过数个时辰,我却已对他生了亲近之感,可少时在宫中长大,有些与我血缘想通,足足看看了十几年的面孔却仍叫我陌生,两相对比,真叫人费思量。
  我担心丹桂,也不顾行踪是否会被人发现,拔腿就追过去,脚上锁链叮当,想要施展纵云之术都不能。
  丹桂身形飘忽,转眼已经离我老远,我不敢自曝目标地大声叫住他,情急之下当机立断弯腰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向他丢了过去。
  我师父乃是名动江湖的盟主,高手中的高手,总之摘花飞叶无不能伤人,但我这个他座下的关门弟子却在武学一道上处处丢人,别说摘花飞叶,轻一点的小石子扔出去都没什么准头,师兄们常笑我,小师妹最厉害的暗器招数就是板砖了,谁都及不上。
  我心里发急,丢石子的时候用了全力,虽然不太雅观,但三年习武,准头还是不差的,眼看就能正中目标,可丹桂白发飘飘,速度极快,那石子飞过去,还未接近他的衣衫便去势已颓。
  丛林茂密,他的身影转瞬没入黑暗之中,我正气急败坏之间,忽听前头有风声激荡,紧接着便传来喝斥声,竟像是有人在过招。
  “丹桂!”我惊慌之下再顾不上遮掩行踪,拖着链子奔过去,还没奔出几步便听到错杂脚步声,像是有数人向我奔过来,我一时慌乱,未及躲避,那些人已经到了眼前,其中一人一身红衣,黑暗中仍是鲜艳夺目,见到我惊噫了一声,伸手便将我抓住。
  这些人速度极快,来势如风,我半声惊叫都来不及出口,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
  “平安!”
  我浑身一震,想扭头去看,却又不敢,只怕他这一次仍是我的幻觉,眨眼便消失不见。
  ……
  海:这几天正写我家莫离大人涩涩的表白,大人……你表白得好强势啊,星星眼
  旁白:你最近日子又过得太安稳了……

  第 76 章

  我脖子僵硬,只是不动,又有人影出现,却是一身儒衫的青衣,对着我所在的方向说话……“尊上,适才那人武功奇高,几个阻他的兄弟都被震开,但他出手不重,也不像是冲我们来的,只一路往庄子里去了,要不要追上去看个究竟?”
  “让他去吧,谁进那庄子都与我们无关,明日天明再去探个究竟也不迟。”莫离冷冷开口,完全是事不关己的口气——我再熟悉不过的,莫离大人的口气。
  我到这个时候,终于对凭空出现在我身边的莫离有了确定的实感,忘了肩膀还被人抓着,一转身就要往他那里去,红衣动作极快,立刻将手从我的肩膀上收回,莫离却更加干脆,我手指还未碰到他的衣袖便被他一把拂开。
  “站好。”
  “现在没时间说话,莫离,快叫人把他追回来。”青衣的话我听明白了一个大概,他们该是刚赶到此地,还未来得及入庄便遇上了我。
  我见到莫离众人自是开心的,尤其是见他平安无事,悬空许久的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但转念又想到我离开天水坪前他与师父三战定输赢的赌约,他与青衣红衣俱在此地出现,安好无恙,那我师父……
  我脑子一阵混乱,无数个念头开始打架,张口便是语无伦次,“莫离,我师父还好吗?不对不对,先找丹桂,他很危险……”
  我半句师父出口又记起刚刚只身往蓝家庄去的丹桂,两边都让我忧心忡忡,师父远在天边,就算有什么大碍我也远水救不了近渴,可丹桂还离得不远,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追得回来,我取舍一瞬间终于不孝地将师父搁了下来,伸手去拉莫离的衣袖,哀求他。
  “莫离,你替我把他追回来,莫离!”
  “平安,你认识那人?”红衣张口就问。
  青衣也看我,面上除了之前乍见我的惊讶之外又多了些不解之色,大约觉得我的突然出现与跟那个人相识这两件事都是匪夷所思的。
  莫离冷着脸,手一动,我便被二次拂开,只说了句,“红衣,带上她。”说完转身就走。
  蓝家庄在远处静极无声,我极目都看不到丹桂的身影,身子又被红衣拉住,一时急得六神无主,干脆牺牲脸面,不管不顾地向前扑倒,抓不住莫离的衣袖,改为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你干什么……”他没带面具,月光下咬着牙,脸上是曾令我无比怀念了三年的表情,我一时竟看得痴了,想说的要紧话都差点忘记。
  幸好我一瞬便回过神来,抱着他求,“是丹桂把我救出来的,莫离,他是我的恩人,那儿他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他也是圣火教的人,是前任右使!你听说过他吧?求求你,快去阻止他。”
  旁边所有人都是一僵,就连莫离都没了动作。我抓紧时机站直身子,并不奇怪他们的反应。
  丹桂已经被关了十六年,十六年前的陈年故事,再如何惊天动地都会被人淡忘,但他们身为圣火教中人,一定听过前任右使的鼎鼎大名,突然间听我提到他的名号,一时震惊也在所难免。
  旁边传来红衣的抽气声,貌似吃惊到极点,“丹桂前右使?不可能,他不是已经因为叛教被教主赐死了?”
  叛教?赐死?我当场怔住。
  “你说他将你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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