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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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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头瞧去,迎接他的是王淡真闪亮的明眸。
    高彦醒转过来,耳内填满各种奇怪的吵声,全身疼痛难耐,五脏欲啐,差点大声呻吟,幸好及时忍祝从水里爬上岸后,尹清雅芳踪杳杳,亦见不到从背后偷袭他的敌人。心忖自己能捡回一命,全赖内穿的护甲和能抵御内家掌劲的小背囊。不过亦伤得很严重,勉强爬到岸边一堆树丛裹,失去知觉,直到此刻。
    从树丛望出去,巫女河上游处在火把光照明下人影憧憧,他虽看不真切,耳鼓内却不住响起木筏被推进水里去的“哗啦”水声。
    高彦心叫完了,重陷昏迷。
    燕飞和纪千千步出古钟楼,战士们肃然致敬。
    纪千千伴着燕飞举步朝西面走去,道:“边荒四景,千千到过的有“萍桥危立”和“钟楼观远”,其它两景又有甚好听的名字。”
    燕飞生出女子送情郎出征的迷人感觉,经过一盏又一盏的灯、一个又一个投在地上的光晕,夜窝子自有另一种迷人的风采。轻轻道:“边荒集的第三景叫“颖河彼岸”,只要你在边荒集旁颖水东岸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不论白天晚上,不但可尽览边荒集沿岸的美景,更可看到河道舟船往来的繁荣情况。第四景则……”纪千千打断他道:“千千想知道的是第三景,现在已心满意足,第四景改天再告诉千千吧?”
    又回头笑道:“你们是保护千千的吗?”
    从钟楼跟到这裹来的十二位经特别挑癣胡汉混杂的战士轰然应是。
    纪千千甜笑道:“谢谢你们!”
    燕飞仍在咀嚼她刚才的话。
    她故意留下第四景不问,正显示战争里人们朝不保夕的危机心态,怕燕飞四景尽说等如交待后事。事实上征战前没有人不惧意头不吉利的话。纪千千着他改日再告诉她,正是要他活着回来见她,带她去游遍四景。来到广场边缘,纪千千止步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千千送你到此,我还要去找姬别呢!”
    燕飞讶道:“有甚么事比座镇钟楼,指挥全局更重要?”
    纪千千现出顽皮爱闹的神情,欣然道:“我想请他赶制一批圆弹子,当撤退时我们可以撤在路上,阻挡敌骑。”
    燕飞呆了一呆,接着哈哈笑道:“亏你想得出来,既有此妙用,姬别必会尽力想办法。
    圆弹子若像木雷般长有尖刺,效用会更大。”
    纪千千喜道:“好提议!”
    忽然扯着他衣袖,凑到他耳旁柔声道:“我知你去对付的是孙恩,他可能是天下间最难缠的人,可是我们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记紧活着回来见我,没有你我将变成一无所有。”
    说罢往外退开,深情地瞧着他,到七、八步方别转娇躯去了。
    燕飞看着她与随行战士远去,心中一阵激动。与纪千千的热恋是突然而来的。眼前面对的虽然是可令他失去一切残酷无情的战争,但至少在这一刻他感到拥有一切。单调失落和绝望的日子已成为过去,迎接他的是一个充满未知数的将来,可是正因得失难定,生命才显现出独特的姿采。
    对纪千千毫无保留的火辣爱恋,他是由衷的感激。
    燕飞收拾心情,往西门方向掠去。
    船队从码头开出,逆水北上,十多艘战船乌灯黑火,只在船首船尾挂上“掩敌灯”,好让船队间晓得别船的方位。
    领头的是漠帮作战能力最高的飞鸟船,头尖如鸟,四桨一橹,吃水只三、四尺,竖二桅,头篷一丈五尺,大篷四丈八尺。
    这样的战船共有七艘,虽及不上大江帮双头船的作战能力,但在边荒集诸帮中已足可称冠。
    十五艘战船均在船头位置装置射程可达千五步的弩箭机,每次可连续射出八枝弩箭,力能洞穿小船。对上黄河帮的小型舰舟,可生出巨大的破坏力。
    从飞鸟舰的每船六十人,至胡帮可容三十人的船舟,他们只能在河内与敌人周旋,一旦船翻登岸,便只有逃命的份儿。所以此行的凶险,实是难以估量。
    阴奇立在领头的飞鸟舰的望台处,目光投往前方黑暗的河岸。
    纪千千已使人先一步通知宋孟齐,但没有人晓得宋孟齐能否收到消息,更不清楚形势是否容许宋孟齐等候他们这支持兵的到达。
    当战争进行时,没有人把握下一刻会发生的事。
    阴奇不单是屠奉三的心腹大将,更是荆州军中最擅长水战的人,可是今仗他却没有半分把握。如非每艘战船均由他的手下操控,他将连少许信心也失去。
    在称雄河海的三帮中,剩以水战论,黄河帮只能居于末位,不过对方用的是惯用的战船,而己方则尚未熟习战船的特性,又陷于逆流作战之蔽,实不敢抱太大希望。
    幸好他并非要击垮黄河帮的船队,只是要延误敌人。
    战争不论胜败,总是有人要牺牲的,只有抱着这种心情,方能创造奇迹。
    阴奇着手下打出灯号,十五艘战船逐渐增速,往北驶去。
    屠奉三和慕容战并骑立在边荒集外西南方里许处的高地上,观察南面的情况。
    由一千荆州军和五百鲜卑战士组成的部队,于离他们半里许处的平野疏林区内候命。
    屠奉三回头一瞥,满怀感叹的道:“在我到边荒集前的一晚,我曾在这里遥观灯火辉煌的边荒集,当时从未想过会为保护边荒集拼老命。世事之难以逆料者,对我来说,莫过于此。”
    慕容战点头道:“边荒集是个奇异的地方,具有别处所无的感染力,可以把任何人同化。
    在这里生活惯了,到其它甚地方去都不会习惯。好像去年我返回长安,不到十天便嚷着走。”
    屠奉三淡淡道:“慕容兄勿要怪我交浅言深,你们的鲜卑族虽占有关东部分地区,却是似强实弱。首先关中尚有姚苌划地为王,大大分薄你们的利益。其次是苻坚一天未死,始终是个烫手熟山芋。杀他不行,不杀他更不行。苻坚怎说仍是你们名分上的帝君,谁干掉他,其它人均出师有名,至乎连手来讨伐你们。”
    慕容战苦笑道:“屠兄看得很透彻,事实确是如此。换了别人,我们还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苻坚仍有一班人支持他,且拥有长安,更偷偷与关外如秃发乌孤等旧部暗通消息,密谋反扑,令我的堂兄弟们非常头痛。”
    屠奉三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论北方情况如何发展,只要你守稳边荒集,便有安身立命之所。慕容兄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的族人也可有避难的安乐窝。”
    慕容战一震道:“多谢屠兄指点。”欲言又止,终没有说出来。
    屠奉三洒然笑道:“我和你今夜生死难卜,为何不畅所欲言呢?”
    慕容战有点尴尬的道:“我本想问屠兄有此想法,是否不看好桓玄呢?又怕这说会令你不快。”
    屠奉三平静答道:“刚好相反,我比任何人更看好桓玄,因为我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亦只有像他这种人方能成就大业。环顾南方,除谢玄外,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不过据闻谢玄在淝水之战时因与慕容垂决战,身负内伤,后来又先后与任遥和竺不归交手,伤势更趋严重,故躲在广陵养伤。此为我们千载一时的机会,南郡公绝不会放过。”
    慕容战试探道:“我应否恭喜屠兄呢?”
    屠奉三苦笑道:“你是听出我说话间没丝毫兴奋之情,所以不知应否恭喜我。此中另有情由,且是说来话长,兼且我不惯向人吐露心事,请恕我卖个关子。”
    提起马鞭,指着两里许外横互东西的一处密林,道:“天师军的人马应已推进至该处,所以不时有宿鸟惊飞,幸好我们来早一步,否则如让敌人先我们抵达小谷,我们只好回去死守边荒集。”
    慕容战忽有所觉,朝西瞧去。
    灯光一闪,接着再闪两下。
    屠奉三也把目光投往灯火闪耀处,此时在更远处又见同样灯号。
    慕容战欣然道:“我们的探子已弄清楚情况,行军的时候到哩!”
    屠奉三哈哈笑道:“让我们和老徐玩个有趣的游戏。”
    从怀内掏出火箭,递往慕容战由他以火熠点燃,手挥,火箭直冲天际。
    “砰”!
    火箭爆出五采烟花,夺目好看。
    后方部队得到指示,全军起行,望小谷进发。
    两人仍在原处监视敌况,不过纵使敌人立即全速赶来拦截,也要落后最少一里路程。
    此着以烟花火箭张扬其事,不单是下令部队动程,乘机知会边荒集观远台上的纪千千,更是惑敌之计。
    只要敌帅费神思索这是否一个陷阱,将会延误军机。
    此着正是屠奉三想出来的奇招。
    慕容战心忖以才智论,屠奉三实不下于敌方任何人,兼之老谋深算,刻下能着着占上机先,绝非侥幸得来。
    屠奉三欣然道:“天师军以徐道覆兵法称第一,论武功亦在卢循之上,仅次于孙恩。而以整个边荒集计数,他最想杀的人就是我。”
    慕容战点头道:“在“外九品高手”榜上,他排名第四,若能杀死你老哥,可以荣升一级,从第四跳上第三。三甲之外和三甲之内可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屠奉三笑道:“我最想杀的却不是居第二位的聂天还而是榜首的孙天师,我的志气该比徐道覆高吧!”
    慕容战道:“今晚并不是争排名的好时候,我们的纪才女已钦点燕飞对付孙恩,我们似应希望他会令屠兄你好梦落空才对。”
    屠奉三叹道:“燕飞!”
    慕容战皱眉道:“你不看好燕飞吗?”
    屠奉三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燕飞和孙恩都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实力难以估计,熟强熟弱,未动手见真章前,老天爷也难作判断。”
    慕容战双目精芒骤闪,沉声道:“敌人开始移动哩!”
    屠奉三拉转马头,道:“分头行事的时间到哩!记得留意天上的烟花讯号。”
    看着屠奉三奔下山坡,慕容战一夹马腹,从另一方向离开。
    第八 章一念之间
    栏江铁链在数名壮汉推动绞盘下,慢慢扯直,从水里升往水面。
    监督的程苍古喝道:“停!”
    接着向身旁的颜闯道:“这个位置如何?”
    颜闯点头道:“再高一寸便离水,在黑夜里即使是船上有灯火照明也看不真切。假若敌人误以为我们因为方便水路交通拆去拦江索,会吃个大亏。”
    程苍古往对岸望去,战士正扼守数个掣高点,以防敌人探子潜近。
    工事兵已在这边岸旁建立起两座高起达五丈的哨塔,位于城东北和东南的颖水旁,敌舰进入两里内的河段,只要有点灯火,休想瞒过哨兵的眼睛。
    颜闯道:“可以着他们撤回这边来。”
    程苍古微笑道:“颖水的防守由你全权负责,命令该由你发下去。守卫颖水的五百人是从汉帮调来的,指挥的方法袭自我们大江帮,四弟你是胜任有余。”
    颜闯哑然失笑,发出指令。
    两盏掩敌灯挂在竹竿处高高举起,向对岸的兄弟打出撤退的讯号。
    两人沿颖水南行,视察途上的坚固地垒,战士们躲在地垒里或卧或坐,争取休息的机会,充满枕戈待旦的沉凝气氛。
    七、八艘小艇驶往对岸,接载撤返的战士。
    程苍古以闲聊的语气道:“依你猜估,我们的木雷阵可以对聂天还做成多大的损害?”
    颜闯叹道:“你已肯定来的不是大哥的船队,而是两湖帮的赤龙舟吗?”
    程苍古颓然道:“随着时间点点滴滴的溜走,大哥能安抵边荒集的希望愈是渺茫。今次漏子究竟出在甚地方呢?但愿大哥吉人天相,至少可安返南方。”
    颜闯信心十足道:“以大哥天下无双的操舟之技,全身而退是当然之事。我现在担心的是文清,她虽才智过人,但始终临敌经验尚嫌浅薄,骤然对上铁士心那头老狐狸,很易吃亏。”
    程苍古道:“文清已得大哥水战真传,加上思考慎密,又有破天从旁协助,可补其不足之处。”
    旋又苦笑道:“我们见尽大小场面,却从未试过如眼前般的凶险局面,对手均是南北最响当当的人物。幸好孙恩算错一着,过早杀死任遥,又让任青媞漏网遁逃,传来消息,使卓狂生站在我们一方,否则情况不堪想象。”
    颜闯道:“这叫天无绝人之路,边荒集该是气数未尽,否则怎会忽然冒出我们的千千小姐来。短短半日间,在她的运筹帷幄下,边荒集再不是以前的边荒集,我有信心与敌人周旋到底。”
    木雷阵仍在布置中。
    近百个工事兵把一排一排的木雷沿岸安置,只要一声令下,木雷会被放进颖水去,顺流冲击敌舰。木雷的尖刺,或许未能戳穿坚固的赤龙舟,却可附上舰体,令对方失去灵动性。
    当此情况出现,地垒的弩箭机和布于岸旁的投石机,将对敌人迎头痛击。
    防御工事接近完成的阶段。
    能到边荒集来混饭吃的人本身当然是胆大包天之辈,更是各行业的精英,可以创造出别人不敢梦想的奇迹,而奇迹正是现在边荒集最需要的恩赐。
    蹄声响起,数十骑奔出柬门,朝他们驰至。
    领头者是方鸿生,来到两人前甩蹬下马,道:“胡沛该已离集,我在柬门嗅到他的气味。”
    程苍古问道:“方总可否从他气味的浓淡推测他是多久前离开的。”
    方鸿生兴奋的道:“应是从束门撤往对岸的最后几批人之一。”
    程苍古向颜闯笑道:“这么说他是被迫离开的。”
    颜闯同意道:“所有他的心腹手下,又或经由他引荐入会者均被逐离边荒集,胡沛惹起的内患,应暂告一段落。”
    程苍古向方鸿生表示感谢,又笑道:“方总好像脱胎换骨似的,竟一点不害怕吗?”
    方鸿生赧然道:“我从未试过如此受重视,且被重用。哈!我也曾到过不少地方,却从没有一个地方比边荒集更使我感惬意。我已决定与边荒集共存亡,若死不了,就在这裹娶妻生子,落叶归根,你们当然会好好照拂我。”
    程苍古和颜闯听得你眼望我眼。
    到边荒集来的人莫不抱着同一宗旨,就是赚够便走,保着性命到别处享受以命博来的财富。
    像方鸿生这种想法,在边荒集该算是前无古人。
    不过两人亦隐隐感到边荒集在急剧的转变中,今战如能保住边荒集,大劫之后有大治,边荒集该有一段好日子。
    方鸿生施澧道:“我还要回去向千千小姐报告,告退哩!”
    看着他登马而去,两人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
    边荒集正在改变每一个投到她怀抱里来寻找净土的人,他们何尝不在改变中。对边荒集再没有恨,只有诚致的爱。
    ※※※
    一阵浓烈至可令人窒息的失落感使刘裕的心差点痉孪起来。
    从他蹲地的角度往她瞧去,刘裕感到她像是来自黑夜的美丽精灵,更代表着他一个梦想。
    他终于彻底体会到高彦见着尹清雅爱之如狂的感受。
    王淡真娇纵式的清纯秀美,厉害若纪千千的万种风情,能令人失去自控。他已失去了纪千千,如现在又错过王淡真,人生还有甚么乐趣?
    王淡真唇角现出一丝笑意,轻轻道:“若淡真能学刘大人般把整个头探进水内去,肯定非常痛快。”
    刘裕心中一颤,晓得王淡真对自己好感大增。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王淡真看他的眼神清晰无误地告诉他,她有兴趣的再非是“谢玄的继承人”,而是他“刘裕”本身。
    刘裕湿淋淋的站起来,目光扫过在附近站岗保卫她的十多名家将,微笑道:“我还以为小姐受不了我这种粗人,原来反是被羡慕的对象,真教人出乎意料之外。”
    说罢,刘裕差点狠揍自己一拳,以作警戒。因为从任何角度看,自己亦不应挑逗此女,尤其以他寒门的身分。可是那种危险的破禁行为正是最刺激的地方,有近乎魔异的诱惑力。
    对一个出身农家,在入伍前-直以砍柴为业的人,毛淡真是高不叮攀的名门淑女。如非因缘巧合,他想走近点看一眼亦没有可能。不过刘裕也和一般贫农有别,父亲早亡,母亲却是知书议礼的人,教他读书识字,令他超越农家的见识水平,少怀大志。他的志向衍生于对时局的不满,是对当时种种不公平状况的反动,不甘于被压在最低下层陷身于任人奴役支配的社会宿命。一个行差踏错,他会落草为寇。他的选择是加入军伍,努力学习,奋进不懈,经历千辛万苦后,方挣得今天的成果。
    但假若他不理高门寒门的禁忌天条,妄图摘取王淡真这颗禁果,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所以重遇王淡真后,他一直处于矛盾和挣扎里,不住寻找放弃她的理由。如她根本对他没有兴趣,他只好把单恋默默埋藏,日后自苦自怜是将来的事。
    要命的是自己大展神威,略施手段便助她度过大劫,使她对自己刮目相看。更不妙是她看来被自己寒人的粗野吸引,而自己则忍不住出言逗她,这是多么危险的行径?
    刘裕既自责不已,又对那种男女攻防的高危感到极端刺激。在目前的心态下,如此刺激实在来得正好,足以填补他心灵没有着落的空虚无奈。
    王淡真俏睑微红,却没有畏缩,向手下吩咐道:“你们站远一点,我和刘大人有话要说。”
    家将们虽大感愕然,却不敢违背她旨意,散开退往远处。
    王淡真迎上他的目光,秀眉轻蹙道:“淡真在甚地方开罪刘大人呢?你的睥性真古怪,教人难以捉摸。”
    她虽说得没头没尾,刘裕却清楚她指的是早前在车厢内交谈的情况,显示她非常介意自己的忽热忽冷,心中不由生出自己也感难堪的快意。
    就在此时,王上颜举步走过来,在王淡真身后道:“我们快起程哩!小姐和刘大人要不要进点干粮?”
    王淡真皱眉道:“颜叔着其它人进食吧!我和刘大人说几句话便来。”
    王上颜瞥刘裕一眼,无奈去了。
    刘裕心知肚明王上颜是找借口来警惕自己,暗自苦笑。
    王淡真不肯放过他,追问道:“刘大人不是雄辩滔滔之士吗?为何忽然变成哑巴?”
    刘裕心中在叫救命。
    王淡真可不像谢钟秀,不但不自恃身分,还似乎对高门望族不屑的事有浓烈的好奇心。
    例如她对边荒集的向往,又例如她看自己的眼神。
    他更开始明白她。
    王淡真仰慕谢玄,因谢玄是高门大族的翘楚,又与只尚空谈的高门名士截然不同,是坐言起行,军功盖天下的无敌统帅。
    不要看她文弱雅秀的样子,事实上她体内流的是反叛的热血,一旦引发她的真性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要制止恋情的发生和蔓延,眼前是唯一机会。
    王上颜的“闯入”,正是残酷现实的当头棒喝。
    情况的发展,决定在他一念之间。
    事业和爱情,只可选择其一。
    唯一与王淡真结合的方法,是抛弃一切,与她远走高飞,私奔到无法无天的边荒集,假如边荒集并没有落入慕容垂和孙恩的魔掌里去。
    最后的一个意念像一盘冷水迎头淋下来,使他回到现实里去。
    他忍心令谢玄失望吗?尤其在谢玄命不久矣的无助时刻?
    王淡真见他的脸色忽睛忽暗,还以为他内伤复发,关切的道:“你不舒服吗?”
    刘裕苦笑道:“小姐可知道我们根本不应这般交谈说话?”
    在边荒集之际,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思念她,因为他晓得该没有再见她的机会。可是现在玉人近在伸手可触之处,更与他说着逾越了身分地位的亲密话儿,他反要苦苦克制。要救熄能燎原的大火,只有当火势尚是刚开始的当儿,而眼前此刻正是唯一的机会。
    性格令他不得不思考实际的问题。
    即使他肯为王淡真放弃得来不易的男儿大业,王淡真又肯舍弃一切随他私奔出走,接着的究竟是幸福美满的生活?还是一副烂摊子。
    王淡真对他生出好感,开始时是因基于对谢玄的祟拜,而他是北府兵冒起的新星。现在则因他智退司马元显,令她感恩,更令自己成为她心中的英雄。
    可是若他们远走天涯海角,王淡真可以习惯那种顼隐性埋名、平凡不过的生活方式吗?
    刘裕对此极表怀疑。
    而那时他也再非谢玄的继承人,更不是北府兵有为的年青将领,而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逃兵。
    一切将不同了。
    这么做他对得住燕飞吗?对得住纪千千?对得住所有为边荒集牺牲命的人吗?
    从男人的立场看,若可神不知鬼不觉和这贵女偷欢,自然是一种成就。
    不过此是没有可能发生的,刘裕渴想的更不是这种关系。一是半点不要,一是她的全部。
    想到这里,刘裕出了一身冷汗,“清醒”过来。
    王淡真闻言娇躯一颤,狠狠盯他一眼,不悦道:“还以为刘大人会特别一点,安公便常说我大晋之所以南迁,高门寒门之隔是其中一个主因。到南迁之后,祸乱亦因侨寓世族和本上世族的倾辄而来。门第愈兴盛,地方分化的情况愈烈,至朝廷政令难以下达。淡真虽生于高门,却非不明事理的人。你刘大人是玄帅亲手提拔的人,难道仍囿于高寒之分吗?”
    刘裕听得发呆,王淡真竟是如此有见地的女子,难怪肯对他和高彦不吝啬迷人的笑容,累得自己错种情根。
    不过不论她如何动人和有吸引力,他已作出痛苦的决定。
    王淡真忽然垂下螓首,幽幽道:“自从在建康谢府见过刘大人后,淡真一直在想玄帅因何会看中你呢?现在终于明白哩!只有像刘大人般的男儿漠,方是我大晋未来的希望。”
    刘裕心中剧震。
    他从没有想过王淡真会如此直接向他表达爱慕之意。当然亦明白她的苦衷,到广陵后她恐怕再没有与他说话的机会,遑论单独相处。
    暗叹一口气,颓然道:“小姐可有想过,走毕这一程后,我们可能永无再见的机会?”
    王淡真双目亮起来,压低声音道:“只要你刘裕是敢作敢为的人,人家甚么都不怕。”
    刘裕心呼“老天爷救我”,迎上她灼热的眼神,摇头叹道:“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令尊会怎样看呢?玄帅义如何反应?”
    王淡真花容转白,垂首以蚊蚋般的声音仅可耳闻的轻轻道:“你不喜欢人家吗?”
    刘裕心中剧震,失声道:“小姐!”
    王淡真勇敢地凝视着他,有点豁了出去的道:“淡真对建康的人和事已非常厌倦,朝廷对安公和玄帅的排斥更使人悲愤莫名。我们大晋需要的是像刘裕你这样的英雄豪杰,玄帅没有从家族或其它门阀挑选继承人,正因他看通看透像王国宝,司马元显之辈不单只不足以成事,且是祸国殃民之徒。明白吗?”
    刘裕感到头皮发麻,差点街口道出自己对她的深切爱意,又知一句话可令他陷于万劫不覆之地,只好说出违心之言,尽量平静地应道:“多谢小姐对我的期望,而事实上我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将来的事根本无法测度。小姐……我……”王淡真紧咬下唇,瞧着他吞吞吐吐地没法继续下去,猛一踩脚,吐出“没胆鬼”三个字,转身便去。
    刘裕呆在当场,天地在旋转,脑袋一片空白。
    只有一件事清清楚楚,他已失去得到他最心爱女子的机会,纵使将来如何功业盖世,却永远弥补不了此平生憾事。
    第九 章各施谋法
    徐道覆遥观敌况,心中想的却是纪千千,心中充满愤郁不平之气。
    若纪千千不是受到建康以谢安为首歧视本土世族的风气所茶毒,怎会在闻知他是徐道覆后,立即与他划清界线。
    这是绝对不公平的。
    天师道的目标,是要铲除一切不公平的事。
    自汉代以来,经过数百年的演变,社会分化,形成种种特权阶级。处于最上层的为士人,其次是编户齐民,再次是依附人,最下为奴婢。
    士人也有世族高门和寒门庶族的贵贱之分,且是天壤云泥之别,彼此间划分极为严格,不容混淆。
    世族高门巍然在上,享有政治上绝对优越的地位,且是“累世经传”和“礼法传家”,其经济力量雄厚无匹,占据着国家所有主要的资源,朝代和权力的递变一直是环绕着他们而发生。
    晋室南渡,为巩固江左政权,重用随朝廷南迁的侨寓世族,排斥奉上世族,进一步深化社会阶级的矛盾。
    徐道覆身为奉上豪族的一分子,唯一的选择是揭竿而起,否则若让朝廷如此放肆下去,本土豪族再没有立锥之地。
    纪千千终有一天会明白他徐道覆是没有别的选择,罪魁祸首不是他的天师道,而是晋室和作她爪牙的侨寓世族。
    在孙恩的领导下,他们兴兵之初只有百余人,却成功从海南岛渡海攻陷会稽,各方豪杰如会稽谢缄、吴郡陆环、义兴许允之、临海周胄、水嘉张永纷纷响应加盟,这些人均为受尽迫害剥削的一方豪雄,显示他天师道正是人心昕向,再没有人能阻止本上世族重夺南方的领导权。
    烟花在夜空爆闪,灿烂夺目。
    左边的张永一震道:“果然不出二统帅所料,屠奉三不肯放弃有坚强防御I工事的小峡谷。”
    另一边的周胄道:“我们若立即进攻,可于其阵脚末稳之际,-举破敌。”
    张永和周胄均是徐道覆倚重的心腹大将,年纪与他相若,前者短少精干,后者高顽硬朗。
    在天师军内,惯称卢循为大统帅,称徐道覆为二统帅,不过人人清楚最高的指挥者是徐道覆而非卢循。
    徐道覆从容道:“屠奉三是知兵的人,这么张扬其事,正是引我们鲁妄出击,我偏不如他所愿。”
    张永皱眉道:“如让他守稳小谷,对我们将如芒刺在背,影响到我们攻击边荒集的能力。”
    徐道覆目光投往似虚悬于边荒集上的绿灯,好整以暇的道:“在战争中任何兵员调动,有利必有蔽。要守得住小谷,由于有三个出入口,人数不可少于一千人。若想里应外合,更需两倍此数的兵力,方能对我们构成威胁。”
    周胄一向视徐道覆的兵法武功如神明,点头道:“他们想把战线推展至集外,兵力势将大幅分薄,于我们有利无害。”
    张永苦思道:“有甚么方法,可以令集外集内的敌人没法互相呼应,那时他们将变成在砧板上的肥肉,任我们宰割。”
    徐道覆仍目不转睛瞪着悬灯在夜空挥散着的绿芒,缓缓道:“我真的很好奇!”
    左右十多名将领人人你眼望我眼,对他好奇的对象摸不着头脑。
    张永忍不着问道:“令二统帅好奇的究竟是何事或何物呢?”
    徐道覆听着远方隐传过来的蹄音,道:“我好奇的是究竟谁在主持边荒集呢?”
    众人胡涂起来,更不明白谁在主持边荒集,与现在的话题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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