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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将-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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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取出绑在信鸽脚边的羊皮信,展开看了一遍,原就有些紧张的脸色也不知是恼怒得太狠,还是惊愕得太过,她整个人一时间竟然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良久,她猛地一掌击在厚重的鸡翅木方桌上,那方桌竟应声而垮。

“逐流姐,你怎么了?”段沉风轻轻拍着林逐流的手,沉声问她。

“是萧魅……我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反了……”林逐流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小鬼,将你的守军拨一万人给我,再把秦描玉借给我用用。三天之内我要赶回戈锁城,若是晚了,戈锁城怕是会保不住。”

此时的戈锁城中,戈锁、焚邱、冲城三城的战斗越渐胶着。

焚邱的兵士是乘战船而来的,本就不占优势,加上齐风带着紫营的所有将士镇守,又有大批量的火石攻击战船,这让乔必信一时间难以靠近戈锁城。

萧魅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在北篱关与明珠湖两头跑,所以他将全部优势都给了齐风这边。可这样一来,北篱关的状况便越发地惨烈起来。

萧魅带的是蓝营的兵,因蓝营的原首将赵铁钦本就十分平庸,蓝营的兵便没有紫营那样军纪严谨,训练有素。

傅北陵的军队比乔必信的水师多得多,又因为是陆地作战,这让萧魅这边在守起来更加困难。

不过好在戈锁城上下齐心,城中不仅是青壮年,连老弱妇孺都主动帮守城将士运送火油和大石。

傅北陵的兵每每攻到城下,便被萧魅指挥手底下的兵士设计逼退。他们强攻了数次,死了不少人。

“一群废物!”营盘中,傅北陵拍着桌子道:“林逐流不在,秦离不在,连黎卫和方似都不在!这样一座空城似的城池,你们强攻数次,居然连小小一个南篱关都拿不下来!”

“将军,那南篱关的守将萧魅,稀奇古怪的法子真是太多了。战车、战锚、投石器、火箭……平时我们想不想得出来的东西他都用到了。不是兄弟们不肯攻,实在是攻不过去啊!”

“萧魅?那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领有这样厉害?看来你们是一定要本帅亲自会一会他。”

傅北陵站起身,将背后的镏金披风轻轻一甩,走出营帐跨上马,带上余下全部兵士朝南篱关而去。

待他来到南篱关城墙下,便知道为何这样一个小小的关卡,便让数以万计的冲城兵士无可前行。

用远观镜可以看到萧魅站在城墙上,看脸色似乎是负了不轻的伤。可他指挥起兵士来还是显出十分的威严,对待攻过来的冲城兵士用火攻,水攻,八卦箭阵,战车出城等各种手段,狠毒得近乎残忍。

看着城下累累哀号的冲城兵士,傅北陵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这人与林逐流不同,林逐流是一把开了封的利刃,走到哪里便是明晃晃的腥风血雨;这人却像一把封在鞘中的神兵利刃,一旦让他出鞘,迎来的便是修罗之战。

傅北陵感到身体中的血液沸腾起来,召集剩余的兵马,全力攻打南篱关。

看着蜂拥而来的冲城将士,萧魅皱了皱眉头,正欲调整战术,却见齐风带着紫营部分兵士赶了过来。

此时齐风已经将乔必信的军队击溃,他留了陈青和一队弩兵在明珠湖畔,便带着其他人赶往南篱关支援萧魅。

他走上城门,看到萧魅和韩小四正指挥着蓝营兵士守城。蓝营的兵士损伤过半,可气势仍然不低,没有让傅北陵的军队攻上来。

齐风看到这情景,心里一阵欣喜。可待他转过头去看萧魅时,脸色却丕然变了。

“萧哥!”齐风心痛地大喊一声。

他发觉萧魅的腿被羽箭射穿了,身上也有多处伤口在流血,由于他们已经在南篱关连续守城五天,萧魅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嘴唇也干裂得皱起死皮。

只是齐风来的这一回功夫,便有四五只羽箭射向萧魅,都被他挡过了。可攻向他的羽箭非常多,显然是傅北陵看他是南篱关的主心骨,便将矛头齐齐指向了他。

萧魅看见齐风,声音嘶哑地朝他问道:“阿齐,明珠湖那边怎样了?”

“乔必信撤军了,我让陈青带着一堆弩兵,在明珠湖随时防着他们。”

“这样就好,我们这边正缺人手,你让带过来的所有兄弟盯紧,蓝营的兵士哪里有人没了,紫营兵士便去填上。”

萧魅话音方落,旁边的韩小四突然说道:“萧哥,你去后方休息一下吧……你……”

“我没事。”萧魅朝他一笑:“我在这里等将军回来。”

说罢,他又大声朝守城将士说道:“各位将士,王爷已经传信给将军,她很快就会回来!”

守城的将士回答他的声音气势高昂,可傅北陵此时突然增加这样多的兵,却让南篱关的守备几乎无法继续。

五万人的攻城,五千人的守备。

十倍的悬殊让南篱关在瞬间处境岌岌可危。

镇北王的信是五天前传出去的,不论如何,林逐流也该到了。

萧魅拖着已经几乎失去了痛觉,艰难地指挥者战势。他全身的伤口争先恐后地叫嚣着疼痛,满心的焦虑混着些许的埋怨,波浪般拍打着他的心:

将军,你怎么还不来……我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遥溪的兵如洪水猛兽般,一波一波地砸向城墙。城墙上的兵士越来越少,使用投石器的兵士已有大半换成了紫营的兵,有些甚至又换成了城中的百姓。

投石器中的石块上粘着战士们徒手扒下城中石块时留下的血迹,浇上火油点燃,一波一波地砸向遥溪兵士。

可能投出的火油石块越来越少,遥溪的兵士却越来越多,攀爬云梯、搭靠云梯的遥溪兵士也变得密集到无法阻挡。

“萧哥!戈锁城……戈锁城要被破了……”韩小四看着双腿淌着粘稠血液的萧魅,压抑而绝望地闭上眼睛。

“将军会回来。”萧魅看着隐雩的方向,嘶声吼道:“再撑一会,将军一定会回来!”

可就在此时,已经有冲城的兵士爬上了城墙,城破了!

“啊!!”韩小四举起手中的铜剑,满心的愤怒,满心的不甘,若是南篱关破,傅北陵想占领戈锁城便似探囊取物般简单。

这是他们的戈锁城,怎么能让冲城人占有……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射穿了爬上城墙的一名冲城士兵的脖颈。韩小四转头,看见漫天满地的羽箭,将正在越城的冲城士兵悉数射下城墙,在城墙跟堆起一座座小小的山丘。

“头儿!!”韩小四含着泪大喊了一声。

林逐流站在庞大骑兵队的最前方,沉稳挥了挥手中帅旗,她身后将士便跟着她潮水般杀向冲城兵士。

看到这一幕,城墙上残存的紫营和蓝营将士也像被突然注了神气,开始更加奋力地同敌人拼杀。

“萧哥,太好了!头儿果然赶上了!”齐风转过头朝萧魅笑得灿烂。

“是啊,我就说头儿从来不会让人失望!”韩小四嘿嘿笑道。

萧魅艰难地扶在城墙边沿,看着他的将军,朝她露出一个仿佛是笑的表情。

远处的土丘上,林逐流面无表情地扬起手中的火弩,一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amandawen56和花日绯的霸王票~

我虐了,有木有??

46阴差阳错

林逐流的箭没入萧魅胸口的时候;萧魅甚至没有疼痛的感觉。

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他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站在萧魅身边的韩小四全身发抖;在他的身体向后倾斜的时候;飞身接住他。

“萧哥——!”韩小四大喊一声;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此时,站在城墙下的林逐流看着萧魅倒地,胸口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下。

“你还是忍不住要救他?”秦描玉转过头来问身旁举着火弩的林逐流。

“……”林逐流没有说话,拿着火弩弓的手微微发抖。

片刻后;她放下手中羽箭;回身对秦描玉说道:“先击退傅北陵。镇北王传的密信里说他被软禁,罗流也没了;秦离的信上说他明日便可到达北篱关口;与我们南北夹攻夺回戈锁城;洛瑜关的守将也主动请命协助我们。我们要争取击退傅北陵的队伍后;便一鼓作气拿下南篱关。”

秦描玉点了点头,却在再一次看上城墙时,皱眉道:“阿逐,虽然镇北王、秦离将军、洛瑜关的守将都传过来密信说焚邱人已经攻占了戈锁城,可我看城墙上守城的……怎么好似全是戈锁的兵……”

林逐流顺着他的话往城门上一看,心中也是一惊,果然发觉城墙上虽不见镇北王黎远岳,却也没有焚邱城的兵。

赶到南篱关后她眼里便只有萧魅,竟没有看清他身边的人。现在城上一个守将也无,只看得见守城的兵士戴着蓝营和紫营的帽翎,便觉更加怪异。

“先扫平傅北陵的军队,其他的容后再说。”林逐流眉峰轻蹙,率领昴丹的将士杀向了傅北陵的军队。

在整个戈锁城中,傅北陵最为忌惮的人便是林逐流。而此时来的除了林逐流,还有隐雩战神秦描玉与昴丹的一万军队。

傅北陵的军队还剩下两万多人,可经过五天的激战,已经疲惫不堪,故而昴丹的兵士粉碎冲城兵士的进攻,其实并没有花上多久。

看着傅北陵率兵撤离,林逐流与秦描玉便准备领兵攻城。

就在这时,城门却突地开了,昴丹的将士骤然一愣,便见韩小四和齐风骑马从城中疾驰而出。

那两人看也不看昴丹的将士与秦描玉,直直冲到林逐流面前,齐风便劈头问道:“头儿!你疯了!萧哥……萧哥花了多大力气,才守住了戈锁城啊……你居然要杀他!”

林逐流的瞳孔猛烈收缩,指甲一下子嵌进了掌心,“萧魅……萧魅是在守城……”

“不然呢?不然站在城门上干嘛?遛鸟么?”韩小四愤然道。

秦描玉拦在三人之间,对韩小四道:“小四,你冷静点!阿逐接到镇北王的密信,上面说萧魅倒戈,焚邱人占领了戈锁城,让我们回城救援……”(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韩小四哽了一下,指着大开的城门对林逐流吼道:“你自己进城去看一看,我们反了没有!”

“头儿!”齐风抹了把脸上混着泪水的汗珠,“萧哥在城墙上站了整整五天,不仅没怎么吃东西,连水也没怎么喝。你看到他的腿了么?他的腿被羽箭射穿了啊……你居然要杀他……”

“我……不是……”林逐流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放箭的的确是她,可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韩小四恨恨瞪了林逐流一眼,调转马头朝戈锁城中而去。齐风看了林逐流一眼,也回身跟了进去。

“阿逐……这……”秦描玉被当下的状况弄得有些糊涂,虽心里有谱密信的事是有人搞了鬼,可这事纠结得厉害,一时他也整理不出个头绪来。

“秦描玉,这次的援助辛苦你和昴丹的将士了,我林逐流感激在心。我们先进南篱关,犒劳一下奔波数日的将士。其他的事……其他的事我自己处理。”林逐流对秦描玉勉强一笑,勒马带他们入了南篱关。

由于萧魅的伤势过重,柳棋没有将他送到小西苑,而是直接将他安置在了南篱关。

南篱关的条件比戈锁城中艰苦许多,守将便腾出位置,将最好的房间腾出来给萧魅治伤。

柳棋的医术极好,给萧魅施针用药了几日,便保住了他的性命。可这几日林逐流竟未踏进萧魅的房间半步,除了几个知道她去处的人,整个营中便没人看见她一眼,营中便传出许多风言风语来。

萧魅在南篱关昏睡了几日,醒来的时候,先是觉得口渴,然后看到身边坐了个人,是自己营的齐风。

“萧哥,你可算醒了,再不醒头儿就要疯了!”齐风看到萧魅睁眼,连忙把他扶起来,动作太急,扯得他胸口的伤撕心裂肺的疼。

萧魅闷哼一声,齐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太大,便僵在那里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水……”萧魅的喉头嘶哑地扯出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水……这就来。”齐风想起身去倒水,又怕自己轻易将他放下会又扯到他的伤口,于是朝门外头喊道:“头儿,萧哥醒了,要喝水。”然后他俯□子,在萧魅耳边悄悄说道:“头儿是真关心你,萧哥,在城下给你一箭的事不能全怪她,我以后……”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门砰地一声被打开。齐风回头,只见韩小四气鼓鼓地走进来,倒了杯水递到萧魅唇边,大声道:“怎么不怪她?萧哥平时怎么对她的她心里难道没有底?几封烂信就把她搞得找不到北,都到了南篱关了,也不知道搞清楚状况再放箭……萧哥是怎么对她的?就差把心给她挖出来了,她居然还不满意,还要去挖他的心……”

“小四!”齐风厉声打断他的话。

“干嘛不让我说……我又没说错……”

“她……在哪?”萧魅低下头,眼睛里仿佛有什么表情,却又让人看不分明。

林逐流就坐在窗外的大榕树上,手里抱着一大酒坛子。

萧魅醒了。

醒了又怎么样?她嘴里说着永不相疑,却在他守住了戈锁城的时候,给了他穿心的一箭。

韩小四说的对,萧魅是怎么对她的?就差把心给她挖出来了,她居然还不满意,还要去挖他的心……真讽刺……

她被一片茂密的榕树叶子遮住了身影,里面的人看不到她,她却能透过叶缝看进去。微微撩开叶缝,她便看见萧魅闭着眼躺在床上,可能在睡,也可能在恨她,谁知道呢?

这么想着,她却被一个人猛地拽下榕树。

凭这人的身手,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拽她的正是隐雩的战神秦描玉。

秦描玉拉着她离开萧魅的居室,穿过长长的步道,来到南篱关的城墙上。

“你找我有事?”林逐流坐在城墙上,将那酒坛子放在自己脚边。

“为什么不进去告诉萧魅,你原本不是要杀他?”

“我本就是要杀他。”林逐流惨笑一声,仰头靠在城墙上,“那男人是个傻瓜,这辈子只爱过我一个人,可是居然看错了,爱错了……”

“阿逐!萧魅他没爱错人!这事本就不能怪你!”秦描玉打断她。

“不怪我,我能怪谁?怪罗流调换了镇北王的信件?怪遥女买通了洛瑜关的守将?怪那个到现在还不知名的人能拿到秦离的大将军印?还是怪赵铁钦的功夫不该比罗流还弱?不信任他的本来就是我。”

“可你当初给他当胸一箭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以为萧魅反了,一定会被帝座处死,你想给他机会诈死,保他一条性命么?阿逐,韩小四这人凡事不过脑子,你当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么?萧魅若是知道了你的想法,他会原谅你!你从昴丹心急火燎地赶到南篱关来,一路上连小憩片刻都嫌耽误工夫,不就是想赶在傅北陵与萧魅的战势结束之,亲手‘了解’他么?可你看看现在营中怎么传你的?紫营的兵士因为跟着你久了,不信你是这样的为人,可其他人呢?特别是跟着萧魅一起守城的蓝营将士,你听听他们现在是怎么传你的?他们都把你当成忘恩负义的混蛋!”

“我本来就是啊。”林逐流垂下眼睫,嘴角扯出一个仿佛是笑的表情,“秦描玉,你觉得萧魅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描玉皱了皱眉。

林逐流低下头,伸手展平酒坛子上的红盖布,低声道:“我想给他他最需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虐的时候,我觉得我最好保持沉默……

47知心识意

这一日;端月帝座封凌韵正和心腹大臣宓仪一同批阅奏折,宓仪突然拿起一封相当厚实的奏折;递到他眼前。

看到那奏封上盖着的端月武魁的大印;封凌韵几乎要以为这是有人假冒林逐流所为;可打开一看;他眉间的皱痕便越发深了起来。

这哪里是奏折,说是一封恐吓信也不为过。

林逐流这女人,一辈子也没跟他提过什么要求,将军、武魁、安平侯;都是他主动给她的。可她竟为了那个叫贺兰戎予的男人;给他呈上了这样一篇奏折!

“帝座,林逐流的这折子……”宓仪试探地问。

封凌韵狠狠合上奏折;在临书台上烦躁地来回走动。

贺兰戎予竟然会拼死守住戈锁城;这真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原先他是他身边的隐羽,这人不争名不夺利,低调得让人害怕,所以他一直对他有所防备。

其实他知道,贺兰戎予是柄上好的神兵,锋利得让人害怕。他怕自已用不好,反而割伤了自己,所以将他送给了林逐流。

后来他查出了萧魅竟是封暮的皇子,便更加笃定这人留不得。

所以在罗流反叛后,遥女买通洛瑜关的首将、私刻秦离的大将军印是,他便故意纵容了她,甚至给这个一辈子过得糊里糊涂的蠢女人提供了不少便利。

他不能容忍一个敌国的皇子,与自己同出一个母妃的敌国皇子存在于这世上。

这是对端月国的侮辱,也是对他父皇的侮辱。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贺兰戎予竟然发现了罗流是细作,他更没有想到他会拼死帮林逐流守住戈锁城。

不应该是这样的,凭贺兰戎予的能为,若是与罗流站在同一边,依靠这次的机会必定能打下戈锁城。

是,他相信林逐流会把戈锁城夺回来,可萧魅即使渡河回了封暮,至少也会被封为王爷,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不能到手?

他就那么喜欢林逐流?喜欢到可以放弃他这辈子都不曾拥有过的荣华和尊严,委委屈屈地跟在她身边?他真的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男人。

“帝座,要答应林逐流的要求么?”宓仪又问。

“她都说出那样的话了,不答应成么?”封凌韵咬牙苦笑,拿起御笔将奏折批号,递到宓仪手中。

奏折寄出的那天晚上,林逐流一夜无眠。

前一晚她坐在南篱关的一方小帐中,点着油灯给封凌韵上了这样一封奏折。

林逐流是武将出身,写奏折本就是她的弱项,就好比前些日子小春城的瘟疫,她写给封凌韵的奏折上也只写了寥寥数笔:速派医者往小春城。

可这次的奏折,她写了一页又一页,却是怎么也写不完。

倒是不担心封凌韵不会认真去看,也不担心封凌韵拒绝她的要求。她这二十多年驰骋沙场,立下了赫赫战功,这还是第一次向封凌韵主动求一样东西。

这是萧魅最需要的,也是她最想给的。

林逐流没有去军机营探视罗流,因为没有必要,这男人让她的心冷透了。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不怎么好,遇人不淑这样的事情每每在她身上上演,周而复始。

可就是因为遇到了太多太多忘恩负义的男人,萧魅才显得弥足珍贵。

现在的她真的没脸见他,可又抑制不住想见他的心情。极力压抑着,却还是来到萧魅养伤的那排小屋,只见柳棋站在那里,似乎正在等她。

“他怎样了……”她走到柳棋面前,低声问他。

“恢复得很好。”柳棋点头。

“……”林逐流没有说话,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上前两步,将柳棋抱得紧紧的,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三个字:“谢谢你……”

柳棋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背,“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林逐流的嘴唇动了动,低声问他:“萧魅……他醒了没?”

“白天醒了一会,喝了药就睡下了。这次他真的是伤得狠了,左腿被傅北陵的羽箭射穿了不说,身上伤口也增加了不少。他的身体极为虚弱,料想守城这五天不仅没睡,连水和饭也没怎么用,最后还受了你当胸一箭……肺叶被刺穿了……”柳棋看了看林逐流,不可置信地说道:“阿逐,你到底怎么回事?不问青红皂白地给他一箭,这根本不像平常的你。如果说你因为萧魅的反叛而杀他,我怎么样都不会相信,因为你舍不得。当初殷重海与邱殇那样对你,你不也没把他们怎么样?你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你看到的,我就是想杀他。”林逐流面无表情地道。

“你就一定要瞒着我么?”柳棋叹了口气道:“萧魅胸口的那一箭,根本就是避开心脏射入的。你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先进去看看他吧。”

林逐流点了点头,往萧魅房间走去。

走到房门口,林逐流恰恰看见卓娅从里面出来。

“卓娅……”她朝她笑了笑。

“别误会,萧大哥没人照顾,韩小四只得叫我来照顾他。有些人的心也不知是什么长的,萧大哥病得最狠的时候不知道照顾着,眼看他好起来了才知道过来。”卓娅板着脸说完,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拦在她面前:“你不会是故意来气他的吧?萧大哥现在刚睡下,他一定不愿意见你的。”

“我也知道他不愿意见我。”林逐流垂着头,右手不停地拨弄自己腰间的系带,“我不会吵醒他,只看他一眼就走。你放心,我知道轻重,这个时候他病得正狠,若是看到我,怕是会气得吐血。”

“你也知道?我以为你想进去气死他!”卓娅狠狠瞪了她一眼,提起裙摆大步离开。

林逐流看她走远,便伸手推开萧魅的房门。

房间里极静,只听得萧魅的呼吸声,微微有些急促,料想是因羽箭插穿了肺叶的缘故。

林逐流站坐萧魅的在床沿上,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从饱满的前额到修长整齐的眉毛;从上挑的眼角到卷翘浓密的睫毛;从挺直的鼻梁到柔软温热的唇瓣。她认真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满眼的温柔,满眼的悔恨。

萧魅生得真好,俊俏又风流的模样让她初看到他时,竟觉这人像是薄情之人。

可他的情那样深重,重到让她拿不起……

齐风告诉她:傅北陵攻城的这五天,萧魅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南篱关的城墙。由于戈锁城遭受的是焚邱和冲城的夹攻,他便将最精良的兵将都调至了明珠湖,自己用蓝营的兵士与傅北陵的精良兵马周旋,战得苦不堪言。

他……拖着被羽箭射穿的腿,整在城墙上站了五天!

而她这个傻瓜,居然远在昴丹城中,因为那三张莫名其妙的密信,就相信了他会背叛她!

说什么关心则乱,都是些自我安慰的借口。

她本来最该相信的,就是萧魅啊……

林逐流轻轻捧起萧魅垂在身侧的手,见他的眉峰微微一蹙,连忙收回双手,倏地闪身躲到床帘的后面。

良久,见萧魅没有动静,她才敢又回到他床前痴痴地望着他。

不多时,韩小四和卓娅走进萧魅的房间,小四的手中拿着药碗,卓娅拿着药箱。

“我们要给萧哥换药。”韩小四硬邦邦地对林逐流道。

“那我先出去。”林逐流将手伸到萧魅额前,却在将要触及的时候停了下来。她收回手,暗暗在披风下捏拳,贪恋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林逐流没有回头,所以她没看见她出门的那一刹那,萧魅睁开了眼睛。

“萧哥,人都走了,看她干嘛?”韩小四没好气地问他。

“她……”萧魅收回盯着门口的目光,接过小四递给他的药碗。

她受了委屈,我心疼……萧魅心里想着,一口将那苦涩的浓汤喝完。

“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对我们紫营的人都这样怀疑,算什么头儿!”韩小四愤愤地一拳砸在床头的桌案上。

萧魅皱了皱眉,“小四,你别这样说,将军是端月的武魁。”

“武魁又怎么样?!武魁就可以放箭乱射人?!”

萧魅正色道:“端月的武魁,最先想到的应该是保护一国的百姓,不让他们流离失所,不让他们饱受战乱之害。因为林逐流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端月的一种信仰。”

“可她信不过你!”

“那是因为她不敢信。小四,撇开萧魅这个人不谈,你希望自己有一个以大局为重的武魁,还是希望有一个只顾自己爱人,为了私情不分青红皂白的武魁?你又觉得戈锁城的百姓、端月国的百姓希望有哪一种的信仰?”

“可殷重海和邱殇那样对她,她对待他们都没对你这么狠,难道就因为殷重海和邱殇出生名门,你却是个隐羽?”卓娅不满地嚷着。

“卓娅,小四,你们误会将军了。”萧魅看着手中的药碗,垂眸说道:“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跟了她这么久还不明白么?将军之所以对殷重海和邱殇宽容,是因为这两人虽负她良多,可伤害到的只有她一个人。而我……如果我反了,伤害到的是整个戈锁城,其中也包括你们。”

他停了片刻,又道:“小四,我来问你,你跟了将军这么多年,她的弩术怎样?”

“将军的弩术?她能射中一里之外的一个铜板芯!”

萧魅清浅一笑,抚上自己胸口隐隐作痛的箭伤,“你想一想,将军弩术如此超群,我竟还好好活在这里,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将军射偏了?”

萧魅抬起手,点了点韩小四的心口:“小四,有时候看人不要光用眼睛,多用用你的心。”

“萧哥,你就是这么好脾气!”韩小四似乎还是有些不甘,“那你就这么原谅她?”

萧魅摇了摇头,抬眼对小四和卓娅勾起一个狡邪的浅笑,只那一个微微的动作,竟让身旁的卓娅骤然红了脸颊。

“她做错了事,我会惩罚她。”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有网,所以没有更新……

非常抱歉~~

这一章是昨天的,今天的我现在开始写,争取在十二点前写完……

一写完我就发,大家可以明天来看=3=

然后明天晚上我会再更新一章~~

48突生变数

接御旨的时候萧魅还不能下地;他的腿伤得极重,传旨人便没有为难他;让他坐着做了个揖便将御旨颁给了他。

萧魅揭开一看;封凌韵不仅升他做了将军;竟然还要给他封侯;让他好些后便回雍瞳听封。

韩小四站在他旁边,勾着头去看了御旨,便笑嘻嘻地朝他道:“萧哥!恭喜啊,升将军了!还能封侯!我就说凭你的能为;在我们营做副将真是屈了才。”

萧魅皱了皱眉头:“这事出得蹊跷;没道理帝座会因为一次守城,竟要给我封侯。况且将军走的时候把戈锁城交给了我们;罗流能够趁机反叛也算是我们失察。”

“萧哥你说的是这个啊……我听说头儿把责任揽了;功劳全给了你,当然事情本也就是这样,只是头儿上折子时说得更为夸张。原本她是要升大将军的,现在受了罚,还降了一级俸禄。”韩小四也没为林逐流惋惜,只是道:“头儿这些日子也就这事情做得还算强些,前些日子那做得叫什么事?!”

“是啊,这些本就是她该做的。”萧魅又将那折子看了一遍,云淡风轻道。

韩小四被他说得一愣,心里突地觉得有些不舒服,只是想到先前林逐流对萧魅穿心的那一箭,便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升了军阶,我会在哪个营?”萧魅突然问。

“萧哥,你不知道?封侯的将军都会被召回帝都入职,除非将军自愿请命外调。头儿当时本也该在帝都的,她自己请命回了戈锁城。”

萧魅皱眉问他:“这些你听谁说的?”

“谁说的倒不记得了,反正咱们紫营的人都知道,我估计其他营也差不离。咱们紫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嘿嘿……”韩小四挠了挠脑袋,“嘴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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