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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沉云夺目(耽美)-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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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筝撇了撇嘴,蹲下身,突然凑过来往我脸上一亲。
  “那我出去了,想我就打给我。”
  他快步走出门的时候,我还愣愣地睁着眼。
  然后,坐了起来。
  看着外头,总觉得太不真实了。
  我叹了一口气,拉起被子,往后仰倒。
  前些天都下着大雨,只有今天放晴,天气好得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
  我想,我永远记得那一天。
  王筝的唇印在我的脸颊上,只是一瞬间,根本来不及品味。
  那天下午,我接到了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
  王筝出了车祸。
  送往医院的时候,已经伤重不治。
  第十四回(下)
  重生之沉云夺日第十四回(下)
  出门前,我多拿了一件大衣。
  那是王筝常穿在身上的,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说外面放晴了,用不着带着。
  我将那件白色的大衣褶好了,放在袋子里。
  他怕冷,我得记得给他拿着。
  从我住的地方去医院很远,我在路口站了很久才等到了一辆车。我把大衣抱紧了,只要低头,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
  像是久远的、却又那么贴近。
  今天的天气很暖,王筝说今晚要出去吃,他已经订了位子了。他跟我说,那酒楼的中菜很好吃,位子很难订到的,他半个月前就排队等着了。
  我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说,今天是星期三。
  我问他,你的手表呢?
  他说,旧了,当了换一个新的。
  医院的长廊很长。
  “死者受到剧烈撞击而导致肺部大量出血,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已无生命迹象。”
  “先生,请节哀顺变。”
  那扇门推开之前,我想了小时候的王筝,小小的、开朗的,远远看去,漂亮的像个小天使。
  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他。
  喜欢得太久了,渐渐地,溶成生命的一部分。
  当这份感情从生命真正脱离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一种痛,是足以让人窒息的。
  我走向他。
  空气很冷,冻得我眼睛酸涩,什么也流不出来。
  我静静地看着王筝。
  他还是一样地漂亮、好看。
  只要闭上眼,我就能轻易地描绘他的脸庞、从小到大,说话的模样,生气的、开心的……
  我曾经那么地爱他。
  我伸手,想碰一碰他的脸。
  他的睫毛很长,像一对小扇子;他的下颚稍尖,是漂亮的瓜子脸;他的鼻梁挺直鼻翼丰厚,张妈说过,那是多福的意思……他笑的时候尤其好看,有一双浅浅的酒窝,双眼是灵动的,整个人也跟着鲜活起来。
  他有个好听的名字。
  王筝。
  我无声地叫着他。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我伸进白布,握住他的手。紧紧地、用力地。
  是冰的,僵硬的。
  我慢慢地挨近他。
  我说不出话,连哭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我只能看着他,紧紧地贴着他。
  我流不出泪。
  一滴也流不出来。
  然后有人将我用力地推开。
  “Eustace!Eustace!Eustace——!!”
  尖锐刺耳的哭叫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上方。
  是舒媛、是舒媛……
  她跪伏在担架边,紧紧搂着王筝,“Eustace!!啊……你看看我啊……Eustace!”
  她哭着,披头散发地嘶叫。
  “舒媛。”我叫她。
  她瞧了过来,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用力地在我身上捶打。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有人赶紧上来拉住她,她奋力地挣扎着。
  我慢慢地站起,从袋子里将那件白色大衣拿了出来。
  “舒媛。”我望着王筝,“妳让我……替王筝盖一件衣服,好么?”
  舒媛停止了挣扎,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我拿着那件大衣走向王筝,慢慢地铺盖在他身上。
  他的头发乱了,我抬手,轻轻地梳理过。
  “王筝。”
  我说:“还冷不冷……?”
  我慢慢地低头,双手拨开他前额的发丝。
  将唇,轻轻地印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
  我带回了一个小盒子。
  他们说,是王筝留给我的。盒子外面包裹的礼物纸沾了血渍,我将它放在床边的矮案上。
  昨晚,王筝还和我一起睡在这张床上。
  他双手环住我的腰,害我整晚都睡不好。
  我知道,他怕一个人睡,也怕一个人在家。
  但是他脾气傲,倔着不说,每次我晚回来,他就会坐在玄关。
  他每天晚上睡前,都会问我,会不会赶我走?
  我说,你胡思乱想什么?
  他不说话,静静地,不安地蜷缩着身体。
  我没有告诉他,我怎么舍得赶他走。
  我怎么会舍得……
  我侧躺在床上,醒了睡、睡了醒。
  最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将小盒子拿了过来,轻轻地摇了摇。
  『今天什么日子?』
  ——今天是星期三。
  『你的手表呢?』
  ——旧了,当了换一个新的。
  他调皮地笑了笑,捏了捏我的脸,说——你怎么这么傻。
  其实,我都知道的。
  我真的……真的都知道。
  你对我,就跟我曾经对你,是一样的。
  一样的。
  小盒子打开的时候,是一个链子。
  闪烁着晶莹的光。
  我将那坠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小照片。
  坠子打开的时候,还有声音。
  是王筝的声音。
  “祺日,生日快乐。祺日,生日快乐。祺日,生日快乐。”
  照片里,是我和王筝。
  我睡着了,他偷偷亲着我的脸颊。
  “祺日,生日快乐。祺日,生日快乐。祺日,生日快乐。”
  照片上的王筝灿烂笑着。
  美好的一刻,永远停驻。
  我茫然地拿了手机。
  『想我的时候,就打给我。』
  “祺日,生日快乐。祺日,生日快乐。祺日,生日快乐。”
  【您拨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试。】
  【您拨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试。】
  ——都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
  ——你要他们做什么,有我还不够么?
  ——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过的!
  ——真的?你会和我一起,真的?
  ——所以你就这样宣判我的罪行,因为那个背叛你的‘王筝’,你用你宽容的姿态将我毫不留情地踢出你的人生!
  ——你摸摸看。我和那个人,不是一样的。我不是他。
  ——祺日,你也该对我……当庭释放了吧?
  终于,有什么东西。
  从我的眼里滚落。
  王筝留下的东西很少。
  我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洗过了,只剩下挂在镜子旁边的那一件淡蓝色衬衫还留着。那是他前晚穿在身上的。
  我想自己留着。
  王筝住进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到处可见他的痕迹。东西很杂,有他喜欢的书、参考的资料,或者是他爱吃的零嘴、他用的沐浴乳、拖鞋……
  打算搬家的时候,王筝把好一些都放进了箱子里。
  我把它们一件件都拿了出来,然后,再放回箱子里。
  我收了很久,停了停,去洗把脸,又继续。
  来来回回。
  我把王筝少年时候送给我的白金坠子和那个链子串连在一起,戴在颈项。
  这一次我锁得很紧,怎么也拆不下了。
  所以,这一次,我再也不会弄丢了。
  我坐在地上,翻了翻王筝的书,放在箱底的是一些关于财经的,还很新颖,只有几页的笔记。箱子上方的,是各种各类的食谱,旁边满满的是王筝的字迹——多加两汤匙的糖、少蒸五分钟、用柠檬比较入味……
  他做了很多功课,他一直都很努力。
  只要是王筝,他都是优秀的。
  一直都是这样。
  里头还夹着很多旅游资料,还有一份小资料夹。
  那时候,王筝坐在这个位置上。
  他说……
  我们可以慢慢存钱,存够了我们再换个地方,重新来过,就这样玩上十年八年。
  等我们走累了,再安定下来。
  我们约好了,要在一起,十年八年。
  然后……可以是一辈子。
  翻开最后一个小箱子,那是王筝一个人整理的。
  他封得很紧,绳子捆了一圈又一圈。
  我问,藏了什么啊?
  他说,全部。
  什么全部?
  我的全部。
  他看着我,轻轻笑着。
  我慢慢地解开绳子。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一本相册,还有两本稍厚小本子,其他的都是零零散散的东西。我将一个小瓶子拿了出来。
  里面放了几颗糖,不知道是多久的东西了,封得死紧。
  我轻轻地翻了翻。
  最后还是泣不成声。
  我以为他都扔了。
  那个扭曲得只勉强看得出形的纸飞机,是我折的。小时候一个分家的伯伯教我们一群孩子折的。我折的最难看,被其他人取笑了很久,后来被王筝拿走了。
  那个小音乐盒,是王筝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他的。他那时候说,这东西太女气,难看得要死。
  还有那块表、那个手雕……
  我给他的,这么少。
  我打开那本相册。
  每一张照片,都写了备注。有他的父亲、弟妹、张妈……和我。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他挨着我坐着,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照片很少。
  末页只有一张。
  是中学时候的,拍得有些朦胧,上面还有泪痕。
  像是不小心拍到一样,我回头的一瞬间。
  我拿在手上,翻过背面。上头写满了王筝的字,凌乱的,交错的——祺日。
  这一张照片,承载了他所有的思念。
  这是王筝的过去,我所不知道的过去。
  我将照片放在原来的位置,从眼里流出的泪落在照片上。
  错过了。
  他走了。
  这一次……我们还是错过了。
  第十五回(上)
  重生之沉云夺日第十五回(上)
  白茫茫的一片。
  那个身影背对着我在窗边站着,刺眼的光扎疼了我的眼睛。
  他像是转过头来,轻轻地笑了笑。
  “王筝……”
  我跌下了床。
  “小祺!”
  我快速地抬起头,眼前的画面渐渐地聚焦,白君瑞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小祺,你醒来了……?”他的声音暗哑,眼眉间除了紧张之外,还透着一股疲惫。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白君瑞的双手按在我的肩上,墨色眼珠转了转,像是在斟酌着什么,然后像是安抚地说:“小祺,你先躺下,我去通知医生过来。”
  我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我抬眼环顾四周。
  “小祺。”他闭了闭眼,拍着我的手,像是心有余悸地说:“我们怎么也联络不到你,去你住的地方也找不到,后来是在……”他突然顿住,然后像是难受地低了低头。
  我记得,我似乎去了市中心的大楼。
  从那里可以看到很远很远,那里很高很高,我站在顶楼,往下看去的时候,只有朦朦胧胧的一片。我还记得冷风吹拂过脸的时候,那种刺骨的感受。
  那时候我在想……
  如果再来一次,时间是否又能再次倒退?
  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了?
  “小祺……”白君瑞单膝跪在窗边,抬眼仰视着我。“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倒了……你是不是——想……”他再次顿住,像是说不出口一样。
  我看着他,久久,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的……”病房很大,似乎还带着回音。
  我看着那扇窗,离得很远,连日光都照不到了。
  “我没有要自杀。”我回头望着他。
  我对他笑了笑。
  白君瑞闻言,然后愣愣地点了点头,嘴角扯了扯,像是要对我微笑。
  “因为我不敢。”我说:“我不敢……这次,我赌不起了。”
  我正视着他的双眼,“我现在的人生,是偷过来的,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你明白么?”
  他抱着我的腿,怔怔地仰视着我。
  “你一定不明白,对不对?我也不明白。它本来不该重来的,你知道么?它应该在我那时候死去的时候,就结束的。但是……”
  “小祺。”白君瑞神色惊恐地看着我,说:“你、你别说了……”
  我俯视着他,伸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
  最后,微微地一笑。
  “你以前也喜欢这样,抱着我的腿,大了,怎么还是这样。”
  白君瑞顿了顿。
  我伸手,慢慢地抱住他的头,将脸埋在他的发丝间,深深地吸一口气。
  “卓宇。”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僵硬。
  “卓宇……”我唤着他,轻声说:“爸爸不能再装傻了,你明白么?”
  “爸爸什么都知道。”
  我说着,眼里,已经什么也流不出来了。
  那小箱子里还有两本小本子。
  听白君瑞说任三爷正在疯狂地找我,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正在翻阅着那小本子。
  那天晚上,我只看完了其中一本,一字一句。
  而我翻到第二本的最后一页时,白君瑞神色难看地走进房里,坐到了床上,伸手搂紧我的肩,将头埋在我的颈窝。
  他说:“王筝的遗体……已经送到新加坡了。”
  我点了点头。
  “那个驾驶员已经去自首了,他说,那天是酒醉驾车,才会——”白君瑞的语调沉静,轻轻地说:“爸爸……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我点了点头。
  白君瑞侧头看了看我手里的小本子,问:“你看了两天,是什么?”
  我抬头望着外头,“都是一些成年旧事了。”
  白君瑞皱了皱眉,拿过一本,低头像是随意地翻了翻,然后微微一顿。指尖轻轻地颤抖着。
  “这一些……”
  我伸手理了理他的发丝,说:“我没事。只是把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稍微弄明白了。”
  我话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那是舒家的管家菲利的声音,他语气着急在门外大声说:“先生,有人来找您了,是那一位。”
  白君瑞慢慢地坐直了,抬头惊异地看着我。
  我将两本本子拿在手上,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有些晃了晃,视线又开始朦胧不清了,白君瑞赶紧从床上起来,正要扶住我的时候,我冲他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卓宇,爸爸有事情要做,你乖乖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我站直了,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所有的,我该知道的,我该明白的,这一次,我都要弄清楚。
  走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急促中夹杂着欢喜的叫唤。
  “小少爷,总算找到您了!”
  张廷脸上洋溢着狂喜,原本要向我走来,只是一转眼又乖乖地站到了任三爷身后。任三爷慢慢地在沙发上坐直了,左手紧紧握着杖子,眼里有着欣喜,像是松下了一口气。
  我站在二楼,看着下方,轻唤了一声:“三叔。”
  任三爷站了起来,脚步微快地走到楼梯口。张廷从后头跟上,“三爷您别急,这不是找到小少爷了么?跑不了的,来这儿坐、坐——”
  我走到他跟前,他上下打量我,无声地叫了一声“祺日”。
  我微扬着头,看着他哑声说:“三叔,我没事。”
  他闻言,虽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
  坐进车内的时候,他紧紧握着我的手。
  “三叔……”我迷茫地望着外头。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说:“王筝死了。”
  他握住我的手,微微地一颤,只是一瞬间。然而,我却没有错过。
  “他死了。”我抱着那两本本子,说:“我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他就死了。”
  车子有些颠簸,我有些疲劳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无声地伸过手搂住我的肩,紧挨着我。
  一路上,我们再也没说什么话。
  他的手还是一样地冰凉,怎么样也温暖不起来。
  我睁开眼的时候还是在床上,手传来一股麻麻的刺痛感,一个轻细的管子,连着点滴架。徐长生背对着我负手站着,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着我,依旧是眉目慈善地笑了一声,说:“醒来了。”
  “徐医生。”他点了点头,抬了抬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向我走来。“小少爷,怎么一小段时间没见,脸色就差成这模样。”
  “用餐不规则是吧,血糖太低了,一个年轻人没两下就昏倒,怎么成样子呢?”他说罢,叹了一声。
  “我会注意的。”我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看,慢慢地从床上坐起坐起,“我的……本子呢?”
  徐长生“咦”了一声,一转眼就听见徐清宏的声音。
  “爷爷,任小少爷醒来了是不是?”
  徐清宏是个年轻精神的小子,胳肢夹着一个托盘,大剌剌地走了过来,“小少爷,您还记得我么?上次您来的时候,我们见过面了。”
  “你怎么吵吵闹闹的,和老张一个模样,小少爷醒了还不快去通知三爷。”
  徐长生低喝一声,徐清宏摸摸鼻子,“哦”了一声,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这毛头小子……”徐长生摇了摇头,语气里却带着宠溺。
  我看了看徐长生,良久,不由得说:“徐医生,我很羡慕你。”
  徐长生呵呵笑了笑,摇了摇头,“小少爷,您别羡慕我,我这老来,死了个混蛋儿子,来了个本当孙子,衣钵都没人继承,唉。”他回头看了看我,笑容隐去,淡淡说:“小少爷,很多事情,您看不开,也要看开去……剩下的人,才是现下最重要。”
  “你说的没错。”我淡笑着点了点头:“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
  “您想通就好。”他说:“您这一不见,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三天三爷是快把整个B市翻过来了。”
  “我知道。”我平静地说:“我又让三叔担心了。”
  徐长生不说话,然后又叹了口气。
  “爷爷——”门砰地一开,徐清宏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徐长生眉一拧,“什么事情这么毛毛躁躁的。”
  “啊……”徐清宏让爷爷骂得退了一步,然后撇着嘴略带委屈地说:“我这、这不是……来跟爷爷说,三爷他——”
  徐清宏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然后神秘兮兮地道:“三爷他在书房里,模样怪怪的——一直翻着两本书,话也不说,脸色难看得很,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徐长生皱了皱眉头。
  我低头将插在手背的管子拔掉。
  “小少爷——”
  我强忍着不适,深深吸了口气,望向徐清宏。
  “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三叔?”
  在前去的?L廊上,我想起了白君瑞和我说的话。
  那时候,他有些心悸地坐在我旁边,眼神悠远地看着外头,双手交握着,无意识地搓揉,许久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这种奇怪的念头似乎一直存在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然而,当所有的巧合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一股不安的情绪渐渐扩大,如果可以,我是不愿意相信的。
  但是,能让我逃避的所有借口已经没有了,能将从这个漩涡之中拉出来的那一只手,也没有了。
  我只是把这两辈子想弄个明白。
  白君瑞苦笑了一声——我不是任卓宇,正确的说法是,你的任卓宇,是白君瑞。
  我沉默地看着他。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向窗口,边说——你还记得我中学的时候,出过一个意外。
  ——那时候,我一睁开眼,我就看见你了。
  他淡淡笑着,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是不是很神奇,在我处于昏死状态的七年里,我经历了另一个人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时候我清楚的知道,我是个小孩子,我拥有小孩子的思考、言行还有举止,可是我又潜意识地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任卓宇。
  ——最重要的是,我还有一个疼爱我的爸爸。
  他回头看着我。
  ——我有一个温柔、忙碌的父亲。他脾气温和,从来都不打我,连我闯了祸,也只是睁大眼瞪着我,连着好几天都不跟我说话。
  ——我闯祸,是为了让爸爸注意到我,不要只想着工作。所以,当爸爸不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怕了。
  ——我过得很幸福。因为白君瑞这个人,很小就失去了所谓的父母,他聪明但是顽劣,除了一个还愿意管教他的叔叔之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可言。
  ——但是……
  他微微侧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那个世界,任卓宇的爸爸,死了。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颠覆了,我觉得很害怕,因为爸爸终于知道,任卓宇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连死的时候都是绝望的。
  ——而在某一个夜晚,我睡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摊手,微笑着看着我。
  ——我又是那个白君瑞了。因为车祸,在床上躺了七年的那个白君瑞。
  ——醒来的时候,我痛哭了一次。我不知道自己经历的哪一边才是真的,只是渐渐地,我的生活恢复了轨道,在我认为,那些不过是南柯一梦的时候,我就遇见你了。
  ——而你,就是我记忆中的爸爸,一模一样。
  ——这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么?
  我纠正他——不。这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白君瑞频频点头——应该说,也许,我们经历的,都只是一场共同的梦。
  他定定地看着我。
  ——或许现在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是不是?
  “到了。小少爷。”徐清宏回头看着我,神色有些担忧地说:“小少爷,我觉得……您的气色真的不太好。”
  我回以一笑,“没事,我和三叔只谈一会儿,不会很久。”
  他“哦”了一声,就替我敲了敲门。
  “那您自己进去吧。”他挠了挠头,“我才刚刚被赶出来了。”
  徐清宏走了之后,我站在门外,抬头仰望着。
  这一道门,透着一股庄严冰冷的气息。
  我合了合目,轻轻地转动门把。
  映入眼帘地是他双手交握,抵着额的姿势,门渐渐敞开的时候,他同样缓缓地抬头。
  我们四目相接的时候,时间仿佛定格了。
  那两本本子被他甩在地上,还有其他的书,资料什么的,纸张散落一地,遍地狼藉。
  任三爷怔怔地看着我,那墨色暗沉的眸子闪烁着,面色惨白中几乎透着青紫。
  我将门轻轻地合上,迈步走向那被扔弃在地上的本子,弯腰捡了起来。
  “祺……日。”他的声音暗哑,透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我抬头看着任三爷,对他笑了笑。
  “……”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我说:“三叔。”我正视着他:“趁今晚上,或者说,趁我还有这份心的时候,我们叔侄俩……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了?”
  他慢慢地走向我,目光紧锁着那在我怀里的两本本子。
  我转过头,径自走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轻轻吁了一口气,我回头看他。
  “三叔,您坐吧,坐下来,跟我谈一谈。”
  他在我对头坐了下来,身上的绵绸白袍,衬得他的身影更加苍白。
  良久,我才开口:“三叔,要不您看这样,让我先来说吧。”
  他沉默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我慢慢地坐直了,看着他。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他。
  其实,我曾经认为,我是知道答案的。但是后来,我又曾经迷惘了一阵子,而现在,我已经懒得去猜测了。
  我只想要他亲口告诉我。
  “三叔,您对我……”
  我看着他,问:“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
  他缓缓地抬眸。
  “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我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他突然站了起来,身子剧烈摇晃着,却快步地向我走来,脚步踉跄,在我面前倾身跌在地上,我向前扶着他。
  “祺祺……祺祺!”他的双手有力地抓着我的双臂,那眼神就像是在沙漠之中迷路的人,看到远方的一片绿洲。
  他睁大眼看着我,最后仿佛是极其痛苦地垂下头,埋首在我的怀里。
  我似乎听到了他哭泣的声音。
  “祺祺、三叔……”
  他哽咽地说。
  “三叔……爱你啊……”
  第十五回(下)
  重生之沉云夺日第十五回(下)
  我仰着头,闭了闭眼。
  像是过了很久,我才睁开眼,看着那白色雕花的天花板,叹息一声,“那是为什么呢?”
  他的手紧紧环着我的腰。
  我问他:“……这样子,太奇怪了。不是么?”
  这种事情,实在是无法明白。在这之前,我想了千百种可能性,但是没有一样是能够解释清楚的。
  “我和您,其实不应该是这样的。”我的语气比我想象中的平伏许多。
  他不说话。我伸手推了推他,“三叔,您起来吧。这样子……不好看。”
  他动也不动,手圈得更紧,仿佛是不愿意松手了。
  我不由得叹了一声。
  “三叔,您这样……我们怎么说下去呢?”
  “我没有要逃,也没有要责怪您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我慢慢地扶起他。任三爷坐到了我身边的沙发上,手还牢牢地抓着我的手臂,脸上阴晴不定地看着我,神情复杂。
  那两本本子搁在我们眼前的矮案上,我斜睨了一眼,然后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祺祺……”他唤着我。我低头翻了翻其中一本,每一页都写满了字,穿插混乱,却又像是连贯的。
  “三叔,以前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像是无意识地低喃:“为什么您老是……让我不要生您的气、不要怪您。”
  任三爷怔怔地看着我,我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凭心而论,我真的认为,您是个很好的长辈。”
  “您对我好。我这十几年来,出了什么事,都是您给我善后处理的。我……呵,您也知道的,我没什么本事,除了越帮越忙之外,几乎没干过什么值得称颂的事情了。”
  我没让他来得及接话,:“我仔细想过了,您对我真的太好了,好到太不寻常了。如果说,您对我的好,是因为那份莫名其妙的情感的话,我想也有可能是误会了……”
  “祺祺……!”他突然抬起眼,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地,尖声说:“不是、不是这样!”
  “三叔,您怎么知道不是这样呢……?”我笑了笑,说:“我有什么值得您去喜欢的?”
  “您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您太孤独了,然后就像奶奶说的,您愧疚?您其实只是想补偿我?”
  他频频吸着气,垂首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苦笑一声,“好吧,这事情我们说不通。我们——”我将那本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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