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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媚乡春-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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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导演昨夜黄色闹剧的祁夏君跳了出来,他说:“自来水里有问题,让裤裆村人乱了套,村长有责任,包工头高大水有责任。他们一定串通一起,陷害裤裆村人。”

    裤裆村人听祁夏君这么一说,都一阵茫然……

    太极镇派来了调查组。对裤裆村生骚乱进行调查,并对自来水也进行了化验。裤裆村村长祁永刚被叫到太极镇审查,等候处理。

    裤裆村的上空弥漫着优郁的阴影,裤裆村人都处于闷闷不乐之中。村长被叫去了,调查组进村了。村长命运如何未卜,裤裆村的命运如何也未卜。裤裆村人正在揣测不安之中。

    这时候,在省城疯人院治病多年的祁海病愈归来了。他感激女婿祁木子这样孝顺,省吃俭用,把祁海的病治好。祁海恢复了正常的精神,尽管他的家在三次大火中几乎家破人亡。扔下他和女儿祁青。但是上帝为他送来了一位心地善良的续女婿。使她在晚年的时候有了依靠,他也为女儿祁青守寡了那么多年又找到了这样的男人而得到安慰。

    几年疯人院生活,他的精神重新得到整治和磨炼,心理也得到了全面的调节和洗涤。于是,当祁海踏上阔别多年的裤裆村上地时,他几乎变了个人似的,以前那个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祁海没有了。他变得慈祥了,他见裤裆村又面临着一场不幸,感到万分的心痛,本来裤裆村有了自来水是一件好事,可是因为自来水生了许多事,真是好事多磨。

    现在村长被审查,他怕裤裆村会大乱,祁海顾不得刚从省城疯人院回来,就挨家挨户地动员裤裆村人,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祁海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向裤裆村老少爷们做工作。人们听着祁海正常的谈吐,感到祁海改邪归正了。人们也就听他的劝说,不再表什么蔑论。不给裤裆村再添乱了。这样,祁夏君就没有了有机可乘的市场了。

    祁仿和姜小同时得知狄小毛是他们的生父的消息之后,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祁仿和姜小有了姓关系,他们同村同学变成了同父异母的兄妹。两人感到是上帝惩罚他们少年偷吃禁果的不轨行为。

    然而,祁仿和姜小马上想到狄小毛,认为是狄小毛造的罪孽,玩了女人给抛弃了,使他们有这样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祁仿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他去问母亲祁美竹。祁美竹只好将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告诉了儿子祁仿。同时,姜小也跑回家问大姐姐祁翘翘,自己的经历是怎么回事,祁翘翘见小妹妹有疑问,瞒得过初一,也瞒不过十五,也就将过去的事告诉了姜小。

    祁仿和姜小了解到自己是怎么样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立刻就对狄小毛深恶痛绝起来。他们知道现在狄小毛伤了条腿,他们认为这是对他的报复。他们决不认这个父亲,也决不会有你父子感情,然而为了替自己的母亲出口气,他们约好今晚到学校惩罚狄小毛。

    夜色来临,天边挂着淡淡的月牙儿,裤裆村又传出绊脚婆逝世的消息,几天前,绊脚婆去见歪头婆最后一面的半路上捧了一跤,就这样倒下了再无法爬起来。终于也一命归天了,有人说她是陪她的姐妹去了。裤裆村鼎鼎有名脑‘四大婆”都离开了人间。人们猜测着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祁仿和姜小可不管你绊脚婆是死还是不死,他们偷偷地溜进学校,各自都在操场上抓沙子放在衣袋里,然后对准狄小毛宿舍的窗户。一把一把地撒了进去,还不断地叫骂着:“老不死,让你死。”

    狄小毛赶紧把被子蒙上自己的脸,躲在被窝里,一阵阵凄惨袭击着他的心,他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等下场。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如此撒野?狄小毛体弱病重,加上残了腿无力爬起来,也无气叫喊,只好任祁仿和姜小“报复”。

    正在这时,祁娆悄悄地来到学校,赶走祁仿和姜小,然后悄悄地来到狄小毛的身边。狄小毛热泪盈眶,他伸着颤抖的手想去抓祁娆。祁娆把自己的手主动地伸给狄小毛,然后说:“狄老师,到我家里去住,我伺候你一辈子。”

    狄小毛一阵激动,泪如泉涌,他咳了几声,无力地摇摇头说:“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祁娆把被子上的沙子指抖,倒了一杯开水一勺勺地喂着狄小毛。然后说:“我扶你去看医生。”

    狄小毛再次摇摇头,说:“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哪儿也不去了。能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倩影,是我最后的安慰。”

    祁娆执意要留下伺侯狄小毛,但是,狄小毛也很固执,不让祁娆再受苦。他说:“我一生最大的过错,就是不忠于女人,特别是你,我害你好惨啊!我应该受到惩罚。”狄小毛哭了。

    祁娆用手抚摸着狄小毛的脸颊、额头,擦去眼角的泪痕,她沉默着,不知说什么,她不知该说什么,只借着灯光默默地看着狄小毛。

    狄小毛说:“娆,你回去吧;你要保重你自已。”他说后闭上自己的眼睛。

    祁娆沉默一会儿,有些失望地离开了狄小毛的宿舍。失魂落魄地走进她的那间磨菇屋。就是这天夜晚,远在美国的祁毛回到了裤裆村,他在听到姜媛讲述过去的裤裆村生的一切时,获知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狄小毛时,他决定回国。

    祁毛是在祁娆离开学校之后,来到学校,当他站在狄小毛床前,叫着:“爸爸”的时候,狄小毛几乎要昏过去了。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有人这样正儿八经地承认他是父亲。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安慰。他不曾想到远在美国的儿子祁毛能赶回来认他这个父亲,而在裤裆村的祁仿和姜小却没有来看他。

    难道他们不知道?狄小毛皱着眉头,思索着。这样他就要更加感激祁毛了。狄小毛看着一身洋气的祁毛不知是高兴还是惊讶。他说:“姜媛好吗?”

    祁毛点点头,然后问:“爸,你的身体好像很虚弱?”

    狄小毛说:“是呀。想不到我还会见我的儿,还会听到你叫我“爸爸”,我死也瞑目了。”狄小毛说着,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顺畅,多日来的病痛全都没有了!

    祁毛从箱子里掏出美国带回来的各种补品,狄小毛觉得伤腿似乎也好了。他试着动了动,果然,可以做简单的动作了。

    其实,狄小毛的伤腿应该是早就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的,只不过因为他的情绪一直不好,心绪低落,所以影响了他。今天一见到祁毛,他由衷的兴奋起来,故而,就觉得腿也好了。

    第二天,狄小毛腿好的消息传遍了裤裆村。祁娆、祁珍珍、祁小竹、祁小玫同时感到惊讶和高兴。她们毕竟和狄小毛都有一段难忘的交往和恋情。

    村长被审查之后释放回来平安无事,祁夏君就被送上了法庭。因为有人指控祁夏君在水库中投入大量**,让裤裆村大乱。也有人指控祁夏君和罗姐的死有关。祁夏君是背着这两项罪名被押上法庭的。

    病愈归来的祁海默默地为裤裆村做好事。他在晚年的时候,不讲个人得失,对人诚肯,不管裤裆村生什么事,他都尽力出面协调,时间一长,人们自然而然地称他为族长。



………【四川女人】………

    177。四川女人

    裤裆村又有了新的族长,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只是狄小毛在经历了这场劫难之后,一直在思考着自己心中的问题——怎么样才能实现更大的自我人生?

    祁娆、祁小竹、祁珍珍和祁筱云也一直没有结婚,她们各自以不同的方式生活在裤裆村,裤裆村人渐渐地称祁娆为不言不语的“娆姐,自私自利的“美竹姐”,称祁翘翘为拖拖拉拉的“翘翘姐”,称祁筱云为没头没脑的“筱云姐”。慢慢地,她们竟然也成为裤裆村新的“四大姐”。

    裤裆村的自来水恢复了正常饮用。

    狄小毛走了。他离开了裤裆村,毅然决然的离开。他觉得这些年在裤裆村耽误了光阴,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一样也没有实现!

    和那些个女子的纠缠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或许,离开裤裆村是一个好的出路。

    他一直想混到大城市里去,一直想混成*人上人,一直想有很多个美女在自己身边转悠,在自己床边转悠!

    哪个男人不想呢?

    狄小毛一走n年?n年生了多少事呢?

    他凭着自己的狡黠,一步步的高升了,他的高升史依然充满了香艳……

    太阳已升得老高,小屋里一片光明。儿时的大躺柜,在阳光下锃黑亮,如文物一般。据母亲讲,这躺柜还是爷爷手里打制的,要上九遍漆,永不褪色的。

    白墙光光的,只挂着两张大相框。一张是父母的合影,母亲的目光慈祥和蔼,父亲却依旧凶凶的,似乎要跳下来和他吵架。另一张相框里,儿子英气勃勃,两眼无所顾忌地望着前方——此时,伟伟在做什么呢?

    狄小毛爬起来,抬头遥望对面的山岗。黄秃秃的山脊上,兀站着两棵一模一样、浓荫蔽日的大榆树。那是杏树湾姬、米两姓的老坟地。父母都已经故去,与大榆树与黄土岗融为一体——要不是母亲当年远见卓识,非让他翻修了这三间老屋,此刻他会在什么地方栖身呢?

    城里的楼宇越长越高大,密匝匝风刮不进水泼不入,哪会有如今的这般闲适。阳光疏疏地泻进来,无言地探望这位与世隔绝的中年人。他穿好衣服,站在檐前,手抚油漆驳落的木柱,幽幽的目光一直在对面的山岗上徘徊。一辈辈传下来的老规矩,老榆树掉一枝,村里就会少一个人。看看属于他们狄家的那一棵,一个大枝已垂到了地上,是不是来召唤他的呢?

    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年代,他已经没有了概念,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日子过一天又过一天,古老而又新鲜,平淡而又永远。炎夏能有片荫凉,冬日里暖暖地晒晒太阳,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活着是美好的,真正幸福的生活其实都是简单的。多少年过去,就像他此刻一动不动站在檐台上,享受着七月温和的阳光,其实是件最值得庆幸的事儿。

    关于往事,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甚至有种不真实感。每当他开始回想,眼前就会呈现出很久以前的那个冬日。一个多么瑰丽又惨烈的时代,一个变幻得让人无法喘息的时代。打那以后,属于他的时代结束了。一个句号,一个凝固酽令人伤感的瞬间。从此,他便从叱咤风云几十年的城里搬回,用这几间平房把自己幽闭起来,孤独地享受着老寓公式的宁静与澹泊。

    故乡,古老而贫瘠的家,生于斯长于斯,他终于又回来了,却现一切都陌生得认不出来,除了对面山岗上的那两棵老榆树。

    现如今,村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从山梁上搬下去,在沟底的川地上建起了一排排高大的青砖瓦房,有的还是洋式的小二楼,只有他家和几个破落户还滞留在半山腰的老村里。但他不想离开这里。睡在这老屋里,半夜里听着一声悠远的驴叫狗吠,他就感到十分地舒坦。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如今还种了几亩薄地,每日在地里刨刨锄锄,那种感觉都是新鲜而实在的。现在正是大热天,院里的菜畦里也是茂密的翠绿,他钻进去摘了一个大西红柿,便开始做饭了。

    饭菜都是最简单的。稀饭、馒头、老咸菜,外加一碟腌西红柿。狄小毛刚盘腿坐在炕上准备吃饭,一个小娃娃推门进来了。

    牛牛,快过来吃饭吧。

    他热情地招呼着,脸上绽出孩子般的笑容。

    牛牛只有六岁,却长得黑壮黑壮,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个大裤钗,这是肉肉支书家的一个小孙子。如今的肉肉支书,早已不是上个世纪威风凛凛数十年的村支书了,整日躺在炕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家里日子穷,老儿子三十几了才娶了个四川女人,也许是花钱买的,他反正弄不清也不准备弄清,但这牛牛长得极其机灵,大概体现了远缘杂交的优势吧。牛牛手里拎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一块老咸菜。

    妈妈让我给你,我回去了。

    小家伙把塑料袋往炕上一扔,转身就向外跑。

    别走别走,叔叔就吃完饭了。一会儿咱们下棋棋。

    好吧,那我就等等你。小家伙大人般应着,转身坐在门槛上。

    狄小毛便下了炕,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泡泡糖,塞在牛牛手里。

    我不要,妈不让吃别人家东西。小牛牛一边说,一边已香甜地嚼了一颗。

    狄小毛加快度,三两下扒拉完饭,碗筷往炕里头一推,便拉着牛牛坐在院里的小石桌前。

    他和牛牛下的这棋,是一种很古老的弈法。横竖划上几条线,每人三子,只要把对方都逼到中间的死胡同里就算胜,民间俗称“逼死驴”。当他跟着牛牛学会以后,竟有点着迷的意思。谁知每次下来,总是胜少负多,一次次被逼得走投无路,小家伙便拍着手叫起来,叔叔输了!叔叔输了!这不,几步下来,眼看着他又要缴械投降了。小家伙忽然瞪着小眼睛说:

    叔叔老耍赖,每次输了说要带我去城里转转,从来也没实现。这次输了怎么办?

    狄小毛笑眯眯地:说进城那是将来的事,叔叔绝不会哄你的。这次嘛,叔叔输了就给你糖吃。

    不要不要,我有呢。

    那——给你买克力架。

    也不要。

    那你要喈?

    我要叔叔学马马,驮着我在院里转一圈。

    好,好好好,就这么定了。

    拉勾。

    拉。

    一老一少都把小指头伸出来,紧紧地勾在一起。小牛牛还叫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看着那红扑扑的小脸,就像熟透的西红柿似的,一双小眼睛亮亮的,那么纯洁那么清澈,简直就像是闪闪的黑宝石。狄小毛看着对面这个生动的小精灵,心里充满了苍老而绵长的甜蜜。他感到自己的眼睛湿润了,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一滴泪水掉下来——他赶紧别过头去。

    叔叔,你输了。

    小牛牛忽然叫起来。

    好,输了好。

    他慌忙擦一下眼睛,乖乖地趴下来。

    经过这么多年的变故,他的肚子已经很大,而两条臂却软软的没什么力气。驮着这么个小身躯在院里转了一圈,他感到脊背上都冒汗了,气也喘不匀了。他想歇一歇,可是看到小牛牛兴致那么高,还专门拣了一枝柳条,不住地在空中挥舞,狄小毛便又坐下:来,再来。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搞的,他本已平静如止水的心总是集中不起来,不一会儿又被逼得走投无路了。那一年,他也同样被几个人追逼着,在两道线之间左冲右突,一直走进了死胡同——看着对面这个天真无邪的幼小孩童,他的心里真的有点异样,似乎又翻起了那些埋藏已久的东西。岁月虽然消逝,记忆可以尘封,但那一幕幕震撼心灵的活剧总归是无法抹去的……看到小牛牛突然惊愕地瞪圆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被什么震住了,狄小毛立刻感到全身冷,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俯倒身子说:

    叔叔输了,叔叔驮牛牛转。

    不,叔叔,你赢了。

    小牛牛依旧直勾勾地瞪着他。

    赢了?怎么会——不管输赢,叔叔这回都要驮牛牛,来。

    狄小毛已无心再看那几粒子儿,硬把小牛牛扶到了背上。

    叔叔真好。那,叔叔,我要上大街,叔叔驮我上大街。

    小牛牛叫着,又挥起了柳条鞭。

    好的好的,大街就大街。狄小毛一边点头,一边气喘吁吁驮着这孩子,爬出院子,来到了街外,慢慢向山坡下走着。嫩柳条轻轻地打在脸上,麻酥酥地也挺让人舒坦。人是受头,不受苦是万不能的。有时能有人轻轻地抽打你几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努力抬起头,看着前面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一个人影由远而近,慢慢堵住了他的视线。城里流行的休闲鞋,天蓝色的裙裾,肉色袜子一团白——这是谁呢?就在他努力仰头的时候,一个四川女声在远处高叫起来,同时响起快的跑步声:

    牛牛,快下来!真是越大越淘气,狄叔叔多大岁数了,怎么能背你。你这样淘气,看不打死你!



………【旧情人儿】………

    178。旧情人儿

    牛牛在这一连串斥责声中吱溜一下站到地上,并迅钻到了他的身后。四川女人还在一个劲儿地骂儿子,狄小毛站直了,一边喘气,一边护住小牛牛说:牛牛他妈别这样,我们玩得可好呢,没什么的。

    四川女人很不安的样子,依旧一个劲儿说:狄省长,你看你,你怎能这么惯这娃,你是领导嘛,身子骨金贵,要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怎么办呢……然后终于抓住了小牛牛,在孩子屁股上连打几下。

    小牛牛疼得呲一下嘴,却冲他吐一下舌头。

    狄小毛连忙说:牛牛他妈,以后可不能这么说!什么省长,什么领导,都不是啦嘛,我这不是平头百姓一个?

    谁说的,人常说……咦,这是谁?

    四川女人忽然转了话头,露出一脸的惊愕。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个穿裙子的女人还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呢。狄小毛擦着脸上的汗,定睛一看,也立刻惊愕地瞪大了眼。

    不知什么时候,牛牛走了,四川女人也走了。狄小毛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女孩,一声不响地跟在她的后面。默默地穿过街门、院子,默默地推门而入,两人在炕沿边坐下来。.早晨的碗筷还没有收拾,乱乱的,狄小毛刚要动手,筱云忽然推开他,默默地把碗碗碟碟都收起来,从水瓮里舀一瓢水,尽可能熟练地洗涮干净,又为他搁到橱柜里。

    看着她笨手笨脚地做这做那,狄小毛默默地坐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好。几年不见,她明显地老了,虽然还不能说老态龙钟,但那种生命的鲜活的光泽再也无处寻觅了。多少年没变,还留着齐耳短,却已是花白了。一身天蓝色西装裙倒不失庄重与典雅,但放在农村却显得有点古怪。只有脸上那一股愈明显的书卷气,使他感到缕缕的温馨……直到满屋都已收拾得消消停停,他才把手巾递给她,轻声地问:你怎么来啦?

    筱云坐下来,极细心地擦着手:怎么,想不到吧?

    我想,你是找不到的。

    人鼻子下面长一张嘴,难道你不知道?

    坐的什么车?

    县委派的车,司机不想上来。

    就这样一问一答,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乏味得不能再乏味,两人的脸色都极其平静,似乎都进入了无欲无念的佛家境界。多少年已经过去,曾经有过太多的悲喜交加,如今似乎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了……很快,两位老人又都沉默下来,只彼此对视着,仿佛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太阳已升至中天,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灿烂的阳光把整个院子照得一片光明。许是没有污染的缘故,多少年他们龟缩在城市的阁楼里,从来都没见过如此灿烂如此夺目的阳光,灿烂得让人晕让人陶醉。两人不由自主都站起来,慢慢地走到院子里,又默默伫立了许久。

    筱云终于说话了:“知道吗,你那个秘书胡玉山,前几天刚当了人事厅长。”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早说过,那小子是块搞政治的料,今后一定还会上升的。”

    “米良田好像也退位了,把公司大权交给了他儿子。”

    “是吗?他早该退了,七老八十的,还攥着不放。人人都这样上去就要下来,拿住就要放开,自然之理……还是说点有意思的吧。”

    狄小毛望着对面山岗上那两棵大榆树,极其平静地说,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筱云却对他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感到厌倦,忍不住反问道:怎么这样消沉,难道说你已经对什么都失去信心了吗?

    信心?狄小毛重复着这两个字,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没有,从来没有消沉过,现在嘛只有信心更足,只不过我对信心有了新的看法。

    什么看法?筱云依旧穷追不舍。

    这是很难说清楚的。你知道我不善于表达,而且感悟到的。往往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你看看,对面山上那是什么?说着话,狄小毛抬起苍老的手,向遥远的山岗上指去。顺着这只曾经极其坚强有力的手臂,筱云看到了那两棵如伞盖般屹然挺立的大树,却依旧满脸茫然。她真有点不明白,这难道是当年那个在全省叱咤风云的副省长吗?

    那是我们狄家的祖坟,我世世代代的祖先都埋在那棵大榆树下。当年我们狄家有一个老头,一辈子放羊不识字,临死前却把儿子女儿叫到面前说:我眼看着不行了,临死之前想给你们留点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留不下,只好留几句话吧。你们要记着,饿了吃,渴了喝,冷了穿上热了脱,‘冬天凉,夏天热,四十五天是个彪月。不过这些你们也都知道,我呢是死呀,但你们也不用悲伤,以后死的人还多得很呢……这个故事一直流传到现在。

    “这是真的吗?”

    “不知道,玩笑而已。还是谈谈你吧。对于你的事,不论大小,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关于我自己?也许,只有一件事还能让你真感兴趣。我把老父亲所收藏的那几十幅名画,全部拿到香溺晌卖行卖了,一共卖了一百多万元。”

    “这好,还是卖了好,你就用不着再睹物思亲了。”

    “我先拿回这一百多万,真不知该怎么花。后来才打定主意,把它全部捐给了省行知中学,那不是我父亲上中学的地方吗?”

    “好的,捐了也好。来之于社会,又还之于社会,好。”

    “你——除了一个好字,就不能再说点别的吗?”

    筱云忽然真的生气了,气哼哼地反诘他。

    说点什么呢?你呀你,真的生气了?生点气好,我呀其实最喜欢看你脾气了。

    唉,真是的!筱云猛地推他一个趔趄,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看她那样子,狄小毛终于淡淡地笑起来。他挽起她的手,边走边说:“都什么岁数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还是看看我种的菜畦吧。告诉你,我现在可是地地道道的老农,种的菜挺不错呢。”说着,他们俩围着院里的菜畦走起来,一边走,狄小毛一边指指点点,介绍各种菜的点种情况。一直转了好几圈,狄小毛才说:“看看我,真的是老糊涂了,中午你吃什么?快把司机叫上来吧。等吃了饭,我再带你去参观我种的大田庄稼。”

    筱云却说:“什么也不想吃。而且我还有事,下午就要赶回去呢。”

    “也许,你真的应该住一夜。”

    “你真的这样认为?那好,我就搬来与你同住,我们一起写写字,看看书,听听音乐,画画山水,如何?”

    筱云快地说着,越说越兴奋,多皱的脸顷刻变得红扑扑的,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看着她兴冲冲的样子,狄小毛顿然明白了她专程而来的意思,苍老的心开始咚咚地跳,感到有点耳热脸红。那是一团生命的火,那是一份珍藏心底数十年不变的真情,对于这份情,我已经欠得太多,怎么能有哪怕些许的弥补?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过去的时光是永远无法追回的。他这样想着,心潮已迅地消退着,就像一条被冲上岸来的鱼,一下子便露出了翻白的肚皮

    不,还是不要!那样不好!现在什么都不可能了……

    他喃喃地说着,一下子连走路的劲儿也消失殆尽,干脆在檐台的台阶上坐下来。

    他不能走,他再也走不动了。

    他的身后就是那座神秘的大山,他应该走进那座大山,与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融合在一起,这大概就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对于那座神秘的大山,狄小毛终生充满深深的敬畏,他贫瘠的故乡就在那大山的脚下。在那段特定的岁月里,大山虽没有给乡亲们带来任何一点庇荫,人们每当谈论起这山,依然会露出满脸肃穆,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这情景总是深深地打动他年轻的心。儿时的心理震撼是终生无法抹去的。正因为如此,那个冬日,他才会又一次坐上了那辆锃亮的越野车,向大山深处驶去……

    当筱云神色黯然地走下山坡,来到沟底的小汽车边,跟在后面的狄小毛不由得踌躇了。这里是新村落,又围了一伙伙年轻人,不知正叽叽喳喳议论什么。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村里的长者,这么招眼地送一个衣著时髦的女人,总有那么点不自然。然而,人们似乎对他和筱云都视而不见,依旧热烈地争论着什么。

    筱云上了车,又把玻璃摇下来,深情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一直到车子走出老远,才淡淡地笑起来:再见了,老寓公。还是做点什么吧,希望下次来看你,不再是这样。

    好吧,那我就承包对面这座山,植点树,当个植树模范,如何?狄小毛也嘿嘿地笑起来。

    车子一溜烟向村外驶去,狄小毛挥了挥手臂,又无力地放下来。

    年轻人还在激烈地争论着,他侧耳听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听不懂,只好又默默地向山坡上的家里走去。



………【拉住美女的】………

    179。拉住美女的小小手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声音,一茬人有一茬人的热点。对于他们那个时代拼得你死我活的事情,下一茬人看来却显得那么可笑又不可理解。狄小毛加快脚步,逃也似地回了家,紧紧地关上了门。这时,一个童稚的声音飘飘忽忽地唱了起来:

    亲圪蛋下河洗衣裳,双圪膝跪在石板上——小亲圪蛋!小手手红来小手手白,搓一搓衣裳把小辫甩——小亲圪蛋!小亲亲呀小爱爱,把你的好脸扭过来——小亲圪蛋!你说扭过就扭过,好脸要配好小伙——小亲圪蛋!咦,这不是小牛牛的声音吗?

    认识筱云是在狄小毛离开裤裆村到了城里后,为了给自己补充知识,上了业余大学,大学三年级,再过一年,狄小毛就要毕业离校了。

    时世的变化真的太快了,让人眩目让人晕。原本熟悉的一套很快便已消逝,新奇的闻所未闻的东西总是接踵而来。在此后几十年里,这种感觉总是时时追随着他。坐在亮堂堂的教室里,感受着那种极其陌生又新奇的生活,他的眼前总是不断出现老父亲弯弯的腰、沉重的独轮车和那条被洪水冲决的大坝……

    时代在他们这一代人心灵上,折射了那么多彼此矛盾的印记,压缩了那么多互不相容的内容,对他们的心灵提出了最为严酷的折磨与考验……新的同学一队队来到学校,不管是根红苗正还是地富反坏,不管是六八届还是七八届,这些人都笑吟吟地挤在一座教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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