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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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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毅熟知建康高门的情况,颔首同意。魏泳之却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道:“有甚么账好算的?”
    王弘道:“桓玄在时,投向桓玄者大不乏人,他们大部分人都受到李淑庄的影响。到李淑庄忽然离开,他们已是骑虎难下,悔不当初。”
    刘穆之欣然道:“这个更易解决,我们便来个一石二鸟之计,就把桓玄最重用的人,提拔到刚才我提出的位置,如此建康高门的猜疑,将会云散烟消。”
    目光投往刘裕,看他的决定。
    刘裕问王弘道:“这个人是谁呢?”
    王弘精神大振,道:“这个人肯定是我堂兄王谧,自统领入城后,他便躲在家中,怕给统领拿去斩首示众。”
    刘裕又问刘穆之,道:“该给他个甚么官位才好?”
    刘穆之心中一阵激动,他渴望的事、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就是有机会得遇明君,以展胸中的才能抱负。他毫不犹豫把想好了的计划奉上,恭敬的道:“我们便借皇上之名,任命王谧为侍中,兼领司徒和扬州刺史,再由他和朝廷众官商议,以决定其它人的任命。如此将可尽释建康高门的疑虑。”
    王弘大喜道:“堂兄今回是因祸得福,必会好好为统领效力,论官位,他要比以前的安公掌更大的权力。”
    刘毅道:“但我们必须先予你堂兄任命的指示,才不会出岔子。”
    王弘道:“这方面绝没有问题,请统领大人赐示。”
    刘裕摊手道:“我可以有甚么意见呢?这方面你问的人该是刘先生而非刘统领。”
    众皆失笑,气氛倏地轻松起来,在刘穆之的计谋下,最难解决的事已迎刃而解。
    刘穆之从怀内掏出函卷,趋前双手奉予刘裕道:“这是我在江乘起草的人事任命,请统领大人过目。”
    刘裕用神看了他一眼,方接在手,展卷细阅。
    王弘讶道:“刘先生难道早在江乘之时,已能预见今天的情况?”
    何无忌等无不露出留心聆听的神色。
    刘穆之谦虚的道:“那时我军气势如虹,又得明帅猛将指挥,大局已定,故而我能猜出个大概。”
    这番话同时捧了何无忌、刘毅和魏泳之,三人登时对他好感遽增。
    刘裕欣然演出卷上的任命道:“刘毅当青州刺史,何无忌当琅玡郡内史,魏泳之当豫州刺史,三位可有异议?”
    三人同时喜出望外,因为三个职位均是能独当一面的地方首长,总揽当地的军政大权,连忙齐声谢恩。
    刘裕心忖只差未唤三人作卿家,但手上的权力与皇帝老子没有任何分别。
    唉!他不由又想起谢钟秀,忙把噬心的情绪硬压下去。
    这并不是悲伤的时刻,战事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俟稳住了建康,追杀桓玄的大计将全面展开。
    刘裕道:“这处我却不大明白,刘先生在我的名字下写上扬州刺史,但又以朱砂批了个“辞”字,究竟是甚么意思?”
    王弘也奇道:“刘先生刚才不是说由我堂兄兼领扬州刺史一职吗?”
    刘穆之解释道:“这是一个姿态,以表明统领并没有总揽大权的野心,先由人提出,然后由统领推掉,现在这个推举统领的人,非令堂兄王谧莫属。”
    刘裕赞叹道:“如此手段,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不过我的官街却有好一大串,首先是“使持节”,然后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拜八州诸军事兼徐州刺史,似乎仍表现出我的野心。”
    王弘笑道:“只是名实相符吧!由统领都督八州军事,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统领正是最高统帅,谁敢说半句话?”
    刘穆之道:“稳定了朝政后,便可由王谧和大臣商讨,选出德高望重的人,往寻阳把皇上迎返建康,如此建康将再没有人怀疑统领有不轨企图。”
    刘裕叹道:“服哩!一切照刘先生的办法去做。”
    王弘兴奋得跳起来,道:“我现在立即去找堂兄,再派人敲锣打鼓用八人大桥把他抬进宫内去,途上会向他解释甚么叫江湖义气,统领绝不是像桓玄般朝意夕改,反复难靠的卑鄙之徒。”
    第四章揭露真相
    纪千千微仅可闻的声音在心灵至深处传来,呼唤道:“燕郎!燕郎!你在哪里?”
    漫长的苦候终于过去,所有焦虑、忧思、惦念,牵肠挂肚的愁结,化作心弦震荡的惊喜。燕飞闭上眼睛,纪千千的玉容在心灵的空间逐渐浮现,应道:“我正在赶赴边荒的途上,千千在哪里呢?”
    纪千千秀眸射出恐惧的神色,道:“我不知道身在何方。离开荣阳后,我们一直在赶路,沿途都有房舍可以住宿,但大家都要挤在一块儿,令我没法进入与燕郎作心灵传信的境界,更感到心力交瘁。现在终于停歇下来了,这里是山区,共有百多间房子,储存了大量生火取暖的木材。燕郎呵!千千真的很害怕,慕容垂又在玩他误敌、惑敌后再以奇兵取胜的手段。”
    燕飞道:“今回我们得千千指点,早有提防,慕容垂的手段再不灵光哩!千千现在心灵的力量很弱,不宜妄用心力。不用害怕,很快我们便会再次相聚,一切苦难都会成为过去。千千务要保持乎和的心境,心无罣碍,元神方可重新强大起来,与我再在心灵内作最亲密的接触。”
    纪千千的花容现出欢喜安心的神色,道:“明白哩!燕郎别了!”
    此时屠奉三的声音传人耳内道:“到哩!”
    燕飞睁开双目,感觉焕然一新。
    上弦明月,升上柬面天际,水一般的清光,照亮了大江的两岸,夜空诡秘迷人。
    宋悲风和屠奉三都目不转睛地打量燕飞,显然感到他异常之处。
    小艇抵达大江北岸。
    宋悲风双目射出深刻的感情,道:“我们相交的日子虽短,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废话我不说了,我亦深信这世上没有事能难倒燕飞和屠奉三。请哩!”
    两人轮流探手和宋悲风相握,想起以往肝胆相照、同生共死的历历往事,而此处一别,可能再没有相见之日,以燕飞的洒脱、屠奉三的冷傲,亦不由泛起离情别绪。
    宋悲风垂首道:“请代宋悲风向千千小姐和诗姑娘问好!”
    燕飞答应一声,领先投往北岸。
    屠奉三道:“多谢宋大哥以身作教,令我茅塞顿开。”
    说罢这才随燕飞去了。
    两人立在岸旁,目送宋悲风人艇远去,对岸万家灯火,正是南方最伟大的城市建康。
    屠奉三摇头叹道:“我像刚发了一场大梦,到此刻方醒觉过来,但仍有点不真实的古怪感觉。”
    燕飞大有同感。事实在掌握仙门之秘后,他对人间世的看法已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屠奉三的感触并不是没有原由的,生命本身确实具有梦幻般的特质,只在某些时刻,我们才会全情投入,忘掉了过客的感觉。
    点头道:“你对着庄夫人时,还有这种感觉吗?当然没有,所以夫人成了你生命中最珍贵的遇合。珍惜眼前的一切,因为得来真的不易。”
    屠奉三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后问道:“刚才你在艇上想到了甚么,虽然看不清楚你的眼神,但却从你脸容的变化,看到你内心情绪的转变。”
    燕飞道:“我只是想到千千吧!没有甚么特别的。”
    屠奉三露出疑惑的神情,却没有追问下去,道:“我们走吧!”
    燕飞叹道:“暂时走不了!”
    接着转过身去,向着前方的山林沉声道:“卢兄在等我吗?请现身相见。”
    屠奉二心中一震,别头看去,一道人影从林内掠出来,正是卢循。
    松柏堂。
    各人转而商量追杀桓玄的军事行动。
    刘裕道:“桓玄现在还可以有甚么作为呢?”
    刘穆之道:“现今建康上游,仍属桓玄的势力范围。照我猜,他会先我们一步到寻阳去,然后挟持皇上返回老家,重整阵脚,再实行锁江的战略,逼我们逆流西攻,而他则以逸待劳,占尽上游之利。”
    何无忌笑道:“今次再行不通哩!当巴蜀落入毛修之的手上,巴陵又被两湖军占据,桓玄将陷进四面受敌的劣势。”
    刘毅深悉建康高门的情况,皱眉道:“可是被桓玄挟天子以令诸侯,会令我们名不正言不顺,此事必须想办法解决。”
    魏泳之道:“司马德宗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帝,我们索性废了他另立新君,不是解决了这个问题吗?”
    刘毅道:“这么做似乎不太妥当呢!”
    刘穆之道:”“这不失为可行之计,但手段却必须斟酌,例如我们可声称接到皇上的诏书,任命皇族的某人代行他的天命,并大赦天下,只桓玄一族不赦,如此我们不但出师有名,且可令桓玄的异姓手下生出异心,实为一石数乌之计。”
    刘裕心悦诚服的道:“不论如何乍看没有解决办法的难题,到了先生手上,却只几句话便解决掉。此事便依先生之言。”
    刘穆之连忙谦辞,不敢居功。
    刘裕道:“解决了名义上的问题,现在该轮到商讨对付桓玄的事了。”
    见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沉声道:“我要亲自领军西上,对桓玄穷追猛打,不让他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何无忌、魏泳之和刘毅齐声叫好,只有刘穆之沉默无语。
    刘裕目光投往刘穆之,讶道:“先生不同意吗?”
    刘穆之道:“眼前当务之急,仍是建康的政事。在军事上,谁都晓得桓玄不是统领的对手,但在民生政事上,我们尚未有表现。我为的是南方日后的繁荣兴盛,而不是计较眼前战事的胜败得失。”
    刘裕不解道:“只要有先生坐镇建康,推行利民之策,我还有甚么不放心的?”
    刘穆之从容道:“这又回到高门和寒门对立的问题。要推行利民之政,自然会损害高门的利益,不论我提出的政策是多用心良苦,由于我出身寒微,根本没有人会重视。只有统领坐镇建康,以身作则,我们方可以改革朝政,以严刑峻法,管束内外,令自安公去后施政混乱的情况彻底改变过来。现今统领大人在建康臣民心中,声势如日中天,打铁趁熟,只要能及早施行新政,让人人感到统领确有秉承安公遗志的决心,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刘裕首次对刘穆之的提议感到犹豫,只有让自己不歇下来,方可化悲愤马力量,所以他把心神全放在追杀桓玄的事上去。
    在一定的程度上,他也想离开建康这伤心地,淡化谢钟秀之死予他的沉重打击。
    可是在内心深处,又晓得刘穆之句句金石良言,一切全为大局着想。
    一时间刘裕的内心矛盾至极点。
    众人中,除刘穆之外,以刘毅最懂政治,进言道:“刘先生之言有理,且杀鸡焉用牛刀?以桓玄的胆小,必会退返老家,龟缩不出,再以手下将领镇守江陵下游城池。这方面便交由我们去处理,为统领清除所有障碍,再由统领直捣桓玄老家,如此方可显示统领的威风。”
    何无忌奋然道:“刘毅说得对!此等小事便交由我们去办。”
    刘裕沉吟片刻,断然道:“好吧!我就拨出二万名北府兄弟,战船一百五十艘,组成西征军团,趁桓玄新败之时,西上追击。此军团以刘毅宗兄为主帅,无忌和泳之为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万勿轻敌,勿要因求胜心切,躁急冒进。”
    刘毅、何无忌和魏泳之三人大声应喏。
    刘毅更是喜上眉梢,因得刘裕捐弃前嫌,破格重用。
    何无忌和魏泳之对刘裕已是奉若神明,且隐隐明白刘裕委刘毅以重任,是安抚何谦派系北府兵的高明手段,故而全无异议,欣然接受。
    此时手下来报,诸葛长民已夺得历阳的控制权,被他生擒的刁逵,刚押送至建康,正等候刘裕的发落。
    刘裕听毕,起身道:“是入皇城的时候了。”
    卢循来至两人身前,脸无表情的道:“我在此等了燕兄三天三夜,终于盼到燕兄。今回我绝无恶意,只想向燕兄请教几个问题,燕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燕飞向屠奉三望去,征求他的意见。
    屠奉三识趣的道:“我在前方的小丘处等待燕兄。”
    说罢掠过卢循身旁去了。
    卢循叹了一口气。
    燕飞道:“卢兄有甚么话想说呢?”
    卢循道:“我已变得一无所有,心灰意冷,再没有卷土重来的勇气。今回来是要求燕兄坦白相告,以澄清我心中的疑惑。”
    燕飞感觉不到卢循有丝毫敌意,更清楚他的心事,点头道:“我会尽量坦白,卢兄请赐教。”
    卢循苦笑道:“尽量坦白?唉!这算是甚么话呢?天师他也是如此,不论我如何恳求,偏是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燕兄!帮我一个忙好吗?徐师弟不幸战死沙场,天师道已成昨日黄花,我和燕兄再不是敌人,也自认没有挑战燕兄的资格,燕兄仍不肯让我得个明白吗?”
    燕飞叹道:“说吧!”
    卢循道:“天师究竟是命丧于燕兄剑下?还是真的已水解成仙?”
    燕飞苦笑道:“你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但要知道答案,会令你付出下半辈子也要背负重担的代价,你愿意接受吗?”
    卢循一字一字决然道:“不论代价如何大,我是心甘情愿,请燕兄赐告。”
    燕飞道:“天师的确是成仙去了,我和他并没有分出胜负,如果硬拼下去,最有可能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卢循全身遽震,双目射出慑人的神采,整个人似回复了生机,猛瞪着燕飞。
    燕飞道:“天师的仙去,是由他选择的,我则在旁协助。卢兄还有别的问题吗?”
    卢循道:“燕兄肯赐告,我卢循永不忘燕兄大恩。一理通,百理明,所谓天降火石,是不是天地心三佩合一的现象?否则天师不会对甚么“刘裕一箭沉隐龙,正是火石天降时”的说法,嗤之以鼻。”
    燕飞点头道:“你问了另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天师之所以能破空而去,正因与我一起目睹三佩合一,开启了洞天福地的秘径。我和天师在翁州决战,无意中发现合我们两人之力,可重演天地心三佩合一、开启仙门的效应,而天师则把握机会,穿越仙门,抵达彼方。燕某言尽于此,希望卢兄再无疑惑。”
    卢循正容道:“敢问燕兄,如我练成黄天大法,是否亦有开启仙门的大福缘?”
    燕飞心中暗叹,孙恩之听以不肯告诉卢循破碎虚空的真相,大抵认为卢循毫无机会。他更清楚练成黄天大法,离能破开虚空尚远,何况黄天无极怕只有臻恩才能练就,卢循根本是没有机会的。
    自己的心肠太软了。
    燕飞苦笑道:“这是个没有人晓得答案的问题,黄天大法之上尚有黄天无极,那是至阳之气的极致,能无穷无尽地窃取天地间至阳的力量。如果卢兄能成就此功法,卢兄可设法寻我,说不定我可玉成卢兄的心愿。”
    卢循大喜,拜谢而去。
    燕飞来到丘顶等候他的屠奉三身旁,道:“走吧!”
    屠奉三皱眉道:“走了吗?”
    燕飞若无其事的道:“走了。”
    屠奉三大惑不解的道:“他来找你竞不是为孙恩报仇吗?我还以为你会顺手干掉他,彻底除去天师军的祸患。”
    燕飞道:“天师军是真正的完蛋了,再不会成为祸患。”
    屠奉三好奇心大起,道:“卢循来找你只为说几句话?你们之间还有甚么好说的?”
    燕飞苦笑道:“可以放过我吗?”
    屠奉三道:“事实上我和刘裕对你和孙恩决战的结果,早已生出怀疑,因为你说起那次的决战,不但表情古怪,又似不愿多提,更从没有说过孙恩被干掉,语气含糊。你究竟有甚么事须瞒着我们呢?”
    燕飞苦恼的道:“孙恩的确去了,且永远不会重回人世,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
    屠奉三道:“正是你这奇怪的描述,令我心生疑惑。卢循肯定晓得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所以才对你生不出复仇之念,不过他仍未能弄清楚真正的情况,故来求证于你。我有说错吗?”
    燕兄探手搂着他肩,道:“兄弟!告诉我,我会害你吗?”
    屠奉三立即软化,苦笑道:“当然不会。唉!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但你这人总教人摸不透,内心像藏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与你有关的异事又数之不尽,像三佩合一便是玄之又玄,教人看不通想不明。你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燕飞道:“看!这个天地是多么的美丽。我们正前往边荒集去,与荒人兄弟一起出发,到北方舆慕容垂作生死决战。救回千千和小诗后,我们将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可各自选择自己的生活,你则可和心爱的人双宿相栖,尽情享受生命的赐予。这就是掌握在我们手上的命运,得来不易,所以千万别让其它无关痛痒的事,影响了我们的心境。”
    层奉三皱眉道:“真的是无关痛痒吗?”
    燕飞坦然道:“不知道的话,就没有关系。有些事,不知道会比知道好,知道后可能会后悔。如果对你有益处,你以为我仍会瞒着你吗?”
    屠奉三笑道:“终于肯承认有事情瞒着我哩!”
    燕飞苦笑道:“想瞒你屠奉三是那般容易吗?我现在不知多么后悔把事情告诉卢循,可能害得他以后再也不快乐,没法好好的享受生命。”
    屠奉三道:“定与洞天福地有关。天下间,真有这么怪异的处所?”
    燕飞道:“少想为妙。事实上洞天福地是否真正的洞天福地,没有人知道,包括我在内。好哩!我可以说的就是这么多,可以动身了吗?”
    屠奉三道:“我们是不是直奔边荒集呢?”
    燕飞道:“我们先到寿阳,待我办妥一些事后,再往边荒集去,该不会花很多时间。”
    屠奉三欣然道:“又有不可告人的事哩!不过今回我不会再寻根究柢了。”
    燕飞仰望夜空,脑海浮现安玉晴的倩影,一颗心登时灼热起来,不但因可见到安玉晴,更因可借助她的至阴无极,越过万水干山,与纪千千进行心灵的约会。
    第五章褪色回忆
    刘裕从小东山返回建康,雪飘如絮,他的心情亦坏透了。
    早上他送别了以刘毅为主帅的征西军团,下午便到小东山主持谢钟秀的葬礼,把她埋香在安公和玄帅之旁。在谢道韫的坚持和刘裕的同意下,一切从简,在建康除谢家外,晓得此事者并没有几个人。
    刘裕本欲以夫君的身分,视谢钟秀为妻,为她立碑,却被仇视他的谢混激烈反对,谢家内附和他者亦大不乏人,令谢道韫也感无能为力,刘裕只好愤然打消这个念头。
    刘裕神情木然的策马而行,朝朱雀桥的方向前进,陪伴他的十多个亲卫中,尚有心情像他般低落的宋悲风。
    死者已矣,入土为安,但他们这些活人,仍要在人世的苦海中挣扎浮沉,谢混充满仇恨的目光,仍不住浮现在刘裕的脑海内。
    他更清楚地认识到高门对寒门的歧视,纵然在他的武力下,建康高门不得不俯首屈服,但在一些节骨眼处,高门仍是守旧如昔,坚持他们的立常所以虽然明知桓玄不是料子,建康上游城池的高门将领,仍有不少人投向桓玄,似乎他们畏惧他这个寒门统帅,更甚于洪水猛兽。
    刘裕想到任青娓,她现在正在干甚么呢?是否在淮月楼忙碌着,打理她的青楼和五石散的买卖。
    只有她迷人的肉体和动人的风情,方可舒散他跌至谷底的情绪。他早晓得留在建康不会有好日子过,但以大局为重下,他却不得不暂缓亲自追杀桓玄的行动。
    好吧!待会便去密会任青堤,希望能借助她忘掉一切伤心事。
    此时抵达朱雀门,把门的兵士禀告,载着江文清和朱序的船抵达建康。
    刘裕精神一振,加速朝设于石头城内的帅府驰去。
    红子春和姬别进入夜窝子,前者叹道:“看!夜窝子又兴旺起来了,且不比以前逊色,我从未见过这多人挤在夜窝子内。”
    一群夜窝族从两人身旁策骑驰过,见到两人无不招呼问好,瞬又远去。
    姬别避遇迎面而来脚步不稳的一个老酒鬼,应道:“高小子想出来的边荒游,效果出奇的好,来夜窝子的,只要有半成的人肯光顾红老板的生意,保证你应接不暇,赚个盆满砵满。”
    夜窝子内柬大街的路段,人来人往,绝大部分是外来的游人,都是生面孔,只看他们兴奋和乐在其中的表情,便知道他们深深被夜窝子醉生梦死的风情吸引,颠倒迷醉。
    红子春欣然道:“赚够哩!我现在甚么都不去想,只希望燕飞那小子早点回来,然后我们大伙儿动身去把慕容垂的卵儿打出来。”
    姬别哈哈笑道:“我有否听错?边荒集的头号奸商竟说自己赚够了,想金盆洗手。听说我们的刘爷五天前已攻陷广陵,占取建康是早晚间事。你以前不是说过要到建康开青楼和酒馆吗?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何况现时连皇帝小儿都成了你的兄弟,还不趁机到建康大展拳脚吗?”
    红子春探手搭着他的肩头,叹道:“我说赚够了便是赚够了,你当我在说疯话吗?坦白说,经过这多的灾劫,人也看开了很多,钱是永远赚不尽的,生命却是有限,行乐及时啊!”
    姬别道:“难道你竟真的决定金盆洗手,退出商海?我警告你,闲着无事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有忙得七窍出烟,却能偷闲往青楼胡混一晚,方感受到人生的真趣。”
    红子春搂着姬别进入古钟场,场上人山人海、摊档帐幕如林,在彩灯的映照下,令人几疑进入了人间异境。
    红子春道:“你休要替我担心,积数十年的功力,我比任何人更懂得如何打发时间。把千千小姐和小诗迎回来后,我便把手上的青楼酒馆分配给曾为我卖命的手下兄弟,让他们过过当老板的瘾儿。”
    姬刚一呆道:“你竟是认真的?”
    红子春傲然道:“做生意当然锱铢必较,但我更是一诺干金的人,说一就一,说二就二,何时曾说过不算数的话?”
    姬别道:“你是否准备到建康去呢?”
    红子春没好气的道:“我会那么愚蠢吗?天下再没有一个地方,比边荒集更适合我。对!我以前确实说过想到建康发展,但说这话时的边荒集跟现在是完全的两回事,那时每天起来,部不知道能否活着躺回去。现在边荒集彻底改变了,所有人都是兄弟,甚么事情都可以和平解决,成了人间的乐土,只有蠢材才想到离开这里。”
    姬别笑道:“明白哩!”
    接着话题一转,道:“这些日子来,我忙得差点要把老命赔出来,全为了我们的“救美行动”,难得今晚偷得一点空间,你道我们该到何处尽兴呢?”
    红子春道:“本来最好的节目,是先到说书馆听一台说书,然后到青楼偎红倚翠,只恨卓疯子不在,其它人说的书都没有他那种百听不厌的味儿,只好将就点,就到呼雷方新开的那所青楼捧场如何?”
    姬别立即赞成,谈笑声中,两人挤过人群,朝目的地举步。
    在石头城帅府的大堂,刘裕见到朱序,他从未见过朱序这般神态模样,眉头再没有像以前般深锁不解,双目再没有透出无奈的神色,出奇地轻松写意,且卸下军装,作文士打扮,有种说不出的潇洒。登时令刘裕记起他要辞官归故里的唯一请求,和自己对他的承诺。
    两人如故友重逢般探手相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裕心中暗叹,朱序肯定不晓得自己心里多么羡慕他,如果他刘裕能如他这般于诛除桓玄后,归隐山林,是多么的理想。可是冷酷的现实却不容许他这般去做,在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刻,更不愿坐上皇帝的宝座。
    伟大的台城,是很多人梦寐以求想住进去的地方,但在他眼中,只是座封闭的无形牢狱,任何住进去的正常人,皆有可能变为不正常的人。
    朱序没有说半句话,但已勾起他连串的心事。他本以为谢钟秀下葬后,他的心情可以平复过来,实况却非是如此。
    朱序以带点激动的语气道:“统领成功了,桓玄大势已去,声威亦如江河下泻,他的余日已是无多。恭喜统领大人。”
    刘裕心中填满苦涩的滋味,犹似感觉着谢钟秀令他心碎神伤的冰寒香唇。勉强振作精神道:“大将军准备何时返乡享福?”
    朱序茫然不觉刘裕的心事,喜动颜色的道:“如果统领大人同意,我明早立即启程。”
    刘裕被他高涨的情绪感染,回复了点精神,点头道:“只要是大将军所愿的,我必尽力,我立即使人去办理为大将军解职卸任的文书,并将大将军的居地定为食邑,大将军便可以安安心心的去过写意的日子。”
    朱序连忙道谢,随口的道:“蒯恩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智有谋,心地亦好,有他在会稽主持大局,统领大人可以放心。”
    刘裕欣然道:“若小恩晓得大将军这么看得起他,肯定非常高兴。”
    朱序忽又压低声音道:“但统领大人却须提防刘毅这个人,此人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打胜仗回来更是不可一世。我明白统领大人派他率领征桓军的苦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像刘毅这种小有才干,却自尊自大的人我见得很多,现在他是没有法子,一旦权势在乎,谁都不能令他心眼。”
    刘裕的头立即大起来,坐了这个位子,便有随这位子而来的烦恼,要防手下里是否有心存不轨的叛徒。他对刘毅已格外小心,希望他知情识趣,安于本份。他清楚朱序的为人,会这样郑重警告自己,肯定确有其事。
    但他并不担心今次刘毅率军西征会出岔子,因为有何无忌和魏泳之两大心腹将领钳制他,且刘毅比任何人都清楚,若于现时的形势下开罪他刘裕,只是一条死路。
    朱序又道:“统领大人的这条路并不好走,除掉桓玄后,不服的人会陆续有来,这是高门和寒门对立的问题。但我深信统领大人必能逐一化解,那些蠢人只是不自量力吧!”
    刘裕感激的道:“多谢大将军的提点,没有大将军的鼎力支持,我刘裕绝不会有今天。今晚我定要为大将军设宴洗尘,也当是送别大将军,庆贺大将军荣休的晚宴。”
    朱序笑道:“统领大人不用客气,我最怕应酬,更何况文清正在内堂等候统领大人,统领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刘裕一想也是,只好依他的意思。两人再闲聊几句后,刘裕脚步匆匆的径自去见江文清,百结的愁肠也因即将与江文清重聚而稍得纡解。
    寿阳城。
    燕飞回到凤翔凤老大的府第,赫然发觉卓狂生和姚猛在座,正在大堂与屠奉三和凤翔喝酒,兴高采烈。
    见燕飞到,卓狂生笑道:“酒鬼来哩!肯定凤老大珍藏的三雪涧香完蛋了。”
    凤老大笑道:“勿要说三雪涧香,喝掉我的身家也没有问题。异日小刘爷当了皇帝,我和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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