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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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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奉三探手和他相握,道:“希望燕兄回来时带着孙恩的首级,不过勿要勉强,保命方是要紧。”
    燕飞握着他的手,听着此以冷酷无情见称的人道别的叮咛,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滋味。
    道:“屠兄也须小心行事,迟些儿我们再在边荒集喝酒聊天。”
    屠奉三放开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瞧他,低声问道:“你感觉到孙恩吗?”
    燕飞眉头蹙聚,道:“我似乎感应到他,又似完全没有感应,这感应奇怪至极点,如实却似虚,真伪难辨。”
    屠奉三道:“如此方才合理,在天师徒众眼中,孙恩有通天彻地之能,能人之所不能。
    在识者心中,孙恩的道术武功已臻贯通天人的境界,鬼神莫测其秘。燕兄今次与孙恩之战,不论谁胜谁负,将会千古留名。”
    燕飞点头道:“屠兄对孙恩的评语当是中肯,否则以任遥之能,不会察觉不到他老人家在旁虎视眈眈,我会以此为戒。”
    屠奉三笑道:“燕飞并不是任遥,孙恩今次遇上敌手哩!屠某在此祝燕兄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燕飞洒然一笑,往后退开,几个身法没入南面的疏林里。
    屠奉三心生感慨。
    或许是因燕飞与世无争的性格作风,或因识英雄重英雄,又或因大家正生死与共的并肩作战,至少在此刻,他的感觉是燕飞确为他的朋友。
    可叹是未来形势难料,纵可保住边荒集,但当桓玄起兵作反,将会出现新的变化,现在的朋友,会变成将来的死敌。他和燕飞间关系的发展,殊不乐观。
    拓跋仪和五百本族战士,穿林过野,沿颖水里北推进。
    骑队分散前进,似是杂乱无章,散乱中又隐具法度。虽没有火把照明,黑夜却对他们这经历多年马贼生涯的战士,没有丝毫影响。
    马蹄穿上特制的软甲蹄靴,踏在地上时只弄出黯哑的闷响,使他们有如从地府钻出来的幽灵骑士。
    以拓跋圭为首的马贼团,一直在苻坚大力清剿的情况下竭力求存,且不住壮大,对付围剿追杀他们的敌人,他们-向采取的策略是“-击不中,远扬千里”的游击战法。从来他们都是以少胜多,所以现在面对虽是庞大的敌人,要偷袭的是被誉为北方第一人的慕容垂,却人人没有半点畏怯犹豫。
    拓跋仪发出鸟呜暗号,手下立即散往各方,自发地寻找埋伏的地点。
    拓跋仪与丁宣跳下马来,由左右牵走坐骑,两人徒步掠前,登上高地,遥观两里许外的敌阵。
    丁宣一震道:“似乎超过一万五千之众。”
    拓跋仪细察对方形势,在火把光照耀下,颖水两岸敌人阵容鼎盛地分布有序。
    东岸尽是步军,只有作先锋的是二百骑兵,该为整个逾万人的步兵团作开路侦察的探子。
    这边的人全坐在地上休息候令。
    西岸是清一式的骑兵,数在五千之间,正整理装备,一副准备起行的模样。
    水道上泊着五十艘黄河帮的破浪船,这种中型战船载兵量不大,以每艘五十人计,只可运送二干五百人。真正数目肯定在此数之下,因为必须拨出至少十艘以运载物资粮草。
    在西岸离岸千步许处设有木寨营地,照猜估该是用来作后援基地,由黄河帮的人留守。
    黄河帮的船将不住把粮货从北方运至,再由战船把所需经水道运往前线,快捷方便。
    拓跋仪冷然道:“应是一万八干人到二万人间,慕容垂确是名不虚传,只看这等阵仗,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
    丁宣头皮发麻的道:“他们的战马休养充足,反之我们的战马已走了七、八里路,我们和他们比速度肯定不成,比实力更是一对十之数,不论我们如何偷袭伏击,无疑是以卵击石,肯定死路一条。”
    拓跋仪目光在水道巡梭,道:“看到吗?他们把木筏绑起来,五个一排,当黄河帮的破浪控制水道后,木筏将在黄河帮的撑橹手控制下顺流漂往边荒集去,届时连筏为桥,东岸的大军可以迅速渡河,边荒集立即完蛋。”
    丁宣倒抽一口凉气。
    慕容垂的战略清楚展现在他们眼前,就是先以精骑沿颖水西岸多路进发,于子时与孙恩和两湖帮的大军夹击边荒集。
    东岸的步兵团同时推进,配合水道黄河帮的战船由水陆两路压境而至,木筏随后。
    当黄河帮的战船肃清水道的障碍和敌舰,会于边荒集东的河段连筏为桥,步兵团将蜂拥渡河,水银泻地的从东面破墙入侵边荒集。
    边荒集此时正穷于应付南北敌军的狂攻猛打,试问如何抵抗这支超逾万人的强大敌军?
    拓跋仪道:“水道的争夺战将交由宋孟齐和阴奇处理,我们无从插手。我们可以做的是在西岸区设置专对付马儿的陷阱机关,利用火油弹放火烧林,迫对方绕道,不单可延误敌人行军,更可阻止敌人在西岸呼应河道的破浪。”
    接着现出一丝充满自信的微笑道:“我起程前卓名士密告我整个由千千小姐拟定的作战计划,每一场战争也有不同的战法。待慕容垂大车去后,我们立即突袭木寨,以此乱慕容垂的军心。你立即使人赶回去通知边荒集我们眼所见的事,免致他们措手不及。”
    丁宣领命去了。
    拓跋仪暗叹一口气,看着两艘破浪从敌区河段开出进行探路的任务,心忖能否守得稳边荒集,将看河道的操控权能否牢牢掌握在己方手上。
    燕飞在林木间飞翔。
    开始时各种意念纷至沓来,不旋踵进入万念俱寂、空极不空的灵机妙境。
    他先越过小谷,西行近里,方绕往南方。
    他开始感觉到孙恩的存在,这是没法解释的感应灵觉,超乎于日常感官之上。
    即使没有灵机妙觉,仍不难从孙恩一向的习惯猜测他的位置。
    孙恩若要总揽全局,必须立足于可同时观看到颖水和边荒集西南面的位置。这么一个位置只有位于边荒集南面的“镇荒岗”。
    此岗处于边荒集南方约两里许处,由几座小山丘连结而成,“镇荒岗”便是这排小山峦的峰颠。也是边荒集南面平野的最高点,可俯瞰边荒集的西南方及颖水河段。
    孙恩一向惯用的战术,是凭其盖世魔功,择肥而噬。一旦给他觐准机会,不论对方如何人多势众,他会利用了然于胸的环境,于千军万马中取敌帅首级如探囊取物般轻易,一举弄垮敌人。
    任遥之死情况相同,正是他这种独一无二战术下的牺牲品。
    燕飞此行的任务是要阻止他重施故技,所以必须在这等事发生前收拾他。
    他会绕往“镇荒岗”的南面,对孙恩进行突袭。
    燕飞心中一无所惧。
    金丹大法全面运行,心灵晶莹剔透,并没有因对手是孙恩有丝毫畏缩。
    孙恩究竟厉害至何等程度?快将揭盅。
    就在此时,心中现出警兆,右方半里许处有人隐伏其中。
    燕飞心中一动,暗忖横竖不费多少功夫,忙从树顶投往林地,悄悄朝目标潜过去。
    铁士心今年三十三岁,身材魁梧,远看像一座铁塔,宽肩上的秃头在火把光照耀下闪闪生辉,其体形确令见者生畏。不知是否为加强其威武的形相,即使在平日他亦爱穿战甲,此时在战场上更是全副武装。他的战甲也与众不同,是以鲨甲和水牛皮革揉制而成,掉进水里反可增加浮力,否则若因战甲过重沉尸江底,会成天大的笑话。
    他过人的体魄对他的事业有直接的帮助,只五年间便从依赖黄河寻生计的小流氓变为一个小帮会的老大。
    其事业的转折点是遇上逃避族人追杀的慕容垂,并义助后者从水路逃难避过一劫。自此两人结为拜把兄弟。
    到慕容垂成为苻坚手下猛将,在慕容垂的照拂下铁士心把一个地方的小帮会发展成为雄霸黄河的大帮,正武易名为黄河帮。
    在淝水之战前,铁士心一直与拓跋圭紧密合作,负责运送战马和财货。到拓跋圭与慕容垂的关系频于决裂,双方的合作方告终。
    铁士心不单是慕容垂忠诚的伙伴,更是慕容垂的耳目,通过他慕容垂可掌握北方的形势变化,从容定计。
    今趟进攻边荒集的决定,是由铁士心穿针引线,透过任遥与聂天还和孙恩斡旋,始能成事。
    铁士心高大威武而不臃肿,下颔厚实,脸宽眼大,却出奇地不予人盛气凌人的感觉。他惯用的兵器是大刀,刀名“巨浪”,在北方非常有名,论武功属竺法庆、任遥、江凌虚和安世清等北方汉人顶尖高手的级数,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此时他与慕容垂来到颖水岸旁一处高阜说私话,两人交情深厚,说话没有任何顾忌,无须转弯抹角。
    铁士心长吁一口气道:“今仗并不容易。”
    慕容垂从容道:“今仗我们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否则纵能得于边荒集,亦将失于北方。”
    铁士心当然明白他意之所指。边荒集虽然关系重大,说到底仍是统一北方的连场大战襄的小插曲,若因此伤亡惨重,将大大影响慕容垂统一北方的战事和威势。
    目光投往对岸休息候命的步军团,点头道:“大哥这一招很绝,边荒集当集中力量防守颖水西岸码头区,大哥偏于敌人难以顾及的束岸行军,到时只要成功渡河,此战立可分出胜负。”
    慕容垂道:“水道的控制权倚仗士心去争取,边人莫不是胆大包天之辈,更爱行险着,士心千万勿掉以轻心。”
    铁士心道:“只要两湖帮配合作战,牵制对方实力薄弱的船队,我们顺流攻去,该是万无一失。”
    慕容垂讶道:“既然如此,因何你还是忧色重重的样子?”
    铁士心叹道:“事情颇不寻常,姬别竟然背叛了我。”
    慕容垂哑然失笑道:“边人只讲利益,当姬别弄清楚情况,得知有孙恩和聂天还参与其事,当然醒觉过来,晓得边荒集没有他立足之地。”
    铁士心道:“我并非奇怪他背叛我,而是因深明他爱逸恶劳、贪生怕死的个性。以他的为人,怎会留在边荒集等死,而不选择立即逃走呢?”
    慕容垂道:“你知道的是多久前的情况?”
    铁士心道:“是个许时辰前最后一批探子带回来的消息,他们指于击溃赫连勃勃和郝长亨的部队后,所有人均可自由离开,姬别却偏偏不走,还积极参与布防的工作。他在边荒集的兵工厂或许是天下规模最大的,只是弩箭机便有数十台,手下更有巧匠无数,有他留下,逞荒集势如虎添翼。”
    慕容垂沉吟片刻,点头道:“姬别的行径确出人意表,他一向最怕的人是你,现在竟敢与你公然为敌,会否是因为纪千千呢?”
    铁士心摇头道:“女人一向是他的玩物,怎会忽然反变成听女人之命的奴材?”
    慕容垂目光投往夜空,双目闪闪生辉,淡淡道:“让我告诉你,纪千千是与别不同的。
    能令谢安乐而忘忧,能令整个建康如痴如醉,能令边荒集化戾气为祥和,从一盘散沙变为精诚团结,岂会是寻常美色?或徒具躯壳的漂亮人儿?”
    铁士心愕然瞧他。
    慕容垂迎上他的目光,沉声道:“今仗确不轻易,边荒集现时的情况是从未在该处出现过的,若我们只是恃强攻击,纵可获胜也只是惨胜。所以必须多方施计,不住增添压力,以摧毁其信心士气。”
    又冷哼道:“天下没有一座是我慕容垂攻不下的城池,坚城如长安、洛阳也如是。何况区区一个没有城墙可恃的边荒集?”
    铁士心点头道:“此战胜之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在我方伤亡不大下得竟全功,听大哥这么说,我安心多了。咦!”
    慕容垂亦有所觉,目光投往河道,两艘没有亮灯的船出现河道处,桅帆半张,只靠桨力迅速接近,彷似从黑暗冒出来的鬼舟。
    铁士心一震高喝示警道:“敌船偷袭,儿郎们立即应战!”
    第十二章红灯高悬
    慕容战听到暗号,忙使人把出口的障碍移开。
    屠奉三闪进来道:“我没时间解释,先令你的人移往小谷去。”
    慕容战二话不说的发下命令,手下战士纷纷上马,鱼贯走出荆棘林。
    慕容战拉苦战马随屠奉三往外走,见屠奉三不住打量他,笑道:“为何这般看我?”
    屠奉三淡淡道:“你对我如此信而不疑,不怕我害你吗?”
    慕容战笑道:“你已把我诓进死地,要害我还不容易吗?何用费唇舌来和我说无聊的闲话?”
    屠奉三拍额道:“对!是我胡涂!”
    召来坐骑,与慕容战同时飞身上马,领路前行。
    慕容战道:“是否被对方看穿了?”
    屠奉三点头道:“据探子回报,天师军已向我们分三路推进,领军的该是“妖道”卢循,因为行军的方式是他爱用的蟹钳阵,把主力集中于左右翼军。其人数约在五千人间,全部是步兵。”
    慕容战道:“你怎知他识破我们?”
    屠奉三道:“先是燕飞提醒我,所以我特别派出得力手下前往侦察,发觉其中军带备大批削尖的粗木干,立知不妙,所以去唤你出来透透气。”
    慕容战一震道:“好卢循!分明要在小谷外设置木寨,建立坚强的据点。”
    屠奉三叹道:“此招异常高明,若给他们在边荒集和小谷问的高地设置木寨,配合比我们强大得多的军力,势将隔断我们与边荒集的呼应,更截断边荒集的退路。”
    慕容战点头道:“那时我和你将进退两难。难道死守小谷,坐看边荒集的失陷吗?不过若出谷攻击,则正中对方下怀。”
    屠奉三断然道:“我们绝不容此事发生,否则此仗我们肯定输得很惨。”
    慕容战道:“老哥你有何应付良方?”
    屠奉三从容笑道:“唯一方法是以快打慢,以快骑的机动性克制对方的步兵。”
    慕容战听得眉头大皱道:“对方正是要引我们离谷作战,当然是步步为营,且会尽量经平野之地行军,令我们没法伏击偷袭。”
    屠奉三道:“要击退他们肯定没法办到,不过若我们只是想烧掉对方的木材,却是大有可能,对吗?”
    慕容战大笑道:“好计!”
    两人同时朝边荒集瞧去,绿灯缓缓降下,升上红灯,指示敌人进入警戒线内。
    “小姐!你是否在担心燕公子呢?”
    观远台上,纪千千立在西南角处,凝视远方平野丘原。
    敌人的火把像无数的营火虫,缓缓移动,显示敌人的两支部队,一支移往集外西面,一支正朝南门推进。
    纪千千幽幽道:“我在担心每一位出征的战士。”
    小诗低声道:“小姐是统帅嘛!大可不让燕公子去冒险。”
    纪千千别首瞥爱婢一眼,柔声道:“诗诗不再害怕了吗?”
    小诗垂头道:“和小姐在一起,小诗甚么都不怕。”
    纪千千想起高彦,想到小诗仍被蒙在鼓里,暗叹一口气道:“正因我是统帅,方不得不让燕飞对付孙恩。过往干爹说起孙恩,曾多次指出孙恩那种擒贼亢擒王的战术,往往可把一场大战役的形势完全扭转,却又毫无应付的良方,只是心理上的威胁,足令任何与他对敌的人睡不安寝。别人不晓得孙恩的厉害,但我身为谢安的干女儿,怎会不清楚?”
    小诗天真的道:“为何不多找几个身手高强的英雄好汉,助燕公子左对付孙恩呢?”
    纪千千苦笑道:“孙恩不论道术武功,均臻达鬼神莫测的层次,多几个人少几个人并没有分别,反易泄露行藏。真正可以帮得上忙的,又要领军应付敌人。”
    小诗骇得花容惨淡,颤声道:“孙恩这般了得,燕公子怎办好?”
    纪千千柔声道:“你又害怕哩!告诉你吧!在我尚未认识燕飞前,我已晓得天下间若有一个人能对抗孙恩,肯定是燕飞无疑。这是干爹和玄帅一致同意的,你听过有人的剑会呜叫示警吗?我亲自听过。孙恩的功法根本不是凡人能应付的,而边荒集只有燕飞不是凡人,他的剑法已达到通玄的境界。所以当卓名士提出由他自己去对付孙恩,我反建议由燕飞去负此重任。边荒集没有另一个更好的选择,我也没有选择。战争向是如此,纵使没法肯定胜负,仍要尽力而为,不计后果。”
    刚说到卓名士,卓狂生来到两女身后,沉声道:“情况不妙,向我们西面推进的天师军,似乎想截断我们与战谷的联系。”
    纪千千平静的道:“请卓先生使人在红灯正西挂起黄色灯笼,但不可高于红灯。”
    卓狂生微一错愕,把命令传下去。
    黄色灯笼缓缓升起,指示小谷方的友军主动对付敌人,由于比红灯为低,表明边荒集不会派兵援助,所以屠奉三等必须自行设法。
    小诗趁卓狂生去办事,凑到她耳旁低声道:“小姐真威风,指挥若定,诗诗感到小姐你信心十足,可以应付任何风浪。”
    纪千千心中苦笑。
    她终于体会到谢安在淝水之战前所承受的沉重压力,谢安凭“镇之以静”的方法感染建康军民,她现在唯一方法,亦是装出临敌从容的态度。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徐道覆的才智,如他不是如斯出众,亦难打动她的芳心。
    卓狂生回到她身旁,朝往西推进的火把阵瞧去,敌人兵分二路,活像三条火龙,且沿途处处布防,翼翼小心,步步为营。
    道:“徐道覆不愧是将帅之材,先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绝不急于建功。”
    纪千千不知想起甚么,语调出奇地温柔,轻轻道:“这是他一贯以静制动的作风,尽量引人尽展所长,再从你擅长的东西窥见破绽,一举击破,令人没有翻身的机会。”
    卓狂生同意道:“小姐对他确非常了解,小姐的话更令我明白因何我们一方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正中对方下怀。只恨战谷一方却不能坐看对方成功在谷集问设立据点,他们将被迫出手。”
    纪千千轻松的道:“屠奉三和慕容战是我们联军最出色的将领,手下荆州军和鲜卑战士更是久经战阵的精锐,若他们办不来的事,我们出去也是白赔,反予敌人可乘之机。放心好哩!我有信心他们有破敌之计。我们应做唯一的事,是牵制敌人在南方布阵的大军,如他们敢施援另一支部队,我们或有主动出击的机会。”
    卓狂生欣然道:“谨遵小姐指示。我刚得到一个新消息,两湖帮大有可能背盟撤退,返回南方。”
    纪千千愕然朝他瞧来,大讶道:“消息从何而来?”
    卓狂生瞥小诗一眼。
    纪千千知机的随便找个借口,把小诗支使到议堂去为她取披风。
    卓狂生压低声音道:“消息来至媞后。”
    纪千千一呆道:“她竟可潜入集内来吗?”
    卓狂生苦笑道:“实不相瞒,夜窝族里有我们的人,与媞后有一套秘密通消息的方法。
    请小姐为我们隐瞒这方面的情况,因为媞后已亲自宣布解散逍遥教。我们的人会融入边荒集,成为忠诚的分子。我真的不想他们仍背负着逍遥教的包袱。”
    纪千千听得倒抽一口凉气,任遥对边荒集是处心积累,幸好功亏一篑,被孙恩杀死,否则边荒集肯定难逃任遥的魔掌。
    欣然道:“千千遵命!”
    卓狂生道:“媞后曾与郝长亨碰头,告诉他帝君被孙恩所害一事。郝长亨晓得后颇有退意,一方面是不愿助长孙恩的气焰,更害怕聂天还是孙恩下一个目标。”
    又道:“媞后指出,郝长亨对慕容垂另外召来赫连勃勃非常不满,深感与慕容垂和孙恩这类人合作,等若与虎谋皮。照媞后估计,除非聂天还是不折不扣的蠢材,否则会退出此战。”
    纪千千皱眉道:“郝长亨又好得多少,我最卑视的正是他这类口是心非的伪君子。若高彦真是被尹清雅害死,燕飞绝不会放过他。”
    卓狂生道:“郝长亨确是卑鄙小人,不过我们现在无暇和他算账。少一个敌人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我们须否在颖水的防守上重新布置。”
    纪千千道:“假若郝长亨只是故作姿态,我们岂非中他的奸计。”
    卓狂生道:“我也想过此一可能性,所有地垒弩箭机阵可以保留,但木雷刺阵却可移往码头上游。如此不论敌人由南北水道杀至,木雷刺也可以痛击敌人。”
    纪千千喜道:“此计确是可行,请卓先生全权处理!”
    见卓狂生仍呆瞧着自己,猛然醒悟道:“千千仍是不惯作统帅,立即给你令箭手谕。”
    此时手下来报,庞义求见。
    卓狂生哈哈笑道:“原来是我们边荒集最伟大的建筑大师驾到,我有个提议,移动木雷刺阵的重任,可交由他处理,他会干得比任何人都好,”纪千千道:“快请庞老板。”
    手下领命去了。
    此刻的边荒集,受到最严密保护的人是纪千千,不论谁想见她,都要经身分的核实和她本人或卓狂生的允准。
    庞义一肚气的来到两人身前,后面还有取来披风的小诗。
    小诗为纪千千挂上披风之际,庞义满腹牢骚的道:“燕飞那小子又着我去巡视集内的防御布置,可是我提出改良的意见,却没有人肯听我的话,说甚么必须出示由千千小姐亲发的令箭,否则把一台投石机移歪少许也不行。他……嘿!没甚么!”
    他的粗话差点冲口而出,幸好记得小诗在场,立即悬崖勒马。
    卓狂生道:“这叫军有军规,你少安毋躁,小姐正准备发出令箭,让你去把木雷刺阵移往集的东北方,码头区上游处,好用来镇守集东整道河段。”
    庞义仍然满肚怨气的道:“木雷阵正是令我最光火的,他……嘿!竞把我的木材如此浪费。我不是舍不得,而是明阵怎及暗阵,若给敌人探子看到,肯定先把木雷阵拆掉。河道旁这多暗位斜坡竟不懂利用,如让我来布局,肯定敌人蒙然不觉,直至大难临头。若人人清楚看到,陷阱还算陷阱吗?”
    纪千千取来令箭,送到他手上,道:“有了这枝令箭,庞大哥爱怎样改动都行。我们会升起一盏小蓝灯,表示发出了一根令箭。当庞老板把令箭交回来,蓝灯会立即除下。”
    庞义低头审视人手沉重,长只半尺的小令箭,吁一口气道:“是黄金打制成的,肯定是边荒集最贵重的箭。”
    卓狂生笑道:“刚新鲜出炉,保证没有人能假冒,还不快去办事?”
    庞义立即神气起来,匆匆去了。
    徐道覆阵兵于边荒集南面半里处,东倚颖水。
    此时他布的是以防守为主的迭阵法,把五千步兵分为前后两阵,每阵三列。
    第一列是枪盾手,当敌人冲至阵前方与敌拚杀,不准后退。
    第二列是箭手,第三列是强弩手。
    三列合成一阵,当敌人杀至,枪盾手会坐往地上,好让第二列跪下的箭手和第三列站立的弩手射杀敌人。
    第二阵以同样的三列战士组成,当第一阵射尽箭矢又或体力不支,立即以第二阵补上更代。
    两翼则各以五百骑兵护卫,进可攻退可守。
    这阵法不利冲锋,可是若敌人坚守不出,此阵会发挥奇效,特别是对付没有高墙可恃的边荒集联军。
    每次作战,徐道覆均是准备充足,不会冒进。
    天师军并非寻常的军队,而是“天师”孙恩的信徒和战士,人人悍不畏死,故能以少胜多,屡败晋军。
    可是今晚徐道覆与往常临阵的心情大不相同,连他也有点不明白自己。
    是否因为纪千千?
    还是因为摸不清对方主持大局的人,没法从对方一向的行事作风和性格拟定针对性的策略?
    他真的弄不清楚。
    在到达边荒集前,他一直有信心可以挽回纪千千对他的爱,事实证明他错了。
    说到底错不在他,而是纪千千受谢安荼毒太深,使她无可救药。
    既然他得不到纪千千,是否亦该由他亲手毁掉她?
    他为此想法生出不寒而懔的感觉。
    每次遇到吸引他的美女,他均会全情投入,施展浑身解数去得到她的心,然后是她的肉体。
    对于此类爱情游戏,他一直乐而不疲。
    可是当纪千千叫破他的身分,他不得不离开的一刻,他心中不单充满怨恨,更感到从心底涌出来的倦意。
    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或许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
    他弄不清楚。
    唯一清楚的是在残酷的战场上绝不许感情用事,他必须像一贯的以胜利为最高目标,直至边荒集屈服在他的征战下。
    张永在他旁提醒道:“是时候哩!”
    徐道覆从迷思中惊醒过来,道:“击鼓!”
    “咚!咚!咚!”
    战鼓敲响。
    另一边的周胄笑道:“我看边人只是在故弄玄虚,几个时辰可以弄出甚么花样来呢?”
    徐道覆凝望乌灯黑火的边荒集,至乎高悬其上的彩灯,沉声道:“此仗绝不是我们先前想象般容易,更不可轻敌。”
    众将轰然应喏。
    徐道覆大喝道:“全军推进!”
    号角声起。
    以步兵为主,骑兵为副的天师大军,开始向边荒集作坚定而缓慢的推进。
    第十三章军事天分
    燕飞在密林里潜行数丈,隐隐听到有人说话,更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片密林位于小谷的西南方,离开战场的范围。
    燕飞心中奇怪,若躲在林内说话者是逃离边荒集的边民,理该不会惹起自己的感应。想到这里,察觉到前方有人藏身于树木上,似是为林内说话的人放哨,林内深处灯火闪闪。
    他好奇心更盛,展开身法,借林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无声无息地悄悄推进,避过多处哨岗,倏地眼前开阔,密林内竟有一片方圆七、八丈的空地。
    燕飞闪到一株大树后,往下蹲低,从树旁一堆矮树丛的间隙往空地窥探。
    诡异的情景,尽入眼帘内。
    空地的中心,放着一盏风灯,灯旁一方平滑的大石上盘膝坐着一名头扎高髻的女子,身穿宽大的道袍,可是不知如何的,他总感到道袍里的身体肯定苗条而丰满,动人非常,偏又没法解释因何会有此印象。
    从她的角度瞧去,只看到她少许侧面轮廓,已令他感到此女有异乎寻常的美貌,充满引人人胜的诱惑。
    一个人站在她前方,双手下垂,神态恭敬,赫然竟是汉帮的军师胡沛。
    当燕飞往她望去,她似生感应,虽然没有任何行动的先兆,但燕飞知道不妥,忙伏贴地上。
    果然此女别头朝他藏身处瞧过来,瞄了一眼,目光又回到胡沛身上。
    燕飞暗叫厉害,他不敢趁她别过头来之际看她,所以无缘窥她全貌。要知此等高手,已臻达通玄的境界,不用听到任何声息,可以生出警觉。
    由于有曾被任遥察觉的前车之鉴,一路潜来他是非常小心,屏止呼吸不在话下,更收敛精气的外射,把心脏的跃动减至若有如无,所有这些功夫都是没有白做的。
    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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