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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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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李景隆的营盘被他连窝端了,这里还攒着不少粮食呢。李景隆的中军大营设在郑村坝,所以辎重给养都是运到这里,再由他拨付三军。因为朱高煦不断袭击明军补给线,补给运来不易,李景隆要供应五十万大军吃用,那消耗何等惊人,因此节衣缩食,不舍得大手大脚,这一下全归了朱棣。

这些粮食供应李景隆的五十万兵马有点困难,可要供应朱棣的十五万人马却很容易,三军将士俱都吃了一顿饱饭,那些弃械投降的明军可怜巴巴地看着,馋得直咽唾沫。如何解决这些降兵,成了燕王朱棣马上就要解决的大问题。

杀是不能杀的,不只燕王,燕王麾下将领也都达成了这个共识。如果把降兵都杀了,那就是最愚蠢的行为,誓必让战意本不坚决的朝廷大军从此与燕军作战勇往直前,再不思退路。可是都收下那也不成,燕王养不起这么多兵。

朱棣思索良久,对左右将领道:“兵在精而不在多,本王虽少兵马,然南军实不可用。南军久离故乡,人心思归,军心不稳,留之只能坏俺军心,且本王粮草有限,养不起这许多降卒。不如放之归去,以懈朝廷兵马决死之心!”

左右将领连连称善,朱棣便下令给这些降兵吃顿饱饭,并告诉他们,次日一早,放他们还乡。

朱棣营中吃喝不愁,仓惶逃离的李景隆部却是连帐篷都没有了,这一夜忍饥挨饿、担惊受怕的,夜间竟有士兵悄悄弃械逃走。士兵逃走不希奇,希奇的是朝廷讨逆大将军、五十万朝廷大军的最高统帅曹国公李景隆李大人居然也做了逃兵,他和自己那扮作亲兵的爱妾抱在一起,颤抖到三更时分,终于忍无可忍,颤抖着下令拔营南去。

这位仁兄一旦决心要走,当真是归心似箭,连围在北平城外的各路兵马,都没留下个亲兵去想办法捎个口信,等到天亮的时候,朱棣营中士兵惊奇地发现,对面曹国公驻营之处居然空空如野,数万兵马夜间调动行军,居然没有传出一点声息、没有被燕王军中察觉,如果李景隆对敌做战时也能做到这般神鬼莫测,当真是天下无敌了。

燕王闻讯,也不追赶,只将被俘的南兵全部遣出了大营,这些南兵两手空空玩了命的向南逃去,他们的盔甲武器全被朱棣给留下了,每人只由燕军发给了两个馍馍和一封信,燕王朱棣发动全营上下所有识字的士兵连夜抄下的一封信。

这信当然是那位经子、九流、星历、医卜、戏曲、音乐、历史、兵法、黄老诸术莫不精通的全能型人才宁王朱权为燕王捉刀写就的檄文。

朱权这封檄文,比他四哥朱棣写的更好。

“我皇考太祖高皇帝,当元末乱离,群雄角逐,披冒霜露,栉沐风雨,攻城野战,亲赴矢石,身被创痍,勤劳艰难,危苦甚矣。然后平定天下,立纲陈纪,建万世之基。封建诸子,巩固天下,如盘石之安,夙夜图治,兢兢业业,不敢怠遑。

不幸我皇考宾天,奸臣用事,跳梁左右,欲秉操纵之权,潜有动摇之志,包藏祸心,其机实深。构陷诸王,以撤藩屏,然后大行无忌,而予夺生杀,尽归其手,异日吞噬,有如反掌。且以诸王观之,事无毫发之由,先造无根之衅,扫灭之者,如剃草菅!诸王甘受困辱,甚若舆隶,妻子流离,暴露道路,驱逐穷窘,衣食不给,行道顾之,犹恻然伤心,仁人焉肯如此?

昔我皇考广求嗣续,惟恐不盛,今奸臣欲绝灭宗室,惟恐不速。我皇考子孙,须几何时,已皆荡尽。我奉藩守分,自信无虞。不意奸臣日夜不忘于怀,彀满以待,遂造显祸,起兵见围,骚动天下,直欲屠戮然后已。古语云:困兽思斗,盖死逮身,诚有所不得已也。

昔者成周隆盛,封建诸侯,缔八百余年之基,及其后世衰微,齐桓、晋文成一匡之功。虽以秦楚之强,不敢加兵于周者,有列国为之屏蔽也。秦废封建,二世而亡,可为明鉴。今不思此,则宁有万乘之主,孤然独立于上,而能久长者乎……”

燕王在北平起兵靖难时曾经发布过一篇檄文,朝廷方面也有方孝孺执笔做出了对应的檄文宣传,可是坦率地讲,虽然方孝孺被文人骚客们吹捧为当代大儒,但是他的文章写的中规中矩,毫无殊丽出彩之处,这一点从方孝孺替朱允炆草拟的那些诏书、文告上就能看出来,对偶工整,骈散得宜,但是字句内容平淡中庸,好像一位冬烘先生写的八股。

反观燕王朱棣那篇檄文虽然不太讲究文体标准,却是指斥挥遒,诉得苦不堪言、骂得痛快淋漓,给朱棣在朝野间争取了不少印象分,因此从那以后,朝廷方面利用掌握着地方官府的优势,对燕王这方面的消息进行了严密封锁,现在无论朝野都很难得到有关燕王这边的消息了。

可是这一次,燕王利用南军的俘兵,把他的声音再一次传递到了南方。这一篇檄文,有情、有理、有据,实难想象这些打了败仗如惊弓之鸟的兵卒一旦逃回故乡,或者被李景隆重新网罗到旗下,又揣着这么一封信,会给朝廷的军心士气造成一种什么影响。

一锅粥地逃去的俘兵中,混进了一些人,一些夏浔在兴州立第六军“飞龙密谍”时,亲自从燕王朱棣最精锐、最忠心的燕王三护卫中挑选出来的人,夏浔本人,也要随后南下了,他的战场,在敌后。他能大展拳脚的地方,也在那里!

第317章 临行之际

燕军用过早饭后,便开拔到北平城下,向围城的明军发起了进攻,明军四面围城,兵力分散开来,单就某一方面来说,兵力并不优于燕军,兼且燕军士气高昂,近十万大军是从大宁都司带来的精兵,昨日刚刚经过一战,而朝廷军队在北平城下可是旷日持久,人困马乏,以致甫一交战,明军便落了下风。

明军各部将领眼见燕王突然出现,且兵力大增,想要找李大国公问询对策,可惜李景隆跟兔子似的,已马不停蹄地尥向德州吃扒鸡去了,将军们找不到这位讨逆大将军,只好各自为战。

这些将军还真挺能打,苦苦支撑了足足两天时间,粮草耗尽,这才败下阵来,燕军以骑兵追杀一阵,便即收兵,城中守军打开城门,燕王朱棣凯旋北平。

燕王与徐妃夫妻二人这一个多月其实都是险象环生,北平城数度将破,燕王在外边看似没有凶险,可这大宁之行一旦出了差迟,也是九死一生,如今劫后余生,夫妇二人相拥着喜极而泣。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场大危机一解,朱棣在北方算是站住了脚,得了大宁都司八万精兵之后,燕王不独兵力大增,也获得了更大的战略空间,朝廷五十万大军一败涂地,消息一旦传开,可想而知会对朝廷方面造成多么大的震动。

“文轩!”

“世美兄!”(世美,张玉)

“哈哈,文轩来了。”

“哎哟,士弘兄,臂上箭伤可好了?”(士弘,朱能)

“文轩到了啊,今天俺老邱生日,晚上摆家宴,就只几个熟朋友,大家喝点酒,我可是请了你的,你小子神出鬼没的,也抓不到你的人,在这撞见了正好,今晚戌时,一定要来啊。”

“邱福大哥客气了,兄弟一定到,一定到。”

夏浔自打进了燕王府,出来进去的都是熟面孔,任哪一个拽出来,都是大明王朝未来的公爷、侯爷,弄得他刚跟这个点完头,又跟那个招招手,迎面走来一个人,连忙又得弯腰作揖,夏浔相识满王府,个个是公侯,搞得他手忙脚乱,好像喝醉了酒的孙大圣漫步蟠桃宴,一路手舞足蹈的就过去了。

夏浔是来请饷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他的兵都先行了,没有钱怎么行,刺探军情需要钱、敌后安插耳目需要钱,这活动经费在兴州的时候燕王虽答应了他,却还没有给呢。

钱由宁王出,燕王府的钱了为了守北平,早就化成军饷了。宁王虽然在关乎自己性命前程的大事上有些优柔寡断,但是在这种事上倒也想得明白,现在他和燕王是一条绳上的蜢蚱,燕王要是靖难成功,他千金散尽也回得来,燕王要是失败,他最好的结局就是到南京看着侄儿的脸色混饭吃,因此他把自己王府的钱财尽皆拿了出来,弥补军用,不过这些财物宁王及妃嫔家眷个人物品都盛装在了一起,一骨脑儿地送进了燕王府,此刻正在厘分,夏浔也只得到这儿来请领。

※※※※※※※

安顿宁王的宫殿里,宁王正伏案疾书,燕王朱棣站于一旁,看着兄弟挥毫泼墨。

宁王笔不停顿,如走龙蛇,一篇锦绣文章须臾写就,朱权搁下毛笔让到一旁,脸上微微露出得意之色。燕王朱棣揭起那张刚刚写就的檄文,吹了吹淋漓的墨迹,捧在手中细细观赏:“礼曰:‘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今我太祖高皇子也,君亲之仇,可不报乎?

恒念父皇存日,因春秋高,故每岁召诸王或一度或两度入朝,父皇谓众王曰:‘我之所以每岁唤尔诸子或一度或两度来见者何也?我年老,虑病有不测,弗能见尔辈也,岂不知尔等往来匐匍之劳勚!’父皇康健之日尚如此,矧既病久,焉得不来召我诸子见也……

礼曰:‘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亲有疾饮药,子先尝之。’今忝为父皇亲子,分封于燕,去京三千里之远,每岁朝觐,马行不过七日,父皇既病久,如何不令人来报?俾得一见父皇,知何病,用何药,尽人子之礼也。焉有父病而不令子知者?焉有为子而不知父病者?天下岂有无父子之国也邪?无父子之礼者则非人之类也!

况父皇闰五月初十日未时崩,寅时即殓,不知何为如此之速也。礼曰:‘三日而殓,候其复生。’今不一日而殓,礼乎?古今天下,自天子至于庶人,焉有父死而不报子知者?焉有父死而子不得奔丧者也?及逾一月,方诏亲王及天下知之,如此则我亲子与庶民同也。又不知父皇梓宫何以七日而葬,不知何为如此之速也?礼曰:‘天子七月而葬。’今七日即葬,礼乎?今见诏内言‘燕庶人父子,岂葬父皇以庶人之礼邪’可为哀痛!”

朱棣赞道:“妙,妙啊,咱们那好侄儿,口口声声仁义忠恕,至仁至孝,这是孝道吗?方孝孺、黄子澄事事讲究一个礼字,这合乎礼吗?兄弟一枝笔,如枪如戟,字字攻心呐!”

朱权笑道:“四哥谬赞了,四哥请看这一句:孔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殁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奸邪小人,交构为恶,巧言欺惑,变乱祖法,《皇明祖训》御制序云:‘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毋作聪明,乱我一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奸臣齐泰等不遵祖法,恣行奸宄,如此大逆不道,其罪当何如哉!”

宁王刚刚入住燕王府,上上下下还来不及打理,一时也顾不得许多规矩,沙宁就在一旁待着呢,她越看越气,愤愤然一转身,便走出了宫殿,在她看来,燕王是王,宁王也是王,宁王实力尤胜于燕王,实不必卑躬屈膝,做了他人面前一个刀笔吏般的人物,宁王不以为耻,她却是满心羞辱。

到了院中,正见夏浔持了燕王手谕,与宁王府管事交割,那管事是得过宁王吩咐的,一看手谕无误,便领了他去搬运财物,夏浔带了几个人过来,都是他从军中挑选的飞龙秘谍成员,拣选出来的财物,就由他们搬回去。

夏浔这秘谍机构,兼具情报机关和特种部队的功能,刺探敌情、刺杀敌酋,监视内部文武异动,毕竟有大批官员是朝廷投靠过来的嘛,其忠诚度还有待考验,总之,一切非常规性但是服务于战争的手段,他们都要承担。所以各种各样的人才,夏浔都是兼收并蓄。

沙宁看到夏浔,忍不住走过来,不无快意地冷笑道:“这不是杨……对不住,本王妃还真不知道,你在燕王殿下身边,做些什么差使。照理说,燕王殿下能顺利出关,又顺利带回八万大军,你的功劳可谓最大,怎么……连个偏将都没当上?”

夏浔笑笑,拱手道:“卑职见过娘娘,娘娘说的是,卑职如今在殿下身边,也就是打打下手,干些其他将军们不愿意干的小事情,冲锋陷阵么,在下武勇不足,调兵遣将么,在下没读过兵书,人贵自知,在下对现在的位置还是很满意的。”

沙宁听他话中有话,不禁俏脸一板,冷哼一声。

夏浔见手下还没搬完财物,便对沙宁道:“娘娘刚刚入宫,还没安顿下来吧,宁王殿下可好?”

沙宁悻悻地道:“好,怎么不好,殿下才思泉涌,刚刚又写下一篇檄文,颇得燕王殿下赏识呢?”

夏浔深深地凝视了沙宁一眼,两眼一扫左右,见无人在近前听他们说话,便正色道:“娘娘,夏浔明日就要离开北平,去地方上为燕王殿下筹措粮草,临行之际有一番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沙宁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要说什么?”

夏浔正容道:“娘娘,英雄,为人所不能为,方称英雄。但是为人所不能为者,那都是逼出来的,如果可以,谁愿意去做这些事?成就英雄者,唯有苦难,宁王殿下喜于安逸,又有什么不好?什么叫胸怀大志,如果可以,在下也只愿意伴娇妻爱子,田头篱下。如果可以,燕王殿下也会做他的太平王爷,不愿意走上这前程未卜的道路。

娘娘是宁王殿下的妻子,是要陪伴他一生的女人,你是希望自己的男人整日里冲锋陷阵,为他担惊受怕,还是宁愿与他朝夕相处,恩爱缠绵?娘娘,我知道,草原上的儿女崇拜英雄,因为不强势的男人,护不住他的族人和妻儿,一遇天灾人祸家人便无法活下去,他必须是强者。可宁王殿下,并不需要如此,不是么?英雄是用来崇拜的,不是用来相依相伴过日子的。”

沙宁听了,若有所动,本来愤愤然的神情消失了,眼神陷入沉思当中。

夏浔见手下人已经搬齐了财物,便向沙宁长长揖,说道:“夏浔言尽于此,还望娘娘三思,告辞了。”

沙宁仍然伫立在那儿,阳光晒在她俏生生的俪影上,光彩照人。她默默地看着夏浔远去,久久不曾移动半步……

第318章 夏老板

朝廷方面得知宁王附从燕王造反的消息后,大为惊骇。他们不但担心宁王和燕王合兵一处势力大增,更担心这两个反王合兵,会形成连锁反应,让其他诸王也蠢蠢欲动起来,尤其是就藩辽东的辽王朱植,如果他也跟着反了,那东北、西北连成一片,朱棣便有足够的资格跟朝廷叫板了。

可是这时候再削辽王明显是行不通的,白痴都明白,这是逼着辽王去投燕王,可是把他放在辽东,朱允炆又实在放心不下,他与黄子澄、方孝孺、齐泰、练子宁等人议论了半天,终于决定使用怀柔手段,也就是五军断事官高巍和户部侍郎卓敬当初为他建议却不被采纳的削藩策略:易地为王,削其根基。

朱允炆派了亲信大臣星夜兼程赶往辽东广宁州(今辽宁北镇市),朱植接到圣旨后,果然未予反抗,不过此时宁王已随燕王入关,陆路已经走不得了,朱植唯恐回去迟了朝廷对他生出疑虑,便乘大船取海路绕过燕王控制的地段,在山东登陆,然后又乘快马赶到南京。

朱允炆大喜,立即把他的封地改封荆州,拨了些人手给他使唤,叫他去荆州走马上任,以此安定观望诸王之心。只是那荆州……荆州是湘王朱柏阖家自焚的地方,全家老少死个精光,连王宫都整个儿的付之一炬了,朱允炆哪儿不好安排,偏把他弄到荆州去,也不怕他整日对着十二哥家的废墟,再生出什么其它想法。

辽王听话乖乖去了荆州,这让朱允炆大大地松了口气,自海路过来的辽王朱植无兵无将,在荆州掀不起风浪,还能由他的“美好结局”安抚其余诸王,辽王离开辽东后,也不用再担心辽东兵马被他带去投奔燕王,朱允炆重又放下心来。

仅只是宁王、燕王合兵一处的话,在朱允炆看来,虽然增加了一些麻烦,但是仍然左右不了战局,五万对五十万和十五万对五十万差不多,朝廷大军仍然保持着绝对的优势。这些事有他的老师黄子澄和齐泰在,不需要他操太多心,所以他的主要时间仍然拿来与方孝孺论道。

朱允炆朝会、批阅奏章之余的时间比起他的祖父要充裕的多,朱元璋事必躬亲,是个工作狂人,一天最多的时候要批阅上千份奏章。许多臣子的奏章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写的又臭又长,你要在一大堆没有用的陈词滥调里边找出一点有用的东西并给予明确答复,而且这样的裹脚布有一千多条,这样的工作量可想而知。

但是朱允炆推崇的是垂拱而治、无为而治,朝政大事尽皆交给了黄子澄一班人,他腾出来的时间主要用来与方孝孺谈论周礼,周礼博大精深啊,这样一部宝典当然不是可以很快精通的。方孝孺和黄子澄在他身边扮演的角色,俨然是宗教领袖和政治领袖,一个为他灌输理想,一个为他管理政权。

今天下了朝,批了几份黄子澄转过来的重要奏章,朱允炆就空闲了。天气转冷,孝直先生偶染风寒,这两天没来授课,所以今天朱允炆没有学周礼,而是开始行周礼了。

周礼要学,还要实鉴,小到一家,大到一国,无处不能体现,比如……周公之礼。据说上古时候的人们非常纯朴,纯朴到民风非常原始,两性关系非常混乱,于是周公定礼,在定到婚礼的时候,制订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敦伦七个环节,每个环节都有具体细致的规定,合称“婚义七礼”。

周公还把士人子弟召到辟雍(学校),与妻子向他们亲自演礼,不过演到敦伦之礼时,周公的妻子很不好意思,拒绝当众表演,周公无奈,灵机一动,便拿一只葫芦,剖成两半,一半代表男、一半代表女,男俯女仰,以合天覆地载的万物推原之理。

后来到了孔子定礼的时候,孔子觉得时过境迁,民智已经开化,敦伦之礼用不着特意去教了,于是七礼变成了六礼,不过说是不教了,其实女儿家成婚时,当母亲的总是要偷偷教授一下,或者弄几张春宫画给女儿看个明白,至于男子么……咳!确实不用教了。

今天天气比较冷,朱允炆在温暖如春的正心殿里读了会儿书,一时来了兴致,便叫人取来酒菜,想要浅酌几杯。那侍奉酒席的是个侍膳女官,叫慕容琳霜,琳者,美玉也,她那肌肤当真温润如玉,吹弹得破。霜么,在这温暖如春的宫殿里,又是在当今皇上面前,当然是霜消雪花,笑靥如花。

朱允炆两杯黄酒下肚,见这个叫做慕容琳霜的女官姿容婉媚,不觉有些情动,拉住她的手问了几句姓名年岁,便拉着她到内殿行周公之礼去了。能做到宫中女官的,都是年岁稍长的,慕容琳霜万没想到自己二十出头了,居然会受到皇上的垂青,自然又惊又喜,哪还顾得女儿家的羞涩。

不过她纵然想奉迎,其实也奉迎不出什么花样来,因为朱允炆是很严谨地按照周公之礼来敦伦的,也就是西方所说的传教士体位,教士大人们和周公一样,都认为男人在上最合乎道理,反对乱七八糟的花样,所以琳霜姑娘只需要乖乖躺在那儿就好。

身上的男人既不懂得爱抚、又不懂得说几句情话,或者说是懒得对她一个小小女官下这些功夫,提枪上马便横冲直撞,慕容姑娘不免颦起蛾眉,宛转呻吟,作痛苦不堪状,这让朱允炆很有些男儿雄风的快意。

临幸之后,慕容姑娘忍着破瓜之疼,侍候朱允炆沐浴更衣,朱允炆神情气爽地走出来,对侍候在外边的小林子吩咐道:“朕今日临幸慕容女官,记下了,赐她淑女封号。”

“奴婢遵旨!”

小林子答应一声,便匆匆去内务司传达皇上口谕了。

大明后妃等级,是皇后;皇贵妃;贵妃;贤妃、淑妃、庄妃、敬妃、惠妃、顺妃、康妃、宁妃;德嫔、贤嫔、庄嫔、丽嫔、惠嫔、安嫔、和嫔、僖嫔、康嫔;昭仪、婕妤、才人、选侍、淑女。慕容琳霜才被封为淑女,看来今后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啊。

朱允炆神情气爽地踱到廊下,见空中飘起了袅袅的雪花,不由又惊又喜,在江南要看雪并不容易,朱允炆忙叫人取了袍子来,漫步雪中,虽然地上只是薄薄一层,却也觉得颇有意境,便挥手摒退了随侍在身后的几个小内侍,独自雪中漫步去了。

雪花袅袅,细细飘摇,逛了一阵儿,看见前边一座小亭,亭旁两棵青松,都蒙上了薄薄一层白雪,朱允炆想去亭下站站,刚刚走到松树榜,就听亭中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干爹,你说的是真的么?”

“干爹哄你作甚?这外边都传开了,干爹管着御膳房嘛,出宫采购的时候听说的,唉,五十万大军呐,败得是落花流水!”

朱允炆瞿然一惊,连忙站定脚步,侧耳听着,他听得出那清脆的声音就是侍候在自己身边的内侍小林子,另一个管御膳房的,自然是御膳司的黄偌僖黄公公了。

朱允炆侧耳倾听良久,越听越是惊疑,他沉不住气了,立即返身回到正心殿,沉着脸吩咐:“快,马上把黄子澄、齐泰两位大人宣进宫来!”

※※※※※※※

“李九江无能!李九江无能!”

黄子澄气得脸皮发紫,把一只上好的青瓷杯子摔得粉碎,怒不可遏地吼道:“五十万大军呐,就算是一头猪领着,也不至于让人家打得落花流水吧,他……他……”

黄子澄眼前金星乱冒,几乎一头晕倒在地,老家人连忙上前扶住。

披风上还带着未化的雪花,匆匆赶来报信的齐泰面色凝重地道:“以行兄,事已至此,怒有何用。咱们还是快快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赶紧换一员将领吧。”

“不!不成,尚礼,你让老夫好好想想。”

黄子澄扶着那老家人的手臂,回到桌前缓缓坐了下来。

李景隆是他极力保举的大将,依照规矩,李景隆有罪,他这保举人也难辞其咎,五十万大军一败涂地,想想都让人痛心疾首,万一皇上大怒,追究起来……

黄子澄捻着胡须思索良久,摇头道:“尚礼,老夫悔不当初,未听你良言相劝,阵前换将,果然是军中大忌呀,如今不宜再换主帅了,李景隆之败,未尝不是骄兵之故,受此重挫,想必他一定会汲取教训的。”

“什么?这么大的事,竟要瞒着皇上?”

齐泰瞪起眼道:“以行兄,不可一错再错呀!五十万大军出征,竟把仗打成这副模样,足见李景隆不堪为将,社稷江山非同儿戏,此时还不换帅,更待何时?”

黄子澄正色道:“尚礼,胜败乃兵家常事,李景隆之败,败在大意骄敌,受此教训,他未必不能再战。尚礼,你不要忘了,你我受皇上简拔,担当大任,朝中多少人眼红嫉妒?如今朝政、军事尽在你我掌握之中,李景隆吃了这样的大败仗,你我难辞其咎,按罪,李景隆当斩,你我呢,难道还能腼颜立于朝堂?

你我受陛下恩重,一己荣辱算得了甚么,可是一旦到了这一步,说不得你我也要引咎辞职,辞去这官身倒没甚么,可是皇上新政,全赖你我推行,如果你我都远离庙堂之远,皇上失了左臂右臂,勋戚武将必然卷土重来,那时陛下岂不成了他们的傀儡玩偶?”

齐泰听了默然不语,半晌方道:“那……该如何是好?”

黄子澄道:“这件事不能上报!尚礼管着兵部,军情消息尽在手中,孝直先生那边,还有景清、卓敬、练子宁等众同仁那里,你我赶去,一一说明利害,还请大家共同维护,莫要在皇上面前说走了嘴。老夫会修书一封予李九江,叫他务必戴罪立功,得一场大胜挽回过失。”

齐泰彷徨无措,良久,唯有长长一声叹息。

※※※※※※※

“先生、齐爱卿,朕听说前方战事不利,九江大败,现已逃到德州去了?”

黄子澄和齐泰刚刚计议已定,就被召进宫来,还不知道皇上唤他来是为了何事,一听这话不禁暗暗吃惊,忙做惊怒之状道:“岂有此理,这是谁造的谣言?啊!臣知道了,自燕逆造反以来,屡屡传播谣言,乱我军心民心,这定然又是燕逆的一计了,乡间小民,愚昧无知,就喜欢传播这些惊世骇俗的荒唐事。”

朱允炆听了,脸皮子一松,连忙问道:“怎么,难道并非如此?”

“当然不是。”

黄子澄笑起来:“皇上,曹国公率大军北上,屡有斩获,赶得燕逆走投无路,奈何,北方冬季天气奇寒,皇上你看,连金陵城都飘起了雪花,北方大地,简直是寒风呼雪,雪盈数尺啊,我军士卒多是南兵,耐不得那严寒天气,曹国公爱惜士兵,所以暂且收兵,回驻德州,要待明春再继续攻打北平。唉!想不到燕逆诡计多端,朝廷兵马因天气暂退休整,竟被他们利用,传出这等荒诞无稽的谣言。”

朱允炆又惊又喜:“竟是这样吗,齐爱卿可曾收到曹国公的战报?”

齐泰向旁边扫了一眼,黄子澄一双眼睛正灼灼地看着他,齐泰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欠身道:“是,臣收到战报,曹国公出兵后,先夺永平、复困北平,燕逆连吃败仗,这才打起宁王主意,出关与他合兵。那北平城虽然城高墙厚,却也曾被我军数度破门,险遭攻破。如今……如今天气酷寒,我军多为南兵,不耐北方严寒,许多兵士冻伤,曹国公审时度势,这才回师德州,以备明春再战。”

“原来如此!”

朱允炆放下心事,绽颜大喜:“是这么个道理,方才朕在宫中走了一阵儿,就觉得身上极冷呢,何况那北方苦寒之地,也真难为了北伐将士、难为了九江啊,直坚持到这一刻方才退兵。朕要嘉奖北伐之师,朕要嘉奖九江,赏罚分明嘛,哈哈哈……”

朱允炆开怀大笑,立即吩咐道:“来啦,拟旨,加李曹国公李景隆太子太师衔,赐玺书、金币、御酒、貂裘,犒赏三军!”

齐泰和黄子澄面面相觑,黄子澄硬着头皮拱手道:“陛下如此爱护三军,三军必竭死用命,明春一战,必取北平,削除燕逆。”

朱允炆笑容满面,连连点头,齐泰实在忍无可忍了,可黄子澄不只是他的坚定盟友,更是当今帝师,齐泰与他同进同退、利益攸关,绝不能扯他后腿,可他对那位曹国公以及那些残兵败将实在是放心不下,眼下这一关是搪塞过去了,明春怎么办?

他只好咳嗽一声,说道:“不过,曹国公回返德州的时候,五十万大军络绎于途,曹国公及麾下大将大多擅攻而不擅守,结果予燕军可乘之机,利用骑兵攸忽来去快捷如风的长处,着实伤了我不少殿后的兵马。而且燕逆得了宁王兵马,实力大增,臣以为,可以再筹兵马,补充军力,同时,当遣一老成之将,辅佐曹国公,如此,明春再战,一举鼎定!”

朱允炆不悦道:“尚书又要为耿炳文说项了么,耿炳文在真定吃了败仗,他的儿子耿瓛在永平又吃了败仗,耿家徒有虚名,不堪一用,爱卿不要说了。”

齐泰忙道:“陛下,臣不是保举长兴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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