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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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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珪听了大笑离去。
    第九章 识见过人
    一艘小艇静悄悄地在河道上滑行,驶进一座石桥底后停了下来,仿如从此在人间消失,桥上虽有人来来往往,却没人注意这在江陵城惯见的景象。
    撑艇者正是侯亮生,他比约定的时间迟来了近半个时辰,真怕屠奉三以为他爽约,又或等得不耐烦走了。
    “侯兄!”
    侯亮生吓了一跳,左顾右盼,仍见不到屠奉三。
    “我在这里!”
    侯亮生感到艇子轻摆,往四周瞧去,一双有力的手正抓着船边,屠奉三很快地从河水中冒出来,由于他处于艇子和桥墩之间,即使有其他艇子驶过,只要屠奉三回到水里,便可以躲起来。
    侯亮生想不到他有此一着,赞道:“屠兄真有办法。”
    屠奉三大半截身子仍浸在河水里,冷冷道:“如有人见到侯兄如此把艇泊在桥底,会有什么联想呢?”
    侯亮生道:“我不如此别人才会感到奇怪,每当我有疑难的时候,总爱一人独自划艇游河,桓玄也晓得我这个习惯。”
    屠奉三道:“侯兄因何迟到?”
    侯亮生现出哀痛的神色,颓然道:“因为今早桓府有事发生。唉!都是南郡公作的孽。我不能出来太久,屠兄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屠奉三心忖不知谁又给桓玄害了,不过桓玄正在前线和建康军开战,当不是他亲自下手。道:“侯兄真的打算背叛桓玄吗?”
    侯亮生苦笑道:“屠兄不相信吗?”
    屠奉三道:“侯兄投靠桓玄,求的不外是功名富贵、权力地位。目前在南方,桓玄是最有资格实现侯兄所求的人。而我屠奉三则落泊边荒,侯兄竟舍桓玄来就我?动辄还要死得很惨,且侯兄与桓玄又没有深仇大恨,本人真的不明白。”
    侯亮生道:“屠兄有没有兴趣听我的看法和抱负,如屠兄听后仍认为我在骗你,可以依原定计划杀死我,只要给我一个痛快便成。”
    屠奉三大讶道:“我肯来这里见你,正是想知道侯兄的想法,请侯兄赐教。”
    侯亮生双目闪动着智慧的光芒,道:“自晋室南迁,当政的分别是王导、桓温和谢安,他们代表的是世族中的进步势力,力图改革令晋室失去半壁江山的腐朽政治,压制世族公卿的政治经济利益,阻止他们占山护泽、逼民为奴,残民以自肥的行为。”
    屠奉三点头道:“侯兄很有见地,没有这三个人,南晋肯定没有眼前的局面,更遑论淝水之战的辉煌战果。”
    侯亮生道:“亦正因淝水之战,把一切改变过来。从北方南迁过来的大多数士族,仍眷恋以前大晋的风光,把江东视作可以继续‘奢侈相高'的避难所,但因北方胡贼的威胁,才不得不容忍由王导开始,至谢安达至最高峰,镇之以静,把士庶团结在一起的政策。可是淝水之战的大胜,却使他们生出错觉,认为胡人再难成大事,劣根性又再显现出来。所以一向不满谢安限制他们利益的政策的世族公卿,便转而支持司马道子,排挤谢安和谢玄。这是政治派系的斗争,区别非常清楚,一边是主张改革的谢安派。王珣、王恭、殷仲堪、徐邈等都属这派的人,政见相同。另一边是以司马道子、王国宝、王愉、司马尚之为首,力图恢复旧晋风光的保守势力。”
    屠奉三动容道:“侯兄对朝政有非常过人的真知灼见。”
    侯亮生无奈的道:“我当初投靠桓家,是认为桓温的后人会继承桓温的抱负,扫走腐朽的司马氏皇朝,开创新局,继而北伐以复我中土。岂知却是看错了,桓冲虽有几分乃父之风,却没有担当天下的大志。桓玄聪明绝顶,可是比腐败的世族更不堪,只视天下为桓家私产。我大力怂恿他支持王恭作盟主,他竟向王恭讨女为妾,如此行为,怎不令我对他死心。”
    屠奉三点头道:“既知桓玄非是可事之主,侯兄何不远遁他方,逃到桓玄势力不及处,不是胜过作我的内应,动辄招来杀身大祸吗?”
    侯亮生目光闪闪的打量他,沉声道:“屠兄肯放过桓玄吗?”
    屠奉三微笑道:“这还用问?”
    侯亮生道:“屠兄又凭什么令桓玄败亡呢?”
    屠奉三微一错愕,一时不知该如何答他。
    侯亮生道:“屠兄看好刘裕,对吗?”
    屠奉三呼出一口气道:“侯兄比我想像的还高明,幸好桓玄不懂重用你。”
    此时有艇子驶过,屠奉三早一步沉到艇底去。
    当他再从水里冒出来,侯亮生道:“你看好刘裕,我却不看好桓玄,这样说,屠兄该明白我的心意哩!”
    屠奉三道:“你为何不提司马道子?如刘牢之站在他那一方,桓玄今次肯定无功而回。”
    侯亮生道:“我着眼的并不是一时的成败,而是民心所向。自淝水之战后,司马道子掌政,立即恢复了以前旧晋户调税法,王公在谢安时是要纳税的,庶民服役者可免税,而司马道子竟倒行逆施,世族公卿再不须纳税,庶民则既要服役又要纳税,且巧立名目,加重庶民的负担,逆民行事,弄得天怒人怨,火石天降,此末世之象。”
    接着叹道:“桓玄和司马道子都是一丘之貉,不明白谢安团结各阶层的政策已深入人心,而刘裕又是谢安、谢玄的继承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凡有改革理想的人都会支持他。对世家大族我是彻底的失望,刘裕的布衣出身,反可以为南方带来新的气象,是我乐于见到的。”
    屠奉三道:“我完全明白了!侯兄有什么好提议呢?”
    高彦睁眼道:“这次可发了。”
    吸引了燕飞的注意力后,续下去道:“我终于想通因何老聂等知道我会来找小雁儿。”
    正操舟的燕飞没好气的道:“你不是在睡觉吗?现在离淮水不到十里,不要告诉我,你又想掉头回去。”
    高彦哂道:“你这个边荒第一高手是怎么搞的?连闭目养神和倒头大睡也分不清。他奶奶的!谁说过要回去?你究竟听还是不听?”
    燕飞无奈道:“我又没封着你的口。”
    高彦喜道:“这才够朋友嘛!我想到的情况是这样的,当小清雅回到巴陵,因心中想着我,更知道我情比金坚,定会来找她,于是吩咐手下的人,如见到像我如此潇洒不凡的超群人物,须立即上报她,好让她能及时热烈地款待我,因而泄漏风声,让老聂布下天罗地网来守候我们。”
    燕飞道:“另一个可能性,是荒人中尚有两湖帮的奸细。”
    高彦道:“绝对不会,我不是说没有奸细,而是奸细如何将消息送往巴陵呢?除非是飞鹄传书,但这是不可能的,荒人现在人人打醒精神,提高警觉,谁可养了整笼鸽子仍可瞒过所有人?何况知道我们到两湖去的只有寥寥数人,即使有人看着我们离开,仍不知我们到哪里去。勿要胡言乱语,扰乱老子我的思路。”
    燕飞想想也是道理,苦笑道:“算你对吧!”
    高彦兴奋道:“由是观之,我的乖清雅不单没有出卖我,还记挂着我,是废寝忘餐的那一种。”
    燕飞道:“希望是这样吧!”
    高彦光火道:“什么希望是这样是那样?根本实情如此。你一点都不知道她对我多么亲热,香肩儿任我搂;便宜话任我说;小手任我拉;你抱我、我抱你,只差尚未亲嘴儿。明白吗?她对我是情深如海的。”
    燕飞淡淡道:“你整晚就是想这些东西?”
    高彦理所当然的道:“不想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好想的?哈!这次虽然见不到她,但已弄清楚她的心意。收复边荒集后,我会雇一顶大红花轿,敲锣打鼓的到两湖去迎亲,你则负责道路的安全。”
    燕飞道:“你不是认真的吧?”
    高彦不悦道:“我说得出口的话怎会不算数?”
    燕飞哑然笑道:“你这小子真是无可救药。先得人家小姑娘肯点头下嫁你这小子再说吧!不要浪费了我为你出生入死赢回来的成果,太过张扬,会令老聂很难下台的。而且下次你到两湖去,须单人匹马方能显示你的勇气和诚意,我既没空陪你去发疯,亦不宜陪你去,老聂可没答应过不对付我。”
    高彦颓然道:“我早知你会拒绝我。唉!你奶奶的!老聂这家伙杀人不眨眼,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到两湖去,举目无亲,老聂若有心要把我分开作八块,保证不会多一块也不会少一块。”
    燕飞笑道:“不要说得那么凄凉,情况不是你想的那般恶劣,赌约是在他手下面前订立的,愿赌当然要服输,否则聂天还将变成卑鄙小人。何况如他敢动你半根毫毛,将与我燕飞结下解不开的深仇,聂天还会这么蠢吗?不要再想了,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呢?”
    高彦眉开眼笑道:“多说一百遍也不厌。你究竟和拓跋珪有何拯救千千和小诗姐的妙法呢?”
    燕飞心忖原来你仍记得千千,敷衍道:“这方面由我来操心吧!你还是……”高彦怒道:“你当我高彦是什么人?只有你才紧张吗?照我看,以你今时今日的功夫,哪管他千军万马,只要有好帮手,来个突袭,肯定可把她们救出慕容垂的魔掌。”
    又兴奋的道:“慕容垂总要去打仗的,他不在,我们不是有机会吗?”
    燕飞摇头道:“慕容垂是不会让千千主婢离开他身边的,当我们光复边荒集,他更会提高警觉。”
    高彦道:“先答我一个问题,你有信心打败慕容垂吗?”
    燕飞想起那次和慕容垂交手的情况,认真思索起来,道:“此人的枪法,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最可怕的是他临阵应变的机智和判断,这样的对手,谁敢夸言稳胜呢?当时我有个感觉,是他怕误伤千千,所以枪下留情,但我已感到纯以功力火候论,我尚逊他一筹,如他放手全力施为,更难预料他厉害至何等田地。谢玄便曾在他的北霸枪下吃过暗亏,致后来一伤再伤。谢玄其时的剑术,确在我之上。现在我虽有突破和精进,可是对着被誉为胡族第一高手的慕容垂,仍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有什么鬼主意?”
    高彦道:“不是鬼主意而是好主意。你只是谦虚吧!我买定你赢,所有荒人都肯投注在你老哥身上。慕容垂厉害得过竺法庆吗?他奶奶的,照我说索性公开向慕容垂下战书,约期决战,大家公平拼个分明,千千主婢归胜的一方。如慕容垂不敢应战便是龟孙子,他还有脸见人吗?让普天之人都知他怕了你哩!”
    燕飞道:“照你这样的说法,那还用打仗呢?不满桓玄,便约他出来单打独斗,决一生死,谁输了便向对方献上荆州或边荒集,世上怎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慕容垂如不应战,谁都不敢说他半句闲话,何况他确曾从我手上把千千硬夺回去。如此向他下战书,只会换回他的耻笑。”
    高彦道:“那就用奇兵突袭的方式,尽起边荒集第一流的高手,组成救美团,觑准慕容垂与人大战的时刻,忽然出手,救回她们主婢。”
    燕飞苦笑道:“如论智计,我们实在比不上慕容垂,我们两次眼睁睁看着边荒集失陷,便知慕容垂不论兵法战略,均是无懈可击。他的亲兵团云集了慕容鲜卑族的一流好手,根本不怕突袭。更何况在千千和小诗身边有个叫风娘的女人,她极可能是胡族中武技最高明的女子,与慕容垂所差无几,只是她那一关已不易过。何况如此以硬碰硬,我们不论成败,也会死伤惨重。”
    高彦道:“这不行,那又不行,究竟该怎办好呢?”
    燕飞安慰他道:“这条路并不易走,我们可以做的就是一步一步的坚持下去,眼前的—步,是先收复边荒集。刘裕是个很特别的人,初遇他时并觉不得他有何了不起的地方,充其量只是个本领高强不怕死的机警探子,可是和他经历多次出生入死后,他的光荒逐渐显露出来,现在举手投足之间,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充满领袖的魅力,直追当年谢玄的风采。只有他才可以领导荒人迈向胜利。我不行,屠奉三也不行,老实说谁都不行,只有刘裕可以办得到。淮水之战,只是他军事生涯的开始,到光复边荒集,才会真正奠定他无敌统帅的地位,那时桓玄、刘牢之、司马道子和孙恩等人会开始害怕他。”
    不由想到拓跋珪,他比任何人更先知先觉,已对刘裕生出戒惧之心。
    若有一天,两人对决沙场,他该站在哪一方呢?希望这样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吧!
    高彦不解道:“为何忽然提起老刘呢?”
    燕飞道:“边荒集是没有能力同时应付南北夹击的,所以边荒集的存亡,全看刘裕在南方的表现,在北府兵内的斗争成败。亦只有当边荒集稳如泰山,我们才有资格与拓跋珪联手对付慕容垂,也只有在这种形势下,我们方有机会进行我们的‘救美行动',明白吗?如果刘裕有什么闪失,我们成功的机会更渺茫。”
    高彦道:“你的兄弟比之刘裕又如何呢?”
    燕飞道:“你指拓跋珪?唉!我太熟悉他哩!有时更有点怕他。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当你太熟知一个人,反而有点不知从何说起的困难。”
    高彦皱眉道:“怕他?”
    燕飞不情愿地想起拓跋珪要对付刘裕的手段,叹道:“在一般情况下,他可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更有过人的气魄和眼光。可是一关乎到拓跋族的荣辱,他却是寸步不让,狠辣绝情得不像平时的他。从小他便立下志向,不但要恢复代国,还要令拓跋族独霸天下,任何人想阻止他这么做,他会和你拼命,即使是我也不会例外。”
    高彦道:“他有什么长处呢?”
    燕飞道:“他看事物非常透彻准确,擅用骑兵,从不会粗心大意,而我最欣赏他的是他的耐性。这么多年来,苻坚想尽千方百计要清剿他的马贼团,仍劳而无功,正因他懂得避重就轻,懂得忍耐、懂得掌握时机。天下愈乱,他比任何人更有生存之道。”
    高彦讶道:“你很看得起他。”
    燕飞目光投往前方,淮水在五里的水程内,很快他们会回到凤凰湖基地,反攻边荒集的军事行动会立即全面开展。他将会暂时忘掉仙门,全心全意投进这如梦似幻的人间世去,经历其中的悲欢苦乐。他不会让自己停下来,直至救回千千主婢的—刻到临。
    第十章 战略部署
    刘裕回到帅帐,江文清神采飞扬的在帐外等他,比对起双目通红、身疲力尽的刘裕,份外显得她艳光照人。
    江文清随他入帐,说道:“你昨夜没睡吗?”
    刘裕只希望累得什么都不去想,倒头可以睡个不省人事,完全忘掉王恭遇害的事,不用因忧愁王淡真而受尽锥心痛楚的折磨。
    两人坐下后,刘裕道:“找我吗?昨夜睡得如何呢?”
    江文清欣然道:“这几晚睡得很好。唉!自爹过世后,我每晚合起眼都见到他含恨而终的样子,到现在才好一点。”
    刘裕推己及人,关心的道:“大小姐受了很多苦哩!”
    江文清叹道:“唤人家作文清好吗?”
    刘裕心中一颤,这美女愈来愈不隐藏对自己的好感,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只恨自己对男女之事已有点麻木不仁,且有点畏惧。这是否俗语所谓的曾经沧海难为水?
    道:“文清有事找我吗?”
    江文清白他—眼,像在说“有事才可以找你吗”的娇俏模样。
    即使在刘裕目下的状态里,亦不得不承认她是个能令人心神陶醉的姑娘,姿色不在王淡真之下,且是另一种完全不同刚健诱人的味儿。她不像王淡真般秀眸含情脉脉,轻言淡笑总带苦柔情和苦涩。她的目光直接大胆,表露出骨子里叛逆、狂野又无比深情的性格。如她一心要诱惑你,确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抵御。在公开的场合里,她可以冷漠得似没有一般人的感情,可是如在帐内私自相对的情况下,她会把真正的一面开放,让你感受她打开紧闭的心门,任你进驻的动人滋味。
    刘裕记起当他说出高彦救美不成,她笑得花枝乱颤的迷人情景。
    这一刻,他在见过魏泳之后,拉得紧至不堪负荷的神经线首次放松。
    江文清忽然含羞垂下头去,轻嗔道:“你干嘛这样瞪着人家?”
    刘裕生出冲动,心忖如不顾一切扑将过去,把她按在厚软的毛毯上大胆求爱,忘掉帐外的一切,会否是医治他饱受创伤心灵的一帖解药呢?
    她会拒绝吗?
    不过这想法只能在心里打个转。
    有点尴尬的道:“文清今天特别美丽。”
    江文清迎上他的目光,一对明媚的秀眸闪闪生辉,眼珠像乌黑发光珍贵的宝石,送他一个清甜的笑容,又似带点幽怨的道:“难得刘爷赞赏哩!”
    刘裕知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若对方是任青媞那种女人,他会毫不犹豫在她美丽的肉体上渲泄心中的压力,对她却不敢有任何实际的行动。道:“文清吃了很多苦。”
    江文清被勾起心事,神色一黯,轻轻道:“直至来到边荒集,我仍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还扮什么边荒公子去调戏纪千千,对她我是有点妒忌的。自懂事以来,爹对我百般呵护,悉心栽培。文清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当天叔在慕容垂箭下断气的一刻,好像从一个梦里惊醒过来般,一切都变得冷酷无情,一切都不同了。接着便是爹的遇伏身亡。我从没有想过爹也会被人击败的。由那时开始,我便像迷失了,心中虽然充满悲愤和仇恨,总感到有心无力。以我的性格,本是宁死也不肯去求人的,不过最终还是去求你的玄帅,也因而遇上你。”
    刘裕怜意大生,道:“开始时你似对我没有什么信心呢?”
    江文清又露出女儿家的情态,狠盯他一眼道:“你那时神情勉强,连笑容都是硬挤出来的,当时我真不明白玄帅看上你哪方面的优点挑选你,还敢来怪文清?”
    刘裕心中一痛,记起其时与王淡真的私奔败露,心情矛盾。忙岔开道:“你说以前的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可是我怕没有人会有这想法,包括老屠在内,人人都觉得你这边荒公子扮得活灵活现,手段厉害,胆大包天。”
    江文清道:“我说的不懂事,是不明白我有限经验以外的事情,有点像活在一个熟悉的框架内,背后有爹在撑我的腰,而爹代表的是南方势力的平衡。他就是江湖规矩的化身,在这框架内发生的事,我会知道如何去应付。可是因为爹的去世,一切都完了。忽然间我发觉天下虽大,却再没有我大江帮立足之所。强权就是一切,每一个人都可以大道理为自己的行为作出完美的辩解,看你采取什么立场和角度,别人听或不听并不重要,全视你本身是否有足够实力去维护自己的立常爹一去,真实的江湖里,再没有我容身之地。”
    刘裕道:“现在你仍是这么想吗?”
    江文清点头道:“最近的事更证实了我的想法,不过我再不悲观失意,因为文清终于发觉玄帅对你的看法精准如神,他的确没有看错你。”
    刘裕老脸一红,道:“文清坦白得教我不好意思。嘿!我只是走运吧!”
    江文清喜孜孜的道:“你走运,我也否极泰来,运程转顺哩!”
    说完像注意到其中的语病,俏脸微红,垂下螓首。
    刘裕目光不由落在她娇嫩的颈肤上,心中奇怪,为何一晚暗自神伤,精神差劲的当儿,偏是不住对她生出欲念,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文清有点不敢看他,垂首轻轻道:“边荒集二度失陷,我们被王国宝的水师拦河截击,在我感到—败涂地的绝望时刻,得你及时救了文清,然后便是燕飞斩杀竺法庆的捷报传来,我忽然再充满了斗志,对未来充满希望。有一天我会亲手斩下聂天还的首级,更不会放过胡叫天那叛贼。”
    刘裕心中涌起万丈豪情,断然道:“不论如何艰难,我刘裕必会助文清达成心愿。”
    江文清神情激动地朝他瞧来,秀眸射出火热浓烈的感情,脱口叫道:“刘裕!”
    刘裕冷静自信地道:“你真正的杀父仇人,并不是聂天还,而是桓玄,我刘裕在此立誓,会彻底地为文清洗雪此深仇大恨。”
    江文清当然不明白刘裕化悲愤和无奈为力量的心态,双目泪光闪闪,感叹的道:“刘裕!”再说不出另一句话来。
    刘裕醒觉过来,不过并不介意江文清误会,说到底没有人会介意如此迷人的美女对自己好感大增。
    不过亦怕她投入自己怀里哭个梨花带雨,他实在不愿心中在想着另一个女子,同时又和她亲热。
    忙分散她心神,微笑道:“文清不是有事来找我商量吗?”
    江文清沉默片刻,情绪恢复过来,若无其事的道:“我只是想问清楚在这次行动中,战船队该负担的任务吧。”
    又欣然道:“现在任何人想到新的土意,都分秒必争,第一个要告诉的对象便是我们的刘爷。”
    刘裕谦虚道:“因为我是负责统筹所有意见的人嘛。”
    江文清道:“当然不是这样,以前谁有疑惑和难题,只会找志同道合的人去倾诉,以争取支持。现在人人认同刘爷的眼光本领,不找你说还找谁呢?”
    刘裕笑道:“可能我在北府兵里,习惯听命令行事,被训练成一个有耐性的聆听者吧。嘿!至于我们的战船队,我并不想把她投进今次的主力大战去。”
    江文清道:“是否怕敌人封锁河道?”
    刘裕道:“这是必然的情况,据探子回报,敌人已在边荒集下游设置拦河水闸,并夹河建起箭栈,又放置投石机,所以从水路攻打边荒集,是不明智之举。不过战船对我们仍非常有用,可以之作暂时撤退的工具。”
    江文清说道:“暂时撤退?”
    刘裕道:“这是整个反攻边荒集中最重要的一步。我已使人知会胡彬,在这段时间内封锁颖口,不容桓玄或两湖帮的任何船只通过,好令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与姚兴和慕容麟周旋。”
    见到江文清不眨眼的瞧着自己,刘裕微笑道:“敌人一心把我们连根拔起,所以将联军分作二路,如果我所料无误,为了方便指挥,守卫边荒集和偷袭凤凰湖的军队,会由慕容麟负责;而姚兴则硬撼我们的大军。在兵法战略而言,这是必然的安排,不会有另一个可能性,否则姚兴和慕容麟就是大蠢蛋。”
    江文清欣然道:“我喜欢你这么信心十足的说话,连带人家都有十足信心。”
    刘裕差点冲口说出“你不是喜欢我这个人吗”的调皮话,当然忍祝这几天他弹思极虑,不住思量敌我双方的种种可能性,早有结论,只是不愿太早透露。此正为谢玄惯用的高明手段,逐渐加强己军的信心。还记得到淝水之战爆发的前一晚,谢玄才命自己使人在河底堆砌沙石包,令大军能迅速渡河,奠定了淝水之战的辉煌战绩。
    想起谢玄,他便感到热血在体内沸腾。
    江文清、屠奉三和燕飞都是他倾诉心事的理想对象,因为绝对可以完全地信任他们,不怕他们会泄漏军机。
    刘裕道:“慕容麟的部队约有二万人,如一分为二,来偷袭凤凰湖的部队便有万人之众,此军该由最熟悉边荒的宗政良率领。他会采取迂回曲折的行军路线,在数天内分批从水陆两路撤往洒水的方向,结集后再往西行,远离我们探子活动的范围,然后从西北面绕往凤凰湖,当我们大军北上,便对凤凰湖施袭,杀我们一个鸡犬不留,再封锁我们的退路。假设我们和姚兴的部队僵持不下,宗政良又可以和姚兴前后夹击我军。只有这样,方可以把我们连根拔起。慕容麟的部队亦可随时援助,只须留下三数千人,便可以守稳边荒集,那时我们四面受敌,肯定是全军覆没的厄运。宗政良更可以封锁颖水下游,截断我们从水路逃生的唯一后路。”
    江文清道:“你不是说过来袭凤凰湖的敌人在二、三千人间吗?”
    刘裕道:“这是最初的想法,现在已修正过来,关键在敌人的目标是要把我们连根拔起,由于我们控制了边荒集以南的颖水,至不济也可以利用庞大的船队迅速撤走,故敌人对此必有应变之法。”
    江文清咋舌道:“假如敌人守边荒集的兵力达万人之众,我们攻占钟楼的部队,动辄将陷全军没顶的大祸。又或他们虽成功占领钟楼,而我们则被姚兴的姜兵拒于集外,他们恐怕也撑不了多久。最怕是慕容麟只留下数千人把占领钟楼的孤军困死,自己则领兵出集助姚兴,我们将陷有败无胜的绝境。”
    刘裕胸有成竹的微笑道:“姚兴的兵力在—万五千人间,我们尽数出动能上战场的兄弟,也有一万二千人之数,实力相差不远,不是没有打硬仗的本钱。假若我是姚兴,绝不会选择正面对撼,而是以守为攻,待宗政良的部队截断我们退路,再采取围歼的策略,如此方可以在己方减少伤亡下,达到把我们连根拔起的战略目标。”
    江文清道:“我最怕敌人猜到我们会以奇兵突袭边荒集,并定下应变之计。”
    刘裕道:“这个是必然的,敌人最怕的,首先是我们能在边荒集附近建塞立垒,设置据点,断其粮线;其次是大军推进为虚,偷袭为实,所以必定下种种应变之计,无论我们采取哪种战略,由于敌人的兵力占压倒性的优势,又有防御力强大的夜窝子作后盾,表面看来可说已立于不败之地。”
    江文清眉头大皱的道:“我们如何可以取胜呢?一刘裕悠然道:”玄帅能以八万人的兵力,破苻坚的百万大军,可知战争的成败并非由兵员的多寡决定,还要论战略、天时、地利、人和。先说宗政良一军,他的第一个军事目标是占领凤凰湖,我会让他轻易办到,当他抵达此处,只能目送没有上战场的荒人全体登船撤离基地,徒呼奈何。你说当这情况出现,宗政良可以做什么呢?“江文清点头喜道:“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暂时撤退,宗政良晓得中计,只好全速赶回边荒集,希望能前后夹击我军。”
    刘裕道:“由这里到边荒集去,最少两昼夜的时间,而这两天时间,足可以决定边荒集的命运。”
    江文清不解道:“若我提出的问题仍没法解决呢?”
    刘裕道:“嗯!还有一万五千人的姜军和守集的一万名慕容鲜卑族部队。论人和,对方长期苦候于边荒集,粮资短缺,又因竺法庆被斩首引起弥勒教徒的动乱,士气必然低落。反之我方聚义后大破荆湖联军,又是要夺回本属于我们的东西,谁都知道许胜不许败,所以战意激昂,人人不顾生死,相比之下,两方实是天壤之别。在人和上我们是占尽优势。”
    江文清点头道:“确是如此。失去了边荒集,我们也失去了一切。”
    刘裕道:“说到地利,边荒是我们的地头,对边荒集附近的环境,大家都了如指掌,地利一项,不用多言也是在我们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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