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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西风紧-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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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现在关键是先搞清楚薛郎下来干什么来的,办事?求财?”
刘安在窗前踱了几步,沉思着什么,忽然叹道:“这做官啊,会办实事不定能被重用,但得宠就一定会被重用……唉,无奈、无解……”
一个官员说道:“刘使君这样胸有大略的人都拿这几条河没法,薛郎一个胡子还没长齐的小子能干毛事,瞎胡搞一通弄得一团糟,只等咱们给他擦屁股?”
“姚崇那老头儿也不知道在长安怎么当的官,好好的宰相偏生被弄到洛阳来给咱们添堵……他是洛阳府尹,在洛阳地头上怎么办是他的事;洛阳府的好处咱们也不是一定要贪图,就怕他闷声闷气地捅咱们一刀子。这么着真不是办法啊。”
刘安冷笑道:“姚崇你们趁早别惦记着怎么对付,凭你们能奈何得了他?当然也不用怕,太平公主在朝里,姚崇能怎么着?咱们就这样相安无事行了。”
“那薛郎……”
“瞅瞅再说,明儿起每天都派人去陪着他玩闹,打猎也好,巡察也罢,他要干什么由着去。看明白他究竟干什么来的,咱们也就好对症下药……说句实话,河里这钱我拿着也烫手,真希望他薛郎有股子冲劲,来了是想办点事,这样的话,就算他理不清具体关节,我也能帮他不是。”
刘安旁边那官员又说道:“也没什么好烫手的,吏治本来就这个鸟样了,谁来都是一样,再说大头不是送长安去了么?没事。”
……
第二天一早,刘安率领众官又来陪薛崇训,今天不是宴饮,而是出洛阳打猎。张五郎见状不由得寻机在薛崇训面前进言道:“郎君,我瞧这模样,刘使君等不是安排宴饮就是游玩,他们好像是把咱们当泥菩萨供着啊。”
这时刘安策马赶了上来,薛崇训和张五郎也就打住了谈话。只听得刘安说道:“这汝州广成泽啊,自汉起就是胜地。汉朝迁都洛阳之后,宫廷很快就发现了这块好地方,辟为皇家苑林供游猎娱乐。”
薛崇训见周围山清水秀,各种禽鸟偶出树林,也不由得点头赞道:“果然是好地方。”
话音刚落,忽然人喊道:“有只鹿围过来了,请卫国公一展神射!”
薛崇训循着声音望去,东面小树林旁边的草坡上果然有一只鹿子被赶出来了,四面都是骑兵,那鹿子无路可去,正在那里左右徘徊不知从哪边逃跑。众人也放慢了动作,不敢过分惊吓了它,只让薛崇训搭箭射之。
“五郎,我记得你的箭术很不错,骑射如何?”薛崇训回头道。
张五郎道:“骑射也没问题,只是大家都想看郎君神射,我不敢献丑。”
薛崇训便笑道:“那我就献丑了。”
一个官员取了弓箭程到马前,薛崇训在马上接过弓箭,张弓搭箭对准了那鹿子,众人都目视前方,充满了期待。
“哒哒!”马蹄轻轻刨了刨地面,薛崇训在那里磨叽了好一会,才拉弦放箭。“啪”地一声弦响,众人顿时大呼道:“好箭法!”“真是百步穿杨啊……”
赞声就喊出来了,可是片刻之后大伙马上就感觉十分尴尬,因为那只鹿子还在那里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好的连毛都没伤到一根。
箭呢?众官面面相觑,这箭也偏得太离谱了吧!那鹿子周围几十步内都没看到那枝射|出去的箭。
刘安见状也感觉十分尴尬,忙说道:“卫国公忽然有了恻隐之心,不忍射杀鹿子,令我等感怀不已啊。”
在场的人只有薛崇训自己还笑得出来,他哈哈笑道:“此言非也,我不是可怜那鹿子,而是突然见到林边有一只小鸟飞过,觉得鹿子太大了射|着没意思,便临时决定射那只鸟,不信你们派人去把那枝箭寻来看看。”
众官面面相觑,愣了愣马上就附和道:“原来如此,佩服佩服!”
“去林子里把箭取回来。”刘安对身边的侍卫喊道,同时对一个心腹递了个眼色,那侍卫点了点头以示了然。
过得一会,进树林的几骑便跑出来了,其中一个手上拿着一枝箭羽,箭上果然穿着一只鸟雀,那人一边跑一边喊道:“卫国公神射,箭插在一颗树上,当真穿着一只鸟!”
薛崇训哈哈大笑,回头对刘安道:“刘使君,这只鸟真是我射中的,可不是那侍卫临时穿上去的。”
听到薛崇训竟然把那遮掩尴尬的技俩说出来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刘安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简直哭笑不得,好在周围陪同打猎的官员都是自己人,倒是没人故意给薛崇训尴尬,听罢便顺着台阶继续拍马屁。
偏偏薛崇训听得如此恶俗的马屁还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真射中了什么似的。一旁的刘安也不由得有些佩服起他的脸皮来。
那只鹿子还在那里,但没人再叫薛崇训继续|射|了……
就在这时,刘安那侍卫趁薛崇训被一帮人围着吹捧时低声说道:“使君,那只鸟确实不是卑职做的手脚,刚射死的,血都还是热的。”
刘安听罢神色顿时一变,看向薛崇训时,只见他正用手指遥指草坡上的那只鹿道:“鹿在中原,群雄竞逐之。”





    正文 第六章 野味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1…2…10 13:40:26 本章字数:3589


围猎罢,一行人便在广成泽扎下了营地。旁晚时分,汝州城送来了各种佐料,众人准备在幕天席地中烤野味下酒。营地里已升起一堆堆的篝火,火光通亮,晚风袭人,周围的欢笑声更甚了。
陪坐于火堆旁的刘安一直在琢磨白天“射鸟”那事,只觉得薛崇训虚虚实实的委实很玄乎。他直觉薛崇训不好糊弄,便趁敬酒的时候试探道:“薛郎此次到东都,定然胸有治河之策,可否向我等透露一二?我等也好共襄大局啊。”
众人也附和道:“是啊,请卫国公主持大局,我等愿追随左右,协助卫国公整顿河槽。”
薛崇训笑了笑,把面前的酒杯端了起来,有话要说的样子。大伙见状都屏住呼吸洗耳恭听。
周围安静下来了,都要听薛崇训训话呢,却不料他却瞪眼说道:“晌午我射的那只鸟呢?烹好了么?”
刘安和众官立时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刘安才喊道:“卫国公的那只鸟呢?”此言一出旁边的人都拼命地忍住笑,有的脸都憋红了。
薛崇训见状说道:“想笑就笑吧,我这人不计较小节,诸位随意,哈哈……方才刘使君问治河策?我这刚到洛阳,刘使君安排的不是酒宴就是围猎,好久没玩这么高兴了,还没感谢诸位同僚呢,怎么突然问起这种事来了?多扫兴啊。”
他这是在埋怨大伙不当他是自己人?刘安一语顿塞,只得端起酒来敬酒,把尴尬遮掩过去。
就在这时,奴仆端着一个瓷钵上来了,揭开盖子时,顿时一个鲜美的肉汤味扑鼻而来。薛崇训低头一看,中间确实有一只鸟,但这汤的香味却是里面的许多佐料的气味。他便随口说道:“这不是我射死的那只鸟。”
刘安马上说道:“把厨子叫上来!”
奴仆急忙把庖厨叫了过来,刘安很认真地问道:“卫国公亲手射的那只鸟呢?”
庖厨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刘使君,在钵里?”
“放屁!”儒雅的刘安骂起人来气势也是很足的,指着庖厨的鼻子骂道,“卫国公说钵里的鸟不是那只,就凭你们,也有资格糊弄卫国公?”
在场的诸位都觉得刘安是一语双关,骂的不是庖厨,而是自己,顿时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时薛崇训却笑眯眯地说道:“诸位不必介怀,刘使君说的是庖厨糊弄我,不是说你们糊弄我,莫要听错了,别紧张,啊。”
庖厨终于没魄力硬撑了,急忙跪倒在地,磕头道:“明公饶命,小的不慎将那只鸟掉到火里烤糊了,只好另外寻了一只差不多的,哪里想到卫国公一眼就看出来了……”
众人顿时愕然,薛崇训的眼睛这么毒?真还不是原来那只鸟啊!
其实薛崇训也有点惊讶,他原本是想说弄了太多佐料鸟的本味就变了,哪想到把这庖厨的实话给诈出来了。
刘安故作恼怒道:“胆大妄为,卫国公要的是亲手射杀的那只鸟,你给的什么,啊?给我把卫国公要的东西拿上来!”
庖厨万分无辜地说道:“明公,那鸟已经糊了。”
“糊了也要!”
庖厨只能转身去取东西,过得一会,他便端着一个精致的盘子上来了,里面装的却是一只黑糊糊的玩意,跟炭似的。他便把盘子小心翼翼地程到薛崇训的面前,说道:“卫国公恕罪,小的一时不慎……”
薛崇训沉吟片刻,当下就有了个想法,自己先笑了笑,说道:“没事没事,你不过是犯了点小错而已,我堂堂大丈夫和你计较这个作甚?”
庖厨忙跪倒道:“卫国公大人大量。”
薛崇训万分亲切地作了个扶的动作:“我要的是这只鸟,不是好看的虚假之物。只要你老实把原来的鸟交出来就行了,糊了也没关系,我怎么会随便就惩罚你呢?这不很好吗?”
众人听罢都低头沉思,仿佛在寻思着什么玄机一般。
庖厨道:“谢卫国公饶恕之恩。”
薛崇训拿起筷子,指了指盘子里的黑东西:“糊了也要吃,谁叫你是替我当厨的?”
“卫国公,这东西吃不得,我们还准备了好多佳肴呢……”
但薛崇训不管他,拿起筷子夹起那只糊鸟,盯着它吞了一口口水,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吧唧吧唧”若有滋味地慢慢咀嚼起来。
刘安见他闭目品评的样子,不禁问道:“薛郎,糊鸟是啥滋味?”
“苦……粗,咦,您说咱们大唐的老百姓,嘴里尝的是不是就这滋味?”薛崇训似笑非笑地说道。
众人皆尽默然。过了一会,刘安才一本正经地说道:“卫国公此言,我等一定要记住了!古人言治国如烹,我们做官,就如庖厨。把鸟做成美汤,百姓会吃;把一只鸟做成了这黑漆漆的鸟样,百姓也得吃。明白么?”
“下官等受教。”众人附和道。
薛崇训笑道:“我是说鸟,刘使君东拉西扯的干甚?”
“是,薛郎说鸟,我也说鸟。”刘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地说道。
薛崇训的筷子夹着那只糊鸟,看了一会,实在不想再咬第二口,便夹起来向后一抛,扔了了事,然后拿起勺子喝最先送过来的那钵肉汤,一面说道:“孟子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能光一个人吃啊,来人,上菜,大家一起吃。”
奴仆们鱼贯而来,端着各种佳肴摆上案来,气氛才因为轻松些了。
薛崇训一边大吃大喝,一边不住地赞道:“好吃,今天这野味比昨儿在官妓那里吃的东西好多了,野味就是野味,有股子活力,好!”
……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他这么一说,汝州刺史吕竮当时就寻思:官妓是人,野味是吃的,这两样东西怎么能比呢?可人卫国公就要拿人和东西比,有啥法……咦,莫不是嫌今晚没有和官妓相似的那种‘野味’?
既然人家走到了你汝州刺史的地头上,不能招待得不好。不就是‘野味’么?良家妇女行不?违法?在汝州老子这个刺史就是法!再说招待的是太平公主的儿子,怕个鸟。
趁着他们还在吃肉喝酒,离歇息还有点时间,吕竮便向刘安告假从宿营地出来,带着自己的人快马加鞭赶回汝州城。
长史开城门迎了吕竮,问道:“使君怎么现在回来了?”
吕竮道:“卫国公嫌昨天的官妓没有‘活力’,要吃‘野味’,我得赶紧想办法弄过去。人家走到了咱们汝州地头,一定要让他尽兴高兴了才行!”
长史倒是听懂了,却马上皱眉道:“要什么样的野味?家|妓成不,如果应急,老夫家里养着十几个,弄过去也该够了。”
“怎好夺你的女人?再说家|妓早都养顺了,哪里还有什么‘活力’灵气?人卫国公皇亲贵胄,还看得上咱们养的这种货色?得良家子才行,你老想想,那良家子没见过那阵仗,衣服被扒下来眼泪哗哗的,楚楚可怜的,什么活力灵气一下子就有啦!”吕竮呵呵笑道。
长史想了想:“这么晚了,咱们往哪儿弄良家子去?如果有个三五日还好,可以施以手段买几个,现在……难道带兵冲进百姓家里抢?这可使不得,到时候御史一本折子上去,我们的官也甭当了。”
刺史吕竮道:“抢怎么了?御史参让他参去,我不信朝里的人就这么等着别人整咱们的人。”
“使君勿急,我想到了一计。”长史捻|了片刻胡须,当即就说道,“话虽如使君说的那样,抢几个人没啥大事,但总归太粗暴了对使君的威信不好,这事还是假借他人之手比较好。城东刘家那二郎刘霸,什么调戏寡妇、强抢民女之类的事,他哪样没干过?就让他去干,他不仅轻车熟路,哪家有俊俏的小娘他都知道,而且还能把恶名给扛下来。到时候使君把他捉了略施惩戒,再补偿受害家的损失,如此一来,事情平息了、上面的事也办好了、名声也得了,可不是皆大欢喜么?”
“妙计!”吕竮顿时大喜,携了长史的手道,“你真是我的诸葛亮,没有你想不到的办法啊!”
长史谦逊道:“我既是汝州长史,为使君出谋划策是本分。”
吕竮点点头,又理了一遍,很满意地说道:“刘家家境殷实,本就该充作运粮富户,征召负责运送朝廷赋税,但我多次照顾才使得他们避免了征兆,这不欠着我好大的人情,虽说平时都有孝敬,但再要他们办点小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计议定,吕刺史回到衙门,马上就叫人去把刘霸找到衙门来。没过一会,就听得堂门外面一个破嗓子嚷嚷道:“新来的?你二哥哥我是吕使君的朋友,二哥哥进出这公门跟进出自己家门一样,还要搜身?你懂不懂规矩!”
吕竮因为心里挂着事,当即就喊道:“别搜了!让他进来。”
只见来人身长八尺又高又壮,满面的横肉,以至于让面相凶神恶煞的……这模样儿,就跟写了字一样,左边:恶棍;右边:地痞。
不过他见了官马上就满面堆笑,脸上的肉都笑得一抽一抽的,装模作样地抱拳道:“哎呀,二位明公,好久不见!二哥哥……不对,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呢。”
刘霸一面说话一面察言观色,但见两个官员脸上毫无笑意,他当下也就收住笑容,小心说道:“静修庵那小尼姑来告状了?您千万别听她胡说,我连一个指头都没碰到,就嘴上说说而已。”
吕竮愕然道:“尼姑你都动?也不怕晦气!”
“没动,没动……”刘霸红着脸,又嘀咕道,“除此之外,最近我好像没干啥坏事啊,刚买那对鸟儿挺有意思的,我不都呆家里的么?”
吕竮打着官腔道:“我看在你老刘家的份上,才关照着你!哼,你也得给我收敛着点,要是听不进人话,我把你以前那些案底都翻出来,杀头都不够赎你的罪!”
刘霸忙道:“哎哟,您可不能这样,我何时没听使君的话啊?”





    正文 第七章 白发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1…2…10 13:40:27 本章字数:3342


衙门本来叫“牙门”,因为大堂的墙上画着猛兽的爪牙,故而得名。汝州衙门的萧蔷之内依然灯火明亮,门口的侍卫身上的明光甲泛着金属的冷光,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
刺史吕竮招了招手,一脸横肉的刘霸便急忙附耳过去,吕竮小声地如此如此交代了一番。刘霸听罢变色道:“这么冲进人家里抢人……成么?”
吕竮道:“有什么不成的,有我在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害你……真要想对付你犯得着这样脱了裤子放屁?”
“那是,那是。”刘霸苦着脸道。要说欺负良家百姓他也少干,可怎么也会寻些个理由,调戏姑娘媳妇什么的一般情况下也就是调笑一下罢了,这回可是来真的,直接冲进别人家抢女人……还好有刺史撑腰,不然这样的事就连他刘霸也不敢干。
吕竮眯着眼睛道:“你刘二也就是嚷嚷得凶,牛皮吹得震天响,怎么,真要干恶事了怯场了?”
刘霸顿时抬起头道:“有吕使君一句话,我怕甚?放心,这事交给我好了。”
“很好,我等你的消息。记住了,第一要快;第二别傻啦吧唧的送衙门里来,直接送出城,我在外面等你;第三,不用太多,五六人或七八人就行,但姿色一定要最好的,别给我弄些歪瓜劣枣。事情办好了,我心里自然明白你们刘家的功劳,以后你刘霸在汝州也更逍遥了不是?”
刘霸应了从衙门里出来,当即就呼喝起一帮狐朋狗友,又带了家丁上街来了。一伙人碰头一商量,把平时看到的俊俏小娘都寻思了一遍,先选定对象下手。
就在这时,一个和刘霸差不多的纨绔子弟说道:“青狮客栈住了个小娘,外地来的,我看到过一眼,细皮嫩肉的别提多白了,把她也算上吧。”
刘霸俨然老大,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还在?”
“在,还在。”
“外地的更好,人没了也没地儿哭去,让他们家的人告衙门去好了。”刘霸淫|笑道。
安排妥当,一众人便分头行事,各奔分派的目的地抢人。不多一会儿,就听得街坊里吵嚷起来,不知谁家的狗也凑上了热闹,一个劲“汪汪汪”直吠,其他的狗也不甘落后,陆续吠叫起来。
刘霸和刚才那纨绔子带着一众家丁直奔青狮客栈,打听明白了房间的地点,他们便凶神恶煞地冲到了门口。店掌柜见到这样的阵仗,还没弄明白,在边上哭丧着脸道:“住的都是客,刘二哥这是作甚?大家乡里乡亲的给个面子罢。”
“你知不知道里面的人什么身份?”刘霸挥了挥拳头,瞪圆了眼睛凶巴巴地说道。
掌柜的摇摇头。
刘霸道:“那你还啰嗦甚?想被牵连?给我把门砸开!”
只听得“砰”地一声,一个壮汉用肩膀直接就把那木头门板撞翻了。刘霸随即大步垮了进去,房梁上一缕灰尘正好被震得掉到了他的头上,刘霸忙“呸呸”地吐了几口,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向前看去。
一个白发女子正坐在竹塌上,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的,当然就是她一头的银丝……但她并不是个老太婆,不仅不老,脸上光滑得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刘霸调戏了这么多女人,真没见过这么好的皮子。
大眼睛,小鼻子小嘴,纯极了。她的面前有一把短短的古琴,她的手指放在琴上,但并没有弹,刘霸进这客栈起就连一声琴声都没听到。
白发女子笑眯眯地说道:“我一个弱女子,你们来了如此多人,如此吓人地冲进来,想干什么呀?”
刘霸见着俊俏的小娘就会酸言酸语地调笑几句,但这时他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平常说惯了的那些俗话来,怔怔站在那里,就如一个大号的呆瓜似的。
“啊……这个……那个……我打这儿经过,不慎摔了一跤……”
白发女子笑道:“您这一跤摔得可带劲呢,我怎么瞧着像是故意撞的门啊……”她的神色突然一冷,“你们什么人?痛快点说吧,别费时候磨叽了。”
刘霸脱口说道:“真是无意冒犯,我是好人……”旁边的人马上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白发女子看了他一眼,忽然抱起从竹塌上站了起来,缓缓地向门口走过来,她好像一点都不怕高大壮实的刘霸。
大伙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都站着没动。她轻飘飘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走到了过道上,门口留下了一阵幽香。刘霸正要说什么,白发女子轻轻“嘘”了一声,众人面面相觑,只得闭嘴不言。
她就这么抱着琴在栏杆旁边闭目静静地站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只有一头白发在晚风中轻轻荡起,纯美的脸庞安静非常。
过了一会,她才睁开眼睛,笑道:“敢情真不是官府要抓我呢。”
刘霸道:“要不咱们处个交情如何?姑娘在汝州打听打听,谁不说我刘二哥哥最讲义气!”
“好啊。”白发女子的态度顿时变得十分亲切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她的转变之快,之自然让人叹为观止。她又娇娇地说道:“二哥哥最讲义气,应该知道朋友首先得心诚,不能欺瞒,那你告诉我实话,你们本来是打算做什么?”
看样子这女人心思很密,已经感觉到这帮子人并不是色心顿起想干强|暴之类的事,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地上来撞门,起码得找个机会不是?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刘霸的神色,又笑道:“要说实话哦。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那你悄悄告诉我就行了,我不说出去。”说罢妩媚地勾了勾削葱似的玉白手指。
刘霸愕然看着她的手指,又看了一眼她笑盈盈的俏脸,心道:对她说也没什么,一个外地人能有什么影响?传出去大伙也不信。
他想罢便小心地走上前去,鼻子里闻着那股子幽香像是被吸引过去的一样。白发女子突然道:“行了,别过来了,我好怕你做坏事哦……你们几个退开一点。”
刘霸压低声音道:“咱们汝州的吕使君想找几个良家子,还得要有姿色的,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正巧前日我一个兄弟无意中见过姑娘一眼,所以……我就算上了姑娘一个,不过你放心,这里我说了算,绝不会把你弄过去的。”
“二哥哥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呢……”白发女子嗲声说道。
怎么报答,当然以身相许最好了!刘霸如是想,但面上却慷慨道:“能与姑娘认识,就是三生有幸。”
“二哥哥这么好的人,来日方长呢……可是我最讨厌的人就是说谎的人,靠不住。”
刘霸拍着胸脯道:“放心,我绝对靠得住。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怎地一个人住在这里?”
白发女子神情一阵忧伤,楚楚可怜地说道:“我本扬州吴家的人,家有兄妹二人。我家因为被征发押运朝廷赋税入京,哥哥因此一去不返……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和爹爹只得沿着运河一路寻来,希望能把哥哥找回家去……”
刘霸听罢叹了一气,说道:“扬州……你们怎么不给刺史送钱?”
“送什么钱?”
刘霸愕然道:“怪不得要征发你们家,连规矩都不懂不征你们征谁?这事儿得时不时送点孝敬银子,什么苦差事自然就轮不到你们了。”
白发女子凄凄地说道:“以前不是不知道么,要是知道咱们也不会舍不得那点钱啊,就是再多的钱也换不了我的哥哥……刚才二哥哥说吕刺史要找美貌女子,做什么用?”
刘霸笑道:“这还用说么?”
“要不你把我也送进去吧,也许把使君陪高兴了,他会帮着我们找哥哥呢。”
刘霸顿时说道:“不行!我怎么能把你往火坑里推?这事儿我帮你。”
“你怎么帮我?”白发女子的眼睛闪过一丝嘲弄。
刘霸沉吟道:“刺史怎么帮你,我就怎么帮你,你陪我得了!”
白发女子冷笑道:“原来你是这么个心思,我本来挺想我的亲哥哥的,见你这么热心,就像认你做哥哥,哪想到你终究还是那色迷心窍之徒。”
刘霸的脸一红,看着白发女子脖颈间嫩|白的肌肤,涨红着脸说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发女子道:“你倒是试试呀。”
刘霸怔了怔,脑子一阵混乱,他不知怎地,今天怎么干不出坏事来了?手伸在半空,硬是僵在那里。白发女子道:“你还不算坏哩。”
就在这时,一个壮汉蹬蹬蹬地奔上了楼阁,见到刘霸劈头就骂道:“其他人都办好了,就你刘二在这里磨蹭,赶紧的。”
白发女子趁机说道:“他见我长得美貌,想私自扣留下来,我就算跟刺史,也不跟这满面横肉的丑陋之徒!”
刘霸大怒,指着她道:“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么?你要强抢民女就罢了,还要打我?来呀!”白发女子满面嘲弄地看着刘霸。
那壮汉像是衙门里的人,看了一眼白发女子,说道:“别管他,跟我走。”白发女子便抱着古琴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霸很受伤的样子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地痞哥们笑道:“二哥哥难得好心了一回,唉,却被人耍啦。”
“别惹老子!你二哥哥我正烦着!”





    正文 第八章 口子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1…2…10 13:40:27 本章字数:3488


车轮子“叽咕叽咕”地响,十几匹马护在左右的马的蹄子踏得“滴答滴答”,入夜后的街道十分安静,于是这声音就愈发清晰了。白发女子观察了一下车厢里的情形,一共有六七个女的,有的怯生生地蜷缩在角落里发抖;有的神色呆滞;还有个更厉害,被五花大绑地塞在这里头,嘴里还堵着块布,犹自在呜呜地哀鸣。
这些女人当中,能神情自若的好像就只有白发女子了,她掏出几件小东西,倒了些黑乎乎的东西在一把梳子上,然后拿起一面小铜镜梳理起头发来。不一会,满头的白发竟然变成了黑色,她又拿起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揩着。
守在车里的那壮汉见状说道:“什么东西,这么一点就让头发变黑了,能给我一点么,我弄回去孝敬我娘去。”
白发女子大方地把手里的瓶子塞到了那汉子手里:“都给你了,没啥稀奇的,一洗就掉色。”
白头发染黑之后,她的模样儿变得更加清纯。起先一头银发看起来确实有种妖异之感,现在好多了。
这时那女子又问道:“好像是出城的路,咱们是去哪里?不是去衙门?”
汉子道:“使君在城外等咱们,一会就见到了,别急。”
马车又行了一阵,果然出了城,然后又过了一会就停下来了。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穿红色小团花绫罗的中年人站在门外向里面张望,他应该就是刺史吕竮。
吕竮一掀开车帘,他的目光只注意到两个人,一个是那被五花大绑的女孩,因为她被绑得实在太惹眼了;另一个就是先前那个白发女子,现在头发已经黑了,她的模样儿实在出众,所以吕竮第一眼就看到她了。
“谁把她绑成这样的,啊?”吕竮指着那角落的女子道。旁边那汉子道:“禀使君,她又是哭又是喊叫,不这样没法带走。”
吕竮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上的白发女子,然后盯住那被绑的女孩道:“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要闹了,否则又会被绑,明白吗?现在你做什么都没用,你再怎么挣扎能强过按住你的几个汉子?……来人,给她松绑。”
那女孩被松绑之后,直接就跪倒在地磕头道:“明公,我快成亲了,您大恩大德放了我吧。”
“不行,才这么几个人,本来就不够。你且委屈一回,把贵人陪高兴了,本官到时候给你备一份大大的嫁妆。”
那女孩哭着脸道:“陪谁啊?清白都没了,要嫁妆做什么用?”
吕竮瞪眼道:“男人不好找,三条腿的没有,两条腿的什么地方没有?你还怕嫁不出去?”
这时白发女子怔怔道:“难道我们不是陪使君,是送人的?”
吕竮转头道:“正是。我身为汝州刺史,再怎么胡来也不能明目张胆地霸占良民吧?你们都听好了,这事由不得你们,不依也得依,事情顺利,本官保证不会亏待你们。”
白发女子嗲声道:“人家还以为是跟使君呢……使君就舍得把我送给别人吗?”
吕竮哈哈笑了一声,不由得走上车来,伸出手想摸她的下巴,却不料她很敏捷地躲开了,“您都要把人家送出去了,还占什么便宜?”
“瞧瞧这模样儿,啧啧,真是万里挑一。”吕竮摇头道,“要不是上边的人紧要,我还舍不得……”
白发女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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