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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云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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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不免疑惑,他……想要做什么? 

“清和殿”不仅有凌飞龙和水惹玉的主居室,也有凌飞龙私下处理不少重要事务的地方。凌扣风手持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母亲既然厌恶父王,那,就从主居烧起吧!凌扣风将火把扔到让母亲受尽屈辱的床榻,看着烈焰几乎在一瞬间吞噬轻纱薄被,不由恍惚……“苍王,”高宴低声呼唤,“侍卫来了!” 
“嗯,”凌扣风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高宴,用让侍卫能看到却追不上的速度将他们引向来袭的黑衣人,你办得到吧!”凌扣风看见唯一露在蒙布外的一双眼睛由迷惘转为恍然,接着变为讶异,“还有——摺起衣袖,”他慢条斯理的吩咐,“象征护龙首领的金线兰宫中只有一朵啊!” 
“是!”高宴低头,迅速闪出房外,陛下,苍王果然是个让人吃惊的孩子,您……会有什么打算呢——如果他能支撑在您离宫的三个月? 
逼近的火焰明亮的几乎让凌扣风睁不开眼,他趁着高宴引开宫中卫士的注意时,轻巧的由一个窗户跃进茫茫夜色。 

熟悉的利用廊柱、花草阴影躲开一拔又一拔的侍卫,凌扣风又回到“摇松殿”,相较于殿外人影遑遑络绎不绝,此时的“摇松殿”倒显得分外冷清。 
在高宴安排下护龙有意让黑衣人追向凌扣风,于是追赶夜贼的侍卫正巧与黑衣人碰个正着,——想必宫中侍卫定会奋勇杀敌吧!谁叫竟有人胆大得烧了龙腾之帝的居所。 

凌扣风对怀中咿咿呀呀又开始寻找他左手拇指的幼儿露出一抹微笑,“斩云,大哥很厉害吧!”他笑看终于找到自己手指开始心满意足吸允的婴儿,低语,“大哥会保护你,”不再害怕,不再退缩,不再回避,为自己也为怀中尚天真无邪的幼弟。“毕竟父王派人教导我各种武功谋略,我怎能让他失望呢,是不是!”看着小斩云粉泽的笑脸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一双极为漂亮的乌亮双眸映出自己的身影,凌扣风忍不住低头亲亲他:“我会保护你。”他立誓般的轻语,只要有他在,任何人,哪怕是父王,也休想动斩云一根指头! 

清晨,天色尚未见亮,就见一顶小轿急匆匆赶向“朝天城”。轿内正是当今左丞相言珣。当朝帝王离宫三月,奏章文件就托与左右二丞相。然而,今日来的如此之早,却是为了…… 
“丞相大人。”清脆悦耳压低的童音让在轿中闭目思考的言珣震了一震。他一跺轿底,轿夫们连忙将其放下,掀帘恭请左丞相出轿。 
言珣正正衣冠抬目望去,在四名家丁手执灯笼的映照下,前方一位男童衣着月白袍服,襟上绣有一条苍龙昂首怒目,几欲腾空而去,他年纪虽小,还在轻轻抚拍怀中一名稚婴。 
言珣看了,深吸一口气依礼参拜,“原来是苍王殿下,不指殿下有何贵干。微臣受命陛下处理政务,还有诸多要事待办。” 
男童抬目朝他一笑,但见他容颜俊秀,眉目灵动,看起来天真烂漫,笑意吟然,然而言珣却发觉他目中一片冰寒。 
凌扣风也不去指责言珣的无理,只是慢吞吞道,“言丞相日理万机,本王自是清楚,不过昨晚有若干贼子偷进宫来竟敢胆大妄为,放火烧了“清和殿”,侍卫捉了许多问不出半点端倪,未免叫人有些奇怪。本王捉到一个供出的内情却颇让人玩味。”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哄拍幼弟,却把言珣惊的冷汗浸衫。 
言珣定了定神,作出一幅笑脸来:“本相与殿下有要事相商,你们都下去吧!”各轿夫、家丁低首齐应一声“是”将灯笼放置于地,匆匆退下。 
斜眼打量四周天色沉沉,一片寂静,再加上这里树木葱茏,灌木横生,原本是偏僻角落,也不怕有人忽然闯入。 
言珣定下心来这才一躬到底,“殿下昨晚受惊了,也是御林军的疏忽,竟让贼子潜入皇宫,惊扰殿下,不知殿下抓到的狂徒是何方来历,潜入宫中意欲为何?除了烧毁大殿外还曾作了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凌扣风微微一笑,“入宫的贼子竟是受聘宫中显贵前来刺杀本王,只是他们多半分辨不清宫中道路,竟然摸上‘清和殿’,呵呵……真是可笑。”言珣赔笑两声,暗中却咬牙切齿,未必是他们辨不清方向,定然是你引诱而去。他心中暗凛,原本不将苍王放在心上,不料——他果然并非等闲。 
“对了,”凌扣风不经意的将话锋一转,“言丞相,你可知道那人供出的主谋是谁?”他笑吟吟的偏头侧问,灯火映照之下,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容颜俊丽,只是一双眸子如寒星般紧紧盯着他,丝毫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言珣心中一紧,故作不在意的弹弹衣冠,“请殿下明示。” 
“这件事原本机密,但——”凌扣风收了笑意,面庞凛然,年纪虽小却叫人不敢轻视,“那人曾于一旁偷窥于是知道,”他顿了顿,见言珣不自觉地绷紧身躯,目中闪过一丝冷冰冰的笑意,“派遣他们的主谋——正是龙骥大将军何浩维!” 
言珣骇然震惊,猛然抬头望见那白袍小童轻灵眸中的一片了然,他……想必已经知道实情,为何……嫁祸于龙骥将军?何浩维的胞妹曾为烈帝凌飞龙的宠妃,所出四皇子陵王是现有皇子中最有才干之人,兄妹俩蠢蠢欲动,暗中图谋将陵王抬上太子之位,与自己早是死敌。 
言珣定定心神,悠然而笑,“只怕殿下捕获的贼子说了谎话吧!何浩维乃堂堂大将军,殿赐一品官员,他怎么会做出有害殿下的罪行。” 
“是吗?”凌扣风轻轻笑了笑,粉白嫩面,唇若涂脂,说不出的清俊动人,他慢吞吞的说道,“只怕有人不会这么想吧!”他有意无意瞄了言珣两眼,“言丞相既然不认为是何将军所为,那么,又该是谁呢?”他侧头笑问,一派天真无邪。 
言珣心腔紧缩,这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将一件谋杀亲王的大案扣到他的死对头身上,究竟有何用意。听他口气,若不扯了何浩维作为主谋,这杀人之罪就要归到自己身上来。言珣急速寻思,忽而面露微笑,罢了,苍王毕竟是名幼童,眼下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能将何浩维扳倒,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是……这小子也太过聪明, 留下来必为后患,言珣偷眼觑向凌扣风,见他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由心头一震,连忙收回视线。 
仿佛察觉言珣正在想什么似的,凌扣风越发笑得愉快,他面露稚子微笑,说出来的话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言丞相啊,何将军这件事可做的笨了,父王透露出什么为帝的话语分明是借刀杀人嘛!”凌扣风目光闪了闪,灯光吞吐让他的脸庞一明一暗,看不清究竟蕴藏了什么,“天下人都知道父皇讨厌我,但碍于母亲不能亲自动手杀我罢了。如今放出这话就是为了引诱宫中权贵除掉我,就算事后母亲追问,父王也可追究到底推卸责任。”凌扣风静静凝视怀中小弟仍然咯咯笑着要抓住他的左手,“毕竟,除了母亲,世间没有父王不能杀的人,牺牲一个何将军,换来他与母亲朝夕相处而无碍事之人一定很划算把!” 
童音虽轻,却字字重重锤在他心中,言珣脸色大变,顿时汗透重衫:他怎么没想到呢,烈帝对水惹玉的疯狂迷恋已经毫无理智可言,对其子能独享水惹玉的怜爱恼恨之极,想方设法要将母子分离,却为水惹玉一句轻轻要挟不敢轻举妄动。自己怎会如此愚蠢妄想要在凌扣风未成气候之前把他杀了。事后如果水惹玉追问,烈帝绝不吝于将自己斩首以息其怒气。 
言珣脸色阴晴不定,他极力力持镇定勉强抱拳:“多谢苍王殿下指点,不知苍王抓获的狂徒在哪,请让下官带回去让刑部细细盘问、画押之后再行定度。” 
“喔。”凌扣风郑重的点点小脑袋表示了解,他一弹指,护龙幽灵般出现在他的四周,押着一名面色萎缩,看来受了极大痛苦的黑衣人,“其实他早就招供画押,”凌扣风掏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交给护龙并示意他将供纸和地上跪着的黑衣人押送到言珣前方,“当然——到了刑部他也说不定会翻供。”凌扣风有意无意暗示着什么,笑微微的看着言珣唤来侍候的人将其送往刑部。 
“下官会确保他不再翻供。”言珣拱拱手,目中闪过一丝杀机不再多言,匆匆向凌扣风告辞,起轿离去。 
“啊!”凌扣风吐出一口气跨下双肩,对着怀中朝他傻笑的小斩云扮个鬼脸:“云弟呀云弟,你倒好命,什么事都有大哥我来做……你还笑……”凌扣风微感不平作出怒脸,作势在小斩云粉嫩的脸颊轻咬一口,不料斩云皱皱鼻子,皱皱眉头,小脸儿一歪,呜呜几声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喂喂……”凌扣风手忙脚乱,老天,怎么忘了斩云对自己的喜怒哀乐极为敏感,脸色稍沉他就放声大哭。凌扣风无奈的苦笑,虽是幼儿——但这么爱哭……还真少见呢…… 


“朝天城”外东里巷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宅,便是龙骥将军的府邸,现下它迎来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烈帝最厌恶的孩子苍王凌扣风。 

“苍王一早来此不知有何贵干?”何浩维脸色不豫的询问,不客气地打量眼前易服而行,受过什么打击似的瑟瑟发抖面色惊恐不定的小童。 
“是……是这样……”凌扣风在他凌厉的目光下越发惊惧,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好不容易才将昨夜大火有人试图行刺自己一事一一告知。 

“噢”何浩维眼中厉芒一闪,纡尊降贵将身体微微前倾,感兴趣的询问:“言丞相今日早早入宫——凑巧将你手中的叛贼带走?” 
“是。”凌扣风愁眉苦脸把怀中的斩云抱的更紧,愈发像个遭遇大难孤苦无依的可怜人。 

“只是……”何浩维心思一转故作不在意的弹弹衣裳,慢悠悠向后靠在椅背上,“殿下为什么前来找我?这事应当交给刑部才是。” 

“可是……可是……”凌扣风哭丧着脸,“言丞相说他会把人犯带到刑部呢。我……我还以为应该告诉何将军一声——宫中守卫不是在你管辖下吗……没……没想到是言丞相……” 

“哼。”何浩维浓眉一挑怒火中烧,霍的一声站起来来回度步,“这事又岂容言珣插手!”他目光一侧落在缩着双肩惊魂不定的凌扣风身上,心中不屑:说什么陛下想立六皇子为帝,看他那副模样岂是君临天下的材料。 
……不过水惹玉对陛下的影响绝不可轻忽,万一……斜斜看了扣风一眼心中闪过森森杀机——留下他必是后患,但时机未到万不能轻举妄动。哼,言珣也怕陛下一时糊涂让这娃儿登上至尊宝座,所以抢先动手——哈,他的急不可耐倒让我有一个绝佳借口。何浩维心中转念已有主意,他露出笑脸,对凌扣风温言软语:“殿下请安心,微臣定当不遗余力追查幕后真凶!” 

凌扣风起身千恩万谢告辞出了何府,乘一顶软轿匆匆赶回摇松殿,直到进入内室他才松了一口气,疲惫的倒向床榻,凌扣风侧首与小斩云对视:“斩云,大哥好累。”扣风自言自语伸手逗弄满脸傻笑的稚婴,“你倒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凌扣风心中略有不平带着恶意的捏弄斩云软乎乎的脸颊,奇怪的是,斩云竟似开心的紧依旧咯咯笑个不停。 

“唉”算了,凌扣风闭上双目微微露出笑容嘀嘀咕咕,“你开心就好 ——为了保护你杀人放火挑拨离间大哥都做了。”凌扣风伸出一手将斩云搂入怀中,确定这个软绵绵粉嫩嫩犹在不停扭动的温热身躯还活着,“云弟你千万不能死啊!” 

次日,凌扣风播下的恶种已经开花,言派一口咬定何派图谋不轨行刺亲王,何派指责言派做贼心虚,擅自处置人犯不交予刑部,分明是其中有鬼。原本隐藏在高官面纱下两派激烈的斗争及此掀开。以言珣为代表的拥太子派和以何浩维为代表的拥陵王派迅速泾渭分明,把个朝廷闹得天翻地覆——然而,没有人敢将此事通报“辞月宫的凌飞龙”,谁都知道——烈帝着恼起来就代表一片血腥。 

辞月宫,月华正明,星河如练,夏日的夜晚分外澄静,小心让水惹玉睡去的凌飞龙走出殿外来到一座用天然林木搭建的凉亭。亭外早有一名专属帝王的密探等候多时。 

……茶香四溢但凌飞龙没有心情去品味,“噢?”他只吐出一个音节就不再作声。 月光温婉妩媚却照不明亭内的烈帝,反将阴影投射到他的脸庞,让凌飞龙看起来有些狰狞。 

“言珣与何浩维就那么愚蠢?”凌飞龙扬眉,轻柔带有几分笑意的嗓音让探子在这燥热的夏夜如坠冰窖,情不自禁瑟瑟发抖。 
“是……是……”探子拼命想要抑制颤栗但显然效果不佳:“何将军……与言大人……可能都想趁这个机会除掉对方……陛下……是否派人阻止……” 

“算了。”凌飞龙有些厌烦的向后一仰慵懒道:“不用管他们——你先下去吧!” 
“是。”探子匆匆告退,无声无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愈发深了。 

“扣风呀扣风,”凌飞龙微微笑着以指尖轻磕石桌,雍容宛转看似风流倜傥的神采中有些吃惊,“你真是个出乎意料的孩子,”他低语,想起那对同玉一样美丽纯净的眸子,“或者……我真应该立你为帝……”弥漫在晚风中,凌飞龙清泠的笑声四处散去…… 

三个月,一年最酷厉炎热的夏季 在凌扣风的戒备中过去,初秋带来的凉爽让他松口气,自己最讨厌的炎热已经退场——是不是意味着危机也会消失呢? 

“父王,”见过母亲的凌扣风抱着幼弟找到正在偏厅翻阅奏章的凌飞龙。 

“哦——见过你母亲了?”凌飞龙也不抬头淡淡随口问。 

“是!”凌扣风打量眼前一身明黄衣袍金冠束发淡然如仙,骁勇天下的帝王,是酷爱杀戮和鲜血的残酷魔王,也是掌控他命运的父亲。 

“还有事吗?”凌飞龙合拢眼前大臣递上来的议本,微笑看着他,臣子们所谓的急事不过是由这名孩子一手策划出来的好戏,由大殿失火到重臣试图刺杀苍王最后扯上谁为东宫之主,言何两派斗得你死我活,在这暴力专政的国家中三个月内暗地里不知死了多少谋臣战将。起因……却是一对父子!凌飞龙略微有些失神的笑了:令人厌恶又不得不赞叹的儿子呀! 

“父王,”凌扣风低着头没有看见他的神情,“请你不要再说什么如果我为帝王之类的话引起大臣们误会。” 

“你在命令朕吗?”凌飞龙一挑剑眉倨傲睥睨着他,说不出的狂妄不羁,流窜于举止眉宇的却是隐藏在笑意下的杀机。 

“我会告诉母亲——为了保护斩云我决定加强自己武事训练,日后……只在每月初一去看望她一次。” 

霍然起身凌飞龙拉开檀木椅急步走到凌扣风身前,语音微颤,“此话当真?”如果他真的做这样一个要求,玉也不会有异议吧!强行按捺猛然窜上心头的喜悦,凌飞龙忍不住微笑——比起玉要求每日按三餐见他儿子,这个提议无疑让他欣喜若狂。 

“是!”凌扣风目光黯然,明知自己几乎是重病母亲唯一的期盼……但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否则他与斩云必有一死 ——在父王巧妙的安排下。 

略略收敛自己的情绪,凌飞龙笑意盈然凝视着扣风:“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样做对你才是最好,”他漫不经心伸手逗弄扣风怀中的幼儿, “是为了他吧!毕竟出生不久的婴儿很容易死去……” 

“我会好好照顾他!”凌扣风猛然抬头连退几步,拒绝让父王占满血腥的手碰触天真无邪的幼弟,“父王,”他防卫性的抱住斩云,“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双瞳微缩凌飞龙言不由衷的笑笑:“当然——今后不会再有胆大妄为企图加害于你的无知之徒,”他像在允诺,“而你——最好也要遵守自己的承诺。”凌飞龙双目一冷,宛似利刃直直刺入他的心脏。 

凌扣风一低头:“当然——父王。”喃喃低语行礼后转身离去。 
只要父王罢手其余人自然不会将他放在心上,自己也能安心照顾云弟,等他长大后兄弟俩就可另走他乡,远远离开这形如樊笼的皇宫。凌扣风望望在怀中好奇转动眼眸的幼弟……遥远的未来啊…… 


六 


五年后,狩炎十七年 
时值初夏 

虽是初夏但气温高得有些吓人,闷热让人窒息的炎热气浪包裹住在燥阳下与一对御林军骑马对峙的凌扣风,今日他练习的是军中战术,要孤身轻骑冲出这对人马的包围。 

御林军在统领杨怀勉的喝斥下穿插游走将凌扣风重重围住。扣风只觉自己前后左右都是一片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在烈日映照下愈发刺目。从地面升腾而起热气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衣裳、浸入他的五脏六腑、涂满全身上下千万个毛孔,像在尖锐嘶嚎着要将他蒸发,仿佛呼吸之间内腑就在燃烧。 

可恨的炎热啊!凌扣风呼出一口像带了丝丝血腥味儿的热气,躲过左方与后侧悄然袭来的刀剑,却被眼前迎面而来的雪亮眩花了眼,一时失神,冰凉的刀锋砍入肩胛,皮肉尽裂,鲜血也随之一涌而出。刀上带有的沉重力量迫使扣风腾空而退,否则他不只是受伤而是断了一条臂膀。 

“大哥!”清脆悦耳的童音惊惶而来——犹在半空的凌扣风心神一震,忽然清醒,仗剑在地面一点,人如急矢向那正朝场中飞奔前来的小童而去。凌扣风一个翻身左手扣住幼弟稚嫩的身子,右手挥剑而出尽斩瞬间已如闪电般急速将两人包围的御林军的坐骑,一时间马声悲嘶阵形大乱,凌扣风趁机脱出包围把弟弟带到安全场边。 

“不是告诉过你别擅进武校场吗?”凌扣风有些生气更多头痛的看着眼前泫然欲滴的斩云,唉,他这个弟弟,不是一般的爱哭。 

“大哥受伤了。”凌斩云吸吸鼻子试图不要让眼中越积越多的水汽滑落,目光流盼落在凌扣风肩头,皮肉外翻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痛,”他瑟缩左肩仿佛自己也受了伤似的,歪着脑袋凌斩云笨拙的拿出随身携带的绷带一边哭泣着一边执意要为扣风包扎,“大哥不要再练了……”每上武校场一次大哥身上的伤就多几分啊! 

“苍王!”杨怀勉策马前来,居高临下冷冰冰的注视这对兄弟 ,“与敌人征战之时容不得半点分心。” 

“这又不是真的打仗。”小小的斩云昂头大叫,却在杨怀勉一记冷眼下怯懦的躲回扣风身后,呜呜,这伙坏人总要欺负大哥。 
“我知道。”凌扣风张开肩臂挡在云弟身前,夷然不惧,“杨统领还是先让部下换好马匹再说吧!”他鄙夷的冷笑,目光扫过场中混乱的人声马沸。 

杨怀勉眼中一冷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如此——微臣在场内等候殿下——希望苍王不是故意拖延,让下官对陛下不好交代。”他不等凌扣风回答径自拉转马头离开。 

凌斩云从扣风背后探出个头来,分外惊奇瞪大了他那一双秋水无尘澄明如镜的美丽凤眼,“大哥,他只是一个小小官儿——为什么这样无礼?” 

凌扣风叹口气,“他是昭朔王的心腹怎会对我们客气?”又一名野心勃勃觊觎帝王之位的皇子。他的存在对各皇亲国戚都是莫大的威胁——因为,他有一个能左右父王的母亲!不愿多想,凌扣风低头看着幼弟笑得天真烂漫、容颜可喜,是个唇红齿白面如洁玉的清俊小童,明明身为皇子却未曾受到一丝亲王待遇,连身上衣裳也是自己旧衣所制,“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过的更好呢?” 

“什么?”凌斩云警戒的抬起一双惊慌失措的双眼,他的耳朵灵的很呢,“大哥要离开我?”漂亮的眼睛又有水雾逐渐聚集。 

“哪有哪有。”凌扣风一惊连忙收回心神赶快撇清:“大哥怎么会离开你,是斩云听错了吧!”老天,他实在对斩云说哭就哭的本事没辙。 

“是吗?”凌斩云犹是半信半疑,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怀疑的围着兄长转来转去,打算一有不对劲就立刻“下雨”。 

“自然。”凌扣风心中打鼓故作正经的转移话题,“斩云——我教你的武功有练吗?”回忆刚才斩云毫无防备的跑入武校场,扣风变的严肃起来。 

“咦,”凌斩云眨巴着眼撒娇的微笑,“有……有呀……” 
“有吗?”凌扣风哼了一声,“脚步虚浮足下生尘——而且我抱你时竟没有丝毫抵御!你是怎样练习的?” 
“大哥,”凌斩云快快反驳,“因为看见是大哥我才没有反抗嘛!” 

“看见?”凌扣风语气严厉起来,“万一有人后发先制,万一大哥忽然有什么不测那你怎么办?交手是一瞬间的事,就算是我你也不该放松戒备……”“苍王”场中已经整顿好地杨怀勉高声一呼。 

凌扣风瞪了笑得无邪的斩云一眼心中微恼,因为怕有人暗中加害小弟才将他无时无刻带在身边,不料却养成他极度依赖自己的个性,爱哭爱撒娇爱粘住自己跟来跟去,总之一切需要独立完成的事都是能推则推,实在推不掉就死缠自己陪在身边放肯静心,唉,这样下去真怕有个万一…… 

“大哥……”凌斩云怯怯的打量脸色阴晴不定的兄长,会不会——晚上……果然凌扣风起身像下了某种决定似的说:“斩云,今晚我会对你所学武艺做一次检查——如果过不了关你就等着皮肉之痛吧。”他再瞪斩云一眼走入场内气势森严的御林军中。 
“哦,”凌斩云很小声的应了一声,看着大哥进入那堆分明心怀杀机武斗机器里。如果不是天气太热让兄长心烦意燥,大哥才不会被人砍伤。 

真不明白——大哥已经这么厉害还要弟弟变的厉害干嘛?“九转玄天”凌斩云微微侧头,皱着眉头回忆大哥教给他的最基础的防御攻击之法,“学会了又怎样?”他看着自己一双嫩白晶莹的小手,与大哥的粗糙全然不同呢。凌斩云再看看自己身边一株碗口大小的葱浓绿树,随手一拍,树干轻微晃动几下,生命力像被忽然抽干一样——枝叶开始卷曲。 

“哇,”斩云惊得蹦起来,连忙另外换个树木成荫的地方,如果被大哥发现自己将他的武功学个大半,说不定就会离开。想起方才兄长的自言自语,凌斩云微撅红唇,决定一辈子也练不好武艺。 

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斩云望向武校场游走试图突围的兄长,大哥心太软啦,他想,既然御林军下手无情,大哥为什么还要顾忌那些人的性命。凌斩云苦恼的替兄长抱不平——“如果我是皇上就好啦……”双目一亮像寻找到什么好玩游戏似的径自兴致勃勃沉浸在自己幻想中,“……如果我是皇上首先就要把这批御林军全部杀光!”稚嫩洁白如明月的俊秀脸庞仍然带着纯真可爱的笑容,“唔,接下来该死的人就多了——宫中的侍卫、伺候的宫女、还有那些可恶的妃子亲王一个个全都该杀……”凌斩云愉悦的向往哀嚎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从此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可是……大哥总说暴力不对,杀了人——他会生气吧!” 
斩云皱皱小鼻子又皱皱眉毛 ,可爱的小脸缩成一团,“万一到时再多的眼泪也不能让大哥息怒……”他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嘶”的吸了一口气 ,连连摇头,“我还是乖乖做大哥的弟弟就好,”他天真的自语,“不过……也很想做皇上呀!”凌斩云支颐,盈盈微笑,注视在场中开始反击的兄长,“大哥好厉害 ……如果弟弟想做皇上—大哥会支持还是反对呢……” 

七 
六月初一 
兄弟俩看望水惹玉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宫中华灯初上,掩映在花间枝桠,明明暗暗与天幕渐呈明华的新月相映成趣,自添一种柔和飘逸之美。 

凌扣风携着幼弟慢慢走在碎石小道上——遥遥抬目,摇松殿已然在望。 

“累了吗?斩云。”凌扣风柔声询问,有些心疼的看他半闭着眼,几乎将整个身子都依进 自己臂中,从今晨陪练到下午读书习字没有片刻休息,也难怪他此刻睁不开眼。 

“有一点点。”凌斩云秀气的打个呵欠,索性闭了双眼深一脚浅一脚随着大哥走,认认真真过一天大哥十年来过的日子——才发现好辛苦呢! 

“你呀!”凌扣风伸臂将斩云抱进怀中,加快步伐向宫中走去,夜风拂过,夹杂着花的芳香、殿内松木的气味——还有——衣袂飘拂声!凌扣风目中一凛,双肩微动,人如浮风掠过这段碎石小路,飞身进入摇松殿。他回首一看,夜色中、花枝摇曳下、竟不知有多少黑衣人正悄悄潜行。 

他心中一震,急忙换来内侍吩咐关上殿门,这才转身,步履急促向自己寝宫行去。 

“怎么了大哥?”凌斩云有点惊惶,迷茫的从他怀中探出脑袋询问。 

“没事。”凌扣风安慰他,同时也在安慰自己:兄弟俩在宫中过着默默无闻的日子,父王不寻他们麻烦,怎会有人找上门来?“看来这些人的目标是清和殿……”不过清和离此最近,恐怕会殃及池鱼。 

凌扣风心中转念把小弟放下:“斩云——你先回房将门窗闩好,就算听到什么喧哗也不要轻易出门,明白吗?” 
“不要!”凌斩云委屈的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盈盈大眼:“我要跟大哥在一块儿。” 
“斩云,”凌扣风沉下脸,正要再次劝说,忽听宫外几声悲嘶,顿时杀伐之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糟了。”凌扣风抱起斩云,几个箭步来到摇松殿正殿高台,放眼望去,不远处的清和殿周围站满手持火把、竭力向前厮杀的黑衣人。 

“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进宫而不被御林军察觉?”凌扣风心中暗忖。转目打量摇松殿周围——听着风声吹过花木枝叶摩挲的声音,口中有些发干,外面至少有百来人吧!而殿中除了护龙与自己,其余全是不会武功的内侍、宫女,如果争斗起来怕不枉送性命。 

忽然林中一阵骚动,其中一名男人呐喊一声,其余众人立刻齐齐抢进,个个飞跃宫门直扑主殿。 

凌扣风大惊失色,握住扶栏,身体前倾 ,引吭大叫:“不会武功的躲在屋中——不要出来也不要轻举妄动。 ”他往左右看了一眼,抱住幼弟飞快跃入摇松殿西北角一处种植松木最多的清涛台,闪身躲进层层密密千枝万桠的松林中。 

把斩云放在一株苍老挺拔的松枝上,凌扣风沉声吩咐:“躲在这里别让人发现知道吗?” 

“不要,大哥,”凌斩云慌慌张张捞住他的衣角:“我怕……”怯懦的吐出几个字,不敢看向扣风一双几欲冒火的眼。 

“斩云,”若不是时机不对,凌扣风真想揍他一顿,“你给我好好躲在这里——不许出声。”他强行拉开斩云一双攥得死紧的手,硬起心肠跃下树干,故意出声引来那些四处搜寻的蒙面人,“护龙。”清亮的童音响起,也让满怀杀意的刺客们找到一个宣泄口。“在这里!”“别让他逃了。”“杀了这个小鬼!”此起彼伏的嘶吼开始向此方集拢。 

凌扣风侧耳听了听,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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