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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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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坚双目精芒闪闪,燃烧着对梁成部队全军覆没的深刻恨意,狠狠道:“若谢玄斗胆渡过淝水,朕会教他有去无回。”
    乞伏国仁一对眼睛射出残忍的神色,沉声道:“现今形势分明,若能击垮谢玄的北府兵,建康城将是我们囊中之物,桓冲则远水不能救近火,只要我们截断大江水运交通,又分兵驻守寿阳峡石两城,桓冲只能坐以待毙,国仁以为须立即调来慕容上将军的三万精骑,当其兵至,谢玄的末日也将来临了。”苻坚眼睛亮了起来,点头同意道:“好!一于照国仁的提议去办,在上将军抵达前,我们先作好渡河的准备,就让谢玄多得意一阵子。”
    乞伏国仁心中再叹一口气,他们现在再无退路,若撤返北方,谢玄和桓冲必借水师之利,沿途突袭,截断粮道,那时南征部队士气锐气全失,将不战而溃。
    他也有想过请苻坚掉头返回边荒集座镇,遥控大局,不过更知如此会对刚受挫折的南征军的士气严重打击,遂取消此意。
    谢玄一着奇兵,击溃梁成的部队,已令苻坚对他生出惧意。形势发展下,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与谢玄决战于淝水,南征大军已由主动沦为被动,以前怎想过会陷于此种情况呢?
    燕飞穿出密林,来到穿林而去的一条驿道上,入目的情景,令他生出惨不忍睹的凄凉感觉。
    从东南蜿蜒而至的林中道路,伏尸处处,有十多具之多,在林道北端弯角处,一辆骡车倾倒路旁,拖车的两头骡子亦不能免祸,倒在血泊中。
    不论人骡,均是天灵盖被抓破而亡,出手者不用说也是太平天师道的妖人卢循,此正是他最爱的杀人手法。
    可以想像当这队人驾着骡车,从南往北之际,卢循由南面追至,出手突袭,被袭者死命顽抗,且战且走,结果全队覆灭,车毁兼人骡俱亡。
    散布地上的死者全体一式道人打扮,道袍绣上太极的太乙教标志,表面看来该是太乙教的人,并没有荣智在内。太乙教与天师道为死敌,被卢循遇上,自是手不容情,可是却连无辜的骡子亦不肯放过,实教燕飞愤怒莫名。
    燕飞怕卢循仍在附近,提高警戒,虽明知自己内伤未愈,不宜动手,但仍恨不得卢循走出来,让他有机会拼死除恶。
    来到骡车旁,忽然发觉道旁草丛内有个破烂的长型木箱,大小可放下一个人。心中一动,想到这批太乙教徒是来接应荣智等三人,箱子是用来藏放依计划掳得的曼妙夫人,岂知好梦成空,被任遥设下陷阱,令荣智三人两死一伤,而荣智还命不久矣。
    燕飞越过骡车,道路朝西北方弯去,隐有水声传来。
    他此时想到的是荣智逃离宁家镇后,赶到某处与这队徒众会合,再取道眼前路线潜返北方。任遥说过荣智能跑到十里之外,已非常了不起。由此推知这队等待荣智的太乙教徒,与荣智会合的地点,不该离此地太远,否则这批人该仍在苦候荣智。不过因要躲避逍遥教的搜杀,故躲至此时,方才起行,却仍是劫敷难逃。
    燕飞继续前行,一边思索。
    荣智刻下在那里呢?究竟是生是死?
    令次应是殃及池鱼,卢循只因追踪他燕飞等人,凑巧遇上这批太乙教徒,否则他们该可安然返回北方。
    转出林路,豁然开扬,道路尽处是一条从西北流往东南的大河,路尽处还有个小渡头。
    这条大河该是睢水,往东南去汇入泅水,再南下便是南晋近海的重镇淮阴,沿泗水北上是彭城和南兖州。
    燕飞目光巡视远近,河上不见舟楫,空寂无人。心忖照道理太乙教徒取此路线,自该有舟船接应。难道船只已给卢循来个顺手牵羊,扬帆而去?细想又觉得没有道理,卢循正急于找寻他们,怎会舍陆路而走水道?
    想到这里,隐见北面不远处似有道分流往东的支流,忙朝那方向疾掠去了。
    刘裕依谢玄指示,与工事兵的头子张不平研究出谢玄要求的碎石包,又以兵士演练,证明确实可行,遂发动所有工事兵于八公山一处密林中辟出空地,动工制造。
    张不平本身是建康城内的著名巧匠,多才多艺,这几天才赶制起数万个穿军服的假兵,现在又为制石包而努力。
    不知如何,刘裕忽然想起安玉晴,奇怪地他对她不但没有丝毫怨恨之意,反觉得她的狠辣令她特别有女人的味道和诱惑力,一派妖邪本色。
    她究竟凭甚么方法躲过乞伏国仁翻遍边荒集的搜捕,那绝不是找间屋子或废园躲起来可以办到,由此可知她必然另有法宝。此女行为诡异,不似是“丹王”安世清的女儿。直到此刻,他终对安玉晴的身份生出怀疑。
    这时孙无终来找他,此位老上司刚抵达不久,两人见面自是非常高兴。
    孙无终亲切地挽着他到一旁去,道:“小裕你今番能完成玄帅指派的任务,又先一步侦知梁成大军的动向,连立两大奇功,参军大人和我都非常高兴。现在立即举行作战会议,玄帅更指名着你列席,参军大人和我均感到大有面子,你要好好的干下去。”
    孙无终挽着他沿林路往峡石城走去,刘裕道:“全赖大人多年栽培提拔。”
    孙无终微笑道:“若你不是良材美玉,怎么雕琢也是浪费时间,玄帅今趟把你连升两级,你定要好好掌握这个机会,将来必能在北府军内出人头地。”
    刘裕忙点头应是。
    又想起安五晴的所谓“丹毒”,若真是“丹王”安世清炼出来的毒素,自己怎能轻易排出体外?不禁更怀疑这美女的身份,又暗叫不妙。自己和燕飞把玉佩上的图形默写出来交给她,有大半原因是因她是安世清的女儿,如她是冒充的,岂非大大不妙。
    孙无终那想得到他心内转动着这些无关刻下说话的念头,续道:“待会在议事堂内,没有人问你,千万不要主动发言,明白吗?”
    刘裕立即明白过来,他虽升为副将,成为孙无终的副手,事实上仍未有资格参加北府军最高层军事会议的地位。
    在一般情况下,他的事只能由孙无终代为汇报,谢玄点名要他列席,是破格的做法,不由对谢玄更生感激。
    孙无终特别提醒道:“你对何谦大将说话要特别小心,这次击溃梁成军的功劳,被参军大人领去大半,听说他为此曾在葛侃和刘轨两位大将前大发牢骚。你是参军大人的人,说不定他对你在言语上会不客气。”
    刘裕呆了半晌,至此方知北府兵内亦有派系斗争,以前位低职微,孙无终根本不会向他说这方面的事。
    现时他虽位至副将,可是在北府兵里副将少说也有数十名,仍只属于中下级的军官,要升为将军,不但须立下大战功,还要得人提拔才成。
    不由往孙无终瞧去。
    这位一向以来他感觉高高在上的北府兵大将,虽不像以前般遥不可及,但以职位论双方仍隔着难以逾越的职级鸿沟。
    即使将军也分很多等级,普通将军、大将和上将便已是不同的级别,更有兼领其他职衔,在权力和地位上更大有分别。像刘牢之以大将身份兼任参军,便成北府兵内谢玄麾下最有权力的人。不过自己也很有运道,得谢玄和刘牢之两人看重,孙无终更视他为本系子弟,与胡彬又关系良好,倘能再立军功,正如孙无终所说的,将来必可出人头地。
    孙无终年纪在三十五、六间,比刘裕高上少许,身形顽长,一派出色剑手的风范,气度优雅,五官端正。在北府诸将中,他是唯一出身南方望族的人。谢玄肯重用他,证明谢玄并不计较南北望族的分别和对立。所以孙无终对谢玄忠心耿耿,一方面固因谢玄是充满魅力使人心服的统帅,更因是心存感激。
    他们是最后抵达议事堂的两个人,刘裕才发觉今次作战的领导层云集堂内,气氛严肃。
    谢石和谢琰均在座,其他刘牢之、何谦、葛侃、高衡、刘轨、田济和胡彬诸将,全体出席会议。
    谢玄亲自把刘裕介绍与不认识他的将领,果然何谦和属他派系的葛侃、刘轨态度冷淡,谢琰则是神情倨傲,一副世家大族不把寒门子弟放在眼内的神态,反是谢石没有甚么架子,大大地夸奖了他一番。
    最后依职级坐好。
    谢石以主帅身份坐于议事堂北端最尊贵的位置,谢琰和谢玄分别左右上座,其他将领依职级高低依次排列下来。
    刘裕当然是敬陪末席,坐于孙无终之下,还要坐后少许。不过对刘裕来说,能坐下来已感光宗耀祖,心满意足。
    谢石说了一番鼓励的话,又特别点出刘牢之和何谦大破梁成军的功劳,然后向谢玄道:“现时情况如何?”
    谢玄从容一笑,淡淡道:“苻坚终于中计南来,正亲率轻骑,赶赴寿阳,今晚可至。”
    众将无不动容,不过大多不明白为何谢玄会说苻坚是中计,包括谢石和谢琰在内。
    刘裕却心中剧震,晓得朱序终发生效用。而随着谢石等的来临,北府兵已尽集于此,与苻坚的主力大军正面对撼,此战的胜败,将成南北政权的成败,直接决定天下以后的命运。
    第四章铜壶丹劫
    燕飞沿着睢水往东的一道支流提气疾掠,忽然止步,在他脚旁草丛内,一截断剑正反映日落西山前的光芒。
    长剑从中折断,在草丛内是连着剑柄的一截,握手处有干涸了的血迹。
    燕飞年纪虽轻,却是老江湖,推测出此断剑大有可能是属于荣智的,剑则是昨晚与任遥交手时被硬生生震断,令到虎口破裂,使剑柄染上鲜血。因为若是对上卢循时发生此事,柄上的便该是未干透的新鲜血液。
    附近并没有打斗的遣痕,这么看该是荣智为躲避卢循,趁手下与卢循激战的当儿,逃到此处,可惜内伤终于发作,连断剑也孥不住,失手堕地。如此荣智应仍在不远处。
    燕飞眼睛扫视远近,一切无有遗漏,荣智踏在岸沿草坡的足印痕迹立即呈现眼下,直延往岸旁不远处的密树林。数棵矮树茂密的干枝树叶横探出河面,掩盖近十多丈长的河面,枝叶内隐隐传来木石随水流轻轻磨擦撞击的声响。燕飞举步走下草坡,直抵河边,从枝叶间隙透视河边,一艘长若三丈的中型鱼舟,以绳索紧系到岸上一棵树干上,非常隐蔽,若沿岸直行又不特别留神,肯定会错过。随着河水的波荡,船身不断撞上岸边的一块大石,发出刚才他听到的声音。
    燕飞腾身落到船尾处,从敞开的舱门瞧进去,赫然见到荣智半坐半卧的挨坐舱壁一角,脸色苍白如死人,双目紧闭,左手撑着船舱的地板,支撑身体,另一手紧握着一件物件,放在腿上,似欲要把手举起,偏已无力办到,胸口急促起伏,呼吸困难,显已到了垂死弥留的地步。
    燕飞虽对这类妖人全无好感,但见他命已垂危,生出恻忍之心,进入舱内。
    荣智终是高手,仍能生出警觉,勉力挣开眼睛,现出惊骇神色,旋又发觉非是卢循和任遥,舒缓下来,辛苦地道:“你是谁?”
    燕飞在他身前蹲下去,细察他容色,知他生机已绝,大罗金仙也无法可救,若妄图输入真气,只会加速他的死亡。叹一口气道:“我只是个路经此地的荒人,道长有甚么遗言?”
    荣智摊开右手。
    一叮”的一声,一个可藏在掌心内的小铜瓶掉在舱板上,滚到燕飞脚边。
    燕飞看上一眼,见瓶口以铜塞火漆密封,以火漆的色素,这铜瓶至少被密封多年。心忖瓶内装的大有可能是疗伤圣药一类的东西,奇怪的是荣智为何在死前才拿出来试图服用,而不是在逃离宁家镇之时。
    讶然往荣智瞧去,道:“道长是否想服用铜壶内的药物。”
    荣智无力地把头仰靠舱壁,艰难地呼吸善最后的几口气。
    燕飞知他断气在即,再不犹豫,右手十指齐出,点在他胸口各大要穴,送入真气,当真气消散的一刻,将是荣智殒命之时。
    荣智的脸色立时红润起来,还勉力坐稳少许,以惊异的目光打量燕飞,声音嘶哑的道:“你是个好人,唉!”
    燕飞心忖这或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道:“道长有甚么遗愿,请立即交待。,一荣智颤声道:“千万不要拔开壶塞,立即把它丢进河内。”
    燕飞为之愕然,然后想到荣智是怕给卢循去而复返,得到铜瓶内之物,也就释然。点头道:“好吧!”探手从地上拿起铜瓶,瓶身扁扁的,里面有似是金属物的东西在滚动,人手的感觉也怪怪的。
    燕飞看也不看,举手便要掷它出舱窗外,让它永沉河底。
    荣智忽又及时喝止道:“不要!”
    燕飞往他望去,后者虽辛苦地呼吸,双目却射出难以掩饰的喜色。
    燕飞才智过人,心中一动,已想通他欢喜的来由,不由生出鄙视之心。妖人毕竟是妖人,荣智并不是真心想自己把小铜瓶丢进河水里,而是藉此测试自己是否见宝便生出贪念的人,现在既然发觉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当然会利用自己去为他完成某一件事。
    不过若他着自己把此物交予其教主江凌虚,燕飞绝不肯照办,一于把它丢进河水内了事。对于妖人之物,他根本毫无兴趣。
    果然荣智鼓其所余无几的生命力,续道:“建康城平安里内阳春巷有一个叫独叟的人,他的屋子南临秦淮,你把壶子交给他必然重重酬谢你,记着不要拔开壶塞,我……”头一侧,终咽下最后一口气,双目睁而不闭。
    燕飞为他抹下眼帘,颓然坐下。
    不知如何,他忽然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觉。生命可以是如此脆弱,昨晚荣智拦路截车时仍是威风八面,现在却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死亡是不能逆转和避免的,就像母亲的消逝。
    缓缓举手,摊开手掌。
    小铜壶现在眼前,铜质的壶身在夕照的余光下闪闪生辉,不知是否因是荣智之物,总带点妖邪的感觉。
    燕飞翻过壶子的另一边,两行蝇头小字赫然入目,写着:“丹劫葛洪泣制”六字是被人以尖锥一类工具在壶身逐点凿成字形,若不是于近处细看,会因壶身的反光忽略过去。
    燕飞心中剧震,差点甩手把壶子掉往地上。葛洪可非一般等闲人物,而是横跨两晋的丹道大宗师,著有名慑天下的《抱朴子》一书,被奉为丹学的经典。内篇二十卷,遍论神仙方药、鬼怪变异、金丹黄白,养生延年、禳邪却祸之术;外篇五十卷,详论“人间得失,世事臧否”,结合儒道之教。
    若此壶真是舆他有关,那壶内之物,肯定可以惊天地而泣鬼神。
    可是因何有“丹劫:垣个使人不寒而栗的名称,又要说“泣制”。
    想不通的事还有很多,此瓶为何会落入荣智手上?他受创后为何不立即服用?到再撑不下去才有服食之意,不过也可能不是想服食而是想把它抛进河水裹或别有用意。
    自己应否拔开铜塞看个究竟?
    目光落到坐毙的荣智脸上,暗叹一口气,他燕飞虽有好奇心,但总不能于对方尸骨未寒时作出这种事,兼且“丹劫”两字确是怵目惊心。若真是好宝贝,制它出来的葛洪早一口吞掉,不用密藏壶内。
    小心地把小壶贴身藏好,正想把荣智好好安葬,岸边破风声传来。
    燕飞此时再无争胜之心,又怕自己即使没有受伤,仍非卢循对手,何况此时身负内伤?
    更顾忌的是若铜壶落入卢循手上,不知会有甚么可怕后果。想到这里,悄悄掠出船舱,滑入冰凉的河水里。
    比对起由谢石打下,至乎刘裕,人人一身甲胄军服,谢玄的白衣儒巾尤显他出众不群的潇洒气度,大有谈笑用兵,败敌于指顾之间的气概。
    刘裕比在座任何人对谢玄更有深刻的感受,别人只是希望在他的领导下,凭他的奇谋妙计打赢这场关乎到南晋生死存亡的决定性大战,而他刘裕则是要从谢玄身上学晓成为统帅的秘诀。谢玄现身说教,刘裕受用无穷。谢玄着他参与此会,正是要向他示范如何使各人心悦诚服,依他定下的计划行事。
    谢玄说的没有一句是废话,语语暗含机锋,牵着各人的鼻子走,配合他特出的形象和风度,谁能不动容悦服。
    谢玄微微一笑,从容道:“今仗我方取胜关键,在于能否速战速决。如若苻坚留守大后方,我们虽有速战之心,却只有徒叹奈何。所以我在予朱序信中,请他怂恿苻坚南来主持此战,若能一举击破苻坚,胜负立告分明。”
    除刘裕外,众人至此方明白谢玄因何对苻坚亲临战场不忧反喜,而谢石等更是到此刻才弄清楚谢玄一意策反朱序的其中一个原因。要知苻坚乃统一北方之主,威望极高,其“浑一四海”的政策,令不少胡人心存感激或慑服,当他一天未亲尝败绩,仍可镇着北方诸族,其南征大军绝不会因一两场败仗而崩溃,顶多双方陷于对峙苦战之局。在这样的情况下,由于南北兵力悬殊,最后败的肯定是南晋而非氐秦。
    可是若能一举击破由苻坚亲自指挥的大军,苻坚将威名尽丧,诸族必然四分五裂,氐秦帝国亦告完蛋。
    所以谢玄此着,确是非常厉害。
    众人纷纷称善,因谢玄的奇谋妙计,使士气大振,且进一步明白必要一举击垮梁成军的决定性。
    谢石捋须笑道:“听说苻坚从未试过亲临前线指挥大规模的决战,今趟首次以身犯险,大概也该是他最后一次以身犯险哩!”
    众人轰然哄笑,本是拉紧的气氛完全放松下来。
    刘裕暗忖谢玄此着还可称是一石二鸟,因苻坚性格主观,事事一意孤行,反之其弟苻融却是精明厉害,且久经战阵,现在苻融的指挥权落入苻坚手上,对己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谢琰首次发言,道:“敌人渡淮的先锋军约三十万人,现今梁成的五万人伤亡过半,溃不成军,不足言勇。慕容垂的三万鲜卑骑兵已进驻郧城,所以寿阳的敌军当在二十万许之数,加上苻坚亲兵,人数当不过二十五万,不过仍是我们八万北府兵人数的三倍。攻城者,人数必须是守城者两倍以上,所以现在倘若我们稳守峡石,凭八公山之险大幅消耗敌人兵力,待其筋疲力倦,可一举破之,此为有胜无败之计。”
    众人中有一半点头同意,包括谢石在内,只有刘牢之、何谦等知道谢玄心意,没有表态。一向主守的胡彬也没有表示认同,不是因他不同意谢琰的战略,而是像刘牢之等人般晓得谢玄有截然不同的策略。他今趟学乖了!
    刘裕则心中冷笑,他最看不惯高门大族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嘴脸,而谢琰正是这种人。他说的话,正好显示他是死啃兵书不晓战场上因事制宜、随机应变之道的人。虽然不到他插嘴,可肯定谢玄会直斥其非。当所有人目光全集中到谢玄身上,这位堪称南朝兵法第一大家和剑术大师的超卓人物哑然摇头失笑道:“哪样慕容垂会非常失望哩!”
    众人听得再次愕然,只有刘牢之和胡彬点头表示明白。
    刘裕却不敢有任何表示,同时暗感惭愧。他心中希望谢玄训斥堂弟,只是求一时之快,于内部团结有损无益。而谢玄奇峰突出的一句话,立即把所有人的思考引往另一方向,即使谢琰的提议被推翻,谢琰也不会感到难过。
    换过刘裕是谢玄,会直指谢琰想法天真,只考虑己方优势,而忽略敌方的应对策略。既然此战须速战速决,当然不可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例如集结更强大的兵力,又或另派军于下游渡淮诸如此类的举动。
    谢玄扼要解释了与慕容垂微妙的关系后,淡淡道:“若我们按兵不动,等若输掉这场仗,慕容垂和姚苌两个苻坚麾下最重要的外族大将,在不敢公然背叛苻坚的形势下,将不能保持按兵不动的拖延策略,到他们挥军助攻,我们将痛失良机,白白错过唯一可蠃此仗的机会。”
    谢石倒抽一口凉气道:“敌人兵力在我们三倍之上,若正面对撼,我们哪有侥幸可言?”
    谢玄微笑道:“三叔勿要忘记梁成那一仗是如何输的,战争的成败是由运用战略、计谋、士气决定的。”
    接着向胡彬道:“假兵的设置完成了吗?”
    胡彬恭敬答道:“一切依玄帅吩咐办妥。”
    谢玄双目顾盼生辉好整以暇的道:“我要令苻坚生出草木皆兵的怯意,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就是明天!我要苻坚尝到他最惨痛的一场败仗,一场使他永远不能翻身的败仗。
    今晚我还要接待一位从寿阳来的贵宾。”
    众人听得呆了一呆,包括刘裕在内,人人不明所以。
    谢石讶然朝侄儿瞧去。
    谢玄霍地立起来,理所当然地道:“不是朱序还有谁呢?”
    刘裕为之拍案叫绝,由会议开始至结束的一刻,谢玄全盘控制会议。他更感觉到开完这次会议,他就像给谢玄开了窍的成长起来,从没有一个时刻,他比这刻更掌握到成为统帅的窍门。太阳没入八公山后,天色渐黑,代之是峡石城暗弱的灯火。比之寿阳那边城头和营地的灯火通明,淝水对岸有如另一个人间世。
    苻坚脸色阴沉的立在寿阳城头,遥观对岸形势。陪伴他的是亲弟苻融和乞伏国仁、慕容永、吕光、沮渠蒙逊、秃发乌孤、朱序等一众将领。
    八公山上处处人影幢幢,一副阵容鼎盛、严阵以待的气势。
    苻坚沉声道:“我们对敌人的兵力是否估计错误呢?”
    苻融答道:“哪只表示谢玄心虚,怕我们渡河夜袭。照我们的情报,北府军能抽调来的兵力只有八万之众,且以步兵为主,骑兵肯定不会过万,若在平原作战,几个照面我们肯定可把他们击垮。”
    苻坚容色稍缓,目光投往下方从北流来横互前方的淝水。
    吕光知机的道:“微臣刚探测过河水,最深处浸及马腹,不利渡河,必须待设立浮桥,始可大举进攻。”
    乞伏国仁点头同意道:“此水分隔东西,对敌人同样不利,我们只须隔河固守,待大军集结,再分多路进攻,必可克服峡石。”
    沮渠蒙逊狞笑道:“谅谢玄小子也不敢主动挑衅。”
    苻融道:“我方虽失去梁成的部队,但于我们实力损失不大,现在敌人大军被我们牵制于此,形势反对我们有利。假设我们以慕容上将军的三万精骑代替梁成军,再从下游渡河,郧城则交由姚上将把守,调动完成之日,将是谢玄命丧之时。”
    苻坚点头道:“一于这么办。”
    朱序发言道:“我们可以连夜在颖口下游处的淮水河段设置拦河木障,阻止南晋水师封锁河道或袭击粮船,以保粮资源源不绝从边荒集运来寿阳。同时修补寿阳城门,重掘护城河,如此我们更可立于不败之地。”
    包括苻坚在内,众人无不点头称善。
    朱序则心中暗笑,这是谢玄信中所授的疲兵之计,说出来反可令苻坚更深信自己是为他着想。道:“臣下还有一个提议,如若主上允准,我可渡江去游说谢玄,如此或可不费一兵一卒取下峡石,司马曜也要立即完蛋。”
    苻坚愕然道:“朱卿有信心说服谢玄吗?”朱序道:“微臣最明白江左大族的心态,他们尽忠的对像是家族而非司马皇室。
    谢安和谢玄更清楚司马氏鸟尽弓藏的意向,只要主上许他们高官厚爵,家族风光如旧,又明知以区区数万北府兵抵挡我南伐大军,无异于螳臂挡车,微臣说不定可把他争取过来。
    即使他拒绝,微臣也无碍一试。”
    苻融皱眉道:“如他不但拒绝,还把你扣留,我们岂非得不偿失?”
    由于步兵以汉人为主,故归朱序指挥,而他亦是苻坚将领中最擅于步战的人,步兵的将士中更不乏朱序以前的手下,随他一起归降。所以若失去朱序,对苻坚方面会造成严重的打击。
    朱序答道:“这方面可以放心,若谢玄敢这么做,对他高门名士的清誉会造成严重的打击。战争有战争的规矩,我们是先礼后兵,谢玄不会不领这个情。”
    苻坚下决定道:“就这么办吧!谢玄该清楚朕一向善待降将的声誉。”
    朱序心中大喜,轰然应诺。
    第五章弟继兄位
    燕飞无声无息的贴着渔舟滑进水里,并没有潜游离开,反以双手运功吸着船身,只余头脸留在水面上。
    此正是燕飞的高明处。若是卢循去而复返,一心搜索荣智,肯定不会放过河里的情况,在夕照的余晖下,兼之水浅,他绝避不过像卢循这类级数高手的耳目。
    刚藏好身体,足尖点在船头甲板的声音传来。燕飞心忖又会来得那么快的,连忙滑进船底去。
    果然那人先沿船边游走一匝,然后掠进舱内。
    燕飞心赞卢循果然是老江湖,虽见到荣智的尸身,仍不急于入舱,先巡视周遭的情况,然后入舱观看荣智。
    他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功聚双耳,留心细听,同时运聚功力,以免错过任何突施偷袭的机会。
    对方忽然又从舱内窜出,掠往船尾。燕飞心叫可惜,卢循竟就这么离开,使他失去奇兵突袭的良机。
    “大师兄!”
    燕飞为之愕然,上面那人竟非卢循,不过他的轻身功夫肯定不逊于卢循,只不知是何方超卓的高手?要知像卢循那类级数的高手,天下屈指可数。忽然平白钻出这样一个人来,当然教他惊异莫名。
    风声响起,一人从岸上跃落船头,讶道:“怎会是道覆你呢?”
    此时说话的一方才是真正的卢循,而燕飞亦从他对先前一人的称呼,知道先前那人是谁。
    天师道最著名的人物,当然首推“天师”孙恩,接着便轮到得他真传的两名弟子——“妖帅”卢循和“妖侯”徐道覆,而后者更是江东出名的美男子,不知多少美女落于他手上,被骗身和骗心。
    想不到天师道两大高手尽集于此,由此可推知江湖大变即临。
    徐道覆答道:“还不是为那瞧不起天下男人、孤芳自赏的美人儿。我已和她有初步的接触,满想必可如愿以偿,只可惜追入边荒后,忽然失去她的踪影,直寻到这裹来,发现大师兄正出手收拾贼道,我遂找到这艘船上来。”
    卢循笑道:“人说美人计无往而不利,我说道覆你的美男计才是永不会失手。
    咦!我们的荣智道兄怎会一命归西,是否你下的手?”
    燕飞听到徐道覆一点不惭愧的夸言自己去骗人家姑娘的芳心,大叫卑鄙。亦不得不承认他有一把温柔好听的嗓子,以这副能把树上鸟儿哄下来的声音,配上虚假的高雅言行,尽说些甜言蜜语,确可害苦天下美女,也正因此他对徐道覆更感深痛恶绝。
    徐道覆道:“我到来时他已是这副样子,我把过他的经脉,天下间只有任遥的逍遥诀才能使他心脉被至阴至寒的真气凝固,致一发无救。”
    燕飞心中大为懔然,此人确有一套本领,单从脉络情况已可推测出荣智的死因。
    卢循道:“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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