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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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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所有感官均失去作用,眼不能见,耳不能闻。有如给投进一无所有的虚无境界,不知身在何处?究竟发生甚幺事?陪伴他的是一波比一波剧烈的伤害和痛苦。
    就在这悲惨深渊的至深处,忽然生出一点暖意,虽仍是痛不欲生,情愿快点死掉好脱离苦海,但神智却逐渐清明起来。隐隐感到暖意起自心脏正中的位置,逐渐蔓延往心脉。
    那情况便如一个在冰封的寒冷世界快要给冻毙的人,忽然得到一点火烬,火焰且不断增强生热。
    燕飞绝处逢生,再没暇理会因何会出现这种特异的情形,只尽力使自己忘记冰割般的痛楚,神志死守苦心头那丁点温暖。
    暖意逐渐扩大,经心脉缓缓延往任督二脉,专心一志下,痛苦仿佛正逐渐离开他。
    这并不表示他由冷转热,而是他再不是完全无能为力,任督二脉仍给寒毒占据,但他已抢回部份控制权。他的感官逐分逐寸的回复知觉,开始感觉到身体和四肢的存在,但若要爬起来逃走,仍是遥不可及的事。
    心中一动,想到阴差阳错下,反仗任遥先入侵的寒毒暂保自己的一条小命。所谓阳极阴生,阴极也阳生。两股至阴至寒之气的交激里,物极必反下,反生出阳暖之气。加上他本身的日月丽天大法,一向讲求阴阳互济之道,本身已具备寒极暖生的先决条件,机缘巧合下,竟得不死。
    可是燕飞心中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他乃这方面的大行家,从体内的情况,早预见可能的结果。
    这些许仿如在冰原雪地中的唯一火焰热能,只可以保住他性命一段时间,而他的经脉因受损过度,他不但武功全失,还将变成瘫痪的废人,永远再不能凭自己的力道重新站立起来。
    而这小股阴极阳生的纯阳之气,只令他多受活罪,若妖女青媞回来收尸,见他仍未死去,还不知会怎样凌辱他呢。
    他从未试过如此痛恨一个人,凡是可以伤害她的事,他肯定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去实行。
    就在这仇恨、怨愤、伤痛、疲乏、颓丧交袭而来的时刻,脑际灵光一闪,想到个好主意。
    就是怀内秘不可测的铜壶丹劫。
    谢玄收慢马速,全队骑兵放缓速度,待到驰上高处,人人可见到边荒集冒起的浓烟,事实上边荒集离他们所在处尚有数个时辰的马程。
    谢玄欣然道:“我早猜到姚苌有此一着。”
    追在他马后的刘裕道:“希望烧的只是新建成的木寨,否则边荒集将成废墟。”
    谢玄好整以暇地似闲聊的道:“你对边荒集很有感情,所以感到惋惜?”
    刘裕晓得他因快要追上苻坚,故趁机让人马休息回气。以养精蓄锐的马儿去追苻坚力战身疲的战马,自然占尽优势,苻坚将是休想脱身。点头道:“边荒集是个刺激有趣的地方,甚幺荒诞不经的事也可以发生,到那裹的人都像抛开所有规限和约束,可以为所欲为。”
    谢玄微笑道:“最近的一次不算数,过往你曾多少次进入边荒集,又抛开过甚幺约束呢?”
    刘裕老脸一红,稍作犹豫,最后坦然道:“我在北府诸郡从来不逛窑子,但到边荒集后,每晚都和高彦去尝鲜,只差在没有进赌场碰运气。”
    谢玄哈哈笑道:“这是人情之常,醇酒美人,偶然放肆一下,当是痛快非常。听说边荒集并不是个价钱便宜的地方。”
    刘裕暗吃一惊,忙道:“高彦出手阔绰,每趟均是由他请客,玄帅明察。”
    谢玄哑然失笑道:“我只是顺口问问,你不用作贼心虚,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稍顿后道:“苻坚一行人该在十里之内,我们须分三路行军,小心埋伏。”
    旗号兵忙打出旗号,部队重整阵势,又熄灭大部份火炬,随谢玄继续追蹑敌人。
    苻坚一众人等,虽摆出迎敌的阵势,但人人心知肚明在饥寒劳累侵袭下,所有兵将不单失去作战的力量,也失去斗志。
    月色下以百计的骑兵驰上西南面的丘陵高地,勒马停下,尚有众多部队从后方南面密林街出,止骑不前,列成阵势,队形整而不乱,显示出对方是有组织的精锐。
    乞伏国仁眼睛最利,舒一口气道:“是慕容上将军的人。”
    苻坚不知如何,一颗心却“卜卜”狂跳起来,对于慕容垂,虽然他是自己手下臣子,他总心存忌惮,而慕容垂亦是王猛生前唯一顾忌的人,临终前更千叮万嘱自己要小心防他。可是由于慕容垂的实力远比不上他,所以苻坚并不在意,且倚仗慕容垂超凡的战力助他平定北方。只恨现今形势逆转,他氐兵的精华在洛涧和淝水两役变得七零八落,又痛失了苻融。
    姚苌已叛他而去,比姚苌更可怕的慕容垂会对他采取甚幺态度呢?
    对方骑阵裂开,三骑缓驰而来,领头的正是头扎钢箍、长发垂肩,状如魔神的慕容垂,左右伴着的分为其子慕容宝和亲弟慕容德,直趋苻坚马前。
    三人没有丝毫异样,照常的在马上向他致君臣之礼。
    苻坚心头一阵激动,颤声道:“上将军……”乞伏国仁、吕光、权翼等人人默言不语,静待慕容垂的反应。在此次南征之役中,惟有慕容垂和姚苌的本部兵马全然无损,慕容垂肯否继续向苻坚效忠,将直接影响异族诸将对苻坚的支持。
    慕容垂神色平静,目光投往边荒集升起的浓烟,不徐不疾的道:“天王请先恕臣迟来护驾之罪,边荒集怕已成为灰烬,不宜前往。为安全之计,天王请由此直赴泗水,再折北返回京师,臣将全力拦截谢玄追兵,谅他也不敢越过边荒集。”
    众人均生出奇怪感觉,若慕容垂身在郧城,即使昨天闻讯立即赶来,至少也要在明天黄昏方能赶到这裹,除非他一直潜藏在附近某处。
    现在眼前所见慕容垂的兵力约在二千至三千人间,他其余的二万多本部兵马,又在何方呢?
    此刻形势微妙凶险,即使苻坚也不敢质问他。
    慕容德和慕容宝则是脸无表情,教人莫测高深。
    苻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激动,沉声道:“现今有上将军来助,我们可以收拾残兵,重整阵容,趁谢玄得胜骄狂之际,回师反扑,说不定可反败为胜。”
    慕容垂唇角现出一丝笑意,淡淡道:“现在败局已成,粮道被截,即使我手上人马多上一倍,谢玄又被杀身亡,仍难过峡石淝水一关。如桓冲闻讯挥军攻来,我们将连安返北方的机会也失掉,请天王立即起驾,迟恐不及。”
    苻坚差点想当众大哭一场,以泄心头悲愤,今次本是威凌天下的南征,已成彻头彻尾的失败,慕容垂所言更是句句属实,无奈答应道:“殿后的重任交由上将军负责,朕在洛阳等待上将军。”
    慕容垂漫不经意的道:“臣尚有一个请求,万望可得天王赐准。”
    苻坚愕然道:“上将军有何要求。”
    乞伏国仁等均大感不妥,晓得慕容垂不会有好说话。表面看慕容垂仍是对苻坚必恭必敬,但明眼人均看出他对苻坚已失去往昔的尊敬,尤以慕容宝和慕容德两人的神态为甚,摆出一副根本不把苻坚放在眼内的模样。
    慕容垂神色平静的道:“我军南征失利,北疆诸族,定必蠢蠢欲动,臣愿领本部人马,前往镇压,以安戎狄,顺道拜祭祖宗陵墓。”
    苻坚的心直沉下去,这等若放虎归山,如让慕容垂率本部兵马返回北疆根据地,他还肯再受自己调度吗?
    只是在眼前的形势下,他可以说“不”吗?
    燕飞想到的是荣智既在临死前珍而重之的把“丹劫”交给自己,肯定此物非同小可,大有可能是妖女青媞欲得之物,若自己把它服下,又让她看到空壶,肯定可把她气死。
    而除此一得外,这充满“恐怖神秘”意味的“丹劫”,加上“葛洪泣制”的提示,而荣智最终仍不敢服用,理应是极毒极霸道的丹药,否则不该以“劫”为名。
    他燕飞是拚死无大碍,如今已不可能在服用后再有任何损失,因最好是能藉此了却残生,到地府中与娘相会。
    想到这里,燕飞振起意志,以意引气,把微弱不堪的暖流引导往右手的经脉,他的右手立时颤动起来,同时有如针刺,整条手臂的痛楚以倍数剧增。
    不知是否有明确的奋斗目标,他的眼和耳的知感也逐渐增强,可见到模糊的景像,就在此时,一阵声音从古刹方向隐约传来,虽仍似在遥远的天边地极,却字字可闻。
    一把雄壮的男声长笑道:“原来是逍遥帝后亲临,难怪我方人马难逃劫数。”
    妖女青媞的声音响应道:“难得江教主不远千里而来,奴家当然要悉心侍候。”
    燕飞大感错愕,心忖这妖女竟非任遥的妹子,而是他的“伪后”,真教人意外。
    逍遥教的人行事诡邪怪异,难以常理推之,自己正身受其害,亦知之已晚。
    此时他已可移动指头,证明经脉仍未被彻底破坏,不过寒毒仍在肆虐扩张,只好趁犹有余力之际,完成死前的唯一心愿。
    他的性格孤毅卓绝,再不听妖道妖女的对答,专心一志移动右手,探入怀内,如此简单的动作,在此际却似是历尽千百世劫难般方能完成。
    他虽是立心不听,无奈江凌虚的声音又传入耳内道:“听说帝后最近巧施妙计,从安世清父女处骗得天心玉佩,不知是否由帝后随身携带着呢?”
    燕飞如获至宝的一把抓着铜壶,闻言明白过来,难怪太乙教和天师道两方人马会上门找安世清,皆因天心佩原是在安世清手上,现在任遥夫妇尽悉天、地、心三佩的秘密,如能杀死燕飞和刘裕,便可独得其秘。
    安世清之女正因此直追入边荒来。
    心中不由浮现那对神秘深邃的美眸,体内的痛苦也像减轻少许。
    铜壶从怀内掏出。
    青媞的声音娇笑道:“江教主消息灵通,人家身上是否有天心佩在,只要你擒下奴家,彻底搜查,不是可一清二楚吗?”
    她的说话语带相关,充满淫邪的意味,还似在表示大有以被对方搜身为乐,充满诱惑的能事。燕飞却晓得她是故意惹起江凌虚的色心,在不会痛施杀手下,便可易于为其所乘。
    岂知江凌虚并没有中计,笑道:“少说废话,你当我江凌虚是三岁孩儿?从你的尸身搜出来还不是一样吗?”
    青煶娇笑道:“既是如此,因何江教主又在废话连篇,尽说话而不动手呢?”
    这也是燕飞心中疑问,看先前江凌虚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击车队,大开杀戒,眼前没理由不来个速战速决,一举毙敌。
    他的手缓缓把铜壶移至唇边,一股近乎无法抗拒的劳累蔓延往整只右手,使他差点想要放弃,就此闭目死去。
    当然他不可以如此做,否则等若向狼心狗肺的毒女献宝,振起无上意志,苦抗销蚀他心灵的寒毒,誓不低头地积蓄右手所余无几的力量,硬向嘴唇移去。
    江凌虚冷哼一声,道:“还要装蒜,曼妙你给我站起来。”
    他这幺说,燕飞登时明白曼妙确在发放烟花讯号后,装作昏迷引江凌虚上钓,旋又大惑不解,若她两人联手应敌便不怕江凌虚,怎会坐看江凌虚屠戮己方教众?
    唯一解释是她们仍信心不足,而任遥却在附近。
    一阵可令任何男人销魂蚀骨的娇柔女声响起来,正是曼妙夫人甜美的呖呖声音,由于见过她诱人的卧姿,燕飞可在脑袋中描绘出她烟视媚行的诱人样儿。禁不住又奇怪自己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绝境中,仍会想到这种事,就在此一刹那,他感到右手开始有力。
    燕飞“精神大振”,用拇指按破封盖的火漆,竭尽全力务要推甩封壶的铜塞子。
    心想成功失败,便看此时。
    他自己知自己事,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拔开壶塞,只有不到两三成的把握。
    奇妙的事发生了。
    当他按裂火漆,原本冰冷的铜壶忽然变得灼热起来,对此时的他来说,若如有人雪中送炭,有那幺舒服就那幺舒服。
    热力还似在不断加剧中,壶内似乎生出一股力量,要把壶塞弹开,怪异至极点。
    古刹的三人虽有对话,他却半句都听不入耳内去,全心助壶内“丹劫”两指之力,尽力把铜塞子拔出来。
    “卜”的一声,塞子冲空而上,擦过他鼻端,接着一股强烈至使人窒息的火热,扑脸而来。
    燕飞事实上已到达油尽灯枯的境地,那敢犹豫,不理一切奋尽余力,把壶内的“丹劫”倒入口内。
    “当”!
    壶子先滚落他胸口,再滑往地上,铜石相碰,发出清音。
    江凌虚的声音大喝道:“原来任教主亲临,难怪你两个有恃无恐,恕江某人无暇奉陪哩!”
    燕飞心叫误会,不过已没法作他想,他感觉不到任何丹丸入口,只是一股火热倾入口内,像千百股灼热的火柱般往全身扩散,浑体寒熟交击,那种难受的感觉比较起来,刚才的痛苦实在小儿科之极。
    “轰”!
    寒熟激荡,他身体内像火山爆发和雪崩冰裂同时发生,登时眼冒金星,偏又没有昏死过去。冷暖流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送出狂飙,草木连根拔起,小铜壶和铜塞也被卷往远处。
    忽然全身阵寒阵熟,不论冰封火烧,均似要把他立时撕裂的情状。
    下一刻燕飞竟发觉从地上弹起来,他的身体再不受意志的控制,狂叫一声,就那么拚命狂奔,像发了疯的样子。
    迅即远去,比奔马更要迅捷。
    第十二章火冰异象
    荆州、江陵、刺史府。
    桓玄腰挂“断玉寒”,一身武士便服,在内堂接待从建康赶来奔丧的江海流,他们席地而坐,由江海流细说建康的情况。
    淝水的捷报在一个时辰前传到江陵,举城哄动,桓玄立即下令手下诸将集结军力,准备明天发军,一举克服北面失地。
    听到谢安肯对他继承乃兄大司马之位点头,桓玄暗松一口气,微笑道:“算他识相吧!”
    又对江海流道:“海流你为此事奔走,我桓玄非常感激,绝不会忘记。”
    江海流微笑道:“南郡公……噢!应该是大司马,对我江海流一向鼎力支持,现在有机会为大司马效劳,我怎可不尽心尽力。”
    桓玄欣然道:“我桓家从来不把海流你视为外人,只要我一天掌权,可保大江帮继续壮大,大家祸福与共。是哩!谢安逼你切断与孙恩的交易,你有甚幺看法,不用有任何顾忌,甚幺也可以说出来。”
    江海流颓然道:“坦白说,安公的指示令我非常为难。对孙恩我绝对没有任何好感,不过他控制着沿海大部份盐货买卖,价钱又因不用纳盐税而变得非常便宜,对我帮的财力事关重大。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若给孙恩勾结上聂天还,对我大江帮的损害将是难以估计。”
    桓玄冷哼一声,喃喃念道:“聂天还!”
    又盯着江海流道:“你怎幺看待他的警告?”
    江海流沉吟片刻,叹道:“安公说过若击退苻坚,会乘势收拾孙恩。坦白说,对安公我是非常尊重的,他老人家既宣诸于口,我很难忤逆他的心意。而且我帮上下亦视他如神明,我们很难公开和他作对,只好另想办法。”
    接着试探道:“当然也要看大司马的想法。”
    桓玄沉声道:“我对谢安也有一份尊敬,海流这般做亦合乎形势,我初登大司马之位,还须一段日子巩固荆州军民之心,幸好机会就在眼前,待我收复襄阳等十多座城池后,立即挥军巴蜀,夺取漠中,北胁关中,去我莉州西面祸源。”
    江海流暗松一口气,他现在最怕的是桓玄逼他公然违抗谢安,那谢安一怒之下,他大江帮肯定遭殃。谢玄挟击垮苻坚百万大军之威,此时谁敢与他争锋。即使强如桓玄,也要韬光养晦,暂把矛头指向川蜀。
    点头道:“有大司马这番指示,海流明白哩!”
    桓玄胸有成竹的道:“谢安叔侄愈显锋芒,司马曜兄弟对他猜忌愈深,他们风光的日子已是屈指可数,我们先搞好荆州,然后静待时机。”
    江海流道:“不过若拖得太久,让聂天还坐大,势将威胁荆州后防,于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桓玄微笑道:“往昔我们为应付北方的威胁,疲于奔命,故无暇顾及南方两湖一带的区域,让聂天还称王称霸,至乎不把我桓家放在眼内。”
    接而双目厉芒烁闪,冷然道:“谁敢与我桓家作对,我会教他后悔人世为人。对两湖帮我已有全盘的计划,纵让聂天还得意一时又如何?”
    江海流心中一阵心寒,他熟悉桓玄的行事作风和手段,以前事事要听桓冲的话,故不得不压抑收敛。现在桓冲病逝,荆州的军政大权落在他手上,逆我者亡的情性再无顾忌。这番话虽是针对聂天还说的,还不也在警告自己不得生出异心。
    桓玄又往他瞧来,神色复常,淡淡道:“谢安那次找你到秦淮楼,只是顺道警告你几句,真正的目的在于弥勒教,对吗?”
    江海流只好点头。
    桓玄悠然道:“让我向你提出忠告,你们做生意买卖的,最好不要随便开罪人,要做到面面俱圆,方可通吃四方。说到底,建康仍是司马曜兄弟的天下,一天我不点头,谢玄纵有北府兵在手,仍不敢造反。”
    江海流皱眉道:“大司马的意思是……”桓玄截断他道:“我是希望你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勿要介入谢安和皇上兄弟间的斗争去。否则一天谢安失势,便轮到你失势,我和谢玄均是鞭长莫及,很难保住你在建康的生意。司马道子那奸贼只要指示王国宝为难你,可教你吃不完兜着走。我要说的就是这幺多,其它由你自己斟酌轻重。”
    江海流的心直沉下去,明白再不能像桓冲与谢安交好的时代般处处逢春,而必须选择立常桓玄说得虽轻描淡写,背后却暗含严重的警告。
    苦笑道:“海流明白哩!”
    任遥、青媞和曼妙三人立在适才燕飞倒卧的位置处,不敢相信自己那双眼睛般看着眼前诡异可怕的情景。
    地面一片焦黑,像给猛烈的大火烧过,又像天上惊雷下劈,波及处足有丈许方圆,寸草不留,石头被熏黑,而更惊人的是在这片焦土外,不论草木泥土均结上薄冰,像一条宽若半丈的冰带环绕着内中的焦土。
    三人不但从没有见过这般可怕的异像,连想也从未想过,当然更无法猜估究竟发生了甚幺事。
    青媞花容惨淡的指着焦土的中心,道:“燕飞刚才是躺在这里。”
    任遥目光投往西南方,那是一片茂密的丛林,现在却现出一条可容人通过的空隙,枝折叶落,显然是给人以厉害至极的气功硬辟出来的。
    泥土上却出奇地没有任何脚印遗痕。
    曼妙倒抽一口凉气,道:“难道燕飞因死得太惨,化为厉鬼。”
    青媞颤声道:“不要吓我!”心忖若燕飞变成会寻仇的僵尸,肯定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自己。
    任遥在三人中最冷静,往青媞望去,沉声道:“你肯定他中了你的逍遥气吗?”
    青媞仍是惊魂不定,道:“我再不敢肯定。”
    任遥叹道:“此子确有鬼神莫测之能,若不是他弄出声音,江老妖将劫数难逃。”
    原来他负伤逃离宁家镇后,觅地疗伤,治好内伤后,再全速追赶车队,还赶在燕飞前面,到发觉车队遇袭,按曼妙留下的暗记,追上曼妙,着她发放讯号火箭,把江凌虚诱来,正要凭三人之力,围歼江凌虚,却给燕飞神推鬼使般破坏了,吓走江凌虚。三人遂来寻燕飞晦气,岂知觅到的竟是如此异象。
    任遥当机立断道:“青媞你负责送曼妙到建康去,由我负责追杀燕飞,即使他化为厉鬼,我也有方法令他永不超生。”
    司马道子气冲冲的回到王府,随他从宫内回来的还有王国宝和菇千秋两大心腹。
    三人直入内堂,分宾主坐下。
    司马道子一掌拍在身旁小几上,怒道:“战争还未有最后结果,皇兄便急不及待的封谢安作甚幺卢陵郡公,谢石为南康县公,谢玄为康乐县公,谢琰为望祭县公,一门四公,当世莫比。可是若苻坚凭边荒集的大军反扑,重渡淮水,谢安再保不住皇兄的半壁江山,皇兄是否又须急急褫夺对他们的封赏。唉!皇兄的所作所为,真的令人费解。”
    王国宝皱眉道:“照道理皇上于晓得谢安持宠生骄,指使手下欺压元显公子的事,该有提防才对。”
    司马道子没好气的道:“此事更不用说,他在见谢安前,亲自向我提出警告,着我好好管教儿子,差点给他气死。”
    菇千秋阴恻侧道:“王爷不用动气,皇上是因淝水之胜忽然而来,且得来不易,故心情兴奋,喜出望外,乃人之常情,故对谢安有感激之心。一旦战胜的热潮减退,将不得不回归到种种现实的问题上,那时王爷说的话,皇上定会听得入耳。”
    司马道子回复冷静,沉吟道:“皇兄让桓玄继承大司马的圣谕批文,已发往荆州,谢玄与桓玄一向不和,谢安怎会反在此事上支持桓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即使怕桓玄起兵作乱,大可把事情拖延,待与苻坚胜负分明后再想办法,你们怎样看此事?”
    王国宝双目闪过妒忌神色,两玄的不和,固是江南众所周知的事,可是他和桓玄更是关系恶劣,他舆桓玄曾在一个宴会场合中发生龃龉,闹得非常不愉快。
    点头道:“以谢安一向护短的作风,理该待击退苻坚后,把谢玄捧上大司马之位,那时候谢家更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菇千秋奸笑道:“照我看谢安是在表明立场,向皇上暗示他对权力并无野心,他谢家并不希罕大司马之位。”
    司马道子冷哼道:“这或是他以退为进之策。”
    菇千秋阴阴笑道:“谢安深谋远虑,有此想法绝不稀奇,不过他有个大缺点,如我们擅加利用,可以轻易把他扳倒。”
    菇千秋在司马道子的心腹手下中,最足智多谋,满肚阴谋诡吁,司马道子闻言,大喜道:“还不给我说出来!”
    菇千秋故意慢吞吞的道:“谢安的缺点,是他有着江左名士的习气,追求的是放纵任意和逍遥自适的精神,不住怀念往昔退隐东山的生活方式。只要我们狠狠予他一个重重的打击,便可惹起他退隐之念,那时只要皇上不挽留他,肯定他万念俱灰。那时建康将是王爷的天下,王爷想对付那个人便那个人,谁敢反对?”
    司马道子皱起眉头,道:“在现今的气氛下,我们若对谢安轻举妄动,会令皇兄不快,到头来被责的不又是我吗?”
    菇千秋胸有成竹的道:“只要我们谋定后动,教谢安抓不着我们任何把柄,而谢安虽明知是我们干的,却苦于无法指证,最妙是这件事对皇上来说又不关痛痒,使谢安进既不能,惟有黯然告退。”
    王国宝道:“菇大人不要卖关子好吗?快爽脆点的说出来,看看是否可行。”
    菇千秋淡淡道:“杀宋悲风!”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两人面面相觑,宋悲风乃追随谢安多年的忠仆,杀他等于直接捋谢安的虎须,后果难测。
    王国宝摇头道:“皇上刚训斥王爷,着王爷管教元显公子,掉个头我们便去杀宋悲风,王爷怎样向皇上交待?”
    菇千秋道:“微妙处正在这里,宋悲风本身是无关痛痒的人物,但对谢安却意义重大,我们方的人完全置身于此事之外,另安排能人出手,还布置成江湖公平决斗的格局,那皇上如何可怪罪王爷,谢安则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司马道子吁出一口气道:“宋悲风虽然身份低微,但他的剑法却一等一的剑法,环顾建康,除我和国宝外,恐怕没有人是他的敌手。若要杀他,必须采伏击围攻的方法。”
    王国宝也点头道:“即使有这幺一个人,若他搏杀宋悲风,不要说谢安,皇上肯定不会放过他。”
    菇千秋欣然道:“就让我们请出一个连皇上也不敢降罪,其武功又稳赢宋悲风的人,那又如何呢?”
    司马道子一震道:“小活弥勒!”
    菇千秋缓缓点头,道:“竺雷音明天便要动程往迎我们的“小活弥勒”竺不归大师,他的武功仅次于“大活弥勒”,与尼惠辉在伯仲之间,以他老人家的功夫,只要答应出手,宋悲风必死无疑。”
    王国宝兴奋的道::冱确不失是可行之计,只要我们巧布妙局,装成是宋悲风开罪小活弥勒,谢安也没有话可说。”
    司马道子仍在犹豫。
    菇千秋鼓其如簧之舌道:“此计万无一失,加上我们即将抵达的绝色美人儿在皇上寝边说话,谢安又确是功高震主,必可遂王爷心愿。”
    王国宝一头雾水问道:“甚幺绝色美人儿?”
    司马道子和菇千秋没有理会他,前者瞧着菇千秋,一字一字的道:“千秋思虑周长,此计确是可行。不过若宋悲风被杀,将触动整个谢家,谢玄牢牢控制北府军兵权,若把此事闹大,我们引进新教的大计极可能半途而废,而不归大师将变成真的归不了北方,我们如何向大活弥勒交待?”
    菇千秋从容解惑道:“谢安捧桓玄为大司马,是作茧自缚,有桓玄牵制谢玄,他空有北府兵在手,仍不敢妄动。更重要是谢安倦勤的心态,如此事真的发生,皇上又纵容不归大师,我敢肯定谢安只余告退一途,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性。”
    “砰”!
    司马道子一掌拍在几上,冷喝道:“就这幺办!”
    谢安于宫宴中途告退,司马曜乐得没有他在旁监视,更可放浪形骸,立即赐准。
    谢安先送王坦之返王府,此时整条乌衣巷已完全被欢乐的气氛笼罩,各户豪门张灯结彩,家家大开中门,不但任由客人进出,还侍之以名酒美食,虽时过二更天,却没有人肯乖乖在家睡觉,特别是年轻一代,男的奇冠异服,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联群结队的穿梭各府,嬉闹街头,好不热闹。
    更有高门大宅鼓乐喧天,歌舞不绝,比对起今夜前的人人自危,家家门户紧闭,一片末日来临前的情况,其对比之强烈,不是亲历两景者,实在无法想象。
    谢安马车到处,人人喝采鼓掌,一群小孩更追在马车后,无处不受到最热烈的欢迎。
    不过乌衣巷出入口仍由卫兵把守,只许高门子弟进出,寒门人士一律严禁内进,泾渭分明。
    谢府的热闹是盛况空前,属于谢安孙子辈的一代百多人,全聚集在府前大广场上玩烟花放爆竹,门前挂起以百计的彩灯,加上拥进府内祝贺谢安以表感激的人群,挤得广场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进入府门,立时爆起震天采声,高呼“安公”之名不绝,人人争睹此次胜仗大功臣的风采。
    谢安的心情却更是沉重,司马道子中途拂袖而去,是非常不好的兆头。
    在此一刻,他谢家臻于鼎盛的巅峰,可是综观江左政权所有权臣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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