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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咸话-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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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继续摸索着,“哎……鼻子热乎乎的……嗯,还活着,这是……嘴巴,嘿嘿好软好——喂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算了,还是看看有没有尾巴好了……”
沧海将银簪尖朝上放在神医手下。
神医笑嘻嘻摸着摸着,“嗷——!好疼!是不是流血了?!”抬起另一只手抓上蒙眼的腰带。
沧海冷冷道:“不许摘。”拿过他的手看了看,语声依旧冷冷的,“没流血,只是一个小洞。”将那个小洞放入口中吸吮一下,舌尖随意一卷,扔开他的手,“别捣乱,老实呆着。”
神医震惊。
对于他也许是无意识的举动,可是神医心里忽然五味杂陈。啊啊,该怎么说呢?唉,是“可爱的家伙”吧。
神医在下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竟会突然想起了罗姑姑,怅惘的愣了好久好久。如银釭月影般璀璨的笑容,温柔的语声像冬日里呵在你冻手上的一口暖流。
小澈吗?快进来。啊,又长高了啊。
温暖的手指轻轻抚摩着他的头,一直暖到他的心里。
小澈很喜欢情儿吗?呵呵,是啊,像小兔子一样呢。
不是啊,小澈是很善良的孩子啊,只是有些淘气罢了。
小澈去道歉吧。情儿心那么软,一定会原谅小澈的。
小澈啊,喜欢的东西是需要保护的呀。其实情儿心里,真的很希望和小澈做朋友呢。
是真的,姑姑怎么会欺骗小澈呢?情儿说小澈的头发很漂亮啊。
呵呵,姐姐?姑姑做小澈的娘亲还差不多……
真高兴啊,以后我就是小澈的娘亲了……
我的愿望么?嗯……我希望小澈和小治可以和情儿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哈哈哈……
姑姑笑得那么开怀。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姑姑那么开心呢?我和治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白……有东西在我的眼睛里……”
“闭嘴。”
「东厂近年觊觎江湖大权,也已闻讯调动,不知实情。想其必假手‘醉风’,而传神策在外,已多时不曾回部,左右侍者亦极少现身。另:‘醉风’杀手银朱离部,目的不明。」
神医甜蜜刺痛的手指动了动,长呼一口气。捅了捅他,又忍不住低声道:“生气啦?我不是没怎么样嘛……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愿望,不过我知道今生一定实现不了了。这个愿望和你有关,你想不想知道?啊?啊?”
沧海不回答他就一直像条猪一样拱来拱去,沧海只好道:“不想。”
「朝廷打压东厂,亦忌讳武林,而如今动向不明,不知其内幕明晓巨细,却接报有心腹离京,不知名姓几人。」
神医唇边带着遥远的微笑,轻轻道:“可是我想告诉你啊。我的愿望就是把你打扮成一只棕色眼珠的白兔子。嗯……头上装两只长耳朵,装两颗大门牙,还有还有,一定要有一条短短的毛茸茸的像毛球一样的尾巴……你觉得怎么样?”
“……喂,干什么不说话?”
「倭寇。十一月中,东瀛贼寇流窜至卢龙、渤海,而浙江倭乱仍时有发生,人数不少。卢龙渤海之寇劫船越货杀人,极有纪律,来去无踪,传言武功犹高,尝败多路武林高手,此前从未现身江湖,来历待查,而其目的或为‘回天丸’。浙江之寇则各面皆下于此寇,纪律松散,人员混杂,每逢打抢必混乱不堪,实无作为,难有野心。盖卢龙渤海之倭与浙江之倭乃二系者也。」
沧海蹙了蹙眉。忽觉耳朵被人扯住,晃了晃,神医道:“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我说要把你变成一只兔子!”
沧海不耐回道:“……啊。”
「明教。」
沧海凝眸,看得极认真。
「中土明教势渐衰弱,而波斯总教日渐强盛。圣女密斯儿奉教主之命,托言闭关,实则秘密离教,选汉民教众一百三十,昼夜兼程,已达边关。为波斯明教取得‘回天丸’,回归总教,即刻接任教主之位。」
看至此处,略停了一停,想到无邪绝美的容貌和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情义,心中一阵甜蜜一阵愁苦一阵怅惘。此生难为情,此世无以报……
或者,我可以助你取得教主之位……?
出了会儿神,埋下思念,强看下去。
「波斯明教得此,将奉为总教传袭之宝,除教主外不得近瞻,代代严守,俟某任教主习成‘乾坤大挪移’终层心法,服此药,可长生不死,直捣中土分教,二合为一,使总教下派圣副使为分教教主,终生效忠波斯总教。一鼓作气,统中原武林,成就大业。」
哈,口气不小。沧海暗哼一声,根本没放心上,只是又想到无邪。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的模样……那么我还应不应该助她取得教主之位?
意兴索然。随手翻了翻后面几页,都是各门各派动身的日期与人员,倒还详细。忽见括苍派名下录着一人,作“竹取新之介”,甚是奇异,此后还缀着一行蝇头小字,道:
第三十一章之外的线索(上)
「明嘉靖二年四月,东瀛大内氏与细川氏两方争贡于宁波,细川氏贿而得胜,大内氏愤即作乱,杀细川氏使,烧嘉宾堂,抢东货库,追杀至绍兴城下,又折返宁波,大肆杀掠抢劫,夺船而去。后被朝鲜守卫军诛杀三十,生擒二十,缚献大明。
竹取新之介,即为被追杀之细川氏家臣,逃入浙江绍兴城,辗转投入括苍门下。」
沧海眨着眼睛看了半天,愣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是知道这家伙是东瀛人,偶然的机会留在大明,投入括苍门下,但是,那又怎么样?这样看来,那天在渤海被打劫的时候,括苍派紧闭的舱门中一定有一个人就是这个‘竹取新之介’,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发觉颊侧痒痒的,微一偏头,心差点被吓出来。
“容成澈你果真是有病吗?!”
神医的头几乎贴在他的脸侧,双唇就差一根头发的距离就挨上他的脸!
神医被狠狠一推,也吓了一跳,等了会儿忽然嘿嘿傻笑起来,“怎么了啊?”
沧海缩在床角,就快心肌梗塞了。被吓到的程度和被恶心到的程度不相上下。“你说怎么了?!你给我出去!”
“……什么啊?”
“滚出去!”
神医伸出手又开始乱摸了,“到底怎么了嘛?我又看不到……嘿嘿嘿嘿……”
你不知道怎么了才怪!沧海大口喘着气,努力遏制着惊怒,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神医听着他的呼吸声,准确捞住他后颈,抓过来,笑道:“谁让你蒙着我的眼睛啊,你难道不知道当人失去某一种感官的时候,其他感官会特别敏锐吗?我刚才只是觉得一个东西暖暖的香香的,所以忍不住凑过去而已嘛,很久了哦,你难道没有感觉吗?你在想什么?”
沧海被抓住脖子像一只蹬腿的兔子,两只手以降龙十八掌掌法为依托生发出一套独一无二的“雪花乱坠掌”,神掌合一的不停拍在神医身上,诚可谓是有拍无类。相对应的还有一套拳法,被普遍称为“王八拳”。沧海一边运功一边气运丹田喊道:“你放手!变态!人渣!你有病!离我远点!啊——”神医手下忽然加力。
“你说什么?”看不见危险眯起的凤眸,但瞧得出唇边的狞笑,那四个字刚被咬出来,又大叫一声:“啊——!疼!”
沧海已捋起神医的袖子,咬住他的手臂。不管神医怎样掐住他的颌骨,他就是不松口。
忽然有一滴清水掉在神医裸露的臂上,又破碎弹开,神医的感觉那么清晰以至于他误认为那其实是幻觉。神医放松了捏住他两颊的手,发觉他已咬得没那么用力,臂上的肌肉随着他的抽噎被轻轻扯动。又一滴清水落在隐隐作痛的胳膊上。清水在下落的过程中已快速变冷。微微冰冷的清水不停坠下,滑过他的皮肤,碎在丝被。
神医愣忡的扯下蒙眼的腰带,看着那家伙可怜兮兮的红着嘴脸,咬着他的胳膊比谁都委屈。神医叹了口气,略略发笑,无奈道:“你咬我,你哭什么?”
那家伙围着丝被,像一只包在粉红色蛋壳里的白兔子,两手拉着他的手臂咬着,哭得凄凄惨惨,想起来就用点力,想不起来就那样叼着,无论怎样就是不撒嘴。
神医推住他的肩膀,稍一用力就把手臂从他口中解救出来,上面有一圈湿乎乎的紫红色小牙印,神医撇了撇嘴。换了一个坐姿,抽回手臂,沧海忽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别走……”
神医愣了愣,“我不走啊……”
“别离开我……”沧海靠在他手臂上,无声的流泪。轻阖的羽睫一颤一颤,似在诉说心中的悲戚。
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的人又岂止是无邪。
神医看着他的泪不停洗刷皙白的脸颊,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至少他知道他不是为了咬了自己而悲伤。他颤抖的双臂紧紧搂住的不是自己的手臂,他温热的心胸怀抱的也不是自己的躯体。他想要挽留的,更不会是自己。神医眼中忽然流露伤痛。白,你真的病得不轻。
默默坐了一会儿。
他的泪也似乎慢慢流干。就在神医觉得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轻轻说道:“我很想念罗姑姑。”
这句话差点又让神医哭出来。神医缓了很久,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也轻声道:“晚上想吃什么?”
沧海闭着眼睛静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灰老鼠。”
“……什么?”神医眉头一皱,忽然看见了自己一身的银灰衣裳,用力叹了口气,道:“就这么决定了,晚上吃面,给你接风。”
沧海睁开眼睛,抬起头看了看神医,抽嗒了一下,竟然乖乖点了点头。神医被那双分明的清澈眼眸击中了心脏。
那人低下头,望着神医带下温润的如意白玉,用小兔子一样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澈……”
神医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忽然间受宠若惊,一开始他竟以为他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嗯?”
那人柔声道:“……这次不算。”
神医愣了一下,忽然大翻白眼,半天才道:“……我知道了。”这家伙果然病的不轻!
那人依旧柔声道:“……你要是永远像现在这样,那该多好。”
神医道:“那你会永远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沧海道:“……不会。”
“所以呀,”神医道:“你凭什么要求我永远这样?”
沧海沉默了。
“白。”
“……什么事?”
“你只要偶尔对我好一点,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神医呓语般说完,又道:“其实,你想让我永远对你这么好也行,只要你让我把你变成一只兔子。”
那人懒懒的,并没有发脾气,“……你真的可以把我变成一只兔子吗?”
神医震惊,“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真的可以把我变成一只兔子吗?”
“……啊?”神医拉起他,警惕的抓着他的双肩,审视道:“你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害我呢?当我没说过行不行?”
沧海茫然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把‘蓝叶’的脸变成过‘佘万足’?”
第三十一章之外的线索(下)
神医愣了愣,又愣了愣,再愣了愣,终于道:“干什么这么问?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他哎。”
“是么,”沧海垂下眼帘,眼珠转了转,“难不成……真的是‘相由心生’?”
你也不用觉得不甘,所谓“相由心生”,我虽初次见你,但也知你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我喜欢你,也并非只爱你的颜色。
我喜欢你……
神医蹙眉撇嘴道:“你干什么摆出这种表情?好恶心……”
沧海将温馨怀念的眼光投向神医,见到他的鄙视立马回神,敛了笑容。“那也许就是他坏事做多了,改变了原有的良善容貌吧,最后就连他那么亲近的父师都认他不出。所以说,人不可以做坏事,而且‘相面’之学必有其理,不是说唐朝宰相裴度一心修善改变了少年时潦倒的面相吗?”
神医挑眉道:“我又没问你这个。哎,照你这么说,你应该长得很弱智才对吧?那我这么帅就一定是个大好人了!”
沧海端详了他一阵,道:“帅也分很多种。”你属于最找抽那一种。“济世救人的中医一直秉承‘天人合一’的理念,医术精湛者,也多是道德高尚、胸襟博大与怀有爱心之人。如果你依旧不知悔改,‘神医’之‘神’必将被他人所超越,‘神医’之名必将为他人所取代,而你早晚有一天会变成……”
神医不耐打断他道:“行行行,变成丑八怪是吧?唉,一说起这个你就没完没了,真招人烦。”还是哭的样子可爱啊,或者给我吸吮手指的时候,虽然看不到,但是触感岂非更加敏锐了?
沧海不明显的嘟了嘟嘴巴,轻轻道:“澈,你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改跪坐为坐,拢了拢丝被,“澈你冷不冷?”抓起一个小被角搭在神医腿上。
神医拧起眉毛,不知道这一点点能起什么保暖作用。“什么时候搬来的啊?这个……十一月三十?三十一?三十二?记不清楚了。你是不是终于意识到我的好处了,开始关心我了?”
沧海道:“你从哪里过来的?”
神医道:“什么叫从哪里过来的?我以前住在函谷关的嘛。”
“不是,我是说你有没有取道‘渤海’?”抬起眼来看着他。
神医瞄了眼阖起来的火漆卷宗,凤眸微迷,“问这个干什么?”
沧海眉心微蹙,道:“最近渤海倭寇泛滥,我在船上的时候还被他们打劫,你那么热衷于跟踪我,应该知道我没有说谎。”
神医别扭道:“什么‘跟踪’啊,我那是关心你嘛。”
沧海淡淡道:“我只想问你,有没有碰到那群倭寇?”
神医摇了摇头,“我走陆路的。”
沧海点了点头。思索一会儿又道:“那你有没有查查那群人的底细?”
神医愣愣摇头,忽然觉得他有点兴师问罪的语气,不禁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查啊?”
沧海垂眸没有看他的眼睛,低声道:“看看是什么人要伤害你关心的人,不是很正常吗?”
神医一下子哑口无言。半天才道:“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证明我一点都不关心你?”
沧海点了一下头,抬脸看着他的眼睛。
神医心头火忽的窜起老高,却还极力平静的望着他,所以只是稍稍有一点狰狞。“那好,你跟他们正面交锋过,你看出了什么?”
这次换成沧海哑口无言。
神医哼了哼,道:“这么糊涂?是不是有什么事牵扯了你的精力啊?嗯……”盯着沧海的表情,道:“女人。是不是有女人让你分心了?”
沧海立刻反驳道:“才没有!”
神医狞笑道:“没有才怪!你是不是有一个带钩不见了?是不是送了给那个女人啊?她送了什么给你呢?”
沧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神医继续悠然道:“啊,该不是什么金铃铛银铃铛之类的东西吧?”说完还挑了挑眉梢。
沧海急了,“你……你……你翻我东西?!”
神医嗤笑道:“那还用翻啊?就你这点破事——哼!”
“你、你查我?!”沧海眼睛红了。“你懂不懂什么叫个人私隐啊?你有没有点道德啊?!你……你太缺德了!真是气死我了!”红着脸拍打着床褥,把脸扭向一边。
神医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道:“本来我不想说的嘛,谁叫你总说我不关心你。”
沧海喘了好几口气,最后还是道:“你以为不说就不缺德了吗?!你——唉算了!对牛弹琴!”
两个人一齐撇着脸对坐了一会儿。
沧海偷眼看了看他,眼珠转来转去的。又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撅着嘴巴小声道:“你别告诉他们行不行?”
神医叹口气,却痛快道:“行。”这家伙,真是没法弄。
沧海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后话了,忽然大大笑了一个。
神医忍不住乐了。
沧海又默默垂下头,轻轻道:“澈,你说做只兔子会不会快乐得多?那样,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
神医微微皱起眉头,心内酸楚,却道:“你觉得,做一只我养的兔子会快乐吗?”
沧海想起那些闻久了薄荷味就会疯掉的兔子,打了一个寒颤。“可是,我觉得身边每个人都在骗我,瞒我,算计我。”
神医心里清楚得很,忽然觉得有点幸灾乐祸。
沧海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笑,你也算一个,容成澈。”
神医笑得眼泪快流下来,“白,我们都很在乎你。”
沧海大大叹了口气,苦恼道:“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讨厌啊。”
神医垂眸望着他皙白伶仃的手指,慢慢伸过手去拉住他内袍的袖子。“那你打算怎么办?”
沧海目光定在炉内的炭火上,缓缓摇了摇头。半晌,又道:“有时候我想管的事情偏偏没有头绪,不想管的事情又自动有线索送到我的手心里。”他翻过神医抓着的袖子内的手。手心粉红。
神医道:“我替你查过叶深了。”
沧海静了一下,忽然抬眼看他。什么也没说,但急迫之情溢于言表。
神医怜悯的望向他,轻轻摇了摇头。“我只听说叶深在云台山下的镇子上出现,往北而去,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沧海愣了一会儿。极轻的点了点头,拢紧丝被。“澈,我想为罗姑姑……”
神医点头,“我知道。”
第三十二章奠于山之巅(一)
「赴告
任罗氏佩琼,卒于甲辰年丁丑月甲申日,终年三十四岁。
嘉靖二十三年十二月十日晚,被‘醉风’掳劫软禁。一报其夫任世杰灭口未遂之仇,二报其舅父‘逍遥游’陈超除魔卫道之仇,三报其亲方外楼敌对黑道之仇。令白道投鼠忌器,事势退让,不敢发难。任罗氏得悉,次日自裁而薨。
为道而亡,死得其所。碧落迢迢,日月昭昭!
雅」
傍晚的时候,神医陪着沧海出来吃饭。
众人见后面那人换了一身常服,头发略略绾起,束了宫绡。神貌竟似愈见清绝。众人若非熟识这人,定会以为下午他是冲了邪祟。紫菂望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喃喃说了句:“是那个帅帅的公子爷啊,不是猴……”子脸。紫幽赶紧拉了她一把,望了望神医,暗暗给妹妹打个眼色。
沧海一派淡然。神医扯着他的袖子拉他到桌边,亲自为他搬开凳子,看起来心情很好。沧海也不称谢,整衣而坐。
众人立在桌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谁也没敢坐。神医屁颠屁颠的站在他身后,脸上都要笑出蜜来。
沧海左手轻轻放在桌面上,似叹非叹的呼了口气。微垂首道:“都坐吧。”这才抬起眼来,含笑望了众人一过。
大家心中有些高兴起来,纷纷落座。只有石宣踌躇的蹭到沧海身边。不过分开了一个下午,石宣竟忽然觉得他陌生了。沧海发觉,仰起头很纯洁的目光笼罩在石宣身上,令石宣有一瞬的感动。就像每次他在马车中小憩醒来,略带担忧的关怀眼神。
沧海发自内心的微笑出来,拍着自己左边的凳子,招着手,欢喜道:“小石头,坐这里!”倒令石宣局促起来。
神医开心的瞄准沧海右边的位置,猫了腰,就要挨上凳面,被沧海一把推开。沧海又开心招呼道:“小壳,你来坐我右边!”
小壳也忽然局促起来,猫着腰,就要挨上凳面的姿势,不安道:“那个……你和容成大哥很久没见,正好联络一下感情,我……我还是……”
神医垮下来的笑脸重新扬起,沧海道:“叫你过来就过来!”神医扬起来的笑脸重新垮下。
小壳和神医同情的互望了一眼。小壳将他拉到一边,悄声道:“你又怎么招着他了?”
神医苦闷的耸了耸肩膀,道:“我时时刻刻都在招他,谁知道他气什么。”
小壳愠气。极力平静道:“那我帮不了你了。”走去就要坐下,忽又被神医拉住。
紫菂眼巴巴的对着桌上的美食,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神医走近沧海,指着他右边的凳子,大声道:“我就要坐这里!”说着,却没敢动。
沧海头都没抬,悠然道:“小壳快点,一会饭都凉了。”
小壳看看沧海,又看看神医。神医道:“饭是我叫人做的,你不让我坐这里我就不让你吃!”
“好啊,”沧海一推桌子站起来,“正好我不想吃呢。我回房了。”转身要走。
神医气道:“你给我站住!房子也是我的,我不让你住!”
沧海背着身站了一会儿,双肩起伏。
众人开始跟神医使眼色。
……话说重了吗?呃……重了吧?他……他要是伤心……怎么办?
沧海轻快转回身,开心道:“收东西咱们走!”蹦蹦跳跳要往后堂去,又回头道:“呐,呐,你们看见了啊,”指着神医,“是他不让我住,不是我自己要走的啊。你们不用千方百计弄我回来了!记住了啊,记住了啊。”再三叮咛,看都不看神医一眼,恨不能唱着歌儿飞走。
众人一起瞪着神医。
我知道你们费了很大劲嘛,可是……可是谁知道这家伙这么讨厌我啊,我越赶他,他还越高兴……
“喂!”神医冲上去拉住他,“你不是说陪我去玉带山庄么?你不能走!”
沧海仰首道:“我本来也无所谓,可是既然你的房子不想给我住,那我还是走好了,省得惹你不高兴。”
“不……不是,我、我其实……白……你敢!”神医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只好对不住了兄弟,“你敢走我就不给小石头医病!”其实你早就对不住兄弟了。
满座皆惊。
沧海慢慢回头。神医的凤眸微微睁大着。众人紧张的望着他俩。紫菂垂涎的望着美食。
沧海忽然笑了笑。他竟然笑了笑。
“容成澈,你真没良心。”
他微微眯起眼眸,小声道:“你敢不给小石头医病,我就不陪你去玉带山庄。”眉梢一挑,“威胁我是吧,大爷就不惧你。”
神医捏着他的腕骨,不觉加了力。凤眸危险眯起,小声道:“你有种。”瞪了他一会儿,又开心道:“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我医好了小石头,你就任我摆布?”
石宣心痛的看着他,内疚与自责就要窒息了他。“小白……我……”
沧海大声道:“可以。只要你医得好他!”
石宣跳了起来,“小白,你听我说,其实我……”
“哎?”神医摆手打断他,对沧海道:“行啊,你翅膀长硬了啊,知道和我作对了是吧?行,”点点头,极小声音道:“你信不信我把你卖到妓院去?”
沧海努力直视他。半晌,道:“……你开玩笑呢吧?”
神医眯眼笑了笑,“你觉得呢?”
沧海瞥了众人一眼,虽然知道他们听不见,但还是笑得僵硬。“不、不可能的,我是男的啊。”
“嘿嘿,”神医坏坏的笑起来,悄声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男妓馆哎,要不要带你去见识见识?”
沧海面色苍白。
神医小声笑道:“只要医好小石头之前你乖乖听话,我就不把你卖了。”
沧海内心在痛苦挣扎。很久以后。
“那、那你要是成心不医好他,我岂不是……”
神医微笑打断他,“你有得选吗?”
沧海呆了。
“咳,”紫菂糯声道:“那个……我好饿啊……”
神医回头对紫菂笑了笑,道:“大家吃吧,不用等我们。”紫菂开心的拿起筷子,开动。
神医转回头对沧海笑道:“你怕啊?嘿嘿。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绝对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沧海忽然觉得生无所望了。唉。
神医道:“你叹什么气啊?就因为你不想听话是不是?”沧海没敢点头。神医哼了一声,使劲一拉他。“吃饭。”
沧海拿起筷子,对着那碗香喷喷的接风面撅嘴。忽然攥起筷子使劲杵进碗底,用力戳着,撒赖道:“啊啊我不吃!里面有豆子!”
石宣捅他,就连小壳都不禁给他使眼色。知道他不好惹还惹他!你这白痴!
神医并没有生气。他竟然没有生气。
神医轻轻叹了一声,摊开手勾了勾。沧海将筷子直愣愣的插在面碗里,推给他。神医皱了皱眉,道:“跟你说过多少次!筷子不可以这么放!”
沧海嘟着嘴把筷子拔出来,架在小碟上,被神医瞪,又把筷子放在箸架上,神医这才拿了公筷替他捡碗里的豆子。
小壳不禁质疑道:“容成大哥干嘛不抽他?”
沧海马上瞪起眼睛。
神医笑了,手肘碰碰沧海,道:“你瞧你人缘儿混的。”顿了顿,又笑道:“他从小就不喜欢吃豆子。”
小壳道:“我知道啊,可是既然你那么了解他,为什么不嘱咐厨房不要放豆子啊?或者就算放了也让他凑合着!”
神医但笑不语,将他碗里的豆子都挑在自己碗里。
沧海道:“你懂什么,面里要放豆子才好吃嘛。”
神医道:“他是喜欢面汤里的豆味,而不是将豆子吃下去。他小时候不喜欢吃的东西都是我和治帮他吃掉的,没什么啊。”仔细检查过了,才将面碗端到他面前,磨牙道:“吃光它。”见沧海不依仰头,马上又道:“不然的话……”揪住他的耳朵嘀咕了一句。
沧海愣了愣,立刻厌恶道:“你怎么这么恶心啊?!”瞪了他一会儿,又道:“只吃半碗行不行?”紧张的等待神医的答案。
神医眼眸一眯,脸沉了半晌,又笑道:“好啊。今天饶了你。”
沧海松口气,将面条盛出一半,仔细比对了两碗面的多少,挑了一碗自认为少一些的,将另一碗往前一推,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小壳问道:“那个‘治’是谁?”
沧海和神医忽然停下动作,静默了一会儿。神医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才道:“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
小壳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除了接风面以外,神医还准备了其余八道家常小菜,甚是合味。然而石宣一直默默的,倒是沧海殷勤的替他布菜。也没有人再提起罗佩琼遇害的事情。
沧海道:“小石头,你到了这里还有没有按时吃药?”
石宣望向神医,神医道:“我叫他不用吃了,我需要观察一阵。”
沧海疑惑的拧起眉心,“你也要观察一阵?鬼医也要观察一阵?小石头的伤有那么奇怪吗?”
第三十二章奠于山之巅(二)
神医用力点头道:“有!而且比你想象中要奇怪的多。不要以为你随便看了两天医书就什么都懂了,毕竟你不是大夫。”
沧海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鬼医也是这么说。”微一侧头,讶道:“喔小石头你怎么一头的汗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石宣赶紧摇了摇头。
沧海担心道:“你到了这里还有没有很困很累要马上睡觉了?”
石宣又摇了摇头,为难道:“……小白不用担心我,其实我……”
小壳立刻道:“就是,石大哥又不是你,整天装得可怜兮兮的。对了,我问你,什么‘玉带山庄’啊?”
沧海一听“玉带山庄”四个字,嘴巴就嘟起来,筷子狠狠戳在面碗里,冷声道:“你问他。”
神医笑道:“那是我在关内的一处别馆,景色十分特别,所以请你们一起去赏玩几天。”
紫菂从美食中抬起头,想往的望着神医,神医笑道:“白已经答应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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