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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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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对自己的朝廷都有“君视臣为草芥,则臣视君为仇寇”的想法,何况始终被你当成外人的人?

堵,不如疏;夏浔治“水”,走的是另一条路。

于是,他派人来了,没想到阿鲁台与他不谋而合,也打起了兀良哈三卫的主意。

张熙童低声道:“公公,看来阿鲁台与兀良哈三卫早有往来啊!”

亦失哈道:“幸亏部堂大人棋先一着,如若不然,他们投靠阿鲁台,于部堂经略辽东的大计,必然大有损害。”

丁宇道:“公公,张大人,阿鲁台派了自己的儿子来,显见是对兀良哈三卫甚为重视,也不知他提出了甚么条件,万一索南首鼠两端……”

亦失哈没读过书,人情世故却比谁都看得明白,他冷笑一声道:“你放心,兀良哈三卫顶多是收了人家好处,暗中扯扯咱的后腿。他们不是傻瓜,和阿鲁台共谋大事,那是与虎谋皮,他还得选择抱着咱们皇上的大腿,不敢公开做出与朝廷不利的事的。”

丁宇蹙眉道:“暗中扯后腿就已不妙的紧了,公公,咱们这次来,可不只是许他们好处来的,部堂大人可是还交给咱们一样差使的,要劝说兀良哈三卫佯动,吸引阿鲁台救兵的。如果索南与阿鲁台暗中有所勾结,阿鲁台还会忌惮兀良哈三卫出兵么?”

“这个……”

亦失哈听了不觉迟疑起来,张熙童眼珠转了转,突然脱口道:“我倒有个主意,可以绝了兀良哈三卫勾结阿鲁台的念想,还叫他们死心踏地的站在咱大明一边。”

亦失哈欣然道:“什么办法,张大人快说!”

张熙童道:“昔年班超出使西域,先到鄯善国。鄯善王一开始对他礼敬备致,后来匈奴使者到了,鄯善王便生了异心,班超得知消息之后,领着三十六个部下,杀入匈奴使者驻地,全歼匈奴使节,鄯善王绝了退路,惶恐之下只得归附大汉。”

张熙童说到这里,又犹豫道:“只是不知是否会适得其反,激怒了兀良哈三卫,而且那阿鲁台此来,必然也带有大量随从,鞑靼人凶悍好武,咱们带来的却多是商贾,若是动武,一旦杀不了他,反为其所害,那就弄巧成拙了。”

亦失哈双眼发亮地道:“妙计!这个法子不错!若只杀一个使者,索南只消向阿鲁台诉明原委,未必就能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可若杀了阿鲁台的儿子,嘿!他们身上长一万张口,也是解说不清了,这仇结得磁实。只是……要想杀他,你我手无缚鸡之力,恐怕……”

两个人说着,一齐望向丁宇,丁宇摸了摸鼻子,转身就走。

对面,哈喇兀歹慌忙迎上前,问道:“啊!丁大人,往哪里去?”

丁宇道:“我去方便一下!”说着掀帐而出。

哈喇兀歹追出去,见他不是朝着索南的大帐而去,这才放心返回。

亦失哈与张熙童对视一眼,说道:“这厮怎么如此胆小?”

张熙童恶狠狠道:“回去之后,我定要在部堂大人面前告他一状!”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面杀声震天,不由相对一愣,哈喇兀歹和南不花抢先一步冲了出去,张熙童和亦失哈忙也跟着钻出营帐,只见前边索南的大帐内外已是杀成一片,明军、索南的卫军、还有一身蒙古长袍的鞑靼士兵,三方走马灯一般,杀了个不亦乐乎。

张熙童和亦失哈抄着手,鹌鹑似的躲在哈喇兀歹和南不花身后,茫然道:“怎么啦?怎么啦?”

阿卜只阿盘膝坐在毡毯上,正耐心劝说着心神不宁的索南:“索南叔叔,您可是伟大的成吉思汗的幼弟铁木格斡赤斤英雄的后裔,你是草原上的雄鹰,难道就安心做明国皇帝笼中的一只小鸟吗?家父说了,他派科儿沁诸部东迁,目的不是与你争夺草场,而是要配合你南牧,除非你尽占大宁草场,否则我们的部落……”

他还没有说完,帐外就传出厮杀声和叫骂声,阿卜只阿一怔,还未及起身,帐篷儿“嗤啦”一声,被人一刀削成两片,帐帘乍开,阳光刺眼,一道人影就裹着那刺目的阳光猛扑进来。

阿卜只阿愕然,他还没看清来的是何方妖怪,一道雪亮的刀光已然电光一闪,刷地一下劈到了面前!

第585章 妥协

阿卜只阿大吃一惊,眼见要跳起身来还击已经来不及了,他立即把身前的矮几向前猛地一掀,同时双手撑地,往后一个疾跃,扑进帐来的那个人反应极快,早料到他必有反抗,一见他掀起矮几,手中刀立即变劈为刺,狠狠向前一捅。

阿卜只阿抽身疾退,身形稍稍一展,速度虽快,终究不及那人刀快,被那人一刀正搠在胯下。

阿卜只阿“啊”地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在地上,持刀人也摔在了矮几上,矮几上的马奶酒和瓜果一类的东西噼呖啪啦洒了一地。那持刀人狞笑着,腰杆儿一挺,又复向前扑来,阿卜只阿这才看清来人,年轻甚轻,二十七八,一身鲜明的明军官服,竟然是个明军的将领。

索南坐在主位上,眼见如此情形,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还未及寻问,他的一个侍卫便提着刀从外面冲进来,正要扑向丁宇,后边又追进一个明军士兵,疯狂地扑上去,挥刀就砍,那侍卫马上反手相迎,两个人就站在大帐门口,乒乒乓乓地对打起来。

“这……这……这是怎么了?”

索南惊呆了,有心上前帮阿卜只阿解围,又觉得不妥当;若是去帮丁宇,那就更不像话了。仅仅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丁宇已经扑到了阿卜只阿面前,阿卜只阿的胯下受了重伤,他被丁宇狠狠一刀,几乎将整个下面要害全都切了去做太监。

如今与太监也只一皮之隔了,因为他的下面现在与身上就只连着一层皮了,若换一个人,现在早痛晕过去了,阿卜只阿还能保持清醒殊为不易,如此重的伤势,他哪里还能闪避丁宇的扑击?

阿卜只阿仓惶之下,只来得及把腰刀抽出一半,未等腰刀完全拔出,丁宇已和身扑到他身上,同时手中刀也很狠地捅进了他的身体,“啊……”阿卜只阿又是一声惨呼,丁宇已半纵起身,举刀在他身上“噗噗噗”地一连捅了七八刀。

阿卜只阿身上鲜血溅出,喷得丁宇一身一脸,丁宇如着疯魔,跳将起来,双手握刀,恶狠狠地向下一劈,索南这时才回过神来,失声叫道:“不要!”

“噗!”

丁宇锋利的长刀挥过阿卜只阿的脖子,已然将他的脑袋硬生生砍下来,丁宇一俯身,挽着阿卜只阿的头发,把人头提在手中,一身一脸的血,站在那儿,哈哈大笑:“他奶奶个熊!看我来日不封侯!”

门口儿,哈喇兀歹和南不花急三火四地跑进来,后边还跟着张熙童和亦失哈,一眼瞧见帐中情形,四人顿时呆若木鸡!

※※※※※※※

帐中被打扫干净了,阿卜只阿的尸体和染满鲜血的羊毛毯、砸碎的矮几都搬了出去,兀良哈三卫的首领和亦失哈、张熙童、丁宇依旧对面而坐,只是帐中气氛十分严峻,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门口已然站满了索南的人,丁宇带来的侍卫和阿卜只阿的侍卫都被索南的人缴械看押起来。

索南厉喝道:“丁都司,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我们蒙古人的帐内,杀我们的客人,你这是……”

张熙童给定性了:“事情很严重!”

索南的拳头还没捶到桌子上去,张熙童就面色凝重地道:“索南都司,你想想,阿卜只阿是什么人?是阿鲁台的儿子!阿鲁台是什么人?是鞑靼太师!鞑靼是甚么地方?是我大明的死敌!索南都司是甚么人?是我大明的将领。大明将领未得天子诏命,擅自与敌国太师之子会晤,这是何等严重的事情?”

“嗯?”索南被他绕得一脸茫然。

亦失哈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脸严肃地道:“索南都司,皇上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说说,如果皇上知道这件事,会如何处置?”

丁宇满不在乎地道:“什么你的客人我的客人!我是谁?大明辽东军卫将官,我杀的是谁?敌国太师之子。敌人相见,自然拔刀以对,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杀得天经地义,气壮理直!”

张熙童频频点头:“是啊是啊,索南都司,你还称他为什么?‘我的客人!’啧啧啧,这叫什么话,你这个立场,很成问题哟……”

索南欲哭无泪地道:“可你们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呀!”

亦失哈笑眯眯地道:“行大事不拘小节!”

张熙童深以为然:“方才那么说,并不是我们的本意!”

索南怒不可遏,推桌欲起:“你们……”

“啪!”

丁宇重重地一拍桌子,帐中十余个兀良哈侍卫立即紧张地拔出刀来,丁宇一指索南,厉声道:“我们怎么?我杀了敌国太师之子,你索南都司身为我的袍泽战友,身为大名将官,这算甚么态度,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你说!”

索南一怔,气焰便有些萎了,亦失哈翻了翻眼皮,阴阴地道:“索南都司,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善后才是!”

张熙童冷冷地道:“哈剌兀歹都司、南不花都司,你们两位是什么意思啊?还不好好劝劝你们的索南兄弟,难道,你们真想与朝廷为敌?你们真敢与朝廷为敌?”

哈喇兀歹和南不花面皮子一紧,对视了一眼,神态便有些犹豫。

亦失哈不咸不淡地道:“部堂大人对你们可是关照有加呀,我们来的时候,部堂大人说过,要向皇上请旨,允许你们南迁大宁放牧呢……”

南不花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当真?”

张熙童忽然也微笑起来:“部堂大人还说,要从南洋购粮米,直接运往这里呢,到时候,何需南下放牧那么辛苦啊,三卫部众的饥寒问题自可迎刃可解!”

哈喇兀歹也不禁动容,忙问道:“当真?”

丁宇面无表情地道:“部堂大人在开原集结步骑精锐愈十万之众,正要征讨鞑靼呢!我想,你们之中,没有人愿意替鞑靼来承受部堂大人的雷霆之怒吧?”

索南、哈喇兀歹、南不花齐齐一惊,异口同声地道:“当真?”

张熙童咳嗽一声,说道:“索南都司,阿卜只阿已经死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不错,人是丁都司杀的,可人是死在你索南都司的中军大帐里,试问,纵然你有心和解,阿鲁台会原谅你么?如果我是你,现在只会担心一件事,如何应对鞑靼的报复!”

亦失哈似笑非笑地道:“杀死鞑靼太师之子,这可是大功一件呐!与鞑靼太师之子私相会晤,却是大罪一桩。如果我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向朝廷解释杀死鞑靼太师之子。说他是来和你会晤时,被丁都司一刀杀了?你固然有罪,丁都司的战功却也不甚荣耀。

不如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比如说……是鞑靼太师阿鲁台之子率兵劫掠兀良哈三卫,三位都司连手却敌,适逢丁都司前来商议军机大事,见此情形奋然拔刀参战,于阵前斩杀了鞑靼太师之子,鞑子仓惶逃窜。如此一来,岂不皆大欢喜?”

两个人一唱一和,哈喇兀歹和南不花听了对视一眼,心道:“这些汉家读书人太坏了!这么看来,还是丁都司可爱一些,毕竟是武人,心眼儿直……”

丁宇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公公和张大人所言,并无虚假。南洋稻米一年三熟,且地少人多,所以粮米是很充足的,部堂大人确实有意从南洋输米,以解兀良哈三卫之匮乏,在粮米问题解决之前,部堂也确实有意向皇上进言,允许兀良哈三卫至大宁一带放牧。”

张熙童双手一摊,说道:“依我看,现在倒不必远离三卫的驻地,跑到大宁去游牧了。”

南不花奇道:“怎么?”

张熙童道:“这还不简单?阿鲁台得知儿子死了,势必不肯甘休。可他儿子死或不死,部堂大人都是不肯甘休的,既然如此,三位都司何不尽起族中精锐,配合部堂大人的十万精兵,把阿鲁台打得丢盔卸甲,元气大伤呢?”

亦失哈道:“如此一来,有三个好处。第一,兀良哈三卫的危机立解;第二,兀良哈和开原附近,鞑靼人的势力急剧缩小,这空旷出来的大片草原,谁去放牧啊?三位是因驻地的草原不够辽阔,才想南下牧马,何不就近扩充了地皮,解决草料问题呢?这第三么……三位立下这等大功,咱们皇上向来是有功必赏的,还能亏待了你们不成?”

哈喇兀歹和南不花大为心动,交头接耳一番,便转向索南进行劝说。

他们虽然气愤,却也知道如果阿卜只阿不死不残,这事在阿鲁台那里或还有回旋的余地,眼下阿卜只阿死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可能再与阿鲁台和解,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更加地抱紧大明的大腿。

他们眼下愤愤然的,只是因为他们都是称霸一方的豪杰,却被人如此左右,心里实在不够爽利。然则,他们眼下还有第二条路走么?

气恼之意渐去,三人恢复了理性。如今之计,也只有死心踏地的绑在大明的战车上,才能保证自己部落的安危了,否则,明廷那边要追究他们与鞑靼暗通款曲的事,阿鲁台这边要报杀子之仇,只应付一方的话,兀良哈三卫还能勉强支撑,可他们绝对承受不了来自两方面的压力。

哈喇兀歹和南不花把这些利害关系一一和索南说明,苦劝不止,索南听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声,没精打彩地说道:“那么……我们现在该商量些什么呢?”

丁宇精神一振,立即抢着说道:“不如,咱们就先商量商量亦信公公方才所言吧,咱们是如何联手拒敌,如何奋勇厮杀,如何力斩鞑靼太师阿鲁台之子阿卜只阿,你们看怎么样?”

兀良哈三卫首领一听几乎齐齐晕倒:“这位汉人将军的良心,也是大大地坏啦!”

第586章 五花肉

阿卜只阿的尸体横陈地上,乌兰图娅抚尸痛哭。阿鲁台老来丧子,也是心中大恸,不过他毕竟秉政多年,控制着整个东蒙古,经历多多,虽然心中悲痛,却仍能强抑老泪。

乌兰图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只这一去,被送回来的竟然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她扑在阿卜只阿身上泣不成声。阿鲁台轻轻走上去,抚着乌兰图娅的肩头,颤抖地道:“图娅,不要再哭了,阿卜的死,我会要兀良哈三部用他们命来偿还!”

“我要亲自去!”

乌兰图娅攥紧了双拳,抬起含泪的双眸,愤怒地道:“义父,给我一支人马,我要亲自替阿卜报仇!”

“傻孩子!”

阿鲁台轻轻叹息:“你是女人……”

乌兰图娅咬牙切齿地道:“女人怎么了?女人一样可以杀人!我一定要亲手宰了索南、丁宇,还有那个罪魁祸首杨旭!”

阿鲁台刚要说话,帐口又急步走进几个人来,中间一个高大魁梧,年约六旬,头戴外白内黑的皮冠,身着着浅米色绒衫,额前有灰白的头发微微露出,垂至帽下末端向左右分散开来。

“太师,听说阿卜不幸遇害……”

一眼看见地上横陈的尸体,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片刻,才轻轻叹道:“太师,节哀!”

阿鲁台强忍悲痛,退后一步,向那人微微躬身施礼,低沉地道:“大汗!”

这人正是鞑靼国主本雅失里,忽必烈后裔,黄金家族成员,不过黄金家族到了今时今日,也不过是手下权臣掌中的一个傀儡,本雅失里并无实权,只是鞑靼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大汗!”

乌兰图娅回身向本雅失里见礼,嘤嘤地哭泣着:“大汗,阿卜为了我们鞑靼而死,大汗要为他报仇呀!”

“当然,当然,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本雅失里慈祥地说着,弯腰扶起乌兰图娅,看到她那梨花带雨的俏模样,一抹淫邪倏然掠过他的眸底。他只是一个毫无作为的傀儡,朝中大事尽由阿鲁台做主,这个忽必烈的直系子孙,整日里无所事事,只能沉溺于酒色之中。

乌兰图娅在整个鞑靼也是数一数二的小美人儿,本雅失里对她不无垂涎,只是乌兰图雅与太师阿鲁台的儿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纵然他是大汗,也不敢露出贪婪之意。

阿卜只阿死了,本雅失里才不在乎他死不死,甚至还有些窃喜:“这一下没有人和我争了吧?等事情平息下来,我就纳她为妃,不管怎么说,我是大汗,让她做汗妃,相信她的父亲也会欣然应允,阿鲁台那时也没有理由阻止了。”

心里想着,扶起乌兰图娅时,手指自她腕间滑过,感受到那肌肤的细腻润滑,心里怦然一动,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阿鲁台没想到儿子尸身还横在那里,这个满脸慈祥威严长者模样的大汉脑子里居然转着这么龌龊的念头,接着他的话头儿,阿鲁台便道:“大汗,辽东总督杨旭马上就要进犯我朝,兀良哈三部既然坚决站到了明廷一边,难保不会出兵协助,看来,我们必须得派一支人马反制,以免影响哈尔巴拉那边的部署。”

“啊,好好!”

看着乌兰图娅退到一边,抬手拭泪的模样,觉得自己有望纳她入房的本雅失里色授神销,忙不迭地答应着,头点到一半才明白过来,忙道:“还要增兵?”

阿鲁台沉重地道:“是!可是瓦剌咄咄逼人,眼下,西线的军队是动不得的,大汗,只有动用禁卫军了。”

本雅失里虽然失去了统治权,还是有一些自己的力量的,可汗有一支一万两千人的禁卫军,这是直属可汗的军队,其他人调动不得,尽管本雅失里也知道,如果阿鲁台想动他,靠这么少的军队根本无法同阿鲁台抗衡,可是毕竟算是由自己掌握的一支力量。

要动用这支人马,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可是转眼看见乌兰图娅珠泪盈盈的样子,清丽绝俗,如同一位不可亵渎的仙子,那心儿一软,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

“报!明军出清阳堡,过亮马鬃河,向东北方向而行,如今正驰向亦马忽山!”

一名骑马飞驰而至,到了鞑靼枢密副院哈尔巴拉身前翻身下马,牵着马缰单膝下跪,向他禀道。

“亦马忽山?”

哈尔巴拉抚着大胡子沉吟起来,蒙哥铁马儿惊叫道:“不对!亦马忽山左近如今可没有什么值得十万大军攻讨的大部落。他们的目的不是亦马乎山,而是要佯取亦马乎山,至饮马河而止左向,从侧翼袭击我的部落,我的部落本在饮马河与流花河之间!”

“不错!那一带值得动手的,也只有你的部落了。”

哈尔巴拉颔首一笑,抚着胡须睨了他一眼,不无得意地道:“怎么样,一闻明军有所动静,我马上命你迁徙部落,做对了吧?”

蒙哥贴木儿赞道:“枢密大人算无遗策,在下佩服之至!”

哈尔巴拉哈哈一笑,把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道:“贴木儿,你率人沿饮马河下去,候得明军攻到你的驻牧之地,发觉目标骤失的慌乱时刻,迎头冲上去!土哈,率你所部绕过流花河,截住他们的退路。明军发觉中伏,必然向南突围,本院亲率中军,就在河畔等着他们,这一战,即使杨旭亲自领兵,某定要他有来无回!”

“遵命!”

贴木儿和土哈抱拳领命,旗号展开,旌旗如云,原本严严整整地排布在他们身后的数个万人队应声而动,鹰犬前驱,层层推进,蹄声雷动,旗鼓号角响彻草原。

斡赤斤土哈全副披挂,一身黑色的皮制铠甲,皮制头盔上雪白的盔缨随风飘扬,掌中一杆杆儿粗如鹅卵的长矛隐隐泛着血光,他把长矛一挥,跨下战马撒开四蹄飞奔而去,肩后黑色狼头的披风迎风飞舞,好像一片黑色的乌云。

无数勇武的战士呼啸着跟随其后,宛如旋风一般卷过草原,马嘶声、奔蹄声,经久不息……

贴木儿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把手一挥,提马前行,他的部落勇士也随着他疾驰而去。

哈尔巴拉对那探马吩咐道:“吩咐下去,若明军至饮马河而止改为西向,立即停止侦伺行动,以免为其察觉!”

“是!”

那探马答应一声,翻身跳上战马,疾如箭矢般离去。哈尔巴拉泰然命令道:“各部,缓缓而行!”

几路骑兵组成的一个个战阵,在偌大的草原上如星罗棋布的马群,在哈尔巴拉的指挥下,缓缓迎向饮马河流域。

※※※※※※※

夏浔的神机营与骑兵相配合,车兵与步兵相配合,组成了前后左右中五路大军,浩浩荡荡杀向北方。

中军一辆大形战车上面,张俊、丁宇、裴伊实特穆儿、庆格尔泰,以及沈阳中卫魏春兵、辽海卫祈天行等人团团而坐,上首坐着夏浔和指挥佥事张俊。

夏浔慨然道:“贴木儿已经派他的儿子阿古送来了哈尔巴拉的行动计划,依据哈尔巴拉的行动计划,我们有所针对的拟订了一份作战计划。阿鲁台派出了大汗禁卫军正在袭扰兀良哈三卫,兀良哈三卫保持防御状态,这样,三卫之中可各自抽调一部分兵力作为机动,他们的唯一使命,稍后会宣布。

先宣布一下在座诸位的会战计划,三万卫、辽海卫多增旗帜以惑敌军,务必掌握时间,在夜晚时分渡过饮马河,点双火把,佯充主力,直扑蒙哥部落。蒙哥部落已被迁至落霞山,原驻地只有一座空营,营中有少数充当诱饵的老弱牧民,那里就是哈尔巴拉设伏之地。你们赶到之后,会受到蒙哥贴木儿和斡赤斤土哈的‘两面夹击’……”

说到这里,众将哄堂大笑,夏浔也笑了,继续说道:“当然啦,蒙哥贴木儿会临阵倒戈,与你们合力攻打斡赤斤土哈,三万卫、辽海卫是远超出一般卫所编制的,你们的兵力总和,实际上相当于三个半卫,再加上蒙哥贴木儿的兵马,总兵力不在斡赤斤土哈之下,再加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夜色之中,他们摸不清虚实,必败无疑。

铁岭卫的庆格尔泰、沈阳中卫的魏春兵,广宁卫的祈天行,你们在赶到饮马河畔时,便悄然离开大队,由向导领路,迂回绕向饮马河南岸,对在那里设伏的哈尔巴拉实施包围,并歼灭之。攻击时间,设在北岸火起的时候,这样才能叫他们自顾不暇!”

夏浔吁了口气道:“饮马河南岸哈尔巴拉、北岸斡赤斤土哈同时中伏的时候,兀良哈三卫抽调出来的精锐便在流花河北岸守株待兔。流花河水浅,泅马可渡,斡赤斤土哈兵败,唯一的选择只有北逃,兀良哈三卫的精兵就负责在流花河北岸堵截。

裴伊实特穆尔和祈天行你们同蒙哥贴木尔一起追击过河,哈尔巴拉一旦兵败,唯一的选择也只有北渡饮马河,继而北渡流花河,会跑在你们后面,负责残灭他们的铁岭卫、沈阳中卫、辽海卫也会追击其后,敌之败兵会一层一层的夹杂在你们中间,就像肥一层瘦一层的五花肉。

鞑靼人与我们打仗,向来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茫茫草原,浩瀚如海,把我们拖得苦不堪言,难得这一次他们集中了大批主力正面决战,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再逃掉,这块五花肉,一定得给我烹熟了,做出一块香喷喷的东坡肉!”

丁宇听得急了,追问道:“部堂,那我呢?我做什么?”

第587章 自蹈陷阱

夏浔道:“你的任务很重要!相当重要!”

丁宇精神一振,夏浔扭头看了眼车外,车外侍卫丛中,有一个骑在马上的少年,身穿蒙古式长袍,那是蒙哥贴木儿的长子阿古,他送来了消息之后就留在了夏浔的队伍里面,很显然,这是依照草原上的规矩,充当人质的。

夏浔道:“哈尔巴拉派了一个千人队,正守着蒙哥的部众,名曰保护,实为监管,你的任务就是干掉这个千人队,把他的部落安全地带出来。”

夏浔严肃地道:“人无信不立!如果我们不能做到这一点,或者对他族人的安危置若罔闻,失去的将是民心,而民心你看不到摸不着,它却时时刻刻都在发挥着重大作用。”

丁宇本来有点失望,见夏浔说得如此慎重,便也严肃起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部堂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夏浔道:“嗯!照理说,这个任务是很简单的,除掉一个千人队,解救蒙哥的部众迅速东返。哈尔巴拉的大军陷身苦战之中,周围是没有其他军队参战的,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记着,蒙哥的部众解救出来以后,片刻不停,立即赶回开原,这边的战斗你不必操心!”

“是!”

“好啦!”

夏浔又转向所有部将:“这一仗,我们事先得到了蒙哥贴木儿提供的消息,对症下药,如果这种情形下还打败仗,天理不容!诸君,当努力!”

众将齐齐站起,轰然应诺:“鞠躬尽瘁、唯死而已!”

夏浔道:“好,诸位将军,请各回本阵,准备行动吧!我与张俊将军率中军为机动,随时根据战场形势处断!”

众将纷纷抱拳告退,下了战车,骑上战马,领着自己的亲兵侍卫呼啸而去。

夏浔向张俊一笑,说道:“万事俱备,你我静俟结局吧!”

今天这个行动计划,是张俊制订的,夏浔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想当然的就能带好兵,尤其是这么大的兵团作战,且不说古代的战阵战法他不懂,还包括一些临战时必须知道的常识,比如:蒙古人的习惯战术、我军擅长的战术、一昼一夜间步兵或骑兵的行进里程有多少、单兵负重有多少、附近地理的详细状况……

这些因素在拟定军事计划的时候全都要考虑在内,而这些他都不甚了解,所以尽管有蒙哥贴木儿透露了对方的行动计划,可以有的放矢,夏浔还是很虚心地请张俊这位职业军人来拟定行动计划。他是要打胜仗,不是要逞能耐,放着专业人士不用,他充的什么大尾巴鹰。

不过张俊最初拟定的计划并不是现在这副样子,他原订的计划在与夏浔一番沙盘推演之后,被夏浔给推翻了。夏浔虽然自己制订不了无懈可击的战斗计划,但是通过张俊的解说,却能明白张俊拟定的计划所能达到的效果。

原来的计划能打胜仗,也能更大限度地减少己方的伤亡,问题是草原茫茫,随处可逃,对鞑靼的杀伤效果也小,那是击溃战,而非歼灭战。夏浔深知,现阶段明军的整体战斗力其实是略高于鞑靼军队的,夜晚混战,对方所擅长的骑射也不易发挥效力。

而对方同明军作战,最令明军头痛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机动力强,战斗纵深大,随时可以战,也可以随时避而不战,眼下这么好的机会若不充分加以利用,予对方的兵力以沉重打击,那真要天打雷劈了。夏浔决定战斗意图,张俊拟定行动计划,反复推敲之下,最后做出了这么一块五花肉。

※※※※※※※

鞑靼的斥候悄悄尾随着明军,他们非常小心,也不敢靠得太近,草原上一马平川,不易陷藏,而且明军的探马游哨呼啸来去,最远时远驰百里之外,他们务必得万分小心,以免被明军发现,让明军提高了警惕。好在明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目标太大,远远的,就足以监视他们的行止。

明军过了饮马河没有继续向前走,他们似乎驻营休息了,磨磨蹭蹭的等到日薄西山,突然拔营向西而行,沿饮马河而动,却不是再渡流花河奔向亦马忽山,同时大量流动四哨奔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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