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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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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他已没有返悔退缩的可能,猛提一口真气,踏上架折桥,朝池中暖亭大步走去。
    司马道子微笑道:“刘将军请坐!”
    刘裕直抵石桌子的另一边,垂手道:“卑职站在这里便成。”
    司马道子重复道:“坐!”
    刘裕明白司马道子的心态,他并不视自己为下属,而只是一个有资格与他作谈判的对手,那种关系是江湖人的关系,没有忠诚可言,有的只是利害关系。
    刘裕想通此点,轻松的坐下。
    想到经历过多少风雨?渡过多少考验?才能在此时此地与这大晋皇朝最有实权的人物对坐说话,心中岂无感慨。
    司马道子锐利的眼神打量着他,忽然喝道:“刘裕你也否立下毒誓,保证将来不与我司马道子为敌?”
    刘裕心叫来了,只要自己稍有犹豫,他们两人会立即出手,全力把他搏杀于亭内。更由于他是坐着的姿态,怎也快不过立在司马道子身后的陈公公,而位处于此一‘绝地',他的逃生术无所施其技。
    在来赴会前,他已想过每一种可能性,包括对方逼他立誓以示尽忠。坦白地说,司马道子这句话对他来说已大有转圜的余地。
    刘裕举手立誓道:“我刘裕就此立誓,永不与琅琊王为敌,如违此诺,教我刘裕不但家破人亡,且曝尸荒野,绝子绝孙。”
    司马道子严肃的表情纡缓下来,点头道:“刘裕你确有诚意,我也感不枉此行了。”
    陈公公微笑道:“刘将军确有本领,到现在我仍不明白当日你是如何脱身的?”
    刘裕苦笑着把当时脱身的办法说出来,没有半点隐瞒,以进一步表示诚意,解说完毕,三人间的气氛大见融洽。
    司马道子道:“对刘牢之你有甚么看法?”
    刘裕沉声道:“刘牢之只是个反复的小人,他今天可以投靠王爷,明天也可以投靠桓玄。对他来说,最重要是保存实力,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司马道子平静的听着,忽又岔到另一话题道:“桓玄因何要杀你呢?”
    刘裕心忖司马道子确不简单,先后两个问题似是风马牛不相及,但却可令自己没法把拟好的答案循序道来。
    答道:“因为他想做皇帝。而我成为愚民心中改朝换代的人,更害怕我背后的荒人力量,会使北府兵成为阻他登位的最大障碍。”
    司马道子微笑道:“你很坦白,事实上你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也足构成叛乱的死罪。但我却喜欢坦白的人。你告诉我吧!患烈腔鹗旖凳?这大逆不道的谣言,是否曾令你心中有妄想呢?”
    刘裕发自真心的苦笑道:“我不但没有因此心生妄想,还为此吃尽苦头。我敢向王爷保证,如我曾有一丝歪想,教我死无葬身之地,我刘裕敢向青天立此誓。”
    这是刘裕第二次向司马道子立誓,前一誓是被逼的,现在此誓却是自发的,因为他清楚根本没有天降火石这回事。
    于眼前的形势下,他必须争取司马道子对他的信任,司马道子是否祸国殃民的大奸贼,并不是在目前应考虑的事。最重要的是争取出战孙恩的机会,而司马道子便是他最后的机会。
    司马道子不眨眼的瞧着他,欣然点头道:“好!说得好!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有诚意。”
    刘裕暗抹一把冷汗,晓得这才算真的过关。找上司马道子,是困于绝境的兵行险着,一个不好,立即要赔上性命。
    陈公公淡然道:“刘裕你的作用真是这么大吗?”
    刘裕从容道:“刘牢之为何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呢?当孙恩兵临城下时,我愿为朝廷尽忠效死命。”
    司马道子答陈公公道:“如果小裕不是举足轻重的人,我今天怎有闲情来和他说话?小裕的军事才华和声誉都是无可置疑的。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际此朝廷用人之时,小裕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猛将。”
    刘裕暗松一口气,只从司马道子对自己改变称呼,便知这奸贼接受了他的提议。当然他们的良好关系是有时限性的,但正如他向司马元显说过的话,在刘牢之和他之间,自是以刘裕较易控制和摆布。在正常的情况下,即便他能取刘牢之的位置而代之,仍远没法和当年的谢玄相比,所以司马道子根本不怕他能有何作为。
    司马道子沉声道:“明天你先到石头城和刘牢之打个招呼,他安排你做甚么,你便做甚么,千万莫要和他争执,明白吗?”
    刘裕点头应是,晓得终把逆势扭转过来,于建康争取得生存的空间。
    这就是政治了。
    第五章 幽灵使者
    一骑快马,在黑暗里穿林过野,却没有发出应有的紧密蹄声,加上骑士全身黑衣,马儿亦是纯黑的,仿如融入黑夜里的幽灵骑士,到人间来勾活人的魂魄。
    当骑士冲上一座小丘的斜坡,坡顶忽然冒出两个身穿夜行劲服的人,其中之一还弯弓搭箭,瞄准骑士。
    那骑士也是了得,见状晓得不妙,竟从马背弹起,凌空一个筋斗,投往左方。
    “铮!”
    弓弦震响,劲箭疾射而出,时间角度均拿捏得无懈可击,箭才离弦,眨眼已射入仍在空中翻滚的那骑士的肩头,溅起血花。
    骑士惨哼一声,被利箭的惊人力道带得变成往后抛跌,“蓬”的一声掉在草地上。
    射箭者闪电冲前,往坠地的骑士掠去,另一人则拦在马儿前方,到马儿冲至身前,才往旁闪开,再施展手法,竟一把抓着仍在往前疾冲的战马的缰索,并借战马疾冲之力,就那麽飞上马背,坐个四平八稳。
    马儿受惊下跳蹄狂嘶,又人立而起,却没法把马背上的人甩掉,到驰下另一边山坡,已被背上的人安抚控制,绕过小丘驰返骑士倒卧之处。
    射箭者脸色凝重地站起来,看着卧地的骑士道:“死了!”
    马背上的人失声道:“甚麽!”同时跃下马来,竟然是燕飞。
    射箭者正是拓跋珪,此时他眉头深锁,沉声道:“是服毒自尽的,极厉害的毒药,见血封喉。”
    目光转到燕飞拉着的战马,赞道:“好马!”
    燕飞道:“此马四蹄均包扎特别的皮革套,所以落地无声。”
    拓跋珪道:“这是燕国著名的幽灵使者,早上潜伏,晚上赶路。一般的探子,即使他们在眼前经过,只会以为自己眼花,幸好我们不是一般的探子。”
    燕飞道:“在他身上找到东西吗?”
    拓跋珪摇头道:“除了一般的远行装备,你不会有任何发现,这是慕容垂想出来的方法,只靠口传,如若遇敌不能脱身,便服毒殉死。我早防了他一手,想不到他内功如此高明,竟抵得住我箭上的真劲,仍能及时自荆”燕飞犹不甘心,搜索挂在马儿背上的行囊。
    拓跋珪的目光落到骑士的靴子上,道:“靴子是新的。”
    燕飞点头道:“战马的状态也很好,靴子和蹄铁亦是新的,看来只走过几天的路。”
    两人同时一震,四目交触。
    拓跋珪道:“此人该是来自平城,从平城快马赶来正是六、七天的光景。”
    燕飞皱眉道:“难道是慕容详派来向慕容宝传递消息的人?”
    拓跋硅蹲下去检查死者的衣服武器,摇头道:“慕容详十天前才收复平城,且不晓得慕容宝会忽然撤往中山,兼且他们两兄弟关系并不融洽,慕容详一直觊觎老哥的太子之位,该不会这麽热心千里迢迢的向慕容宝通风报信。”
    燕飞道:“这麽说,此位不幸的仁兄该是慕容宝派出的骑士,到平城见过慕容详后,现在带着消息回来向慕容宝报告,慕容宝又再派他回平城向慕容详传达他的指示。”
    拓跋珪道:“此人是当谣言传入慕容宝之耳时派出的,所以比慕容宝早十天返回长城内,故有足够时间来回往返。我早猜到慕容宝会有此着,所以派人封锁长城外的荒野,却截不着来去如风,最擅长隐踪匿迹的幽灵使者。”
    燕飞道:“幸好今次给我们截着他。”
    拓跋珪摇头道:“没有用的,幽灵使者是三人一组,各自采取不同路线,我们截着其中一人,另两人早已远遁。”
    燕飞皱眉道:“如此情况非常不妙。”
    拓跋珪站起来,冷静地道:“我们来分析情况。现在慕容宝已清楚有关他老爹的谣言,全是子虚乌有,以他的性格,当会暴跳如雷,杀我之心更烈,更不得不想到,如何向慕容垂交待的严重问题。而唯一能扭转他所处的劣势的方法,就是设法反败为胜。”
    燕飞目光投往脚下的幽灵使者,点头道:“你的猜测应大致正确,此人正是带着慕容宝的口信,着慕容详配合他的作战计划。”
    拓跋珪道:“最重要是小宝须得到慕容详粮食上的补给支持,才有条件与我在长城外周旋。不过,只要我们截断平城到此的陆路交通,慕容宝将没法和慕容详建立联系,而慕容宝会发觉,他的反攻大计,将是他的军事生涯上最大的失着,也令燕国走向灭亡。”
    燕飞问道:“慕容详兵力如何?”
    拓跋珪道:“在二至三万人间,但由于怕尽起全军后,给我乘虚而入攻陷平城和雁门,最多只能抽调一半兵力出城作战。哈!这小子曾在我手上吃过大亏,我不信他不顾忌我,只要我们在城外虚张声势,我敢保证,他在弄清楚情况前,不敢踏出长城半步。”
    燕飞沉吟片刻,道:“我们需该变作战计划了。”
    拓跋珪现出思索的神色,好一会后迎上燕飞的目光,道:“小宝现在已清楚我们要在途上突袭他,所以,我们的部队再非奇兵,一旦让他取得能固守的据点,安营立寨,援军又源源不绝从长城开来,我们将优势尽失。”
    燕飞点头同意,道:“唯一致胜之道,就是先一步猜中小宝挑选的据点,在那里设局埋伏,你道小宝会挑那里呢?”
    拓跋珪道:“对长城外的形势地理,燕人远比不上我们这些曾长期在这区域生活过的人,所以小宝选的地方,须符合几个条件。”
    燕飞道:“第一个条件当然是离长城不远,否则将难与长城内的燕军互相呼应。”
    拓跋珪接口道:“其次是也不应离此太远,因为小宝的大军已人困马乏,疲不能兴,急需好好休息回气。”
    燕飞道:“第三个条件是此地要水草茂盛,且易守难攻,对吗?”
    拓跋珪哈哈笑道:“最后此处肯定大有名堂,慕容详一听便明白,不用先派人去苦苦找寻。啊!”
    两人同时一震,四目交击。
    拓跋珪喘着气道:“肯定是参合陂,不但有水有草,且地势利守不利攻,离这里是三天路程,离长城也只是四,五天的路程,不可能有更理想的地方。”
    燕飞道:“我们埋葬此人,毁灭痕迹后,立即赶回去准备一切。”
    拓跋珪仰天吐出一口气,叹道:“我的小宝啊,三天后的参合陂,将是你的埋骨之地。”
    ※※※
    刘裕和宋悲风天未亮便离开归善寺,到石头城附近找了间食店吃早点。
    两人在一角坐下,心情比昨晚离开谢府时好多了。
    宋悲风道:“起始时,我对你去找司马元显说话,心中颇不舒服,可是此刻坐在这里,却感到这是最聪明的做法,否则,现在便是看着你去送死。当年即使以安公的学识见地,也不得不与想当皇帝的桓温虚与委蛇,以柔制刚。现在的司马道子,等若朝庭,你如与他对敌,根本难在健康立足。不过,司马道子此人自私自利,一切全由己身利益出发,如他认为你失去利用价值,会毫不犹豫的杀害你。”
    刘裕吃着包点,沉声道:“如果谢琰旗开得胜,出乎我们意料外地大破天师军,消息传入司马道子的耳内的一刻,便是他下令杀我的时刻。对他,我怎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宋悲风叹道:“唉!二少爷!我们对他真的无能为力吗?我们怎能坐看他自寻死路?”
    刘裕岔开道:“刚才有人跟踪我们吗?”
    宋悲风道:“肯定没有。”
    刘裕道:“这是好事,代表司马道子至少做足门面功夫,以表示对我的信任。”
    宋悲风沉吟半晌,道:“小裕,你坦白告诉我,是否心中恼火二少爷呢?”
    刘裕苦笑道:“老哥要我坦白,我便坦白说吧!我真的没有怪他,只是为他的愚蠢顽固痛心,可是他的事已不到我们去管,亦没有人能该变他的想法,包括大小姐在内。”
    宋悲风沉默下去,双目射出沉痛的神色。
    刘裕明白他的心情,对谢家,宋悲风有着深刻的感情,看着谢家毁于谢琰手上,当然非常难过不安,他也不知说甚麽话去安慰他。
    宋悲风咬牙切齿的道:“我恨不得立即把刘牢之这忘恩负义的奸贼斩于剑下。”
    刘裕忽然想起留下在船上的裂石弓,当晚因被陈公公追杀,没法及时取回何锐赠他的神弓,这刻却想到,如果能以裂石弓在暗处喂刘牢之一箭,会是平生快事。旋又记起答应过何无忌放刘牢之一条生路的承诺,一时心中百般滋味。
    叹道:“我到石头城去后,可能有一段时间身不由己,宋大哥你必须低调行事,等侯机会,如果情况不对劲,立即离开健康。”
    宋悲风道:“你不用担心,我适才只是意气之言,不能作准。我还想问你一句话,待会我去见王弘,除了着他对你夜访司马元显一事保守秘密外,还有甚麽事可请他帮忙呢?”
    刘裕道:“他对我最大的帮忙,是不要为我做任何事。可是其中情况,却不用向他老爹隐瞒,王珣深谙朝政,该明白如何拿捏。”
    宋悲风皱眉道:“照我看,该把王珣也瞒着才对。”
    刘裕思量半刻,点头道:“宋大哥的看法有道理,但却不可以瞒着王弘,否则,他会感到我不当他是推心置腹的战友。”
    宋悲风道:“此事由我来拿捏分寸吧!我会比你更明白健康世家子弟的心态。”
    刘裕道:“宋大哥不是说过,可以利用安公遗留下来的影响力,在健康联结一些有势力的人吗?”
    宋悲风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到最后能争取多少人站到我们一边来,仍要试过才知晓。”
    刘裕摇头道:“这方面的事暂缓进行,最怕是传入司马道子耳内,会惹起司马道子的疑心。我现在最聪明的做法是韬光养晦,直至机会落入我的手上。”
    宋悲风同意道:“我明白!”
    刘裕道:“我还要和边荒建立联系,好清楚边荒集的情况。司马道子肯暂时容纳我,其中一个原因是看到边荒集可为他带来的好处,我们须好好的利用。”
    宋悲风道:“这方面全无问题,文清小姐那方有人长驻在这里,可以用飞鸽传书与边荒集交换消息。”
    又道:“小裕有没有口信须我通知文清小姐呢?”
    刘裕心中倏地涌起千言万语,却又有不知从何说起的矛盾感觉,最后道:“告诉她我一切安好,刘牢之暂时奈何我不得,现在我只是等待领军平乱的机会。”
    宋悲风道:“这个包在我身上。”
    又犹豫的道:“你真的没有别的话说吗?”
    刘裕暗叹一口气,自己现在的心情,那容得下儿女私情?摇头表示没有了。
    宋悲风欲言又止,终没有说出来。
    刘裕道:“时间差不多哩,我们分头行事吧!”
    宋悲风却没有动身的意思,沉声道:“见过王弘后,我该否到谢家见大小姐呢?”
    刘裕也为他感到为难。
    宋悲风又叹道:“你说吧!为了安公,我怎能见死不救,坐看二少爷到战场去送死?”
    刘裕道:“你仍放不下这个想法,因为你不是像我般亲耳听到二少爷昨晚说过的话。权力和荣耀是会令人盲目的,昨夜我最想向二少爷说的一句话,是问他为何玄帅为何不把北府兵的兵权直接移交给他?以玄帅辞世前的威势,玄帅是绝对可以办到的,司马道子亦不敢反对,可是,兵权却落入刘牢之手上。这句话我当然不敢说出口来。”
    宋悲风叹了一口气。
    刘裕续道:“二少爷一向自视极高,玄帅去后,更认为自己是南方的中流砥柱,淝水之战的旧勋,所以,现在忽然得到了北府兵的部分兵权,又负起讨伐孙恩的重任,令他更目空一切,骄傲轻敌。所以,即使大小姐也再难像以前般影响他?宋大哥是该去见大小姐的,不过却须绝口不提二少爷的事,否则,只会令大小姐更伤心。”
    宋悲风道:“我明白你说的话,可是……”刘裕道:“你当我不关心谢家吗?只是因为玄帅,我可以为谢家作出任何牺牲。”
    脱口说出这句话时,刘裕心中升起一个疑问。
    他真的可以为谢家作出任何牺牲吗?连他自己也不敢肯定。他可以为谢玄效死命,但没有了谢玄的谢家又如何?眼前对他最重要的事,是攀上北府兵大统领之位,只有执掌北府兵,他才可以立下目标。在这一刻,他清楚感觉到,目前与谢琰为首的谢家的疏离关系。
    宋悲风澄清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更清楚小裕你的处境。”
    又苦笑道:“二少爷真的全无胜望吗?”
    刘裕道:“二少爷的缺点,事实上也是健康高门名士的缺点,就是高高在上,只顾及高门大族的利益。他们不明白,孙恩的叛乱为何能忽成燎原之势的根源,只视孙恩是妖言惑众的邪魔,追随者只是被迷惑的愚民。实情当然不是如此简单,天师军的崛起如此迅速,表明了民怨极深,要真正的平乱,朝庭必须由根本做起,以泄民愤。否则,孙恩后尚有无数个孙恩,民乱并不是靠杀戮便能遏止的。”
    宋悲风颓然道:“我们走吧!”
    两人结账离开,踏足街上。
    这天天气极佳,阳光普照,街上人来车往,繁盛如昔,令两人很难联想到刚过去的漫漫长夜,于一夜间竟有这麽多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变化,其重要性可以影响到南方汉族未来的命运。
    宋悲风道:“希望一切可以有个新的开始。”
    刘裕道:“对我来说,每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是我余生的第一天。哈!老哥珍重!”
    拍拍宋悲风的肩头,径自沿街去了。
    宋悲风瞧着他的背影,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
    刘裕可以改变南方汉族的命运吗?
    第六章 麻烦贵客
    寿阳城外码头上,吉时一到,锣鼓爆竹声中,在有“边荒名士”之称的卓狂生主持下,举行了简单而隆重的命名仪式,为楼船装上雕写“边荒一号”的牌匾。
    边荒游不但振兴了寿阳的经济和旅业,更使寿阳成为南方最令人瞩目的城市,与边荒集的关系得到大幅的改善。从这一刻开始,于寿阳人来说,边荒再不是禁地险境,而是充满希望的福地。
    寿阳城万人空巷来参与边荒游的首航礼,惟独胡彬因避嫌而留守在城中的太守府内,缺席盛会。
    码头区挤满欢呼喝采的人群,参与边荒游首航的旅客,在凤老大的殷勤招呼和安排下,聚集在登船的跳板处,鱼贯登船。
    高彦、姚猛、阴奇、方鸿生和一众兄弟,在甲板处列队欢迎,务要令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宾客以男性为主,女客不到十五人,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香素君,不但因她面如凝脂,长得楚楚动人,且身段匀称,仪态万千;更因她背挂长剑、神情骄傲,仿如视天下男子如无物,配上淡雅的劲服,予人高不可攀的感觉,才是最令人倾倒的地方。
    在三楼看台监控整个情况的慕容战、拓跋仪和庞义等人,亦不由生出惊艳的感觉。
    她登上甲板后,只冷淡的向高彦等点头打招呼,但已使得高彦等神摇魂荡,差点忘记了站在这里是干什麽的。
    亦步亦趋跟在她香躯后的正是那叫晁景的小子,此人长得一表人材,风流倜傥如若玉树临风,一派世家名士的风范。作的是儒生打扮,可是脊直肩张、龙行虎步,双目神藏不露,腰佩长剑,却使人感到他能文能武,非是一般寻常江湖人物。
    高彦等尚晕头转向的当儿,苗族小姑娘跟着顾胖子登船来了,她纵是遮掩了花容,只凭动人的体态身段,仍可像香素君般吸引所有他人的注意。
    俗不可耐的顾胖子,打躬作揖的和各人招呼,不知如何,众人看在眼内,却分外感到他的可厌。高彦和姚猛更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船去,只载苗族小美人到边荒集去,好令她可以重新开始本该属于她青春焕发的人生。
    苗族小美女一直低垂螓首,跟在顾胖子身后,在荒人兄弟引领下进入船舱,没对高彦或姚猛瞄上一眼,使他们愈发感到她是在顾胖子的淫威下苟且偷生,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看着她曼妙动人的背影消失在船舱里,两人尚未回过神来,谄媚的笑声在他们身前响起,差点吵聋了他们的耳朵。
    只见一个年纪只是二十出头,有大得与身体不成比例,形貌逗笑的小胖子,正满面生春地向他们抱拳施礼。
    如果顾修是个丑陋的大胖子,这人便是个好看的小胖子。
    姚猛道:“原来是谈宝谈公子,稍后有机会再谈,我们站在这里说话,会妨碍到其他人登船。”
    就听姚猛这句话,便知他被谈宝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烦个要死,所以毫不客气,不待他开腔,便先一步着他闭口。
    谈宝没有半点觉得不好意思的神色,陪笑道:“好日子!好日子!今天确是大好的日子。天朗气清,可见老天爷多麽照顾我们。这位定是高爷吧!我只想问一句话,下一班到边荒集的观光楼船何时启程呢?”
    当他说“这位定是高爷吧”,眼光装出满眶崇慕的神情,却只朝着姚猛看,显然把姚猛当作了高彦。
    姚猛愕然道:“谁告诉你我是高爷呢?”
    谈宝一呆道:“你不是高爷吗?昨天你到客栈来和我们打招呼——”接着面向阴奇,续道:“这位先生不是介绍你为今次边荒游的主持人吗?”
    阴奇淡淡道:“是主持人之一,谈公子听漏了两个字哩!”
    又指着高彦道:“这位才是高爷。”
    谈宝一脸狐疑的神色,瞪着高彦。
    后面传来一把雄壮的声音,喝道:“兀那胖小子,要说话给老子滚到一边去说,勿挡着王某人的路。”
    高彦等循声瞧去,只见说话的人仍挤在岸上等候登船的客人堆中,且比他身边最高的人还要高上半个头,仿如鹤立鸡群。他长相粗豪,年纪接近三十,体形骠悍,背挂长刀,发须蓬乱,一副不修边幅的落泊模样,但依然予人威势十足,非是等闲之辈的感觉。
    阴奇喝下去道:“王镇恶兄说得对!”一把扯着谈宝到一旁说话去了。
    高彦定神打量王镇恶。他乃边荒集的首席风媒,武功虽不算了得,眼力却是一等一的,一眼便断定此人武功高强,不在那香素君和晁景之下,也比任何人更像死士和刺客。
    姚猛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高爷!这位是刘穆之刘先生。”
    刘穆之作文士打扮,肩挂包袱,手提小竹箱,外表看只像个寻常读书人,年纪在三十五、六上下,留着一把美须,而令人注目的,不是他颇有出尘之姿、大有仙风道骨的颀长身形,而是从他一双眼睛射出来从容和闪动着智慧的目光,使人感到他文弱的外表内,隐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
    他绝非像凤翔所形容的只是个书不离手的书呆子。
    刘穆之潇洒的向他们打招呼示好,随另一荒人兄弟入舱去了。
    此时阴奇搭着谈宝的肩头回来,着人引领他到指定的舱房,跟着移到高彦身旁,凑到他耳边道:“谈小子肯定是为避祸而参加边荒游的,所以比其他人更卖力巴结我们。”
    客人继续鱼贯登船。
    到那王镇恶登上甲板,阴奇、高彦和方鸿生也不由在暗中戒备着,防他忽然变身作发难的刺客,幸而王镇恶只冷淡的打个招呼,径自进舱去了。
    最后一个上来的是卓狂生,笑道:“请高爷下令启航。”
    高彦神气地发出命令,“荒梦一号”在岸上群众喝采声中,启碇开航。
    高彦笑道:“谈宝那小胖子真糊涂,怎会把小姚当作是老子我,连谁最英明神武都分不清楚,如何拍马屁?”
    阴奇笑道:“不是他糊涂,而是我故意要他们张冠李戴,错认姚猛为老哥你。”
    姚猛吃一惊道:“你为何不早点对我说,让我好有准备,如果被刺客把我当作是高小子干掉,我岂非死也要当胡涂鬼?”
    阴奇没好气道:“有我在你身旁,你又不是外强中干,怕什麽呢?”
    卓狂生竖起拇指赞阴奇道:“好一招试金石,那我们是否需向客人澄清呢?”
    阴奇道:“含混一些会更好……”
    忽然舱内传来争吵声。
    五人口不敢言,心忖,难道这批客人甫登船便发生争执,也真是太难侍候了。
    仍未弄清楚是甚麽一回事前,那叫晁景的年轻高手气冲冲地走出舱门,喝道:“谁是这条船的主持人?”
    阴奇轻松答道:“这里每一位都是负责人,晁公子有什麽不满的地方呢?”
    晁景微一错愕,似乎有点不知该向五位中那一个投诉而犹豫,接着怒吼道:“这是怎麽搞的?我早说过要住在香小姐隔邻的舱房,现在不单不是两房相邻,还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把我弄到最高的第三层去,她却在最下的一层,这算甚麽一回事?”
    高彦陪笑道:“晁兄请息怒,你是向谁要求的呢?”
    晁景目光投往高彦,现出杀气,看来是不满高彦客气的反质询,容色却放松下来,显示他回复了高手应有的冷静,沉声道:“是个姓凤的人,你当我是胡说八道吗?”
    方鸿生帮腔道:“晁公子误会了,高爷只是想弄清楚我方的人是否有疏忽吧!”
    只从晁景把堂堂凤老大称为“一个姓凤的人”,便可知他目空一切,不但不把寿阳的第一大帮放在眼内,还不把荒人放在眼内。
    卓狂生见惯场面,当然不会与他计较,微笑接口道:“敢问晁公子,凤老大当时如何响应公子的特别要求呢?”
    晁景双目现出精芒,手按捏往在腰间佩剑的握柄去,众人登时感到寒气逼体而来,心中大是凛然,晓得此人武功之高,在他们估计之上。
    谁想得到来参加观光游的客人里,竟有如此超卓的可怕剑手,且是一言不合,便要以武压人。
    姚猛乃夜窝族的头号高手,本身一向是桀骜不驯之辈,怎受得这种气,不过为大局着想,不愿船尚未离开颖口,竟要见血光。勉强压下性子,但已颇不客气,冷笑道:“晁兄究竟是来要求换房,还是找碴的?”
    晁景目光移往姚猛,精光闪闪,众人都防备他出手之时,晁景的手离开佩剑,按捺着不悦道:“他说上船后自会有妥善的安排。”
    众人心忖,凤老大毕竟是老江湖,把这烫手山芋抛到他们这边来。
    卓狂生等均感为难。换房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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