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江湖咸话-第6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可以。”沧海笑,“一直都可以。啊,水开了。”随意翻过茶碗,拈开壶盖,提起铜壶。
神医见了,马上撅着嘴扭着身子跺着脚道:“啊啊——白果然对我不好!白就会敷衍我!我太可怜了!呜呜……”
沧海柔声道:“我会对澈好的啊。”
“那你好好沏茶给我看。”高高撅起的嘴巴上可以拴一个油瓶子。
沧海叹,“可是没有香炉啊。”
神医晃着肩膀,“有是有,可是我懒得叫人去拿,你从‘仙子沐浴’开始。”
沧海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好。”铜壶倾水,漫过薄透的甜白釉盖碗。
神医静静望着他的手,目不转睛。仿佛雾一般的光和汽,颀秀的十指出没其间,有时分不清甜白釉和他的手,有时又莹润甜净得胜过上好的瓷胎,指上关节同细腻纹理就是最工细的暗花。
神医忽然盲目的轻叹。
“白,像梦啊。这样。”
沧海敞开壶盖,壶口氤氲仿若含烟。
“噩梦?”
“不。我怕我会醒来。”
“谁也不能永生沉睡。那你想怎样?”茶荷移到神医眼前,茶叶条索纤细,满身披毫。
“我想让你……”
“等等,”沧海垂眸望着茶船内温水,淡淡道:“我若生气茶就会变味。”手指搭在铜壶上,“还要说吗?”
“嗯嗯,”神医摇头,“不了。”
沧海向盖碗内注水,只得七分满。
“剩下三分情,”神医轻声念道,“希望你永远对我。”
“你在下咒?”
“我在许愿。”
沧海靠近银白隐翠的茶匙顿了顿,抬眸一望又垂下,雪花纷落,沾水翻飞,虚静而潜沉。“说说看。”
“还是不了。”神医望色,又道:“省得糟蹋了好茶。”
无动于衷。沧海就像没听到一样,随呼吸纳入茶味,浅笑,道:“果然是香得吓煞人。”
神医轻轻撇一下嘴,“这名忒难听。”
“那么依你?”
“碧螺。”
“嗯,形似,不过少味。”
“请教?”
“碧螺春。”
神医眼光一亮,慢慢微笑。“好名字。”
沧海将盖碗捧奉,“趁热。”
“多谢。”
神医观茶闻香,凤眸沾染水气,像薄衣浅笑江南的春。玄玉之膏,云华之液,色淡香幽。初尝鲜雅。
烫嘴。
“唔……!果然不适合我!”神医用力捏住上唇,“太斯文了!”使劲吹皱一杯琼浆。“受不了受不了!”
沧海唇角微扬,瞥开眼光。“你小时候不是就喜欢和我比斯文吗?”
“是啊,怕你输给我会哭鼻子嘛,改了。”端起茶碗,吸了一口,“你怎么不喝?”
沧海便也啜了一口,笑道:“这样也称得‘斯文’?你要是不被烫就会喜欢的了。”
神医嘴角顿了顿,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顿了顿嘴角。“喜欢我给你衣服熏的香么?”
“不喜欢。”沧海认真道:“老是想睡觉。”
神医喘了好几口气,没说出来一句话。半晌道:“太煞风景了白!你应该说,”捏起嗓子半眯凤眸,“‘我好喜欢,以后都这样,和容成哥哥在一起。’”仰首憧憬状。
沧海腮侧动了动,因为用力咬牙而牵扯肌肉。
“‘容成哥哥,谢谢你,唔啊,’”撅起嘴巴一啵又松开,“‘那容成哥哥也亲我一下……’”
“你有病吧?!”沧海暴怒拍桌而起。“容成澈你根本就是死性不改!我今天真是吃错药了对你好!我要是再……”
神医忽然神色正经的拿出一个六角小漆盒,打开盖子,里面满满一盒各色糖果。神医眼神纯洁,微抬首看他,“你要是再什么?”
沧海眼光盯着漆盒,始终未曾移开。桃色的口唇微启。
神医懒懒道:“说啊,再什么?”边晃着诱人的饵食,发出缓慢捻动摇鼓的声音。
“不说话啊。”准备盖起盖子,“当你什么也没看见好了。”
沧海马上道:“我要是再生气容成澈就送糖给我吃。”
神医对着漆盒挑眉。腹肌正在努力抽搐忍耐大笑的欲望。“哼。”
“哼。”神医道。“太没骨气了白。”
沧海终于看向神医,“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不会斤斤计较没紧要的事。但是你得学会自责,做了错事就要弥补道歉。”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把糖给你,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
“是的。”
神医嗤笑。没看错吧,在咽口水啊他。“说你是兔子。”
沧海急喘两次,眉心似蹙非蹙,试图说服。“别这么幼稚嘛澈。”
“谁幼稚呢为了这种东西?”
“唉。”抖着膝盖发出类似叹气的声音。“不说是兔子,怎样才能给我?”
神医百无聊赖的想了一会儿,看看他,说道:“一定要?”
“一定。”
“不给呢?”
“不行。”
神医乐了,“真霸道啊。”
沧海认真急切并且郑重的说道:“都快一个月了,没有碰过。”
“哈。那怎么还一身甜了吧唧的味道?”
“随你怎么说,我不生气。”
神医站起来,“好吧,看你这么虔诚的份上。跟我来。”
“干什么?”
“解决一下你的穿戴问题。”回回头,“怎么不走?”
沧海跟上来两步,挑着眉心伸出一个指头,“先吃一颗。定金。”
“哼哼,”神医不算短暂的欣赏了下兔子的无辜,打开盒盖,任他挑选,“白,一块糖就把自己卖了。”
“不,是一盒。这只是定金而已。”眼光在盒内逡巡,拿不定主意,“我没有卖给你,是‘租’的。”
“哦?什么时候到期?”
“视情况。”
神医终于不耐烦了,“挑好没有?你。”
“快了快了。”多番催促下才拣了颗淡绿色透明的糖球。放到口中,还舔了舔手指,满足的瞠起眼睛,“唔!中了!薄荷味的!”尚有些桂枝,甘松,蜂蜜,丁香,麝香,藿香同香附等等气味,煞是特别。“好吃哎,哪买的?”
“我做的。”
“哈?!”沧海愣得像被抽走了魂魄。
被神医拉着走了好久,突然道:“我想可以反复出租的。”
“那以后别用内功了,你和我不一样。”
“尽量。”
神医带他来到一间敞亮的房内,屋中摆设极为简单,不过一桌两椅,贴墙却有两个巨大的木柜,每个柜子都分好几扇门,却都分别上着锁。熏炉内三匀香的气味清纯而富贵。
沧海还是惊讶了下。神医将漆盒靠近桌面,未放落又提起,收入怀里。沧海撅了撅嘴,道:“我帮你拿吧。”
“用不着。”神医说着,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第一个柜子第一、二扇门的两把锁,拉启。一愣。忙又掩上。“……开错了。”
“等等,”沧海眼睛都直了,“打开我看。”
“既然被你发现了……”神医嗫嚅着还是从新拉启。
沧海走近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裙装,依然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这、这么些,都是女人的衣服?”
第四十三章生后逢百罹(上)
“……啊……呃……嗯……”
“行了不用说了,你个……”
神医挑眉,“什么?”
“没事。”把话咽回去,还努力的笑笑。
“送衣服给女人,她们会开心的。唉,又教了你一招。”神医走向第二个柜子,“这个是你的。”打开最中间的门,却不让沧海看到内中乾坤,只是把双手伸进去。
沧海冷眼道:“你保证是男人的衣服?”
“保证。”神医十分正经的承诺,郑重的捧出一套冠服。
沧海惊煞的张大口眼,“这、这、这……”伸出的食指不住颤抖。
“——状元朝服?!”
“不错。”
沧海又愕了一瞬,忽然神色清明,沉声道:“哪来的?”
神医笑了。“你家顺来的。”
“……啊?!”吃惊的表情更胜方才。“你……”
“嘻嘻,你真信啊,”神医左右打量手中的衣饰,抬眼笑道:“去你家拿了你以前衣服的尺寸,回来找人做的。”
沧海松了口气,又立刻紧张道:“你有没有吓到我爹娘?”
神医颇专注的看看他,一抹淡笑,道:“怎么?还记挂他们?”
“当然。”沧海微微不悦。“你到底有没有惊动他们?”
“当然没有。多久没回去了?”
“……一年?多。”
神医没有再问,将衣冠交到沧海手上,“想要的话,就穿给我看。”
沧海端着衣冠,犹豫。
“想反悔?”
沧海欲摇头,又注视他道:“不按制度冠服可是犯法的啊。”
神医道:“在这里没人告发你,笨蛋。快换,除非你不想要了。”
沧海垂首望着楠木托内,忽觉这梁冠的尺寸与制度并不相同,说不上是大是小,后山却是略低,颜题也稍稍窄了些,缨带易为玄色,帽簪倒是纯金细细的打造,连后山颜题的金花也像是十足的赤金。
沧海将托盘置于桌上,抖开赤罗上衣一比,衣长过腰只得三寸,不是制中七寸,想来余下裳、绶、带、履亦不按章。
沧海微微一笑。
神医道:“怎样?我又不会笨得和你一样。快点,别磨蹭了。”
沧海便也无奈,道:“那你出去。”
“不出去行不行?”
“不行。”
“那用不用我找人来帮你?”
“不用。”
神医又将第二个衣柜锁了,道:“那你去里间换,我到穿堂外面花厅等你。”说罢带上门出去。
罗衫被一件件取出,空置的楠木托盘一角,镌着一朵盛放的牡丹。
着毕,行四方官步迈入花厅。
金梁冠,玉明颜,赤罗青缘好进贤。带耳双,襞积三。练鹊锦绶,素革带后。素革带后,下结青丝网,二环烂银光。蔽膝掩下裳,药玉鸡舌香。皂底靴,弹墨云头;槐木笏,镂刻螭尾。端革带,清疏轩举。秉中正,威严要畏。居于庙堂,必为忠臣良将;恩泽广被,亦难得此等栋梁。崑山之片玉,斗南之一人,顿觉文思之空乏,不得描画其万一。
花厅中,另有小壳石宣,并紫幽瑛洛,紫菂碧怜黎歌,与公子相顾同愕。众人只觉一股坦荡之气从胸臆而抒,情结因之磊落而崇高。神医见正大华容,宛如灵魂出窍,依稀间竟似听得净鞭三响,若呼陛下升殿,满庭仿佛御炉之香,文武同列,新科头名上殿谢恩,三拜九叩之后,口称……
“对不起走错了。”沧海提起衣摆,扭头就走。腋下夹着槐木笏,玉环相碰叮当的响。
神医起身紧追而来。尤是他心有所备,仍是缓不过神。厅上众人一律瞠目发傻,寰游太虚,口脂零落而不自知。
不知过了多久,小壳忽然问道:“刚才那个……谁呀?”
石宣愣道:“是……是……你哥么?”
“像,”小壳想了半天,过会儿又道:“但好像又不是。”
紫幽道:“瑛洛,今天不是哪位神仙的生日吧?”
瑛洛道:“不是。紫幽,我刚才睡着了吗?”
紫幽道:“没注意,不过应该没有吧。”
瑛洛道:“难不成,刚才那个……真的是……”
二人同声道:“公子爷?”
碧怜难得一直在发呆,之后忽然嗔道:“他干嘛穿成那样?!”两颊赧然生晕。
黎歌似惆似怅,一面欢喜,一面心意难言。
神医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牵唇。很容易追上他,拉住,又被挣脱。
神医抓住他,他回头怒道:“别跟着我!放手!”
“怎么了,白?”神医装作可怜的样子,望着他。
沧海使劲甩着神医抓住他的手,“讨厌!”甩不脱,只得又道:“怎么他们都在?!”
“因为我说有事要和他们说啊。”神医无辜轻声道。
沧海怒气冲冲的举起笏板要打,神医畏缩的眨了下眼,却没有躲,沧海将笏板塞到神医手里,又解了梁冠扔给他,甩开大袖子自己走了。神医一直追到放柜子的房间,见沧海一样一样的将佩带除下来,便道:“白,我觉得你穿这个特别特别帅,是帅,不是漂亮啊。早知这样,就算犯法我也一定要做一套一模一样的朝服给你。不过没有这个机会了。”
沧海怒吼道:“用不着!”衣裳也脱不下去,坐到椅子里猛喘。“就算你愿意犯法我也不会穿。”
神医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坐到另一把椅上,轻声道:“白,气什么呢?”
沧海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圈是红的。望到神医的一刹,眼泪忽然蓄积,他又垂下眼帘。
神医心里像被塞满了棉花,又软又痛。慢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告诉我,为什么生气?你不说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呀。”
“白,你不会打算一辈子不理我吧?”
“白,我也不想下次还惹你生气啊。”
沧海终于看向他,哽咽说道:“他们会怎么想?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因为你想看,”轻咬下唇,微微颤抖,最后仍然道:“我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神医完全愣住。
“……是因为这样?”我竟不知道穿这身衣服给我看对你来说是这样没有尊严的行为,但是我知道只是为了那盒糖你绝不会这么做。“白……”神医也哽咽了。
这时紫菂才忽然道:“无以复加了。”
黎歌问她:“什么?”
答道:“变态。”
第四十三章生后逢百罹(中)
神医道:“白,他们绝不会这么想你的,你该知道。”
“但是我会这样想自己。”
相对沉默。
淡金色的阳光照射在沧海眼睛以下的地方,粉橘色的嘴唇微微下弯,虽有滑腻的高光却依然严峻得有如冰封。神医看着的时候,心里十分平静。可是心头柔软处总有些不可名状的缺刻。
沧海舔咬下下唇,垂眸道:“你出去,我换衣服。”
神医道:“还穿别的给我看吗?”
沧海没有瞪他,没有看他,甚至没有生气,“不了。”
神医看了看他,低声道:“白,你是不是已经厌倦我了?”
“为什么这样说?”语气冷淡,却似有些须悔意。抬眼一望,又转向别处。
“刚才对我太好太好,可是我还是惹你生气,你会不会觉得那样对待我不值得?”
沧海眉心蹙了蹙,没有看他。“你那是什么眼神?受伤害的是我好不好?为什么每次弄得倒像我欺负你似的。”
神医搬着椅子挨近他,手足无措道:“白,这次是我错了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不会有下次了,原谅我好不好?你别讨厌我,我给你斟茶认错好不好?”
沧海转回视线,说道:“每次都那么理直气壮,今天干嘛低声下气?”
神医站起来,缓慢的他身前蹲低,握住他双手,沧海眼神跟着他仰起又垂落,望住他因低首而清晰的顶发,一直长顺过腰。
神医轻声道:“刚才你在这里的时候,我出门碰上黎歌,她说他们找我去商量你的事,我便说和你约好在花厅等,黎歌问什么事,我其实没有告诉她,但是后来他们就一起来了。白,黎歌碧怜紫菂那么喜欢园子里的蝴蝶,为了你竟然没有出去。”说完时,脸颊已枕在他腿上。
“黎歌她们对我好,我自然也对她们好。”
“白,我也可以。我为了你……”
“为了吓我养兔子、毒蛇和蝴蝶?一点新意都没有,每次都是大阵仗,包围战,可是……真的好恐怖。那个蛇阵,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说完这些,立刻道:“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我不。你还没有原谅我。”
沧海将他双肩一推,抽出一只手,道:“你闭上眼睛。”
神医微微扬着脸,轻轻闭住眼睛,等待巴掌的时间越长,眼睛闭得越紧。很久之后,却忽然觉得怀内一空。睁开凤眸,却见沧海手中拿着盛放糖果的那个小漆盒。
“白……那个还是不要吃……”
沧海立刻抱着糖盒躲进里间,闩上门。“你走,我要换衣服。”
“那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
神医蔫蔫的从外面进来,花厅的众人马上问道:“怎么样?”
神医气馁的坐下,低落道:“生我气了。而且不打算原谅我。”
“那怎么办?”
“不知道。”神医抬头看了看众人,说道:“妨碍你们的计划了。”
众人一起大叹。却没有十分沮丧。
默默喝了口茶,神医忽然道:“你们知道白到底怎么受的伤吗?”
众人立刻抬首,小壳急切道:“你肯说?”
神医点点头,“怎么讲?”
小壳道:“师父们都不肯说,我们都不知道。”
神医叹了口气,“确实,他们一直都说不出口,因为他们个个都有责任。你们认为那天的蛇阵怎么样?”
所有人一起一哆嗦,石宣咧嘴道:“非常恐怖。真的。”
“那还叫恐怖?”神医轻哼。“那么被蛇咬又怎么算?”
瑛洛道:“反正是听过‘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一定是想起来就难过一回吧。”
“是么?”
紫幽道:“瑛洛你瞎说,怎么是‘难过’?那是‘痛苦’!”
黎歌啮起手指,道:“公子爷是被蛇……?”
碧怜淡淡的表情,语声却在轻颤,“看他那天的情形,我们已经猜到了。”
“不,你们猜不到。”神医凄凉的笑笑,没有归属感的去紧紧攥住烫手的茶杯,疼痛。茶水波动得厉害。
神医低声道:“记得蛇阵那天有多少条蛇?”
紫菂蹙眉缩起肩膀,想起当日的满地蛇尸,不停的轻颤发冷,“那么多蛇,最少也几百条了。”
“那么多蛇咬他一个人,”神医咬牙,“那年他只有八岁。”
五雷轰顶,七个人的眼泪同时夺眶而出。
神医凤眸干涩,一直低垂着头,“从那时起,不管怎样我都可以满足他,可是他除了会生气,已经没有其他表情。甚至一段时间他什么都无法听到,每天只在老竹屋后面的河边,趟着那些青草,望着蓝天,清水,一句话都不说。只有身上的那件白衣裳,永远苍白得刺目,就像他的脸。”
神医呼了口气,耳边听到众人抽噎低泣的声音。
“那还是在江南的老竹屋,鬼医他们养了几百条蛇,用来研究它们的毒性,解法同以毒攻毒的治法。平时都用铁笼牢牢的锁住,不知为何那天,铁笼全部没有上锁,毒蛇游动到白经常一个人去的小后院。当时根本没有人发觉,只有治,一直暗中保护着白,只有治冲上去试图赶走那些毒蛇,但是,太多了,十岁的治根本不可能做到。”
“白在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踏着毒蛇而来的鬼医,从此以后,在白的记忆中,他和鬼医仿佛就是在毒蛇中第一次相识,之前所有的经历已经化为飞灰。所以他每次见到鬼医,都是折磨。”
请鬼医。
小石头怎么样?
“最后,治为了救白而死去了。白却活了下来。”
是你的话,你忘得了吗?
我很想说若不是我的话,治也许就不会死,但是,我知道那是个意外。
神医忽然掩唇,双肩抖动着流下眼泪。一时间屋内的哭声扩大。
神医用力忍耐了下,继续开口道:“鬼医说他医不好白……”只一句又痛哭流涕,好半晌,才无力的抑制,双目不干。
“我想过很多次,假如那天看到白遇险的人是我,我绝不可能做到像治一样。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白,心里却一直只有他一个。我只能每天做让他生气的事,我自私的只想看到他以外的表情,直到现在,我还一度自豪能让白气成那样的人,这世上只有我一个。”
第四十三章生后逢百罹(下)
为了吓我养兔子、毒蛇和蝴蝶?
那个蛇阵,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
“他们医不好白,正好名医老师到关内办事,我以前见过他很崇拜他,但是没有下定决心跟他去关外学医。白命大,名医老师被他们请回来医治白,竟被老师想出了一个办法。”
“就是回天丸。高深的内功可以化解体内少量的毒素,而那种量的蛇毒必须得有一百八十年的内功才可以化解,那就必须得服用三颗回天丸。回天丸本来就是一个传说,而盛传它的功用是长生不老,发现它能增长一甲子功力的人是名医老师,可从来没有试验过。”
回天丸对普通人来说只能补气养血,但对练武的人来说,一颗回天丸却相当于一甲子的功力。功力越高,回天丸的效力越大。
“当时仅有的两颗,一颗在皇甫绿石手里,一颗在温雅手里,他们毫不犹豫的拿出来,喂给只练过一个月内功的白。”
在我刚练了一个月内功的时候,就吃了两颗那个东西,所以,我的内功准确的来说是一百二十年零一个月。
“白八岁才开始练武,原因是他们不想让白踏入江湖。他们一直想让白考中状元,在朝做高官,为他们探听朝廷的消息。白也一直安于每天读书写字,但是那年,白无意中发现了一本粗浅的拳谱,觉得很有趣,就私下里练起来,练到三个月的时候,终于被陈超发现了。”
会啊,这么弱智的拳谁不会。
若不是那天我不舒服,哼,他休想在我手中走过五招!
“陈超要罚他,他便提出和陈超过招的想法,假如他能走过陈超三招,陈超就不能打他,但规则是陈超不能使用内功。陈超又好气又好笑的答应了,没想到的是,虽然那天白拉肚子却还是接了陈超三招半,所有的师父们才意识到白不仅是状元的料,还是个武学奇才。从那天起,他们便开始从新规划白的人生。”
澈,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做到,有时候却发现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扎马练气,学得稍有不对就会挨打,下午就算屁股再痛也要坐在椅子上念书,都要入夜很久了才能睡觉,每天只有一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这样过了一个月。”
被烫了还要被陈超打,屁股那么痛还要被按在椅子上念一下午书,唉,那个时候我以为屁股早晚有一天会烂掉。
“白就受了重伤。”
“对于你们来说,公子爷只是失踪了一小段时间,几个月后回来依然是欢蹦乱跳的,在你们的记忆中基本没有断层。我也是。结果就发生了白直到现在还依然恨我的事。”
“两颗回天丸只能用强大的内功压制蛇毒,并不能完全化解,但是让毒素长期停留在五脏六腑也十分危险,名医老师和鬼医就用针灸将大部分毒素抑压在白的耳内,是以他的听力好到异常。但是,这也决定白从此以后不能轻易使用内功,否则蛇毒就会蔓延全身导致死亡。”
可惜,内功我只练了一个月,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依然控制不好过于强大的力量,像上午那样使用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不然……唉,可惜呀。
而且,因为我不能收放自如,所以当年他们不敢教我武功,怕我急了把人打死……
“白却到处跟人说他不能学武是因为内功太强会把人打死,其实他一天十二个时辰,就算睡着了也不停的在运行内功一面压制毒性,一面控制强大到可以随时反噬的内力,所以他的内功不归丹田,不入膻中,除非他分出一小部分故意流进那里,这多是别人替他摸脉的时候。”
“由于一开始不能控制内功,名医老师和鬼医就想尽了办法又是压制毒性又是压制内力,就使白有一段时间听不到东西,听不到自然也不知该说什么,所以那段时间白完全是自闭的。”
“那段时间,是楼主每晚陪着白,明知他听不到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讲着故事哄他睡觉,白也会特别踏实,特别乖。”
“师父们到处求人将本门独特的内功传授给白,使他能两方兼顾,各派高人一方面惊讶白的求生意志,一方面欣赏他的骨骼清奇同兰薰桂馥,再来是师父们的旧相识,便一齐寻找方法让白最快速最容易自主内力,没多久,作为奇才的白最终没有让他们失望。”
一开始是陈超教的,后来皇甫绿石也教过,唐门唐新我也教过,武当清风道长也教过,还有昆仑派、少林派、峨眉派……
“但是,白恢复听力以前,就被我在老竹屋后面的河边遇见了,千不该万不该,我竟要做什么‘久别后的重温’。我并不知道白到底受过多重的伤,也不知道他承受的是多大的压力,我更加不知道原来他是听不见的。”
“我走上去和他说话,他看着河水不理我,我便上前抓过他,跟他说‘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裤子脱下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个男的,’他看着我,有点难过,却依然什么也没说,我把手放在他腰带上,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神医忽然住了口,只有眼泪一直不停的流。
很久,瑛洛忽然哑声道:“后来呢?”
神医终于抬眼望了望紫幽和瑛洛,叹道:“果然都不记得么?当时你们全都在场啊。包括碧怜和黎歌。”
叹息。“白给你们做了催眠,他不希望你们记得,也不希望你们提起治,所以他把他自己从你们那段生命中抹掉了。”
“虽然他的外袍很长,什么也不会被看到,但是当时的心境,又被当众——还有女孩子面前做了那种事,足够他恨我一辈子了。”
神医望望他们几个泪流满脸却苦痛茫然的表情,说道:“不要再想了,怎么想都不会想得起来的,白的催眠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我一直在想,那次明明是你不对,为什么第二天你却忽然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我还等着你用月季花和小松鼠来哄我呢,可是你没有来,为什么也不让我去送你?
“后来咱们才知道白受伤的事,也才知道原来和白一起失踪的治已经夭折。我以为白一辈子都不会理我了,就下定决心和名医老师到了关外,学习医术,研究医好白的方法。虽然我怕白恨我,但是每年都会回来中原一两次,看望白,因为以后见面少的缘故,白没有找到适合的时机对我催眠,我才能记到现在。”
几人哭得心痛欲裂,黎歌却道:“容成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因哭泣而语不成声,神医也不开口,等她很久以后接道:“当时……我们是怎样的反应?有没有笑他?有没有欺负他?有没有瞧不起他?有没有……”湮没在哭声里。
神医流了很久很久的泪,才涩声道:“我忘了。”
“当时只听说白受了那么多苦,后来有一天见到从新笑逐颜开的白,我才突然想问,他到底是怎样活下来的?!据说他就连搽抹最有效的去疤药膏都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彻底清除全身的毒蛇齿痕。”
“然而他不仅活下来了,还做到今天这个位置,有这么多人爱护他,想保护他,这么多人前呼后拥叫着‘公子爷’,有那么多黑白两道的生杀大权握在他一个人手里,他还中了进士,做了贡生,拥有那么多的财富,那么多其实非常疼爱他的师父,每个师父都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所以他有那么多个名字,那么多个姓氏,‘沧海’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你们都想不到,这是陈超帮他取的。”
“我去了关外没多久,师父们就一把火烧了老竹屋,带着你们和其他孩子去了方外楼。皇甫绿石也在那时失了踪。陈超为了训练白,就带着他开始浪迹江湖,那时候罗姑姑虽在家中,可是白所有的衣服,鞋袜,还有绣帕香囊之类基本上都是罗姑姑做给他的。”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