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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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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烈火山庄弟子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地上。

    “贱人!我做鬼也会杀了你!”

    布衣少年雷惊鸿吼声沙哑干涩,透出无比的恨意!

    如歌惊呆了!

    一时间,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夜间雷惊鸿会变成这等模样,为什么雷惊鸿突然仿佛对她有了刻骨的恨意。

    白虎皮的紫檀椅中,如歌强迫自己静下来,努力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慢慢地,她的脸色开始苍白。她向战枫望去,战枫的嘴角有冷酷的线条;她又看向裔浪,裔浪灰色的瞳孔中有残忍的冷光。

    彻骨的寒意!

    如歌恍然间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她在荒山同雷惊鸿见面,竟是被人跟踪的!

    当她离开之后,雷惊鸿便被擒住了。呵,所以雷惊鸿会以为自己是被她出卖了,所以战枫和裔浪可以有恃无恐地撒谎,所以除了她谁也不知道雷惊鸿当时不可能出现在烈火山庄!

    而她,不可能揭穿他们的谎言!

    如歌周身冰凉。

    她忍不住开始发抖。

    如果,这次江南霹雳门是被陷害的,那么,以前呢?

    真相究竟是什么!

    灰尘在清冷的冬日阳光中飘荡。

    朱红的大堂屋门,被风吹得“吱嘎”开合。

    聚萃堂各门各派的豪杰们,都在大声叱骂霹雳门的卑鄙行径。先前烈火山庄指证霹雳门暗杀烈明镜,他们将信将疑;而此次,证据确凿,霹雳门再难辩驳。

    “好一个无耻的烈火山庄!”雷惊鸿满脸血污,被按倒在地上,声音嘶哑地抬头吼道,“哈哈,只敢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对付我们吗?你奶奶个熊!有本事跟少爷我干一场真刀真枪的!”

    他一口唾沫吐向如歌:“你个贱女人!少爷我居然会上你的当!真是瞎了眼!”

    唾沫直喷如歌!

    快如闪电!

    紫檀椅中,如歌正苍白着面孔发呆,仿佛浑然没有警觉。

    一把刀。

    一把幽蓝如泓水的刀。

    挡住了那口唾沫。

    那是战枫的“天命”。

    众人惊住。

    刀无暇的折扇亦忘记去摇。

    天下武林人人皆知,战枫视“天命”刀如性命,除非杀人,决不轻用。

    而此刻,他居然会用那把刀为一个女人挡下污秽的唾沫!?

    水船帮帮主铁大鸿在人群中怒吼:

    “兀那贼子,你居然不敢承认昨晚做的恶事?!呸!***,敢作敢当才算条汉子,你恁让爷爷看不起了!”

    雷惊鸿震怒欲骂回去,却被旁边的烈火弟子一拳打上,牙齿迸落几颗,立时巨痛喷血,再说不出话来。

    少林普光方丈捻着念珠,慈声道:“阿弥陀佛,雷施主,昨夜果然是你施放的火器吗?”

    刀无暇摇扇笑道:“方丈大师,像这样的恶徒怎会承认做过的恶事呢?只是证据如铁,他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了。”

    “对!!”

    “灭了霹雳门!”

    “一定要为武林除此大害!!”

    众人群情激昂,恨不得此刻便将霹雳门连根除掉。

    “不是他。”

    恍若清寒的空气中轻轻飘荡的烟尘。

    声音很轻。

    却穿透了偌大的聚萃堂。

    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歌眼神宁静,对堂中所有人道:“昨夜施放火器的人,不是雷惊鸿。因为爆炸时,我同他在一起。”

    “当时,你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吗?”

    很久以后的一个日子里,黄琮这样问如歌。

    “知道。”如歌轻叹。

    “战枫说他跟雷惊鸿过了招。”

    “他撒谎。”

    “我当然知道战枫在撒谎,”黄琮无奈道,“雷惊鸿那时候跟我们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去制造那些爆炸。”

    “对。”

    “可是你指出战枫是在撒谎,烈火山庄的处境就变得很尴尬。”

    如歌淡笑道:“大家自然会想,爆炸是不是烈火山庄一手炮制的,然后嫁祸给江南霹雳门。”

    “对呀。”黄琮不解道,“你毕竟是烈火山庄的庄主,为什么却会去帮雷惊鸿呢?”

    如歌抬起头,凝视她:

    “因为——他是无辜的。”

    “他来到苗河镇,可能也是为了要偷袭烈火山庄。”

    “对。他或许只是还没来得及。”如歌苦笑。

    “那你……”

    “但,那场爆炸,雷惊鸿是无辜的。”如歌叹道,“而且,他也不一定会去伤害苗河镇的百姓。”

    “他们定是没有想到你会为雷惊鸿说话。”

    “如果想到,他们必不会让我参加那天的大会。”

    “他们没有估计到你的善良。”

    “不是善良。”

    “……?”

    “是愤怒。”

    “愤怒?”

    “这样卑劣的手段,竟然可以冷血到去炸毁普通百姓的民屋。”如歌闭上眼睛。

    “所以你也顾不得烈火山庄了?”

    “如果烈火山庄是残忍狠毒的,那么还是消失了好些。”

    沉默良久。

    黄琮又问:“究竟是战枫做的,还是裔浪做的?”

    如歌淡淡地笑:“无论是谁,都绝不会是雷惊鸿。”

    烈火山庄。

    聚萃堂。

    时间仿佛凝固了。

    如烟的灰尘在清清冷冷的阳光里,漫无目的地飘散。

    众人怔怔地看着如歌。

    好像方才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是这世上最难以理解、最不可思议的。

    刀无暇的折扇愣在手上。

    普光方丈捻动着佛珠。

    铁大鸿仿佛突然被人打了个耳光,一张脸涨得通红,可是因为如歌的身份,又不好说出太难听的话,嘴巴尴尬地张大着。

    裔浪的灰衣透出野兽般的气息。

    战枫凝视着如歌。

    他离她很近,可以看见她虽然在微笑,然而身子却在微微发抖。白狐镶边衬着她晶莹的面庞,黑白分明的眼珠沁出一抹俏杀,倔强得就像寒冬枝头的第一朵白梅。

    他的眼眸渐渐深蓝。

    他发现自己忽然很想轻轻抱住她。

    雷惊鸿仰天大笑,嘶哑的笑声中夹着不断涌出的鲜血:

    “哈哈哈哈哈,听到没有!……哈哈哈哈,是不是还没有串通好!!诬陷本少爷真是诬陷得漏洞百出啊!!……哈哈哈哈哈……”他×;的,又在演什么戏!少爷他上过一次当,难道还会再上第二次当吗?呸!

    如歌淡淡说道:“放了雷惊鸿。”

    负责看管雷惊鸿的两个烈火弟子顿时不晓得怎么做才好。烈如歌是庄主,按说她的话不能不听。可是,山庄的事务一向是战庄主和裔堂主处理的,烈如歌更多地像个摆设。

    这时,裔浪恭声道:

    “小姐,您是说,昨晚您同雷惊鸿在一起吗?”

    人群中飞出几声暗笑。

    裔浪的话似乎会给人一些暧昧的联想。

    如歌望着裔浪,声音很平静:“昨夜在苗河镇荒山,我向雷少爷讨教麒麟火雷的用法。”

    裔浪皱眉道:“会否是小姐记错了时间?”

    “我记得很清楚。”

    “是吗?”裔浪轻拍手掌,只听大堂的门又被推开,一个穿紫衫丫鬟打扮的少女瑟缩着挪步进来。

    如歌认得她。

    她正是自己院子里的丫鬟苹衣。

    裔浪问道:“你平日做什么活儿?”

    苹衣喃声道:“我是小姐的丫鬟,每日里伺候小姐。”

    “昨夜你伺候小姐了吗?”

    “是。”

    “小姐在做什么?”

    “昨夜小姐一整晚倚着窗子发呆,不住叹息。”

    “是整个晚上?”

    “是。小姐没有睡,我也不敢睡。”苹衣低下头。

    众人一片哗然。

    如歌的眼睛渐渐冰冷。

    她的身子却坐得更加笔直。

    “小姐为什么整晚发呆不睡?”

    “那个……”苹衣吞吞吐吐。

    “说。”裔浪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小姐在想一个人。”

    “谁?”

    苹衣瑟缩地张望如歌一眼。

    “小姐在想谁?”裔浪又问一遍。

    “……雷少爷。”苹衣双腿打抖,额角净是汗珠。

    “哪个雷少爷?”

    “雷惊鸿雷少爷。”

    “为什么要想他?”

    “因为……因为……”苹衣的小脸儿苍白得仿佛随时会昏倒。

    “说。”

    “因为小姐喜欢他……小姐常常说,为了雷少爷,她什么都肯做……只要雷少爷心里面有她……”苹衣一口气说出来,然后摇摇晃晃,瘫倒在地上。

    众人看向如歌的目光古怪极了。

    刀无暇摇扇轻轻叹道:

    “自古女儿多痴情,可惜,可惜啊。”

    铁大鸿铁棒猛顿地面,气得满面通红:

    “只为了区区儿女私情,竟然不顾死掉的几十条人命吗?!他***!气死老夫了!”

    战枫右耳的宝石蓝光连闪。

    他握紧“天命”刀,眼中有莫名的痛苦。

    如歌笑了。

    她笑得好似染着冰雪的白梅。

    一时间,众人神为之夺。

    她笑着鼓掌:“真是好精彩。裔堂主见气氛太过严肃,特意演出戏,来给大家解解闷是吗?”

    裔浪的眼神如野兽般凌厉:“小姐喜欢哪家少年,本也与我们无关。只是,杀害了这几十条人命,却不是可以轻易将凶手放走的。”

    如歌轻轻吸气,扬声道:“慕容堂主。”

    “属下在。”

    慕容一招躬身应道。

    “我随身的丫鬟是谁?”如歌问道。

    慕容堂主沉吟一下,答道:

    “薰衣和蝶衣。”

    如歌又问:

    “你见我身边跟过刚才那个丫鬟吗?”

    慕容一招望一眼裔浪,笑呵呵道:

    “老夫没有留意过。”

    “好,”如歌对裔浪微笑,“既然裔堂主对我的私事这样感兴趣,为何不把薰衣和蝶衣唤出来问一下呢?”

    堂中群豪觉得有道理。

    裔浪的眼珠仿佛是死灰色:“只怕她们是小姐的心腹,什么话也不敢讲,讲出来也未必是真实的。”

    堂中群豪觉得也有道理。

    如歌轻笑颔首:“那就是说,这个苹衣并不是我的心腹了?”

    裔浪瞳孔一紧。

    如歌笑道:“苹衣只不过我院子里打扫清洁的小丫头,又不是我的亲近,我为什么会同她讲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呢?”

    如歌笑得很轻蔑:“裔堂主,下次再演这样的戏,请考虑得周全些。”

    “哄”地一声。

    聚萃堂中,群豪乱了判断,不知道究竟应该听信谁的。

    如歌对大堂门口的烈火弟子道:“去请黄姑娘来此。”

    “是!”

    烈火弟子转身下去。

    不片刻功夫,一身劲装的黄琮大步迈了进来,堂中众人有认得她的,不由惊道——

    “静渊王身边的侍卫?”

    “朝廷御赐金牌的女捕头?”

    黄琮已然明白了如歌的心意。

    她掏出怀中雕龙的锃亮金牌,沉声道:

    “昨夜我同烈火山庄的如歌庄主前往苗河镇荒山,调查麒麟火雷的事情。雷惊鸿在爆炸发生当时和我们在一起,不可能同时与战枫交手。”

    如歌自紫檀椅站起身来,走近沉默的裔浪,忽然笑道:

    “裔堂主,纠正你一个错误好吗?以后请不要称呼我小姐,你应该叫我‘庄主’!”

    裔浪对视她,灰色的瞳孔中似乎没有人类的感情。

    如歌手一举。

    一块鲜红的令牌眩目在她掌中。

    烈火令?!

    群豪惊呼。

    当年,烈火山庄执掌武林,天下英豪宣誓追随,以烈火令为信物。

    持烈火令者,便是武林之主。

    如歌的目光一一扫过群豪,淡笑道:“霹雳门的事,我自然会给大家一个公道。无论是谁,只要做过天理不容的事情,烈火山庄便绝不会放过。”

正文 第六章

    夜幕深垂。(苹果 部落)(。applelei。)

    新月如钩。

    几抹烟雾般的云丝染在宁静的夜空。

    树影在夜色里,淡如泼墨。

    枫院的西厢房里点着灯。

    青花瓷瓶中,一枝晕黄的腊梅。

    火盆烧得旺热。

    如歌倚在窗边静静握着一卷书在看,薰衣细心擦拭着沉香花架上的灰尘,蝶衣颦眉整理着床榻上的锦被。

    屋子里安静极了。

    然而,却仿佛有一股压抑的气息在酝酿。

    蝶衣忍不住攥紧手中的锦被,回头道,“枫少爷也实在太过分了!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为什么要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呢?别人知道了像什么话!”

    自从前几日聚萃堂一事后,战枫便“请”如歌搬进了枫院。

    如歌仍旧看着书,微笑道:

    “即来之,则安之好了。”

    蝶衣急道:“小姐你还笑!这算什么嘛,将咱们囚禁起来了吗?!整日里被关在枫院,想出去都不可能,也没有人同咱们说话,连丫鬟小厮见了咱们也如同见了鬼一样!莫说你还是庄主,就算只是小姐的身份,他们也不可以如此放肆!”

    如歌轻叹道:“只是没想到你们也被软禁了。”看来,战枫和裔浪不想给她一点同外界联系的机会。

    蝶衣气愤道:“不仅是我和薰衣,连黄琮姑娘也迈不出枫院的门。”

    薰衣温婉道:“有十多天了。屋子需要添置的一些物件,都是枫少爷另派人买了送进来的。”

    “他们买回来的脂粉香得呛人!”蝶衣抱怨道。

    “哦。”

    如歌淡淡一笑,将书卷翻过一页。

    屋里又是一阵安静。

    蝶衣咬紧嘴唇,望着如歌好一阵子,沮丧道:“小姐,你难道真的不生气吗?”

    如歌抬起头,笑道:

    “生气啊,我也觉得那些脂粉香气太冲。”

    蝶衣跺脚道:“小——姐——!”

    如歌只是微笑。

    薰衣柔声道:“蝶衣莫要着急,小姐如此淡定,心中必是已有主意的。”

    这时,素缎描花的棉帘被挑开。

    黄琮走进来,眉头微微皱着。

    如歌将书放在沉香案上,对薰衣、蝶衣微笑道:“两位姐姐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待薰衣、蝶衣躬身退下后,黄琮将一个细小的纸团放进如歌手中。

    如歌展开它,仔细看着,慢慢吸一口凉气。

    黄琮轻道:“怕是雷公子撑不过今晚了。”

    如歌闭上眼睛。

    虽然她当日曾以庄主身份下令不得伤害雷惊鸿,可是,如果他是“自然病故”,她也很难说话。雷惊鸿若是一死,便再无对证,纵有她出面为他辩白,很多事情亦难以说清了。

    半晌,如歌睁开眼睛,道:

    “外面安排得怎样了?”

    “人已找好。”

    “青圭可会有危险?”

    “谁也不会想到他却是青圭。”

    “那么,就是今晚。”

    “好,我去准备。”

    “黄琮……”

    “……?”

    “多谢。”

    黄琮轻轻微笑:“我们都晓得你在王爷心中的分量。”

    如歌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中匆匆一见……

    青衫轻扬……

    温润如玉……

    他的气息恍若还在耳畔……

    而很多事情,却改变了模样……

    如歌吸一口气,胸口像是有鲜血在激荡。(苹果部落小说阅读网)(。applelei。)她不晓得自己将要做的事情究竟是对是错,会不会成功,如若失败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可是——

    现在的她,只能选择这样去做!

    “为何要这样麻烦!索性将那个烈如歌一刀杀掉,最是干脆!”

    苗河镇白鹤楼。

    刀无痕愤愤掷下竹箸。

    刀无暇轻轻摇扇:“战枫竟是一个多情的人。”

    “多情?”

    “把如歌姑娘关在他的枫院里,外人只道是在软禁她,孰不知战枫亦是在保护她。”

    刀无痕眼中郁恨:“战枫……对香妹却那样冷淡,成亲后居然另给了香妹一个院子,两人似乎连句话也没有说过。”

    刀无暇挑挑眉毛:“香妹那里,将来我自会有所补偿。”

    刀无痕看了兄长一眼,想说些什么,终于忍住。

    过了一会儿。

    刀无痕扼腕叹道:“原本是多好的机会,却被烈如歌破坏掉了。”如果可以收下江南霹雳门,那么威力无比的火器和无尽的财富,会使天下无刀的实力大增。

    刀无暇的折扇摇得极是风雅:“如歌姑娘当时若是稍一慌乱,场面便会大不一样。”

    “她非常冷静。”

    “冷静得十分可怕。”

    刀无痕的眼睛眯起来:

    “这样的人,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刀无暇摇扇轻笑:

    “纵然危险,亦是战枫和裔浪的危险。莫要忘了,烈火山庄同天下无刀城毕竟是不同的。”

    夜空仿佛是幽蓝色。

    新月的光芒皎洁而温柔。

    静静洒在枫院中。

    酒香从枫院东厢的一间屋子里漫出来。

    酒气很浓。

    浓得好像一个人永远也说不出口的痛苦。

    屋里没有多余的摆设和装饰。

    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条长凳。

    窗下凌乱地堆着十几只酒坛。

    战枫抱着酒坛大口喝着酒。

    他的面颊已有了潮红。

    眼底却仍是一片冷漠的幽蓝。

    有人敲门。

    战枫缓缓将酒坛放在木桌上。

    “谁?”

    他的声音低沉。

    “是我。”轻如飞雪的回答。

    战枫忽然怔住。

    他站起来的时候,居然有些踉跄,手心微微出汗。窗子是开着的,一阵寒风灌进来,他的酒意仿佛暗暗燃烧的炭火,呼啦啦冲了上来。

    他打开门。

    如歌站在门外,一身素白的斗篷,绣着极为清雅的白梅。她望着他,眼睛亮如星辰,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可以进来吗?”

    战枫恍惚间觉得这句话那样熟悉。

    那时应该是夏天。

    她敲开他的门,问了同样一句话。

    她穿着鲜红的衣裳,怀里抱着一只大大的木匣,木匣中是十四朵干枯的荷花……

    那次,是她最后一次的努力吧,她追问他是否爱过自己……

    荷花的碎屑漫天飞扬……

    她黯然的眼睛将他撕裂成碎片……

    那次,她走了。

    如今的她,笑容很淡,淡得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的人。

    “我可以进来吗?”

    她浅笑着又问了一遍。

    战枫略侧过身,让她走了进来。

    如歌在木桌旁坐下,笑盈盈地打量着桌上的那坛酒:

    “在院子里就闻到你这里的酒香。好香的酒,叫什么名字呢?”

    “烧刀子。”

    如歌将酒坛拉近些,嗅一嗅,笑道:“烧刀子?应该是那种最普通的酒了,却有这样浓烈的香,可见酒并不一定只有贵的才好喝。”

    战枫望着她。

    如歌揉揉鼻子笑:“呵呵,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为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如歌瞅着他笑:“因为——我忽然很想喝酒。”

    屋里没有酒杯。

    战枫向来是整坛喝的。

    于是,如歌也只能抱着坛子喝酒。

    刚喝几口,如歌的脸便已红了。

    她的眼睛比方才更亮。

    笑声也比方才更加清脆。

    “你和姬师兄都很爱喝酒,也都爱整坛整坛地喝,”如歌右手撑住下巴,呼吸中染着酒气,“然后我就很好奇,究竟你们两个谁的酒量更大呢?”

    战枫的眼睛忽然蓝了些。

    如歌呵呵笑着:“后来,你们两个居然真的比试了酒量,喝了整整一个晚上。”

    “是我赢了。”

    战枫记得。那是四年前,他们瞒着师父偷了几十坛酒,躲在枫林深处痛饮。他和姬惊雷拼酒量,她和玉自寒做公正。他和姬惊雷是同时醉倒的,然而他比姬惊雷多喝了半坛。

    如歌闻言笑起来,她伸出食指,摇一摇,眼神有些怪异:

    “你错了。”

    战枫望着她。

    如歌笑得有些嘲讽:“你并没有赢。因为有人作弊。”

    “作弊?”

    “对呀,”如歌醉眼惺忪,“是我作弊了,你知道吗?”她婉声轻笑,“喝到第八坛的时候,我担心你会输,于是,你后面的酒坛里我兑进了水。”

    战枫的身子渐渐僵住。

    “为什么?”

    如歌趴在桌子上,脸蛋红得让人想掐一把,她瞅着他笑:“因为,姬师兄输掉只会哈哈一笑,你输掉了,却会很久都无法释怀。”

    战枫猛喝一大口酒。

    酒水顺着坛边溅湿他深蓝色的布衣。

    如歌吃吃笑道:“从小时候,你无论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做到最好。内力要最强,轻功要最好,刀法要最快……玉师兄的诗词比你出色,受到老师夸赞,你都足足有三个月不开心,苦学诗词直到老师终有一天也夸赞了你……所以,拼酒我也要你赢,呵呵,那时我只想要你开心……”

    她歪着脑袋看他:

    “知道吗?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英雄。”

    战枫的卷发幽黑发蓝,右耳的蓝宝石暗光闪耀。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

    如歌轻笑道:

    “你是一个英雄,所以不可以忍受失败,也不可以失败。所以,我曾经那样喜欢你,喜欢到连我自己也感到诧异。”

    曾经……

    为何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刀,刺得他胸口如死一般的冰冷。

    如歌抱起坛子,“咕咚咕咚”喝下几口,然后拭一下嘴角,苦笑:“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她的眼神开始冰冷。

    “——一个英雄,不会阴狠地从别人身上踩过去!”

    她看着他:

    “而你,只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当别人可能阻碍到你,你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他除掉。八岁的谢小风是如此,莹衣是如此,雷惊鸿是如此,对我,也是如此。”

    战枫的眼眸转为一片深沉的冰蓝。

    “或许,我应该多谢你,”如歌淡淡一笑,“你没有将我杀掉。毕竟将我杀掉会干脆许多,也不用每日里派这么多人监看着我。”

    战枫的心仿佛被冻住。

    “你很想做庄主,对吗?”如歌没有笑,问得平静。

    战枫的唇边却扯出一抹古怪的笑:

    “你不应该是庄主。”

    如歌对视他:“我并不想做这个庄主。可是,却不可以将烈火山庄交在你和裔浪的手上。”

    战枫闭上眼睛。

    右耳的宝石黯然无光。

    “告诉我,为什么是江南霹雳门。”如歌冷道,“是因为要给爹的死找到一个凶手,还是因为霹雳门威胁到了烈火山庄的地位,并且它们有令人贪婪的财富和火器。”

    战枫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好像体内有莫名的痛苦。

    如歌的声音更冷:“亦或,这几个原因都有?”

    战枫轻轻吸气:“你不用知道。”

    如歌料不到他竟是这样的回答,失笑道:“呵,原来,我却是什么都不应该知道,由得你们搅起一场血雨腥风中吗?”

    战枫的眼睛慢慢睁开。

    眼中有痛苦。

    也有一片令人吃惊的浅蓝。

    “你应该在荷塘边,笑声像银铃一般甜美,看粉红的荷花,吃新鲜的莲藕,用手指去碰触荷叶上的露珠……那样,才是你的幸福。”

    他苦笑:“你不应该知道那些污秽的事情,你只需要看到世上最美丽的荷花。”

    她,是世上纯洁的荷花;他,是污垢的淤泥。

    如歌望着他,良久说不出话。

    终于,她也苦笑:

    “是谁将我的幸福夺走了呢?”

    战枫抚摸着身旁的刀。

    刀叫做“天命”。

    他似乎痛得呻吟:“是天命。”

    “天命?”如歌淡笑,“世间果然是有天命的吗?以前,我只相信努力。”

    寒风自半开的窗子吹进来。

    如歌的酒意被激到,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战枫的双眼略过一丝怜惜。他挣扎着站起来,向窗子走去,步履有些踉跄,好像喝醉的人。他颤抖着将窗子关上,然后,慢慢滑了下去。

    他倚倒在墙角,脸色苍白,象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的体内,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噬,疼痛曼延至五脏六腑。

    如歌看着他。

    他的眼神黯蓝。

    骤然静默下的屋子里,只有两人的呼吸。

    “我下了毒。”

    如歌静静对他说,素白的斗篷,绯红的面颊,她的语气却那样冷静。

    战枫苦涩道:“是。”

    很厉害的毒,无色无味。毒,应该是在她摸酒坛的时候,涂在坛口的。

    如歌凝视他:“你会恨我吗?”

    战枫嘴唇煞白,笑容惨淡:“有这句话,我已不会恨你。”原来,她还会在意他的感受啊。

    她低声道:“抱歉。”

    “……你会等到我死去再离开吗?”

    她眼神古怪:“你觉得这毒药会让你死吗?”

    “如果……死……也好……”此刻,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知道我来的目的吗?”如歌叹道。

    战枫的唇角勾出一丝苦涩的笑。他只知道,如果没有什么目的,她决不会再看自己一眼了。

    如歌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给我令牌。”要将雷惊鸿从地牢中提出来,必须要战枫的令牌。

    战枫苦笑道:“为何执意要救雷惊鸿?”

    她皱眉道:“你不觉得那样诬陷一个人,很可耻吗?”

    战枫倚着墙壁,面容苍白如纸:

    “不要离开山庄……外面……会很危险……”

    双目中是深沉的痛苦。

    他晓得,若是如歌离开烈火山庄,那么他与她之间的敌对,将再也无法调和,连表面的平静,也再无法维持。

    如歌轻声道:

    “而留在这里,却会被你永远囚禁……”如果飞出囚笼,必然要面对危险和艰难,那么,也是她不能回避的。

正文 第七章

    寒冬的天空是铁灰色,没有一丝云。(苹果 部落)(。applelei。)风轻轻掠过,寒意彻骨,仿佛极薄的刀子。树梢上的鸟儿们也冷得没有了精神,脑袋瑟缩着,蜷成一个个灰黑的小点。

    这样冷的天气,却只在初冬的时候下过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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