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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录3之天下名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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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感觉,这是你判断自己下一步是进还是退的根本。你只要犯一次错误,你就会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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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狮八(3)
“学生明白。”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不够狠,”老师道,“而所有武术,追究到最初都只是一种杀人的手段。这从太古的时候,诸族第一次从铁石中取出生铁铸造成铁刀,从树枝中修出笔直的木条制成羽箭,就已经注定。这些武器最终一定会被投入敌人的身体,这个血腥的事实,不容改变,也无需被改变。”
  “学生……明白!”
  “你现在是听到了,也会记住,但是希望你说你明白,是真的明白。”老师叹了一口气,“作为老师,我应该送给你礼物,在我收你为学生的第一天,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件东西。”
  竹帘缓缓被托起一尺,一只苍老的手从竹帘下推出了长达五尺的佩刀,吕归尘惊异地看着这柄古刀,他从未见过如此长的刀,刀裹在鞘里看不出样子,但是可以从刀鞘的走势看出这柄刀有着优雅而森严的刃弧。
  “我以这柄刀,助你成功。”老师道。
  吕归尘伸出手去,摸到了刀鞘。
  “你可以握住它,但是现在不要拔刀。”
  吕归尘诧异地抬头看着竹帘。
  “因为刀里寄宿着不甘的灵魂,它的前主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再往前的主人也都用它杀了无数的人。刀刃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多亏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修好了它,我想这柄刀应该是适合你使用的。虽则长了一些,但是息衍的双手刀剑之术本无所谓长度。”
  吕归尘赞叹着抚摸那刀的皮鞘,他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手工,刀柄刀锷刀镡的玫瑰银刻装饰古老奔放,是河络制品特有的气魄。而皮鞘握在手里,粗糙却有着温暖的感觉,握住刀柄的时候,任何一个用刀的人都会想要试着拔刀。
  “上阵杀人,你心里怀着杀气,有如手握刀锋的危险,我希望你明白。所以握着一柄武器,不仅是对敌人危险,也是对自己危险。以你的心,应该足以震慑这柄刀中不安的宿灵。”老师道。
  “它叫什么名字?”吕归尘问。
  “影月,刀中影月。你知道明月的孪生子么?你见不到它,因为它没有光辉。它是月亮的漆黑的影子。它得以现形的时候,是它被浸泡在鲜血里的时候,圆月上血滴垂下,光芒万丈!”老师起身,“这是一柄邪刀,你好自为之。”
  吕归尘捧着刀跪拜。
  他不敢抬头,他听见脚步声,这是第一次老师走出了藏身的竹帘。那脚步声从他的身边经过,去向门口。
  “不想看看你的老师么?”老师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吕归尘抬头转身,看见门边月下飞扬的长袍。
  “不要输给姬野,刚柔之术,是武术的两种极致,姬野得了姬扬的魂,你得了我的意。我可不希望输给自己的老伙伴!”这是最后的叮咛。
  他背对着月光,吕归尘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够感觉到这个老人第一次对自己露出了笑容。
  息衍坐在里屋的黑暗里,灯刚刚被他吹熄,一缕白烟从灯芯上升起。
  息辕无声地进来:“叔叔,诸军已经齐备。他们也都已经准备好了,要趁夜出发么?”
  “趁夜出发。”息衍点头,“我的花有人照顾了么?”
  “安排了三个军士,都是细心的,还有一个的家人是花匠。”
  “这样我就放心了,”息衍笑笑,“息辕,你知道这一战意味着什么么?”
  息辕摇头,对于这种事,他并没有信心,他只是对于叔叔有着绝对的信心。
  “新的时代就要来了,我们天驱的新时代。”息衍提剑而起,“我能闻见腥风里的那股味道,每一次的血腥都将重新唤醒我们的雄心壮志。”
  叔侄并排走在廊下的阴影中,息辕把手按上了自己的胸甲,脚步不停,平视前方:“铁甲依然在。”
  息衍也如他的举动:“依然在!”
  有风塘的中庭里,提着长刀的吕归尘和拄着战枪的姬野默默地等候。息衍和息辕走了出来,四个人之间没有一句话,姬野和吕归尘跟上了将军的步伐。
  

乱世之狮八(4)
这是成帝三年八月初五的午夜,下唐的出兵从四骑战马离开有风塘为开始。
  成帝三年八月初二,建水之东的暮合滩。
  枪戟如林,一万军士静默地立在晨风中,他们身边八头公牛并列拉着的大车上,沉重的巨盾堆叠成小山一样。风中扬着火焰蔷薇的白色旗帜,只是在蔷薇下方斜过一枚羽箭。
  楚卫国大将军白毅的旗帜,这位皇帝家族支脉的子弟立马于大旗之下,白色的战衣随风飞扬。他的先锋军马已经到达了殇阳关下,布成了无敌的山阵,而他即将带着最后的精锐和辎重出发。他的战旗到达殇阳关下的时候,这场战争的烈火将被正式点燃,而他则是火种。
  他的对面是一顶三十二人大轿,红杠黑漆,用黄金箔片剪作叶子和金合欢纹贴,两重珠帘挡住了轿中的人。
  “大将军战无不克,平安归来。”轿中的人道,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声音。
  白毅不答,就在马上躬身长拜。
  “取我的琴来。”轿中人又道。
  守候在轿后的年轻禁卫带马前进几步,捧上长琴。一个使女从竹帘中走出,大轿极高,落地还有两人半的高度,使女俯身从禁卫手上接琴回去了。
  几声试弦声,轿中的人低声道:“仿古人意,琴歌以送征人。”
  轿中人缓缓而歌,声音明晰清越:
  “为卿采莲兮涉水,
  为卿夺旗兮长战。
  为卿遥望兮辞宫阙,
  为卿白发兮缓缓歌。”
  她所唱是一首情歌,却有世家大族凛然不可侵犯的雍容,又有霜雪高洁,隐隐的还有些悲意。三军静默,皆能听见她的放歌,各自垂头肃穆。楚国公这曲琴歌,其实是楚卫国坊间流传的曲子,唱的是一个男子珍爱女子的一生,为她采莲,为她出征,为她辞去功名,又为她的老去悲哀。辞意简约,然而意蕴悠远。
  歌声止住,轿中人低声道:“诸位将士都有父老妻儿,都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征战,还有人在故乡等待,本公望诸位报答皇帝,凯旋而归。”
  立刻有军士放声高呼:“国主祈愿,诸位将士报答皇帝,凯旋而归!”
  声震十里,一万大军放声齐呼。
  “代三军谢国主赐此恩典。”白毅在鞍上躬身行礼。
  “本公有些话对将军说,将军能否走近些?”轿中人问。
  白毅带马走到了轿帘旁。
  “望将军此次出征,带小舟平安归来,我这一生再不想看见自己的女儿离开身边了。”
  白毅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摇头:“苟活于乱世,没有人能自由自在。国主的女儿,虽则只是一个长在锦绣中的女孩儿,不必拼死征战,可是国主期待她在母亲身边长大,却未必容易。这个心愿听起来不大,可是对于活在乱世中的多数人而言,已经是很难很难的了。”
  他微微躬身,算作行礼,拨马前行。
  “将军再留一步!”国主的声音在背后变得急切。
  白毅停马挥手,立于珠帘之前。
  “对于子民和皇帝陛下,我或者是楚国公,楚卫国的诸侯。然则请大将军怜悯我也是一个女人,我生下了女儿,真的很希望,很希望,能亲眼看着她长大。”隔着轿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其中一个人影站了起来,整衣跪拜,堂堂的公爵竟然隔着轿帘对将军长拜,“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人能圆我这心愿,除了大将军还有什么人呢?我所能依靠的也只是大将军而已了。”
  白毅并未因为这个大礼而惊骇,他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青草。
  “是这样么?那我明白了。”许久,他转身而去,“请期待臣下凯旋归来!”
  他带马奔驰了起来,拔出剑指向前方,三军跟随他大声呼吼,皮鞭声和牛吼声里,一辆又一辆的大车缓缓开拔。
  成帝三年八月初三。
  淳国之南的黾阳城,城外的一座小屋中。
  男人笼罩在一身漆黑的铁甲中,他跪坐在竹席上,默默地对着眼前的刀架。刀架上横着一柄佩刀,刀装朴素,方头直身,是战场上常见的武器。他的盔甲沉重,身材却并非很高大,跪坐的时候,这身重盔重甲便撑在地上,显得非常累赘。男人的一只手捧在胸前,手中滚着一串念珠。他闭着眼睛,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屋子一角香炉里的线香已经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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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狮八(5)
鸟儿振羽的声音由远而近急速地逼来,一只雕像是扑食似的从窗口突入,极快地落在男人握着念珠的手上。它低头啄着念珠,念珠的绳子被它啄断了,珠子落了满席。
  “真是捣乱的家伙啊。”男人低声说着,从雕脚上的竹枝里抽出了信。
  信很简单:
  “梁秋颂代国主传令,将军复风虎骑军都统领职位,南征勤王,军令受国主节制。此公决胜之际,三军待公久矣,公当速进,速进,速进!”
  连续三个“速进”,说了写信人的急切,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把信放在一旁的蜡烛上烧掉了。
  “义父!义父!义父!”大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一个穿着朴素白衣的年轻人从外面扑进来,脚下一绊,跪在地上,“外面有穿盔甲的人,带着刀剑闯进来了!”
  外面果然传来了人声,可是并不喧闹,而是整整齐齐的脚步声。
  男人的眼睛在面甲下依旧安静:“华茗,不要担心,他们是知道了消息,来通知我的人。”
  “什么?什么消息?”年轻人瞪大了眼睛。
  “国主复我都统领之位,命我南征。”
  “义父……义父不可以答应!”年轻人焦急地大喊,“这是重进狼窝啊!梁秋颂……”
  男人竖起一只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他起身,抖了抖铠甲,走出了自己冥想的小屋。屋外的空地上,并排跪着二十余人。他们都穿着精致的薄钢铠,这是淳国风虎骑军的将领才能装备的制式铠甲,跪在空地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千夫长的身份。
  “你们来得真快。”沉默了一会儿,男人说。
  “诸军等待将军重掌虎符,已经等待了多年了!”屋外的人里有一个抬起头来,他还喘着粗气,分明来得很急,他的面孔赤红,目光急切。
  男人点了点头:“将士们都将听我的令而行么?”
  “是!”所有人同声回答。
  “你们要听清,如今所谓的淳国公不再是死去的先主,他是一个孩子,他并无力负担你们的生死。他的令来,要我出征,只是对我一个人。你们来这里,却是要追随我。我现在所问的,是你们将听——我的——令而行么?”男人低声问,他忽地放大声音,仿佛雷霆降世,“再问一次,你们将听——我的——令而行么?”
  “是!”所有人还是同声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好!”男人转身,“那你们随我来!”
  他从小屋中的刀架上提起了战刀,提刀的一刻,他的义子默默地看着,觉得傻了。
  “华茗,”男人低声说,“我当初所说,并非是谎话。我也曾想在这个没有什么人骚扰的地方,用我一生剩下的时间,好好想清楚一些事情。可惜。”
  他转头,大步走向屋外。
  “我这一生,本该是个长门僧。”男人停了一步,回头看着自己的义子,“可惜我已经杀了太多的人。我只有继续提着剑,或许还能够有些微的挽回。”
  大胤成帝三年八月,对峙中的殇阳关终于变成了决战的所在。六国诸侯联署“义甲勤王令”向离国第二次正式宣战,大胤皇帝所期待的第二次勤王远比他想的来得更快。
  楚卫国诸侯楚卫公遣舞阳侯、御殿月将军白毅出征,亲自相送一百二十里,至建水辞别,为之歌《采莲》。白毅所部一万辎重人马,携带驮马六万匹,直指殇阳关下。而楚卫国最为精锐的山阵精兵,已经依托建水之力提前出发。
  下唐国诸侯唐公百里景洪遣武殿都指挥息衍为统帅,大柳营两万大军扬旗出发,偕同二十万斤辎重车驾。
  淳国监国重臣梁秋颂为淳国公敖之润传令,重新启用屯田静养的名将华烨,这位东陆传名为“丑虎”却被风虎铁骑的部下们尊称为“虎神”的名将重新提起了他的战刀。风虎铁骑以一夜突进三百里的高速从北方指向王域背后,威慑嬴无翳留下防守王域北面的赤旅军团。
  而虎牙和影月这两件将以血光照亮未来二十年的魂印之器,在少年们的掌中发出神兽般的轰鸣。它们渴望着鲜血和金属的撞击已经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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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狮八(6)
武器是不能久藏于匣中的,乱世诸名将和未来的帝王也一样。他们整备了盔甲,立起标志着各家徽记的大旗,去向不知结局的战场。而此时,舔着爪牙的雄狮正在殇阳关的深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初阵一(1)
胤成帝三年,八月十七。
  姬野抬头,墨旗随着山上的风卷动在息衍的头顶,如一卷纯黑的波涛。
  苍白的天空下,下唐的两万大军组成八个方阵,缓缓地移动在草原上。息衍立马在侧面的一处山头上,正眺望远近的地形,身后掌旗的人是姬野。吕归尘将那柄令人不安的长刀束在后腰,带马在左近戒备。他原本没有职司,只是一个随军的贵胄,而在息衍的眼中,随他出征的人就是他的属下,所以吕归尘身不解甲已经整整十一天之久。息辕则掌剑令,责任更重,在山下的队伍中,他代替息衍居中军主阵,弹压三军。
  随着息辕挥动绿旗,左右两军放缓脚步,如同一只巨大的鹤形把双翼收拢起来,庞大有序的军阵缓缓汇成一条长带。轻卒和弩手混和的队伍从中军前进,占据了最前方的战线,两万人的下唐军就要通过前方的山谷。
  这里是黯岚山的支脉,莽莽青青的连山围绕着这一带的谷地,下唐的大军已经在山谷中推进了十一日,除了息衍自己,无人知道明日的路线。此时的息衍叼着烟杆,正默默地望着天地尽头的薄云。
  “将军,我们还有几日才可以到达殇阳关?”姬野问。
  “一天。”
  “一天?”吕归尘和姬野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息衍所谓行军图不过是画来看的,所以他上马之初,并没有再动过那张图纸。大军遵息衍的指挥而行,也早已偏离了出征前勾画的路线,从进入黯岚山开始,他们就在山间日复一日地蛇行前进。而现在刚要离开山地,就已经逼近了殇阳关。
  “这个山谷叫做涩梅谷,走出这片山谷,我们一马平川,只剩下二百五十里路。明日疾行,骑军可以率先抵达殇阳关,希望我们没有比白毅他们晚得太多。”息衍随手在马鞍上磕了磕烟杆。
  “这条路线在地图上可没有。”姬野说。他跟随息衍日久,也算学会了看地图。
  “我以前在这里做山贼。山贼是靠山吃山地生活,哪里有不认路的?”息衍扭头看着两个学生,似笑非笑,“这里周围八百里的地势,没有人比我清楚。”
  吕归尘一怔。息衍像是在说笑,可是出仕下唐之前,也就是十二年前息衍到底在哪里,却从来也没人知道,息辕也一样。息衍闲来指点江山自述生平,描述得仿佛当日情景就在眼前,可是他的描述拼凑起来,却总是有些年份是一片空白。
  “姬野传我令,前军放弃多余的辎重,全速行军!后军收拾辎重,缓慢跟随。”息衍喝令,“骑军今夜喂马,明日一路疾驰,务必在傍晚前逼近殇阳关扎营!落队的军法处置!”
  “是!”姬野将怀中所抱的帅旗抛给吕归尘,调转青骓就要下山。
  吕归尘怀抱墨旗,把旗杆下的钢质枪锋扎在脚下的岩石上。
  他愣了愣,脸色变了:“将军!”
  “什么?”息衍猛地转头,他从吕归尘的话音里意识到有些麻烦的事情正在发生。
  “有人在附近行军……越来越近,最多不过三十里!”吕归尘手中紧攥旗杆,耳朵贴近了凝神听。
  蛮族行军,武士们习惯于头枕马鞍入睡,靠着地面震动就可以判断附近是否有大军行动,敏锐的人甚至可以推断对方的人数和距离,分辨轻骑和重骑。吕归尘不曾在北陆行军,但是这种技巧却在狩猎的时候已经学会了。眼下这杆大旗旗杆上传来的震动,并不像是步卒和下唐军中区区三千骑兵会发出的声音。
  息衍把手放在旗杆上,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来得好快……不知道是敌是友。”
  “骑兵,”吕归尘道,“不知道人数,但肯定是奔驰的骑军在逼近。”
  “还有多远?”
  “最多不过二十里。”
  息衍抽出腰间的弯弓,张弓搭箭,一枚鸣镝拉起尖利的啸声刺入天空。他已经来不及下山传令,鸣镝一发,是令三军全力以赴通过山谷,在外面的平原上布开防守的阵势。三人随即鞭策战马,旋风一样驰下小山,此时息辕已经在军中吹响了沉雄的进军号角。
  

初阵一(2)
当他们冲下山坡并且赶上前军的时候,草原尽头的地平线上已经升起了隐隐的烟尘。三军已经通过了山谷,弩手在阵前散布成一线,中间混杂着前锋营的轻骑。所有轻卒则在偏后的地方结成一万五千人的鳞甲阵,这是防御最强的阵形之一。此时所有人都能清楚感觉到脚下的震动。
  “五里,”息衍低声道,“如果来的不是淳国的风虎骑兵,那么只能是……”
  话音未落,殷红如血的大旗已经在烟尘上头冉冉升起,在此时的光亮下,旗上的徽记看不清楚。姬野浑身一凛,在风雷般的铁蹄声中,他竟然听见了歌声。
  “越千山兮野茫茫,
  野茫茫兮过大江。
  过大江兮绝天海,
  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开始只是一人放歌长啸,唱到此一句末,竟是三军齐声地应和:
  “越千山,
  过大江。
  绝天海,
  路漫长。
  收我白骨兮瀛海旁,
  挽我旧弓兮射天狼!”
  那是一曲葬歌,姬野一生中第一次听到如此悲烈豪壮的歌声。他们口齿不清,像是那些咬字不准的边地人所说的话,可是没有人能耻笑他们的歌,因为歌里有如此的壮志雄心。对面的赤甲骑军狂风般席卷草原而来,高唱着埋骨沙场的歌谣,纵然已经看见了对方的旗帜,也没有半分退却。他们仿佛根本不在意生死,只想着这样放马奔驰、再奔驰,踏破千山万水直冲天地的边缘。
  那杆大旗一振,上面的徽记终于映入了姬野的眼睛,无数雷霆组成一个花环在红旗舒卷中浮现——离国嬴氏的“雷烈之花”。
  离公嬴无翳的“雷骑军”!
  “挽我旧弓兮射天狼……征战之心纵死不休,”息衍轻抚腰间剑柄,“天下英雄相遇,总是令人如此措手不及。”
  “将军,何不趁他们立足未稳,立即冲阵?”吕归尘问。
  “威武王殿下的雷骑,随时都能发起冲锋,无所谓立足未稳。他们已经看见了我们,唱这首《歌无畏》,是警告我军不要放肆。人家没准还想趁我们立足未稳,一举冲锋,杀我们一个片甲不留呢。”息衍笑,笑容却并不轻松,“没有想到在这里遭遇威武王的大军,难道殇阳关的防线已经被突破?不过面对这个男人,还是要先行叙礼再战的吧?”
  “威武王?”姬野问。他记得离公仅仅封为公爵,白氏很少封外姓为王,嬴无翳权倾天下的时候,也并不在意一个王爵,所以离国依旧是个公国。
  息衍笑:“离公所用的‘威武’印信传遍东陆,虽然只是公爵,可是天下已经把他的名号传为威武王。也不为过,我们胤朝那些亲王贵胄,又有哪一个不在他威武之下弯腰屈膝?”
  “如此狂妄的人啊……”吕归尘低低叹息,不知道是敬佩还是鄙夷。
  “这一曲《歌无畏》,是威武王殿下亲自填词,国手风临晚谱曲。风临晚一介女流,被歌词中所蕴的雄壮激发,竟然谱出了倾世雄歌。世上也唯有威武王殿下自己的骑军,才会在遭遇敌人时高唱这一曲《歌无畏》。滚滚黄沙,天地风雷,今日耳闻,不虚此行了,”息衍赞叹,“不必心存侥幸,对方必然是离公本人。”
  “可是将军,东陆武士的礼节,是死敌相遇,也要叙礼再战么?”吕归尘问。
  “要看是面对什么人了,若是面对蝼蚁,一脚踩过去也无妨,不过面对嬴无翳,即使想杀他的人也希望能够亲眼看着他死去吧?嬴无翳,怎么能是那种死在乱军混战中无声无息的男人呢?”息衍还是笑笑,“再则雷骑强悍,贸然相逢等同送死,我还没有这份胆量。”
  “骑兵下马,开旗门,”他猛一挥手,“待我晋见威武王殿下!”
  对面的大军逆风扑近,距离下唐军三百尺同时止住了战马。马蹄下卷起的尘土随风扬去,骑射手从骑枪手中突出,一排列在阵前虚引角弓。当先的红旗下,孤零零站着两匹马。居前的武士身披火色大氅,面目隐蔽在火铜的重盔下。刚才就是这个身穿火铜重铠的骑士一马当先,打起了雷烈之花的大旗。他马速之快,使得以机动成名的雷骑军都不得不跟在他身后二百尺外策马狂奔,唯有他身边那匹神骏的白马紧紧跟随。而白马上则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甲中的骑士,马鞍一侧挂着一张乌木短弩。
  

初阵一(3)
狂潮一般的气势隔着数百步直推过来,姬野握住马鞍上所挂的虎牙,才惊觉自己的手已经炽热如火。
  “息辕,翼军散开,箭营和辎重营前进,”息衍拍马出阵,“没有我的军令,三军不得冲锋,预备布阵!”
  “是!”息辕调转战马,退向中军本营。
  姬野和吕归尘一左一右夹住息衍,三骑品字形出阵,吕归尘手中擎着那面狂舞的墨旗。
  “是离国公銮驾亲临么?”息衍立马高呼,“下唐国武殿都指挥息衍求见。”
  他不再尊称嬴无翳为威武王,却以爵位称呼,足见谨慎。
  火铜武士沉默片刻,一手将大旗插进了土里,举手摘下了自己沉重的头盔,一振甲胄上的征尘。头盔除去的瞬间,一头褐色的长发在风里扬起,长发间已经有了缕缕银丝,如刀削斧劈的面颊上也染了岁月的风霜。可是看一眼他一双褐色的眸子,仿佛烧红的炭,谁都能明白这个男人身体里流着什么样的血。
  “御殿羽将军息衍?”随风传来的声音仿佛金铁的低鸣。
  “后学晚辈的名字能够入公爷的耳朵,息衍三十年所学终于没有白费。”
  “素月墨羽,都是足以惊动东陆的名字,你不需要谦虚。我的军报说唐公百里景洪已经对我宣战,他手下能够派出来的无非你和拓跋山月,他选了你来和我对阵,很好。你此行是往殇阳关下,却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是,正要去殇阳关和公爷对阵,想走一条别人不知的路,没有料到在这里相遇。公爷仅带随身骑军,是急于返回离国么?”
  “是,”嬴无翳坦然回应,“正午突围而出,破了殇阳关前的铁壁合围,本以为已获全胜,不意在此和将军相逢。我准备迂回避开白毅布在后面的几道防线,却遇见了更加棘手的人,确实是失算。”
  “公爷有意一战么?”
  “看你的战意有几分,权限有多大。你让开去路,我便不动刀兵。”嬴无翳冷冷地笑笑,“但是以百里景洪的性格,你若不战,你便是死路,我想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公爷敏锐。在下确实也想避公爷的锋芒,不过如果在下放走公爷,只怕无法回国交代。”
  “好!”嬴无翳忽地大笑,“久闻你的名字,没有让我失望!息衍,既然有战意,何不催军上来?”
  息衍也笑:“苟能制敌,何苦多造杀戮?久闻公爷二十年前尚未封侯的时候,一手刀术已经冠盖离国,离国儿歌说‘公子无翳,刀中无敌’。息衍向往已久,今日有幸相逢,公爷何不拨空指教,勉励后进?”
  嬴无翳褐色的刀眉一挑,细长的眸子中更多一分冷意。大风吹起他身边的红旗,旗帜低下来在他身前一卷,红旗扬起,嬴无翳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九尺斩马刀。一双筋骨纠结的手握紧斩马刀足长三尺的刀柄,六尺的锋刃则在马侧淬出一道修狭的寒芒。
  “那柄刀……”吕归尘觉得背心生寒,贴近姬野的耳边道。
  “重心不对,这样的长刀,柄短而刃长,大概是要便于劈杀,能够用这样的刀,这个离公的力量真是惊人!”姬野也惊叹于那柄世所罕见的霸道武器。
  下唐一方,军士将一杆乌铁长戟呈在息衍马前。
  息衍在东陆号称“三十年内步战第一人”,是说仅次于数十年前风炎帝麾下将军李凌心的步战名家,成名武器是古剑“静都”,剑质绝佳。而马上战斗,重在长兵杀敌,剑不是马背格斗的利器,于是息衍另有一柄长戟“苦棘”,是寻觅多年后才重金购得的。而嬴无翳一生都在战马上冲杀,平生得意兵器是一对九尺长的斩马刀,是嬴无翳亲自从雷眼山取铁打造,刀铭为“斩岳”和“绝云”。
  两名主帅遥遥对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压住了周围的风,流淌的疾云汇聚起来在天空上翻滚。戟上所束的白绦飘扬在息衍的眼前。白绦起伏间,息衍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赤甲火马的影子。
  姬野抬头,忽地觉得天空竟然显得如此的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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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阵一(4)
吕归尘紧握后腰的刀柄,手心中忽然满是冷汗,五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息衍全力以赴。
  “但愿不是我一生最后一战。”说完这一句,息衍唇边最后一缕笑容也褪去,他一夹坐马,缓步出阵。
  整个草原上只有呼啦啦风吹大旗的声音,一骑黑马独自推进。息衍的战马从容地迈着小步,可是随着他出阵,两军阵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无法言喻的威压随着息衍的出阵而缓缓推了上去。
  嬴无翳身边,骑乘白马的随从伸手扯住他的臂甲,似乎是想阻止他出阵。而嬴无翳面无表情,卸去随从的拉扯,手腕一送,斩马刀的刀尖落在了地上。静了短短的一瞬,嬴无翳座下的炭火马忽然放声咆哮,嬴无翳跃马长啸,从阵中冲锋而出。一人一马,却仿佛山呼海啸,草原上的平静被他完全撕裂!
  “好!”吕归尘禁不住赞叹。
  息衍的推进,并未打破战场上的“静”,却在悄无声息地挤压离军的气势,占据了上风。而嬴无翳一声长喝,断然冲锋,已经打破了息衍所设的局。占据了“动”的先机,这是心理的比拼,也是两人的战术,此时嬴无翳所受的威压都被他一声长啸反弹出去,反过来指向了息衍。
  息衍无法维持那股静而冷的威压,黑马长嘶,向着嬴无翳对冲而去,两军掌鼓的军士这才反应过来。战鼓齐鸣,直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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