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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梧桐何处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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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堂堂名义上的皇长孙至今无名也不是件光荣事。
饭后,我提出给孩子起名的要求。
太子翔成随口给了我两个字:“如意。”
我瞠目,继而无语: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如意如意,真是讽刺!是反讽他的母亲还是他的外祖父?如意,他究竟如了谁的意……这样一个从出生就连自己都不如意的孩子。
睡前,我再次到隔壁去看了看那个很少哭闹的孩子。
他才三天大,就要面对生离死别和人间冷暖。唯一可能爱他的母亲走了。外祖父和舅舅们根本都没有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孩子的存在,也许是故意忽视了他,因为他的存在代表着他母亲的死亡。而他的父亲则赐他名为“如意”。
——或许他还是养在西院最好。
国丧葬礼
自从太子翔成回到东宫,我就猜着皇上的病大有好转了,却没想到会好的这么快,竟然隔天便恢复了早朝。
而顾荏苒为储君产下一子的消息也立即得到上奏,满朝文武兴奋之余又唏嘘不已。最后众人一致决定,为顾丞相之女顾氏举办隆重的葬礼,让她得以葬进皇陵。
据小喜打探来的情报,不苟言笑的顾丞相在朝廷上感动到“泪流不止”。
我闻讯,只用了一声冷笑以示我的不屑。
之前皇上重病之时,顾其志看在自己的金外孙在我手心里的份上,尚且不敢像太子翔成预料的那样为难我。但从今以后就说不定了。他的女儿死得风光体面,又留下了一个皇长孙。若是我一不小心不能生育,那“立长不立幼”的老规矩就会生效了。
可天下没有哪件事会完全顺着某个人的心意。好事多磨莫过于已经宣称“痊愈”的皇帝陛下在恢复早朝后的第四天再次病倒。
这回,太子翔成紧张更甚的表情以及他连续几夜被御前太监召唤走的种种迹象表明:皇上病危。
又到深夜,我被前面传来的脚步声吵醒后就再也没有睡着过,总有怀揣兔子的惴惴感。小忧出去了一下,复又进屋,点了一盏灯,说道:“殿下刚被宣去了。前面有些乱,娘娘,怕是陛下已经……”
我低声制止了她的话:“乱猜什么!还是先起来候着,万一有事也好应付。去把她们都喊醒——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要是再不醒可就是装的了。警告她们各自小心点儿,别弄得鬼哭狼嚎的平白吓人。”
小忧在我的示意下端走了那个点着的灯台。一时间,屋里暗了下来。
我摸黑穿上了衣服,坐在窗边静听外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没过一会儿,最靠边的那个屋子里也闪起了微弱的光。
小忧仍是端着灯台回来,同时带回了半屋昏暗的光线:“那边的都醒了。我让她们安静呆在自己屋里,没传唤不得随意走动。”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定了定心神,问道。
“不到丑时。”小忧回答。
又过了会儿,我心跳得越来越快了,只感觉不好的事情马上就会发生。
“小忧,你去前……”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阵阵哭喊:“陛下!陛下……”
与小忧互看一眼,我似乎明白了今晚一直的不安是从何而来,没想到反而稳定了心神——如果我没猜错,皇上怕是……驾崩了。
一刻后,东宫各处都亮堂起来。我边吩咐众人不得造次,边急匆匆地换上了素衣,在主殿等着。
大约又过了一刻左右,有位眼熟的老太监哭天抢地,出现在我面前:“娘娘,咱们陛下……没了!”
我也哭了起来,那老太监哭了几声,又说:“娘娘,皇后娘娘派奴才请您见陛下最后一面,您节哀——请跟奴才去吧。”
我这才想起来,这个老太监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之一。
路上,风刮得我湿漉漉的脸上疼疼的。我想,我的冲喜,也算是“冲忧”了吧……然而顾荏苒的丧事,这回可真的要乏人问津了。
一到清泰殿,我与皇后先是抱头痛哭了一番。
在身边宫女太监的劝说下,我们终于停止了或真或假的悲伤,皇后一方白帕轻抹泪花,也已经换了素净衣服。皇上刚刚归天,白布麻衣暂时还不会这么快出现在宫里人的身上。
互相劝导着,再哭一遍,再互相劝过,我记得皇后邀我的目的是去“见陛下最后一面”……正当我琢磨着到底要哭几次才合了皇家礼节的时候,皇后率先携了我的手,说道:“好孩子,我们,我们去看看皇上吧……”
我点头,扶着她,往哭声最大的暖阁走去。
一路碰到了不少悲悲切切的大臣,都向着一个方向奔去。我不知道他们是冲着已逝的先皇陛下去的,还是冲着马上将要成为新皇陛下的太子去的。
我暗自点头,幸而没有撞上父亲大人。
从这天起,除了在先皇离世的暖阁有过短短几句的交谈,我连续半个月没有再与太子翔成——哦不,现在该称之为皇帝陛下——说上话。
然,一言以蔽之,这半个月是麻烦迭出的半个月。
先有先皇驾崩,随之而来的是新皇的登基。紧接着,新皇陛下发出通达各地的圣旨,要求众位藩王火速入京吊唁先皇,不得有误。
藩王们还没有从中秋宴的喜庆劲儿里缓过神,便被拉进了国丧中。每个人都手忙脚乱地准备着大安朝国丧所必需的白衣服白帽子黑鞋子。离得远点儿的藩王,甚至都来不及准备什么,扯上行李就快马加鞭,这才勉强赶到京城。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翔成陛下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太紧凑了,似乎不想留给大家喘息的机会,连连颁布圣命。藩王进京的途中,京城就已经在一天内全数变白,先皇的灵柩也很快出宫,停在郊外皇陵前的寺庙里。
只有一样如我所料——顾荏苒的丧事被搁浅了。但是顾其志不会有所表示的,因为他还分得清轻重缓急。
藩王们刚一到京,隆重的下葬仪式就定下了日子:十月初四。
十月初四,天公不作美,从早就飘起了朦胧细雨。
我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看着翔成陛下亲自念悼文,情到深处泣不成声,后面站着的一堆人随他一起哭。细细的雨水打在脸上,也弄不清究竟是哪里来的水了。
我根本就顾不得其他。因为皇后娘娘几乎伤心得晕厥过去,我自己要做出无限悲痛的样子,还要时刻注意着皇后的激动,这种时候不允许宫女太监们陪伴,所以我只能凭借一己之力尽量照拂好情绪不稳定的皇后。
漆黑的棺椁由六个宫人同时抬起,缓缓葬进皇陵。所有事项结束后,被我拼命扯住才不至扑上前的皇后娘娘两眼一翻,倒在我怀里。
这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了。叫御医的叫御医,喊皇帝的喊皇帝,我被一群人夹在中央,呼吸极大地不顺畅。
“你们……”我试图让这些只会添乱的人闪开。
“统统都退下!”翔成陛下冷冽如冰的嗓音此时发挥了最大功效,此话一出,无人再停留附近,全部乖乖地退开。
翔成陛下与社王保成一起靠近,我不知是否该行礼。谁知翔成冷着脸从我怀里接过了皇后娘娘,保成则对距我们较近的一个男人命令道:“去请御医。”
保成不容反驳的语气加上翔成犹带泪痕的眼睛一扫,这个男人马上应答:“是……是!”
在场无人窃窃私语,全都大气不出地恭立着,低着头不敢看新皇陛下与社王殿下浩浩荡荡地护送皇后娘娘回宫。
我叹着气,擦干了眼泪,亦努力祭出最悲伤的表情,隔了没多久便低头尾随此三者离去,不再去管身后人的种种猜疑与小声讨论。
回到宫里,留守的小喜私下念念有词:“陛下怎么也不来东宫看看了呢?现在咱们娘娘也该是皇后了,为什么就是不见陛下册封呢?”
小忧狠狠地剜了她好几眼,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赶紧往我这边瞄。我假装没听见,懒得理她。只要她不在外面乱说,我也省得功夫去管这个屡教不改的小喜了。
小喜轻拍胸脯,呼着气儿悄悄地退出了殿,小忧这才问道:“娘娘,您要不要去西院看看?”
我明白小忧甚少多管闲事,一定是西院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她才会轻描淡写地提一句。所以我揉揉额角,问她:“是如意又怎么了吗?”
“正是。那边有些碎嘴多事的,还嫌没得说头,竟然造谣说如意殿下是扫把星,克死了生母还克死了先皇陛下。奴婢想着去教训一二,却打量自己没这个资格。因此……”小忧咽下了后半句话,试探地看着我。
我点头,说道:“也该去管管那边的人了。欺我不在西院,没人来告诉我她们干了些什么?还真以为自己就能无法无天了呢!”
小忧看了看外面的小雨,为我准备了外套。我披上,也没多带什么人,只叫上了她和小福子,不惊动任何人地到了西院。
可巧路过回廊的时候,听见廊外的假山附近有人叽叽喳喳地在说些什么。
我停在了廊子的花窗边。小忧和小福子默默地在后面定了身。
“……你说咱们主子照顾的如意皇子啊,真是邪门,她们都传得可吓人了!哎,他刚出生侧妃娘娘就死啦!本来陛下病好了,好好的正要给如意皇子个说法呢,谁知才几天呐,就过去了!我看她们说得没错,如意皇子就是扫把星!”
“就是就是,被派给如意皇子的那个芊娘,听说家里母亲死啦!还有咱们东院的太子妃娘娘,我听说只是照顾了他几天而已,看,现在太子殿下都登基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要册封她,她……”
“瞎说什么!那位娘娘手腕可厉害!你在这里浑说了就浑说了,可别拖累我啊!”
“没事,你看她去皇陵了,回来也不会想起来到咱们这没人管没人问的西院,放心吧……”
“放心什么?”
我笑眯眯地插嘴。
这两个背靠着假山说闲话的宫女僵了身,两腿战战。要不是小忧一句“还不跪下”让她们彻底醒悟自己闯了什么口祸,可能她们会直接吓得逃跑。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两人扭身重重地跪下,磕头如捣。
我刚一皱眉,小福子就从我身边窜出,叫道:“行了,咱们娘娘不吃你们这套!磕头该死管什么用?!还不起来回话!”
——这个小福子,倒也算深得我心。
两个宫女浑身哆嗦着,爬了起来,其中一个还倒了一倒,差点儿合在另一个的身上。
流言蜚语总是有源头的,我仍旧笑,问她们:“来,告诉我,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不先说出来让主子们乐呵乐呵?你们又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些个‘听说’呀?嗯?”
这两人惊慌失措了,再次跪下:“娘娘饶命啊!”
我火气上扬:“我有说要你们的命吗?怎么三句话不离‘该死’‘饶命’?说!你们是哪个院子里的,又究竟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账话?!”
“奴婢……奴婢……”
冷眼看着这两个宫女,我忽然明白西院在我的默许下成了什么样子。
“好了,我今天不再追究你们的事情了,看你俩这样子,也不像是始作俑者。只是,国丧当头,与其有心思乱嚼这些东西,还不如想想自己能不能跟着你们的主子继续混下去!”
趁着她们连连谢恩,我又对小福子说:“去把她们送回西院,看看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出了这么有闲的宫女,再给她传个话,就说,明儿个让她自己来我这里领赏吧!”
我不再去理会那两个已经瘫倒在地的宫女,径自往西院继续走去。
进了西院,我朝如意所在的小院子漫步而去,顺口问了问小忧:“芊娘的母亲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过了一会儿,小忧才说道:“好像就是如意殿下刚抱给芊娘主子后不久。”
我沉吟。
如意这个孩子果然生不逢时,这么小就硬生生被别人套上了这些恶名,日后也不一定能摆脱得了。既然宫里都已经传开了,想必宫外也是沸沸扬扬。这样虽然能帮助皇上控制住某些蠢蠢欲动准备上书的的大臣,但只可怜了孩子。
现在,我将尽我所能地在他不懂事的时候保护他。如果他长大后不是个正苗子,我会亲自把他的真实身份调查出来——无论如何。
“娘娘,前不久有人提出要立新的太子呢。”眼看院门就在眼前,小忧再次出声。
我一笑,说道:“不必担心。”
没人会冒险让一个被天下人认定是“扫把星”的孩子当太子。尽管我并不认为他真是柄扫把,但悠悠众口难堵,相信已是皇帝的翔成会有他自己的小算盘的。
雨,下得越发大了。
提前封后
西院一战,足以让我立威无数也树敌无数。
雷厉风行地叫出了每个西院里的人一一盘问,没过多长时间便弄清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扣了两位管理不严的侍妾的月银,撵了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宫人,同时下命杖打了几个带头多嘴惹事的太监宫女,
连小忧都惊叹:“娘娘,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平静地说道:“陛下在朝堂上周旋本就很辛苦了,这群日后将会入主后宫的女人们却不知好歹,在这么个小小的西院捣乱。既然说得出做得出,就不要怪我狠心收拾了她们。”
先皇下葬刚过三天,东宫就迎来了圣旨。
“娘娘,快换礼服!圣旨来到了!”小喜跌跌撞撞地跃进殿门,脸上洋溢着喜悦。
我一惊:难道是册封圣旨?
可是先皇去世尚且不足三个月,怎能轻易下达封后旨意?历来除非特殊情况,一般都默认封后圣旨是在朝廷平稳之时才会颁布。
难道朝堂有变,翔成却无法应对,所以只能先行封后,以取得父亲大人的支持?也不对,父亲大人何等聪明,决计不会只为自己的女儿被封为皇后就轻易出力,这点我相信翔成比我更清楚。那么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提前了这么久就封后了呢?
我脑中飞速运转,全然不顾小忧和小喜扒下我的衣服又给我换上礼服。
直到小忧在我耳边轻轻的提醒:“娘娘,快跪下接圣旨呀!”我这才反应回来,拖着厚重的礼服跪下,继续着我的思考。
圣旨内容似乎很长,可我一句都没听见,最后,宣读圣旨的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再次响起:“皇后娘娘,接圣旨吧!”
我转不过弯儿地抬头,小忧在后面推了我的胳膊一下,我如梦初醒,连忙恭敬地接过了圣旨,并叩头以示谢恩。
等我起身以后,几名捧着礼服朝冠的宫女鱼贯而入,站在了殿里。
来传圣旨的是翔成身边的太监小德子。他对行了个大礼,口中说道:“恭喜娘娘了!”
我勉强拉回了天外游荡的思绪,一笑:“小德子公公传旨辛苦,留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小德子面无表情地拒绝:“谢过娘娘的恩典,奴才还有事要回禀陛下……恕奴才多嘴,陛下既强忍国丧之痛,又疲于国事之劳,百忙中还力排众议提前封后。于情于理,您早该去暖阁看望陛下了。西院的主子们天天挤破了头也想见陛下哪怕一面也好,可您到现在还没有进过暖阁一次。我们做奴才的,不能说什么,只好请您三思。”
我还从来没听过这位慎言慎行的小德子公公说过这么多的话,一时愣住。我这算是被……教训了吗?
想来想去,我只好哭笑不得地解释:“公公误会了。我实在是因为不敢惊扰圣驾,才未曾前往暖阁请安,请公公向皇上禀明内情,万望恕罪。”
小德子点点头,又对着我行了一礼,转身出了东院。
小喜愤愤不平地盯着小德子远去的背影,唾了一口,说道:“不过是个皇上身边的奴才,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啊?真是狗仗……”
小福子“刷拉”一下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搭手就给她捶上了背,边捶边赔笑,大声说道:“莫喜姑姑!您受累了——咱们马上还要给皇后娘娘收拾收拾准备搬到御赐的景泰殿去呢!来,小的先给您捶捶,一会儿可别又累到了!”
小喜被他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干瞪眼。
我赞许地看了一眼小福子,又握紧手中明黄刺眼的圣旨,想到了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就这样,我被封了皇后,并且即将离开住了大半年的东宫,搬往景泰殿。
而原皇后娘娘张氏,则晋升太后,仍是住在原来的清泰殿。据说这是她自己的要求,不想费力耗时地搬离住了将近三十年的地方。
西院的侍妾们个个都陪着小心来恭喜我,东宫又被皇上派来了许多小太监帮忙抬东西,一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在打包易碎物品的时候,小忧跟在我身边,问道:“如意殿下怎么办?陛下好像没有再过问顾侧妃的事情了。”
我一边亲自清点着瓷器玉器,一边告诉她:“把如意并芊娘一同带到景泰殿,给他们在主殿后安排个侧殿住下就行。侧妃娘娘的事情么……我已经有了安排,正要上折子告诉皇上呢!”
小忧瞠目,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大约是没想到我当上皇后的第一个折子不是关于感恩戴德之类,而是扯出了死人下葬的晦气事儿。
我蹲下,拿起一个躺在地上的玉玦,回头笑着打趣她:“小忧,在你眼中,你主子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吗?”
小忧闪开视线,不语。
丢掉玉玦,我拍拍手,从桌子上随手抽出一个折子,说道:“这个,就是表示我感恩的东西,等今天这会儿忙过去了,我明天一早就去呈上。然后过几天我再呈关于顾荏苒的折子——她也为皇室添了子息,至少也该封个妃子。由我去请封,如何?”
小忧咬着嘴唇,眼里水花像是在打滚:“娘娘,您真是……”
我嘻嘻一笑:“好啦!我在外人面前是什么样子、在自己人面前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的,可怎么就又被我骗了呢?”
“您真是的!”小忧揉了揉眼睛,嗔道。
又过了一小会儿,小忧再问:“那您打算怎么处理云华?”
这回真问到我的弱点了,我想了半天,说:“也带着走吧!让她在东宫呆着,还不如被我捏着强呢!”
小忧理解地点头,说道:“大人把云华塞进宫也不是明智之举。”
我不置一词。
从父亲大人的行为中,我能隐隐感觉到云华的不一般。要换了平常,他才不会放任不安定因素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但在处理云华的问题上,他似乎是做出了一定的妥协。
所以,我还是采取比较保险的方法为好,免得让父亲大人的苦心付诸东流。
搬进景泰殿的第一天晚上,皇上驾临。
而翔成陛下自从当上皇帝后对我说的正经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婧女,今天你递上来的那个折子,我可没从里面看出你的一点儿诚意。于是我就想啊,你大概把所有诚意都放在另一个折子上了吧?”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一当皇帝会变得这么“较真”,顿时不知该笑该恼,只得轻松回答:“是我不好,下次再写一定尽量克服。”
翔成半靠在榻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少见的有气无力:“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再被封一次皇后?算了算了,我累了,你还是把你今天暗示我的另外一份折子交出来吧!神神秘秘的也不说是什么,都已经让我念叨一整天了。”
我抿嘴,指了指他手边的小几子,说道:“就在那个上面呢!”
翔成陛下卓有兴趣地拎起折子,刚看了没几行,就两手一合,拍上了我辛辛苦苦写了大半夜的折子,说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个不行。今日早朝,有大臣上书要求我封妃,已经被我驳回。若是连你也要向我施压……”
我说:“陛下,即使以热孝为名不愿扩充后宫,也终难抵挡大臣们将势力发展到这里来。而且我只不过是希望您能给顾荏苒一个正式的名分——对于死人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但是我们要稳定的是活人。”
翔成居然叹气道:“前些天,大臣们力谏,以期扭转我迅速立后的念头,他们用的理由就是热孝中不宜兼顾其他;今天,又有人上书要我封妃,用的理由是‘既已封后,自当尽快封妃以平服天下人心’。婧女呀婧女,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心想:还能怎么办?反正都是你自认为说得有理,才会被一群大臣抓住了漏洞。要不是你非要提前封后,只要拿出了“热孝”这个名号就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自作孽了吧。
那边,中了邪似的翔成陛下继续唏嘘:“我只是想尽快定下你的名分,不想让你受委屈,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心意?”
恶寒袭上心头,我不由得切齿,一字一句说道:“陛下,请您不要再调戏我了!很有趣吗?很没意思的!”
翔成先莫名地一愣,接着笑得天花乱坠——原谅我用这个大有歧义的词语形容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皇帝陛下吧!因为我实在气极。
等他笑完了,我板着脸,再接再厉地与他探讨这个话题:“要么就一个都不封,要么就全都封上。我不想深究陛下只封皇后的举动代表了什么,但后宫多得是眼睛,我不想万劫不复。接圣旨的那天,有的西院侍妾在恭喜我的时候描了描关于她们何去何从的问题。我当时就想,该把她们从东宫分散出来了。”
翔成说:“这个好办,你看着宫里哪个地方空下了,安排她们住进去就行。”
我不知被触动到了哪根神经,竟冲口而出:“冷宫最空!”
“你这是……噗,哈哈……”然后迎接我的又是一阵大笑。
我深刻怀疑他最近一段时间受的刺激太多,导致了脑子有些不太正常。于是没理他,只管吩咐小忧去暖阁那边要一件披风。天慢慢地冷了,皇帝陛下一会儿走时要是只穿这身龙袍,绝对会冻出病来。先皇刚刚因病去世,新皇可不能马上倒下。
“你让她去拿披风做什么?”翔成笑够了,开始有空问这些闲事。
“御寒防风——您待会儿走的时候一定用得着。”我假惺惺地一笑,算着他会得病的可能性有多大。
翔成咧嘴笑了笑,打飞我的设想:“不了。朕,今天要在皇后这里就寝。”
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嘴巴里牙齿碎裂的声音。
擦枪走火
这里又没有火盆,现在也不是夏天。
我拼命地冷静着自己:反正以前有过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的经历——啊,苏梧桐,你不要紧张、不需要紧张。
但是,但是……为什么他的话说得这么暧昧?而且,而且……如果他今天在这里“就寝”了,我会不会明天就被扣上“妖媚惑主”的美名?现在正逢他热孝期间,怎么看怎么都不该沉湎于女色——呃,尽管我自认没这么大的本事,可别人未必和我的想法一样。
也许是我表情太过,翔成经典的挑眉动作重现江湖:“我在婧女这里就寝不行吗?还是你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他什么意思?
我愤慨了:“没有!”
一时头脑发热惹来的就是对方的轻笑:“既然婧女没有什么‘难言之隐’,那……我可要名正言顺地在‘朕的皇后’的寝殿住下了哦!”
看他神采奕奕到连黑眼圈都挡不住的样子,我那叫一个后悔啊!
大概是见我情绪低沉,小忧退下的时候躲开正在批阅折子的翔成的视线范围,小声对我说:“娘娘,皇上在皇后寝宫休息是正常的,您千万快别再像刚才那样给陛下甩脸子了。您不知道,刚才您的那句‘没有’一出口,都吓死我了!幸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您可要注意呀!”
我郁闷了:“所谓暴君当如是也。”
小忧笑了:“您这话也就现在说说罢!要是传出去,外人少不得又是一阵惊扰。”
虽有颇多抱怨,我还是要打起十分精神,尽量小心陪着这位新皇陛下。既然他现在忙于国事,我还是不要弄出动静才好。于是我安静地坐在下首,抱起一本书,打发时间。
看着看着,我转了念头,又开始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在我成亲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真的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我一直不很了解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的内心。皇室人没有谁愿意被其他人看透心思,做过二十多年太子的翔成肯定也是如此。
我不是木头人。从他的言行中,我也许可以自作多情地猜测他已经喜欢上了我,可他的身份,是皇帝,是注定了要三宫六院的皇帝,这使我不能放任自己的情感。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惊世骇俗,这却是因为父母的故事伴随了我的成长。我承认我本来就不该向往父母的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爱情,但我还是在心底默默盼望着——唉,哪个女子没有过美好的梦想?差别只是这个梦想什么时候破灭罢了。
我无数次的强调过,我已不再是原来的我,不能幻想任何如果。
想着想着,我手上无意识地再翻过一页,却听头上响起了翔成的淡淡的话语:“已经到最后了,不用再翻了。”
低头一看,摊在膝上的书确实已经被我翻到最后一页了,而且还是没有文字的那一页。
仍旧低着头,我说:“……不小心翻过了……”
翔成的呼吸离我很近,似乎都能吹到我的头发,他好像笑了笑。接着我听到他在说:“是吗?可是我看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两眼发直,也不看书,只顾着乱翻。刚才在想些什么呢?”
我嘿嘿笑着:“没什么,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才睡。”说完了我就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怎么又……
翔成伸出一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笑道:“想睡了?正好,我也累了,一起吧!”
我脑中闪过无数画面,终于将他的这种行为定义为:骚扰。
话说……我刚才还坚定地在排斥着他的感情,为什么他就像是能看透我的内心似的马上反击,进攻我的防线呢?而最奇怪的是,为什么我自认为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身了,为什么还会觉得他刚才的动作让人很难为情呢?
——可能这是每个女子被“骚扰”后都会产生的反应吧……但是翔成陛下您的手到底在干什么?
我瞪大了眼,使劲地看进他的眼睛,试图用目光制止他的行为。而被死瞪着的人一点都不介意,脸皮甚厚,竟然凑过来吻住我,两手仍然在不断下移——都已经跑到衣襟里面去了。我心惊地看着进在咫尺的翔成眼神逐渐变化,感到了事态严重,挣扎着想站起身,却反被他压在椅子上,动不了了。
一瞬间我闪过十几个念头,最终决定一巴掌扇醒他。
谁知我的手刚要动,就被他抓住,扭在了身体与椅背间,动弹不得。然而翔成这个混蛋的爪子已经剥开我的衣服了!
气急之下,我边挣扎边努力逃出他的桎梏。饶是我练过武术竟也挣不开身,这可怎么办才好?偏偏嘴巴也被堵上了,喊又喊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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